那一抹暮色中的秋风吹过王府,吹开了王府正厅古香古色的大门。
丝丝缕缕看上去不算强,但却密集到了极致的剑气在正厅中扩散出来,不动声色的覆盖了从正厅到王府门前的整条道路。
正厅内,正在冥想的圣徒睁开眼睛,看着那一道环绕在黑暗中的秋风,点了点头。
他的剑意依旧在向前延伸着,柔和,但却无比坚决。
“你不信任她?”
秋风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清淡温和。
被风吹皱的空间恢复了平静,一身黑衣的军师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床边。
床边的窗户半掩着,透过些许的缝隙,军师站在那,看着远方有些模糊的秦微白与燃火。
这场面有点猥琐。
但军师却无比专注的看着。
“谁?”
圣徒问道,这不是明知故问,而是他真的不知道军师问的是谁。
军师沉默了一会,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指的谁,很长时间之后,燃火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燃火值得信任。”
军师缓缓开口道,声音有些复杂。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圣徒自嘲的笑了笑:“只是如今她自己找死,燃火就算在值得信任,难免有冲动的时候,如果她真的出手,这位,可是真的不懂武道。”
军师没有说话。
东欧乱局之后,轮回宫可以说已经完全覆灭,战斗人员十不存一,大都死在摩尔曼斯的绞杀中,十二天王陨落大半,轮回宫主陨落,具体到如今他们这个小团体内,兴许只有军师才真正的理解燃火的心情。
因为他们是最不会背叛的人。
“燃火要走,你怎么看?”
军师突然问道。
圣徒有些诧异:“她跟你联系过?”
‘早已注定的事情,联系什么?’
军师摇了摇头:“难道你真以为她现在还能留在这里?”
圣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走了也好。”
“外界暂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燃火会配合我们的宣传,短时间里,就当她是隐藏在暗中的一位无敌境吧。”
军师说道。
圣徒嗯了一声。
“你的境界如何?”
军师突然问道。
圣徒愣了一瞬,随即才开口道:“没问题。”
东欧乱局,大势交错,那一片混乱的局面中,圣徒的突破其实是很急切的,但他多年的积累足够丰厚,他的突破可谓是顺理成章。
如今只需要他稳住境界,他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一路向上,真实战斗力甚至可以直追巅峰无敌境,东城皇图那本笔记确实给了他极大的启发,如今的涅槃剑主,剑气比之以往更为厚重,已经可以说是超越蜀山的剑道了。
但唯一的问题是,彻底稳固无敌境的境界,同样也是需要时间的。
圣徒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不过最起码现在看来,他们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黑暗之中,燃火有些激动的质问隐隐约约的随着夜风传了过来。
军师与圣徒不再说话, 也没有出面。
两人都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对峙的燃火与秦微白。
秦微白的声音镇定而从容。
如同燃火说的那般。
心安理得。
两人听到了秦微白最后的回答。
“你们没有资格
。”
两人无言以对。
燃火同样无言以对。
漫长的沉默中,燃火没有再说什么,她缓缓转身,披着秋夜清冷的灯光,缓缓消失在王府门外。
秦微白一个人站在那,形单影只,却愈发完美坚定。
“她说的没错。”
圣徒突然开口道:“我们没有资格。”
“而且...本来就是一样的。”
军师站在窗前,看着秦微白转身,看着她走了过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王府内无处不在的剑意缓缓消失。
秦微白步履平稳的走了进来,她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平静的气息在进门的瞬间就被淹没在黑暗里。
她微微皱了皱眉。
“亮一些。”
她缓缓道。
以真面目示人的军师在,正厅自然不能开灯,圣徒轻轻弹指,黑暗中亮起了一抹清亮的剑光,幽幽的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秦微白坐在光芒正中的那片沙发上,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什么事?”
“天澜的今后,你有什么安排?”
军师沉默了下,漫不经心的问道。
秦微白冷冷的看了一眼军师,平静道:“不用试探我什么,天澜的今后已经不需要任何安排,我们都应该记住自己的位置,我是他的女人,你们,是他的属下,我们都没有资格安排他什么。我们在他身边,今后的道路上,是跟着他走,仅此而已,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军师深深呼吸了一口,笑了起来:“明白。”
“只不过有些情况,还是要说一下的,如今的北海王氏...王天纵的伤势,你心里有没有底?”
军师问道。
秦微白是真的不懂武道。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以说是最了解东欧那一剑的人。
了解那一剑,大致应该可以对王天纵的伤势做出判断。
秦微白认真的想了想,迟疑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三五年内,他的伤势不可能恢复,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无需多说,要么是王天纵直接陨落,要么就是他的伤势终生难愈。
“三五年吗...”
军师喃喃自语了一声。
“你听到了什么传言了吗?”
圣徒突然问道。
北海王氏如今的位置,结合他们在东欧做的一些事情,如今在中洲高层确实已经有了一些传言,但难知真假,从这方面来看,中洲似乎也难以下定决心。
“传言?”
军师笑了起来。
“今天一天的时间,我接到了九位议会理事的电话,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这算不算传言?”
秦微白眯了眯眼睛。
圣徒的脸色微微一变。
中洲议会一共只有九位理事,那可以说是中洲最有权力和力量的真正巨头,代表的是整个中洲的意志,一天之内,九位巨头都给军师打过电话?这意味着什么?
“包括东南的那几位?”
圣徒皱着眉,不动声色的问道。
“当然。”
军师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还包括夏至。”
秦微白揉了揉洁白的额头,轻声道:“东南那几位是什么立场?”
“自然是东南的立场。”
军师淡淡道:“北海王氏如今内部虽然有问题,但在这方面,
他们的凝聚力还是非比寻常的,他们都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当然,他们的话倒是不会这么明显,可意思已经到了。”
秦微白和圣徒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军师对外的公众身份跟北海王氏的关系可以说是很不错的,虽然不是战略合作伙伴,可相互之间的几次合作一直都颇为愉快,如果军师不是军师,他真的选择了支持北海王氏的话,足以让整个中洲都坐立难安,甚至投鼠忌器。
东南那几位理事希望军师支持北海王氏,而其他几大集团的理事也在同一天打电话给军师,自然是想要试探军师的态度。
中洲与北海王氏的博弈或许会极为惨烈,也或许是云淡风轻,但无论如何,在正式开始之前,无论是中洲,还是北海王氏,都希望争取到寥寥几位地位超然的超重量级的顶尖人物的支持。
军师自然是其中之一,甚至说是最重要的一位都不为过。
毫无疑问,军师看到了机会。
支持中洲,支持北海,又或者中立。
无论什么样的态度,仔细谋划,都大有可为。
如今轮回宫虽然已经覆灭,但很显然,军师依旧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再次掀起一片类似于东欧乱局或者天都决战那样的大势。
轮回宫虽然覆灭,但以他们现在的力量,未必不能做到。
现在他们需要商量的是如何操作,以及最后能够得到什么。
秦微白沉吟着,良久都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思路?”
圣徒突然问道。
军师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那就太对不起他的代号了,而且在东欧乱局之后,圣徒变成了蜀山剑主,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秦微白来到了李天澜身边,反倒是军师,掌握着他们残余的,或者说是刻意的保护下来的绝大部分力量,他为人稳重,如果没有一个大致的思路,不可能跑来跟他们说这些事情。
“可以在幕后推动一下。”
军师缓缓道:“三年多前我就跟天澜说过,全世界都在找轮回宫总部,但没有人知道,轮回宫真正的总部,在中洲。”
他缓缓的说着,显然也是在认真思考:“目前我手里的力量,够了。”
“你想掀牌?”
秦微白突然问道。
轮回宫在中洲还有无数的底牌,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也只有被轮回宫主绝对信任的军师才能将这些底牌全部握在手里,运作的井井有条,这些洗牌一旦掀开,足以在中洲内部掀起一场无法想象的风暴。
“是的。”
军师的声音很平静。
“早了。”
秦微白扬了扬眉:“说说你的理由。”
“我累了。”
军师笑了笑:“这些洗牌掀出来,足以让李氏瞬间拥有巅峰时期的影响力,现在的话,我觉得不算早了。”
秦微白沉默不语。
累了。
这就是军师给出来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真的,他累了的原因,还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就如同燃火要走一样。
军师与燃火。
都是累了。
或者说,无论如何,哪怕再怎么坚持,再怎么真实。
在他们的心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真的不一样。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累了。
秦微白坐在沙发上。
圣徒的剑光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小片的黑暗。
她沐浴在光芒之中,怔怔出神了很长时间。
似乎已经有很多年,很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过。
自轮回宫成立以来,这就是一个带着极强目的性的组织,甚至可以说是只有一个目的的组织。
从开始到最终。
轮回宫每个人努力做的,就是去创造一片没有阴影的天空。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算计,大量的底牌,都在摩尔曼斯那永恒的一剑之中划下了句号。
轮回宫崩塌。
之后的计划一片空白。
但就算这样,轮回宫仍旧有着很多不曾暴露出来的力量被军师掌握在手中。
这不需要计划。
谁都知道,军师一旦将这些底牌掀起来,如今被他们支持着的李氏绝对可以在一瞬间一跃成为中洲最顶尖的力量,甚至真正恢复到巅峰时期的辉煌。
但这一切有一个前提。
这样的力量,是军师手里的力量,也是轮回宫的力量。
但这不是李氏的力量。
李天澜坚信李氏是他的李氏。
轮回宫残余的小团体同样也坚信这一点。
可那些底牌,因为埋葬了太久,所以内部却隐藏着无数的变数。
如何将这种力量平稳的过度到李天澜手里,让他们真正接受李天澜和李氏的领袖地位,这是军师如今最该思考的问题。
而李天澜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同样取决于他今后的成就和发展。
所以秦微白觉得现在还是早了。
李天澜如今还不曾突破无敌境,是无敌级的战斗力,可他真正的战力却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无敌境。
龙脉加身,东欧乱局之后,他背负的龙脉已经完全复苏,中洲蒸蒸日上,李天澜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步。
十三重楼剑阵几乎已经跟他融为一体。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李天澜今后会有多么的可怕。
谁敢猜测李天澜三年之后会如何?
五年之后又会如何?
这是秦微白最期待的事情,这片没有阴影的天空完全属于李天澜,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压在他头上对他进行压制,天南那片帝王之基已经初具雏形,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全部具备。
这注定是东皇宫发展最快甚至可以
说是最疯狂的几年世间。
三五年后,无论李天澜还是东皇宫,都将变得无比强大。
在秦微白的预想中,那也会是最合适的时机,李天澜和东皇宫都做出了足以令人信服的成绩,军师将手中的底牌都掀出来,重新将李氏送上昔日的巅峰,面对无比强大的李天澜,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底牌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现在,军师却觉得已经是时候了。
很显然,他是想借着李天澜打穿整个北海的东风动用手中的力量,在中洲与北海博弈的过程里掀起一片对李氏极为有利的风暴。
这样的计划或许不算仓促。
但时机终究还是不够完美。
军师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的理由却简单而有力。
他累了。
这也是让秦微白最无力的理由。
某种程度上来说,军师与燃火是一样的。
他们或许不是累了,只是在东欧的那一剑之后,他们已经失去了方向。
秦微白阻止不了燃火。
她也阻止不了军师。
就如同她对燃火说的一样。
谁都没有资格质疑她。
可她同样也没有资格约束两人什么。
她充分理解这种感受。
心灰意冷,大概就是如此。
秦微白也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她觉得一切都是一样的。
这种一样无比真实,无比理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否认。
可无论燃火还是军师,却一直觉得这不一样。
这是他们各自的坚持。
“你们是不认可我,还是不认可天澜?”
秦微白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问。
轮回宫如今的惨烈结局都是因为李天澜。
但这是轮回宫成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事情。
这种不对等的事情,最起码在他们几人心里,其实没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李天澜今日的成长和未来都对得起轮回宫这样的付出。
否则圣徒也不会加入轮回宫,做一个副宫主。
“你多想了。”
军师的声音很真诚,他的态度不如燃火那般激烈,但却同样极为坚定:“这些年啊,我真的有些累了,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过退休之后的日子了,那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眼下这些事情,可以说是我最后一次任务,你的担心
毫无必要,我手里的一切,都会交到天澜手上,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准备怎样利用这次机会?”
圣徒问道。
中洲与北海即将到来的博弈注定要牵扯全局,身在局中,这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机会。
东北那八十万平方公里的疆域,是会成为真正让北海王氏千秋万代的根基,还是会成为中洲彻底收拢北海行省的跳板?
这注定是每个人都会密切关注的问题。
这一刻,圣徒突然响起了一个人。
东城无敌的妻子白清浅。
她三年多前就从秦州被调入辽东担任辽东的议长,而那正是秦微白与东城家族接触后不久的事情。
所以这一步棋,到底是轮回宫的未雨绸缪,还是东城家族的先知先觉?
龙江,辽东,关东。
风云际会,在北海王氏占据了龙江大势的情况下,乱局一旦爆发,辽东可谓是首当其冲。
军师会如何利用这次机会?
“我认为,不会过很长时间,中洲高层应该就会有清晰的信号传递出来,北海与中洲,这样的博弈短时间内不可能会有胜负,博弈一旦开始,到处都是机会,我们现在应该找一个最适合我们的切入点才对。”
军师缓缓说道。
秦微白心乱如麻,闻言根本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开口道:“博弈还没有开始,你们怎么会知道有什么切入点?”
军师与圣徒同时看了她一眼。
“我们不知道。”
军师回答了她的问题:“但这场博弈就像是一个点,通往不同的结局,这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至于过程,这是可以创造的,我们不需要知道整个过程,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在这个过程里需要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切入点。”
自己可以创造的,自然是最确信的。
秦微白沉默了很长时间。
圣徒和军师也不再说话。
良久,秦微白才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天澜就要回来了,这个问题,等他回来了,我们在讨论。”
军师皱了皱眉,刚想说话。
秦微白的手机已经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接通,听了两句,神色有异的放下了电话。
“怎么?”
圣徒出声问道。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
秦微白轻轻皱着眉:“李狂徒醒了。”
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李狂徒的意识很长时间都处于一片空白状态。
夜晚的医院一片静谧。
他的床位靠着窗户。
窗边的天空上,银月高悬,清冷而皎洁的光芒笼罩着他,视线里的一切似乎都是恍恍惚惚。
他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似乎有深夜查房的护士走了进来,紧跟着又惊喜的冲了出去。
李狂徒一直坐在那,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甚至没有任何想法。
他的身影逐渐与月光融为一体,变得无比淡漠。
医生第一时间赶到了病房,小心翼翼的似乎想要检查他的身体状况,那道被月光笼罩的身影身边出现了一片朦胧的近乎虚弱的剑光,根本谈不上任何杀伤力的剑光让两名医生当场重伤。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月光之下,鲜血顺着李狂徒的身体流淌下来。
刚刚强行释放的一道剑意直接牵动了他身体的伤势,剧烈的绞痛与撕裂感从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蔓延,有些呆滞的李狂徒终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渗血的身体。
思维与意识开始随着疼痛回归。
李狂徒深深呼吸,转过了目光。
病房里仪器的声音还在响着。
他所在的病房并非单间。
距离他不到五米的敌方,还有一道看上去无比娇弱的绝美身影躺在那,至今昏迷不醒。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安静的就像是一道幻影。
身边的仪器上显示着她的心率与血压,李狂徒扫了一眼,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似乎因为疼痛变得扭曲,看上去有些癫狂。
离兮。
这个曾经他真的深爱过却又毁了他的一切的女人。
李狂徒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重伤苏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离兮。
李狂徒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
他冷漠至极的盯着离兮,目光里全部都是厌恶。
就算她在东欧时站在了他身边。
就算她在东欧抗住了昆仑城的压力为他拔剑。
但是她背叛过。
昆仑城的城主夫人...
李狂徒又一次笑了笑。
多美的女人?
可他的眼睛里厌恶却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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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有些恶心。
推门声响起了一瞬。
轻微的脚步声中,秦微白带着圣徒走进了病房。
李狂徒转移了目光。
他眼睛里的厌恶与恶心快速的淡化。
但秦微白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那种情绪。
原本带着些许笑意的她脸庞瞬间变得僵硬,整个人的内心同时一沉。
她站在那,一时间看上去无比尴尬。
“我在哪?”
李狂徒直接出声问道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淌着,这一刻的他彻底清醒过来,哪怕无比虚弱,可一举一动依旧带着一种极为明显的攻击性。
“幽州。”
秦微白没有说话。
回答他的是圣徒。
李狂徒的双眉扬起了一瞬,冷笑起来:“中洲首都啊,怎么,我这个叛国者如今在幽州,为什么没有人抓我回去审判?我现在醒了,来的为什么是你们,而不是昆仑城的精锐?”
圣徒沉默。
秦微白沉默。
李狂徒的笑容愈发明显,也愈发嘲弄:“哦,我忘了,昆仑城的女主人现在就在这里,怎么,中洲是打算让她把我抓回去?现在我比她先苏醒,中洲是不是很失望?”
“你恨她?”
秦微白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现在的李狂徒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但激动状态下他表现出来的一切,才更为贴近他的真实心理。
李狂徒愣了一下, 诧异的看了秦微白一眼。
他的苏醒意味着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
可东欧那种局面下,他还能活着,这足以说明是北海王氏那边出现了问题,甚至是大问题。
有什么问题比王天纵本人的状态更为重要?
稍加猜测,李狂徒大致也能知道王天纵此时的状态。
北海王氏内部不稳。
中洲会有什么态度根本不难猜测,中洲如今的流言越来越多,可真的说起来,这哪里又是什么流言?
北海太过强势,中洲找到合适的时机,肯定是会出手的 ,李狂徒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在这个时候苏醒,跟秦微白可以说的东西太多了,如果他原意配合的话,天都炼狱完全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秦微白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恨不恨离兮。
这是个什么重要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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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狂徒茫然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他说的是实话。
这个女人他爱过,也恨过。
但现在这种极端的情绪已经都不会再有了。
他只是觉得离兮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因为当年那一剑吗?”
秦微白认真的问道:“但要说恨,应该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李狂徒莫名其妙,他完全想不通秦微白为什么会纠结这个话题,只不过刚刚苏醒的他重伤未曾痊愈,心理多少有些松散:“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知道当年那一战。”
秦微白说道:“我甚至还知道参与当年那一战的高手名单,面对那种围攻,无论怎么看,你都必输无疑,打到最后,你不会有胜利的可能。不过真的僵持到最后,你却未必会死,但离兮那一剑终结了你的一切。”
秦微白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情绪很认真,但却带着一丝紧张:“我模拟过很多次那场战斗,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招数,不同的情况,每一种可能都告诉我,当年离兮将长剑刺入你心脏的那一瞬间,如果你想要出手,绝对有可能在那一瞬杀死离兮,但你没有那么做,为什么?”
李狂徒的眉头越皱越紧:“我做不到。”
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说道。
“你不可能做不到。”
秦微白很认真的看着李狂徒:“是舍不得,对吗?就算在那个时候,你也舍不得杀她。”
李狂徒冷冷的看着秦微白,没有说话。
“你后悔吗?”
秦微白继续问道:“或者说,后悔过吗?”
近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李狂徒突然笑了笑:“你说呢?”
圣徒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拉开秦微白。
秦微白猛然挥手让圣徒退后,她紧紧的看着李狂徒,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但这是她的执念。
“我不是后悔过。”
李狂徒淡淡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他看着离兮:“这么恶心的女人,当时我竟然舍不得,呵,当时应该把她碎尸万段才好。”
他看着昏迷的离兮,眼神愈发冷漠。
秦微白整个人却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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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是很常见的情绪。
但当某个人厌恶他曾经喜欢过甚至深爱过的东西的时候,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等于是他否定了他之前喜欢的一切。
那些追求,那些热爱,那些深情...
所有的一切都被完全否定,冰冷的近乎残酷。
这与恨不同。
秦微白其实很希望李狂徒对离兮有的是恨意,因为那代表着他还是没有放下曾经他守护过并且付诸于深情的过往,所谓恨,无非是不能接受。
可在李狂徒的眼睛和语气中,他真的没有看到半点恨意。
只有冷漠,只有厌恶。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她那么做,也许是身不由己,是被人胁迫的?”
秦微白看着李狂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试探性的问道。
这一刻的她真的一点都不强势。
甚至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比如当年她的父亲...”
秦微白轻声说着:“还有她和你的孩子。”
李狂徒默默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在无比忐忑的等待中,他感受着流过自己身体的鲜血,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需要知道吗?”
最简单的一句反问。
但秦微白却愣在那,愣了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啊。”
李狂徒微笑着说起当年那一剑,语气中甚至连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厌恶都没有:“她或许身不由己,但那个时候,她的剑刺进我的胸口,我已经死了啊,死人需要知道这些吗?就算她有很多种解释,可歌可泣,但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死了,难道她杀了我之后,还要亲口对着我的尸体说她的那些身不由己,然后希望死人原谅她吗?”
有些事情无法解释。
秦微白终于明白为何多年后离兮和李狂徒不止一次的相遇中,离兮为什么总是沉默,哪怕是在东欧,她站在李狂徒身边面对王天纵的时候。
她迫不得已,她受人胁迫,她身不由己,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立场。
事实上是她杀了李狂徒。
李狂徒能活过来,这是他的本事,与离兮无关。
没人理解她心里承受了什么。
也没人能理解当年她的剑锋刺入李狂徒心脏的时候,李狂徒想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委屈啊...”
秦微白喃喃自语。
“这不是我给的。”
李狂徒淡淡道:“我不欠她什么,就算真的欠了,当年也还清了。”
“你说的没错,当年我可以杀了她的。但是我舍不得。后悔是之后的事情,她当年背叛了我,但我饶了她的性命,这些,难道还没有还清吗?”
“这么多年的委屈,是她自己的选择,真的不想受委屈的话...”
李狂徒笑着看了一眼依旧在昏迷的离兮:“她为什么不去死呢?”
“可是她在东欧帮了你。”
秦微白说道。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苍白的犹如透明。
“我很感谢我自己。”
李狂徒点了点头:“她能帮我,是因为我当年没杀她。我给她的生命,这是她欠我的,难道这一点,就能指望我原谅她吗?”
秦微白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空白。
她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指甲已经刺入了手心,鲜血淋漓,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她的手掌流淌下来,滴落在了地板上。
李狂徒突然挑了挑眉。
紧跟着站在秦微白身后的圣徒陡然抬起头。
磅礴的剑意瞬间充斥在病房的各个角落。
病房里一片安静,寂静无声。
圣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平静道:“老板,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你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李狂徒有些玩味的看着秦微白,若有所思道:“为什么呢?”
秦微白看着李狂徒,没有说话。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狂徒似乎也不执着于答案,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漠,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机。
“你有没有想过...”
秦微白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却依旧继续着最开始的话题。
她来这里其实有很多事情要说。
李狂徒这个身份意味着太多的东西,在接下来的大势中,如果利用的好了,这绝对是最重要的人物,轮回宫与天都炼狱的合作,李氏与轮回宫,东皇宫与天都炼狱,还有天南,甚至北海王氏。
只要双方可以合作,这其中有太多的文章可以做。
只不过关于离兮的问题明显的干扰到了秦微白的思维,她的内心大乱,这样的状态,已经明显不适合在跟李狂徒谈什么合作了。
她沾染着鲜血的手指指着离兮:“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她的处境,她承受的一切,谁会理解?”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李狂徒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没有人理解。”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她活该如此?”
秦微白看着李狂徒问道。
李狂徒面无表情,良久都没有说话。
秦微白站起身来,看着离兮。
她的眼眸中闪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离兮安安静静的躺着,这么多年,似乎还是第一次睡得如此安详。
“我能理解她。”
秦微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说道。
李狂徒没有错。
离兮同样也没有错。
在最薄情的世界里,总有人最深情的活着。
她可以理解她的一切。
“如果你原意的话,我可以给她换一个病房。”
秦微白转过身,看着李狂徒说道。
李狂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秦微白站在离兮身前,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圣徒回头看了一眼李狂徒,没有说话,顺手带上了病房的房门。
月光柔和的洒下来。
满室的清冷。
李狂徒独自一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突然道:“你想看到什么时候?怎么,你的女人和你的属下在这里的时候,你有什么不能说的顾虑吗?”
离兮依旧在昏睡着。
月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里轻轻波动着。
一道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越来越清晰。
“我只是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不应该被任何人听到。”
李天澜站在李狂徒面前,声音平静的开口道。
李天澜。
李狂徒。
无论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因为李氏的原因,两人的一生都注定有着数之不尽的纠缠。
他们确实应该好好谈谈。
但李天澜注意到了自己的措辞。
李狂徒同样注意到了李天澜的措辞。
他是说。
谈判。
无论两人接下来谈的是什么,这个词用在这里,都理智的有些冷漠。
鲜血染红了李狂徒的病号服。
他的身体没有动,缓缓渗出来的鲜血已经止住,他坐在床上,披着一身月光,看着站在幽暗中的李天澜,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属于他的天都炼狱。
属于李天澜的东皇宫。
夹杂在中间的李氏。
很多事情,在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不断向前。
碰撞或是融合,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这样的谈判早晚都会来。
可对于现在的李狂徒而言,这种谈判的时机未免太过离谱。
月光下,李狂徒抬起头,看着李天澜,面无表情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
“你还活着。”
李天澜平静道:“那我就有资格。”
李狂徒活着,是因为王天纵没有杀他,同样也是因为李天澜救了他。
病房内幽幽的黑暗缠绕在李天澜身边,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声音却无比清晰:“我不欠你什么了。”
“确实。”
李狂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点了点头。
他在东欧救了李天澜一次。
李天澜也在东欧救了他一次。
两不相欠。
寂静的病房里弥漫着冷漠的气氛。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李狂徒。
从北海到叹息城,从叹息城到幽州,再到这间病房。
他的身体极为疲惫,可思维却愈发清晰冷静。
面对着李狂徒,他的内心只有平静。
他们是不是父子?
李天澜不知道,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回避什么,不知道,他直接就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我父亲?”
李狂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事实如此的话。”
李天澜笑了笑,指了指离兮:“你,我,她,我们,算是一家三口?”
他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会这么平静的在最有可能是自己父母的人面前谈论着自己的身世:“不管是不是,我需要一个答案。”
李狂徒这次没有犹
豫,也没有掩饰,他给了李天澜一个最真实的答案:“不是。”
李天澜沉默下来,好半晌,他才笑了笑:“原来如此。”
一直以来的一些困惑似乎因为李狂徒的回答变得清晰。
他为什么得不到李狂徒的认可?为什么得不到天都炼狱的认可?为什么李氏有一部分人认为他不配拥有李氏?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和李狂徒,不是父子。
“这样的话,我们的谈判就更有必要了。”
他平淡道。
“你想谈什么?”
李狂徒的声音愈发冷漠。
“谈谈李氏吧。”
李天澜向前走了两步,月光与黑暗交汇的地方,他的身影陡然之间变得无比真实:“我们是不是父子,不重要。甚至我到底姓不姓李,也不重要,我可以不在乎这些问题。但有一点我很在乎。”
他看着李狂徒的眼睛:“无论我是谁,但李氏,必须是我的。”
“哦?”
李狂徒似笑非笑的扬了扬眉。
“我要天都炼狱。”
李天澜的声音无比平静。
“你做梦。”
没有任何犹豫,李狂徒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的笑容有些虚弱,但声音却异常坚定:“你如果不姓李的话,凭什么想要属于我的李氏?”
“就凭这些年我叫李天澜。”
李天澜看着他:“这一点,以后也不会变,你问我凭什么...呵...”
“凭什么?如果我不姓李的话,这么多年,我为李氏承受的一切,又是凭什么呢?”
李狂徒转过了头,淡淡道:“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确实不应该问他。
要问,或许应该去问李鸿河,或许要去问他的亲生父母,问所有当时做出那个决定的人。
“我会问他们的。”
李天澜淡淡道:“但是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要拿到李氏,完整的李氏。”
“还是那句话,你不配!”
李狂徒冷然道:“你有你的委屈,但李氏也不欠你什么,你或许承受了很多东西,但李氏何曾亏待过你?剑二十四,战神图,你如今的武道,都与李氏息息相关,你如今是黑暗世界中的天骄,如果没有李氏,如果你不是李天澜的话,这些,你什么都得不到。”
李天澜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李狂徒知道这一点。
如今的李天澜也知道了这一点。
或许就如同李狂徒所说的一样,如果不是李氏,他学不了剑二十四,也不
会有天骄的称呼落在他身上。
但没有这些,他的人生同样也会精彩,他会是整个中洲最顶级的大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他的人生会无比平稳的走到一个足以让人颤栗的位置,他不用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不用去纠结所谓的大势,他的道路无比平坦,同样也可以光芒万丈。
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他用那样的生活换来了如今的一切,这根本算不上是得到什么。
他姓不姓李,其实真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在承受着无数的压力和期待中,他是李天澜,始终都是李天澜。
如果他得不到李氏的话,那他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又算是什么?
“我是天骄。”
李天澜平静道:“既然如此,你把天都炼狱交给我,应该会更放心才对,毕竟无论我是谁,我现在都姓李。”
“你会杀我么?”
李狂徒沉默了下,突然问道。
现在的他伤势极重,完全没有半点战斗力,李天澜想要杀他,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我如果坚持不把天都炼狱交给你,你会杀我吗?”
他又问了一句。
“不会。”
李天澜淡淡道。
“我不意外这样的答案。”
李狂徒点了点头:“所以你也不应该意外我的答案。我不可能把天都炼狱交给你,你是未来的天骄,但现在,在我眼里,你并不算什么,等我伤势痊愈,不,只要我恢复一半的战斗力...”
“没有意义。”
李天澜平静道:“东欧乱局之后,你就应该意识到这点,你,王天纵,你们都过时了。”
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如今的李天澜有多强大的时候,李天澜终于在李狂徒面前掀开了自己的底牌。
“不要说一半的战斗力,就算你恢复到巅峰状态,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他确实没有进入无敌境。
但他手中有剑。
黑暗中,他抬起了手。
精致的轩辕剑出现在他手心,无比温顺的颤动着。
“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加上它,你又能如何?”
李狂徒抬起头看着李天澜的手心。
轩辕剑在缓缓旋转着,无比优雅,却又无比锋锐。
一抹极为明显的错愕出现在了李狂徒脸上。
他的表情就像是大白天活见鬼一样。
“这东西...”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不可置信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九天神皇
任何情绪都会有主次。
在看到轩辕剑的瞬间,李狂徒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忌惮,可最明显的情绪,却是错愕。
那是一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荒谬,面对着轩辕剑,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甚至晃了晃脑袋。
剑阵状态下不过手指大小的轩辕剑在李天澜手中微微起伏,乌黑的剑阵缓缓旋转,带着一种深邃而又深沉到极致的剑意。
凌厉,锋芒,森然,它容纳着所有的剑意,但却又像是排斥一切。
这是纯粹的剑,无可抗拒。
“现在它是我的剑,不在我手里,在哪?”
李天澜问道。
李狂徒明显的愣了下,他的语气有些讥讽:“你管它叫剑?!好,就算他是剑,抢来的东西,也算是你的?”
李天澜一脸的莫名其妙,轩辕剑与十三重楼的认主确实有些离奇,可他却根本没有抢过什么东西,抢?抢谁的?
“你认识它?”
李天澜看着李狂徒,他的语气有些紧张。
十三重楼与轩辕剑到底是属于东城皇图的剑阵,李狂徒认识轩辕剑,知道它的来历,是不是意味着李狂徒认识东城皇图?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刹那之间串联到了一起。
他不是李狂徒的儿子。
轮回宫主对他的支持源自于东城皇图。
联想到东城家族对他那种近乎不计回报的善意。
东城皇图,是他的什么人?
“你认识这把剑?”
李天澜手掌微微抬了抬,轩辕剑轻飘飘的距离李狂徒更近了一些。
那一瞬间,李狂徒的身体陡然彻底紧绷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轩辕剑 ,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嘲弄的笑了笑:“有什么奇怪呢?这把...剑?谁不认识呢?”
“你认识这把剑。”
李天澜缓缓道:“那你也认识这把剑之前的主人?”
李狂徒皱了皱眉,这么多年,这把剑的主人一直站在黑暗世界最高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是什么白痴问题?
“告诉我这把剑的来历。”
李天澜缓缓道。
李狂徒突然笑了笑:“你说来历?”
他的眼神很奇怪:“你从小到大跟在那个老家伙身边,难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中洲历史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天澜有些猛然。
“我觉得你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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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
李狂徒有些不耐烦的摇了摇头,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轩辕剑,眼神闪动,半晌都没有说话。
看到轩辕剑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属于王天纵的时代终于彻底过去。
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他的伤势极重,这把剑出现在李天澜手里,更是说明了王天纵的伤势只会比他现在更重。
李狂徒自认自己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恢复到巅峰状态,但需要时间。
很长很长的时间。
就算李天澜不会杀他。
就算这个过程不会出现意外。
等他恢复到巅峰之后,又能如何呢?
如果他现在是在巅峰状态,这样的李天澜,这样的一把剑仍旧对他造不成威胁。
可在他慢慢恢复的这段时间里,李天澜会成长,这把剑也会成长,就如同李天澜所说的一样,他伤势痊愈,又能把李天澜怎么样?
李天澜招了招手。
漂浮在李狂徒面前的轩辕剑落在了李天澜手里,温顺而欢快。
李狂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把剑在李天澜手中会如此温顺。
东欧一战才过去多久?
如果这把剑真的算是生命的话,那可真的够见异思迁的。
“王天纵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李狂徒突然问道。
轩辕剑出现在李天澜手里,这意味着王天纵恐怕受到了难以想象的伤势,但李狂徒却不相信他会死,以他在东欧表现出来的绝对统治力,李狂徒同样也不相信还有什么力量能杀了他。
“不知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但应该比你严重的多,我想黑暗世界在很长的时间里,应该都不会在看到他了。”
“所以这就是你如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理由吗?”
李狂徒问道。
李天澜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他不知道李狂徒指的是什么。
“你在北海行省做了什么?”
李狂徒看着李天澜手里的轩辕剑,声音有些飘忽。
李天澜眼神一瞬间变得冷漠至极,如果他在北海的做法在李狂徒眼里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话,那李狂徒如今的立场是什么?
“我只是去要一个交代。”
李天澜淡淡道:“顺便在他们所谓的七大持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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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里转了一圈。”
顺便...
即便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李狂徒还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东欧之后,李天澜打穿了整个北海:“姜氏那个老不死你见过了?”
“帝缺吗?”
李天澜说道:“陨落了。”
“......”
近乎死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李狂徒才深呼吸一口,平静道:“这么说,你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下吗?”
“我没上枭雄台。”
李天澜说道。
李狂徒笑了笑,有些讥讽,他的眼神闪烁着,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的话,北海王氏内部已经有了变化,你能回来,说明夏至没有出手,北海王氏内部的隐患随着王天纵重伤而爆发了?”
李天澜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是...
李天澜突然挑了挑眉。
北海王氏的问题,中洲与北海的问题,这些确实已经越来越明显。
可李狂徒刚刚苏醒过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东欧结束的那段时期。
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去过北海行省的?
“你知道我去过北海行省?”
李天澜问道。
李狂徒嘲弄的看了李天澜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围绕着他旋转的轩辕剑上:“如果你没去过北海王氏,这东西怎么来的?”
李天澜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这把剑是北海王氏的东西?”
“你还认为这是剑?”
李狂徒冷笑道:“你把它抢过来,变成了剑,然后就真的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你的剑了?”
李天澜看着李狂徒。
李狂徒也在看着李天澜。
这一刻,李天澜终于确认,两人虽然都是在说这把剑,但却好像是自说自话。
李天澜说的什么,李狂徒没懂。
李狂徒说的什么,李天澜也没懂。
轩辕剑再一次漂浮在两人中央。
李天澜看着李狂徒,认真的问道:“如果这不是剑,那这是什么?”
李狂徒看了李天澜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回避李天澜的问题,也没有让李天澜去翻中州历史。
他的回答无比清晰,无比确定。
“这哪里是什么剑?”
李狂徒冷冷道:“这是人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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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
黑暗世界十二凶兵之首。
这是数百年来一直专属于北海王氏的凶兵。
面对着轩辕剑,李狂徒却用无比确定的语气告诉李天澜,轩辕剑,就是人皇。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意外冲击着李天澜的脑海。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太过意外,所以他看上去反而显得无比平静。
“哪个人皇?”
看着李狂徒,他认真的问了一句。
“自然是北海王氏的人皇。”
李狂徒冷漠道:“你在北海行省杀了帝缺,抢走了人皇,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今后的处境吗?”
李天澜沉默不语。
轩辕剑是不是人皇?
李天澜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北海王氏那把传世凶兵开火时的场景,他甚至连人皇的真身都没有见过。
可李狂徒见过。
在他之前,李氏与北海王氏数百年亲密无间的岁月中,李氏对人皇根本就不陌生。
近几十年来,人皇三次开火,其中一次甚至还是他的爷爷李鸿河手持人皇亲自出手的。
所以李狂徒的语气极为肯定,他不会看错。
轩辕剑就是人皇。
而且在吞噬了恶魔军团之后,这如今已经是一把勉强可以再次开火的人皇!
恶魔军团最无法复制的地方,就是将剩余的一些凶兵材料植入人体,漫长的冰封后,那些无限接近死亡的高手新陈代谢降到最低,残存的一丝生机与凶兵材料的灵性相互融合,在短暂的时间里可以爆发出绝对的战斗力。
而恶魔军团最强的,就是自爆。
漫长的冰封期足够他们体内的凶兵材料汇聚足够的能量,他们瞬间的自爆, 虽然比不上完整的凶兵,但却也可以算是凶兵不在巅峰状态下的一击。
十三重楼对恶魔军团的压制,就在于每一把剑都可以吸收凶兵爆发出来的力量,那甚至已经不能算是吸收,甚至可以说是吞噬。
吞噬了恶魔军团的轩辕剑如今再一次恢复了灵性,已经到了可以勉强再用一次的地步。
吞噬。
吞噬?
李天澜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人皇在东欧乱局中已经被北海王氏打造成了九州寒。
但无论是九州寒还是人皇,最重要的材料都是不变的。
十三重楼在轮回宫主手中变成了划破长空的永恒一剑。
十三重楼能吞噬恶魔军团的能量。
为什么不能吞噬人皇?
如此说来...
李天澜看着轩辕剑。
乌黑的剑锋还在微微旋转着,无时无刻都在表达着它对李天澜的温顺。
李天澜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李狂徒确实在轩辕剑上感受到了人皇的气息的话。
那也就是说,在东欧最后的一剑中,十三重楼,真的将人皇吞噬了?
十二凶兵之首,被吞噬了?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轩辕剑对他的温顺。
因为轩辕剑不是人皇,只是吞噬了人皇的...一把剑?
李天澜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解释这些问题。
不过他也没打算对李狂徒做什么解释。
他向前走了一步。
轩辕剑飞了回来,融入了虚无。
李天澜抽出了一支烟递给李狂徒:“要么?”
李狂徒伸手接过来,李天澜给他点上了火。
“应该考虑处境的不是我。”
李天澜暂时放下了对轩辕剑的疑惑,这毕竟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你才对,你考虑过今后的处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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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处境?”
李狂徒微微挑眉。
“你是李狂徒。”
李天澜平静道:“整个黑暗世界都知道了,但天都炼狱目前还在 东岛。”
淡白的烟雾在皎洁的月光里缭绕着。
李天澜看着李狂徒:“你如果回到东岛,回到天都的话,以什么样的立场回去?东岛对李狂徒,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李狂徒沉默不语。
他刚刚醒来,对外界形势无法判断,但不代表他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李狂徒和神。
一个人,两种身份,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他的身份曝光以来,无论中洲还是东岛,对此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李狂徒如今醒过来,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论是中洲还是东岛,都在等待着他的选择。
李狂徒就是神,神就是李狂徒。
但这终究是两个身份。
他选择留在中洲,就是李狂徒,那他在东岛的一切,整个天都,都会遭到东岛毫不留情的打压,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时候了。
东欧乱局结束之后,各大势力损失惨重,但东岛的无极宫和疾风御剑流仍旧保持着实力,最重要的是,柳生沧泉与天海无极两大无敌境的宗师还有足够的战斗力,双方联手,在李狂徒重伤的情况下,天都炼狱的处境无疑会无比艰难。
他选择回到天都,就是神,是东岛的守护者,但这样的选择一旦做出来,他的身份对中洲而言将再无疑问。
他会成为真正的叛国者。
他有选择的权力,但能不能离开中洲,却还是两说。
而且就算他留在中洲,还要面对着此时异常沉默的昆仑城。
乱。
旧的时代过去,新的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中洲已经完全是一片巨大的漩涡。
李狂徒夹杂在其中,前所未有的为难。
“你有什么建议?”
他看了李天澜一眼,突然问道。
“我可以庇护天都炼狱。”
李天澜的声音平静的说着一个听上去像是笑话的事实。
庇护天都炼狱。
听起来多搞笑?
但现在的李天澜却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
东欧那片大势浩浩荡荡,大势之下,无敌境高手当真如同草芥,如今大势过去,黑暗世界的神圣双榜几乎已经形同虚设,大半的无敌境高手陨落,这样的情况下,包括中洲在内,黑暗世界的高端战力一下子变得匮乏起来。
而东岛则一跃而起。
天海无极,柳生沧泉。
如今的东岛,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拥有两位实力还在巅峰的无敌境高手的国家。
东岛已经有着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实力。
但李天澜不怕什么。
现在他不怕柳生沧泉,也不怕天海无极。
站在新时代这片没有阴影的天空里,他无所畏惧。
他可以庇护天都炼狱,甚至可以庇护任何人。
“条件呢?”
李狂徒也清楚这一点,但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嘲弄:“把天都炼狱交给你?”
“不需要。”
李天澜淡淡道:“只要你们撤出东岛。”
“撤出东岛?”
李狂徒有些意外。
“我吃不下。”
李天澜认真的开口道。
李天澜庇护天都炼狱,无论他和李狂徒之间如何,起码在外人眼里,天都炼狱可以算是李天澜的势力,如此一来,李天澜得到的实在太多。
东欧五国属于李天澜。
接下来李天澜要全力开拓天南,毕竟那是他真正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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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与北海王氏的博弈,东北近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最后会如何,李天澜同样要做准备。
白清浅三年多前突然从秦州调入辽东,这明显是豪门集团的未雨绸缪,某种程度上来说,北海王氏与中洲的博弈一旦开始,中洲方面,豪门集团甚至可以说是主力,这不止是豪门集团的立场,东城无敌如今在中洲所处的位置,也只能继续强硬下去,他的强硬,代表了中洲,同样代表了豪门集团。
李天澜对豪门集团已经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博弈一旦开始,东北同样要牵扯李天澜很大的精力,如此一来,东欧五国与已经占据了雪国的北海王氏一样要摩擦不断。
如今在加上一个东岛。
李天澜真的吃不下,这么大的利益就算放在他面前,他也只能暂时放下。
现在的东皇宫刚刚成立,但扩展却已经到了真正的极限,接下来是要稳,天都炼狱如果还在东岛的话,他真的顾不上他们。
“那你想怎么安排?”
李狂徒沉默了一会,缓缓道。
“来天南吧。”
李天澜平静道:“我来安排。”
天南目前不属于中洲,天都炼狱进入天南,可以算是一步妙棋,说明李狂徒没有彻底选择中洲,如此一来,他在东岛的根基也可以留下一部分,等东皇宫彻底强大的时候,同样可以接触这一部分根基吞并东岛。
冷静,理智,野心勃勃。
这就是现在的李天澜。
他正在变得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冷漠。
“合适的时机,我会打开天都炼狱进入中洲的大门,这点你可以放心。”
李天澜说道。
李狂徒突然笑了笑:“你所谓的合适的时机,就是你掌控了天都炼狱之后吧?”
李天澜没有说话。
让天都炼狱进入中洲,首先要解决的是昆仑城,其次,要解决的就是李狂徒。
这是很残酷的答案,但也是唯一的答案。
“李氏是我的,但也属于李氏的每一个人,你我在这里争执这些没有意义。”
李天澜缓缓道:“将他们都带到天南,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机会,有什么不好?”
“你这么有信心?”
李狂徒似笑非笑。
“我会带着李氏的一切重新回到巅峰,甚至超越巅峰,超越北海王氏,这样的李氏是最好的,你难道不喜欢?”
李天澜答非所问。
李狂徒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那确实是很好的。”
“但是...”
他的语气有些复杂:“不是我的,再好有什么用呢?”
李天澜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想起。
尖锐的铃声划破了黑夜,让人心慌意乱。
李天澜掏出手机看了下号码。
是如今江浙总督邹远山的电话。
深沉而寂静的夜色里,看到这个号码的一瞬间,李天澜的内心没由来的沉了一下,他说不出这种感觉,但那种没由来的预感却让他浑身无比冰冷。
他深呼吸一口,接通了电话:“姐夫。”
“天澜...”
邹远山的声音依旧稳定,但却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你回幽州了?”
李天澜嗯了一声。
他来到幽州先去看了东城如是,又来到了李狂徒这里,一直守在病房的白清浅是第一个知道他回来的消息的。
邹远山沉默了一下,沙哑道:“来一趟临安吧。”
他顿了顿,紧接着,沙哑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李天澜耳边响了起来:“老爷子...要不行了...无论如何,你要见他最后一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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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寂静的病房里,清脆的声响中,屏幕亮着的手机从李天澜的手中滑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李天澜的大脑一片空白。
打穿北海,击杀帝缺,败了帝江,越来越强势的他这一刻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身体摇晃着后退了两步,沉闷的声音里,他的后背撞在了墙上。
没有人知道李鸿河对李天澜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不倒的山峰,是擎天的巨柱,是炽热的太阳,是黑暗里的光芒。
幼年,童年,少年。
他有生以来最苦最累但却也是最安心的那段时光里,李鸿河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们在那片意味着李氏最低谷的军事营地里,在那片一年四季都只有燥热甚至看不到多少阳光的原始森林中,在那片埋葬着李氏无数牺牲者的墓地前,李鸿河给他指了一条路,陡峭,凶险,充满了荆棘但却是唯一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看不到那条路的尽头。
现在的李天澜同样也看不到那条路的尽头。
但李天澜却想都没想,顺着那条路不断的冲了下去。
鲜血与死亡,危机与诱惑,阴谋与陷阱,生死与离别。
面对一切,李天澜从来不曾退缩过,因为他很清楚,无论如何,在他身后,李鸿河都在看着他。
如今他还在这条路上冲刺。
在所有荆棘与泥泞都被他甩在身后的时候,同样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那道身影终于倒了下去。
他最在意的人,最尊敬的人,最崇拜的人。
很多年的时光里,哪怕他的身影不在挺拔,哪怕他的精神逐渐衰落,哪怕他的眼神变得苍老,李天澜都从未想过他会倒下去。
而如今。
当他前方的道路变得平坦,变得宽阔,变得充满了阳光与光明的时候,他正准备大步冲刺的时候,邹远山的电话却告诉他,爷爷不行了。
什么是不行了?怎么能不行了?
李天澜的头脑一片混乱,他狠狠甩了甩头,想要站稳身体去捡手机,但身体刚刚迈出一步,他又倒了下去。
病房里没有开灯,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
“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抓住手机,重新放在了耳边。
“天澜?天澜?”
电话里,邹远山的声音还在响着。
李天澜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极为稳定,但拿着手机的手却一直抖着,眼神里全是茫然。
“先回来吧。”
邹远山低声道:“老爷子昏迷了好几天了,情况很差,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你如果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这边已经打算通知中洲议会了。”
“议会?”
李天澜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句。
“这不止是你的家事。”
邹远山苦笑一声,复杂道:“李老的生死,这是国事。”
这确实是国事。
李鸿河终究是中洲曾经的守护神,哪怕他一直站在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黑暗里,但却没人敢于否认他的功绩。
他的陨落或许不会如同其他巨头那般登上中洲的新闻联播,人尽皆知,可实际上受到的待遇却不会亚于任何一个人。
李鸿河的消息一直被严密的封锁着。
但眼看着一切都到了最后,在封锁已经没有了意义。
中洲议会九位理事中,一名理事目前正在欧洲访问,而另外一位几天之后也要出访非洲,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停下来,身在国外的理事也要提前回归,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结合李天澜如今的势头,中洲九位理事,都有着必须到场的理由。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撑住李狂徒的病床站起来,沙哑道:“我这就过过去。”
邹远山嗯了一声:“我在六号空军基地安排了专机。”
李天澜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突闻噩耗的那种茫然与空洞逐渐变得清晰,变得淡薄。
李天澜死死绷着表情,可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
李狂徒看着他,已经看了很长时间。
“爷爷要走了。”
他看了一眼李狂徒,强自平静的开口道。
朦胧的月光里,李狂徒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凝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狂徒才有些吃力的开口道:“去哪?”
李天澜没有回答这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李狂徒,说道:“准备一下吧。”
“去哪?”
李狂徒又问了一遍。
李天澜皱了皱眉,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早已没了跟对方针锋相对的心情。
“我就留在这里。”
李狂徒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冷漠。
他与李天澜不是父子。
但李鸿河与他却是父子。
可无论对待李天澜,还是对待李鸿河,李狂徒表现出来的只有冷漠。
李天澜抬起了手掌。
无数的剑意在病房中出现,一层一层的将李狂徒的身体缠绕起来。
李狂徒的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在那,一动都不能动。
“这由不得你。”
他轻声道:“你必须跟我去临安。”
房间里的剑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在李狂徒的身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李狂徒的身影在无穷无尽的剑意中变得模糊,变得暗淡,最终完全被剑意隐藏起来。
李天澜转身出门,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秦微白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秦微白柔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回来了?”
“我在医院。”
李天澜声音干涩:“准备一下,我们去临安。”
秦微白略微沉默,她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乖巧的应了声道:“圣徒去不去?”
“他应该回西南。”
李天澜轻声道。
以卫昆仑的身份,他就算去临安,也是代表蜀山去的。
“知道了。”
秦微白说了一声:“我这就出门。”
李天澜默默放下了手机,走出了医院。
被层层剑意束缚的李狂徒悬浮在空中,几乎是固定在了李天澜的上方。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漫天的月光,清清冷冷,李狂徒的眼神依旧冷漠,毫无波动。
李天澜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李鸿河即将陨落的消息被当成国事在中洲大地上不断扩散的这一刻,李天澜才真正意识到,今后的李氏,属于他的李氏,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不止是李天澜对李鸿河的离开毫无准备。
甚至整个中洲,对于李鸿河的离开都没有准备。
当来自于临安的消息传递到幽州,传遍整个中洲大地的时候,诺大的中洲在一片哗然之后竟然变得沉寂下来。
没有人敢否认李鸿河对中洲的功绩。
李氏辉煌的时候,他是中洲的战神,就算李氏落魄的时候,李氏那片营地依然插在中洲的边境线上。
这是中洲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之一,他在中洲实在太久,久的几乎已经让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似乎只要有他在中洲,无论他是什么处境,整个中洲都无比心安。
这种信念并非莫名,同样有着事迹可以证实。
三年多前天都决战的时候,五大势力联合安南侵犯中洲边境,人皇开火,浴血军团在东城无敌的带领下深入安南八百里,最终打下了天南这片至今无主的地方。
而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挡住五大势力的精锐,挡住安南叛军的,不止是浴血军团。
还有李氏。
那片厮杀中,人员已经所剩不多的李氏全员出动,打退了五大势力的精锐。
李鸿河一直站在战斗的第一线,半步不退。
中洲各大集团,无论什么立场,都有尊重李鸿河的理由。
他的一生站在中洲,问心无愧,中洲由他守护的那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
英雄迟暮,岁月无情。
不是没有人想到李鸿河会离开。
但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中洲议会某位正在欧洲访问的理事已经连夜踏上了回归中洲的飞机。
中洲近期所有的外事活动全部取消。
中洲最核心的理事会连夜召开,天还未亮的时候,中洲议会二十九位议员全部收到了消息。
中洲各大特战总部,监察院同一时间得到了通知。
消息层层下达,中洲各个行省议长,总督,特别行动局局长。
中洲所有的将官在早上的时候接到了消息。
在稍晚一些,曾经在中洲担任过重要职务的一些老人也纷纷收到了消息。
每个收到消息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无声的处理着工作。
但却再也没有人走出国门,暂时也没人出发去临安。
但临安西子湖中的那座小山却已经成了中洲关注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一段伟大历史的终结。
九月二十日。
这已经是李鸿河昏迷的第七天。
中洲前任守护者即将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时光的消息终于扩散出去。
整个黑暗世界都是一片静默。
李天澜已经在当天夜里就带着秦微白到达了孤山。
是的,孤山。
李鸿河坚持没有去医院。
他曾经是巅峰无敌境的高手,身为一个武者,他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最明确的判断。
李鸿河没有病。
这可以说是伤势,也可以说是多年来一直透支着生命力维持着巅峰状态后的极度透支。
这样的情况下,去不去医院,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就躺在孤山他曾经亲手建起来的小木屋里,对着李氏那片浩大的墓地,睡的安安静静,没有半点悲喜。
李天澜一直守在李鸿河身边。
七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大部分时间里,他都
是坐在李鸿河身边,拉着他的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东欧的轮回宫主。
幽州的东城如是。
太白山上的劫。
北海的王月瞳。
临安的李鸿河。
越来越多的人离他越来越远,甚至是永远的离开。
他的人生已经无限光明,光芒万丈,但在他最美好的时光里,在他高歌猛进的过程中,这样的离别也许会越来越多,多的会让他觉得麻木,让他变得冷漠,可起码到现在为止,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离别。
心疼。
痛如刀绞。
轮回宫主,劫,东城如是,王月瞳,李鸿河。
无数的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狠狠的冲击着他的内心。
他的意志已经疲惫不堪,可他仍旧硬撑着,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撑到什么时候。
“去吃点东西吧?”
轻微的脚步声中,秦微白迈过了简陋的小门槛,来到了李天澜身边,柔软的声音里有些哀求:“我亲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李天澜握住李鸿河的手掌放在嘴边。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李鸿河手上的皮肤已经完全变得干燥松弛,他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软绵绵的,几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力量。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殿下,我们需要近一步检查李老的情况,您需要暂时回避,不如跟秦总吃点东西,毕竟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一道优雅温和的声音在李天澜背后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极为陌生。
李天澜茫然的转过头。
视线中跟着秦微白一起走进来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简简单单的素颜,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无菌服,笑容安静。
这不是一个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惊艳的女子,但却是一个让人越看越舒服的女人,她的漂亮如此的不动声色,如同温柔的水,柔软,清冽,带着一种仿佛渗入骨子里的优雅与恬淡。
李天澜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我叫纳兰轻语。”
女子微笑着伸出手,平静而从容。
纳兰世家。
中洲的医王世家。
李天澜到达临安的第二天,纳兰世家就已经来了一个相当豪华的医疗团队,由当代的中洲第一名医,纳兰世家族长纳兰冬风亲自带队,八位出自纳兰世家的名医在孤山上日以继夜的讨论着李鸿河的身体状况,他们的到来据说是北海王氏的女主人夏至的命令,在李天澜横扫北海之后,夏至如此举动,可谓是诚意满满,只不过李天澜一直没有跟他们深谈过。
而几日以来纳兰世家所有的办法都已经用过,很显然,对于李鸿河现在的状况,他们同样也束手无策。
但是...
纳兰轻语?
李天澜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却可以肯定纳兰世家的医疗团中没有这个女人。
新来的?
李天澜内心激动一瞬,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殷切:“你有办法救爷爷?”
纳兰轻语优雅的笑容带着一丝黯然:“恐怕很难。”
她轻声道:“我认同父亲他们的结论,李老的身体没有症状,没有症状,自然就没有办法对症下药,李老现在的状况是过度的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至少有十年,他都是在以透支的方式强行保护自己的巅峰状态,他的身体破坏的已经非常严重,生命力已经彻底枯竭...所以...
”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天澜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生命力...生命力...”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突然道:“如果有永生的话,可以不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异常凌厉。
他没有永生。
但北海王氏有。
如果可以救李鸿河,他完全可以不惜一切。
“如果有用的话,我们已经用了。”
纳兰轻语苦笑道:“事实上阿姨这次让我们来孤山,我们是带了一份永生药剂准备给李老使用的,这个甚至可以算在您与北海王氏的交易之外,是帝兵山自愿拿出来的东西,但现在的情况...永生并不是万能的。目前北海王氏的永生暂时还没有突破现有的技术瓶颈,他可以直接增加人体的生命力,但只是纯粹的增加,李老现在的身体生机近乎完全枯竭,永生...在他身上根本起不到作用。”
她的声音有些可惜,但有些话她却还没有说出来。
如果再有几年时间...
如果李老可以在支撑几年的话...
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想起了她的妹妹,如今已经是北海王氏核心人物的银眸。
纳兰诗影。
如今纳兰诗影就在全力攻克永生药剂的技术瓶颈,现有的永生已经足够逆天,几乎是无视任何伤势,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定的生机,都可以在永生的刺激下第一时间痊愈。
但预想中的第三代永生却是对人体生机的全面激活,哪怕是生机枯竭,都可以彻底以永生药剂的生命力去激活人体,那样的药剂,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超越生死。
李鸿河这样的情况,在新一代的永生中根本不算是难题。
但是很可惜,李鸿河没有时间。
纳兰诗影也没有时间了。
李天澜站在李鸿河床前,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了保持巅峰状态,李鸿河这些年到底付出了什么。
而如今真相大白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他却早已没有机会去挽救。
在那片营地。
那片原始森林。
在这片孤山。
他近乎残酷的保持着自己的状态,为了什么?
李天澜很清楚,爷爷这是为了自己的李氏。
而不是为了李狂徒的天都炼狱。
李天澜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我们先出去吧。”
秦微白轻轻拉了下李天澜的衣角:“议会方面,各大特战总部,这几天都发来不少慰问,你应该回应一下。”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昆仑城呢?”
纳兰轻语仔细的检查着李鸿河的身体。
秦微白愣了一下,轻声道:“目前昆仑城还没有反应。”
是的,没有反应。
如今的中洲,面对着李鸿河的身体,昆仑城是最安静的一家,没有半点的反应,甚至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没做。
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沉默。
诡异的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安的沉默。
李天澜冷笑了下,没有说话。
...
(大家讨论的很多坑没填好啊,交代的敷衍啊...什么什么的...其实跟坑真的没关系...唯一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作者状态不好...所以没填好的,没交代好的......当没填就是了,总会拉出来在填一遍的,肯定会的。)
除了有限的几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对李鸿河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看似漠不关心的昆仑城实际上是最关注李鸿河的势力。
古行云的伤势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当日司徒沧月加上凶兵落日的全力一击在最近的距离内命中他的胸口,随后又被林悠闲与李天澜突袭,两院演习中又一直拖延压制着伤势,如此重伤,古行云能不死已经是奇迹,这也侧面说明了昆仑城的武道确实极为扎实。
只不过任何强撑都有极限。
东欧终结日过后,所有知道离兮身份的人都看出了这位昆仑城女主人的立场,一些往事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暴露出来。
隐隐约约的传言在各个角落里流传着。
比如离兮当年是李狂徒的女人,但现在却成了昆仑城的城主夫人。
比如离兮当年是被古氏暗中安排,放在了李狂徒身边。
古氏隐忍多年,最终推翻了李氏,成功上位。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其实真没什么可歌可泣的敌方,落在古行云耳朵里更是耻辱,中洲暗中无数注视着昆仑城的视线在古行云眼里都是那么的古怪,每一条消息,似乎都在暗中提醒着他头顶那片堪比草原大地般旺盛而又生机勃勃的绿色。
这是他很多年来都放不下的心结。
而随着离兮转变立场,逐渐又有零星的人开始提及当年那场叛国案。
这是轰动中洲甚至轰动世界的大事。
可除了参与者之外,其他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内幕。
离兮在那场叛国案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这一点更是很少有人知道。
可当年杀了李狂徒的离兮在时隔多年后,在古行云,古千川重伤后,在她没有了束缚的时候却又重新站在了李狂徒身边。
这一点或许不能说明当年的叛国案如何。
但所有的事情联想到一起的时候,起码已经算是有了一个让中洲重新审视那场叛国案的理由。
类似的声音开始飞快的萌芽。
一直压制着伤势的古行云伤势在压力,耻辱,恐惧面前彻底爆发出来,吐血昏迷。
他第一时间被送到了昆仑城最核心的疗养基地,中洲库存的一些疗伤药物被勾兑成了营养液,古行云终日都躺在营养仓里。
他虽然依旧昏迷,但情况却稳定下来。
随后便是李天澜横扫北海行省。
紧接着,李鸿河即将陨落的消息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中洲大地上直接炸开。
李氏一下子成了焦点。
昆仑城在多方求证,确认李狂徒已经苏醒,并且已经出现在临安之后,暂时负责昆仑城所有事物的古千川再也坐不住,直接强行唤醒了古行云。
昆仑城的每一位高层都知道李狂徒出现在临安意味着什么。
多年前曾经给中洲造成过重大损失的‘叛国者’如今就在中洲,但中洲高层对此却一直沉默,这种微妙的态度对于昆仑城而言完全是一场噩梦。
李狂徒只要提起当年的叛国案,随意一句话,对昆仑城而言都有可能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已经是李鸿河昏迷不醒的第八天。
也是古行云被强行唤醒的第八天。
古行云的脸色依旧惨白,身形消瘦,发丝干枯,但精神状态却逐渐稳定下来。
昆仑山上终年飘忽的风雪在城市的上空呼啸而过,古行云坐在精致的小院子里,看着昆仑城从临安传回来的密报,沉默不语。
古千川坐在他面前,同样一言不发。
他与古行云一样,都是重伤在身,两院演习前李天澜直接斩了他一条手臂,随后在北疆又被轩辕锋的剑意重创,相比于古行云,他的伤势并不致命,可巨大的压力折磨下,他的眼窝深陷,看上去同样憔悴不堪。
“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看着古行云,强自镇定的问道。
“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能有什么办法?”
古行云摇了摇头:“纳兰轻语昨晚到了临安,只不过李鸿河暂时仍然没有醒过来。”
他的眼神带着一抹复杂:“李鸿河,这次真的支撑不住了。”
“李狂徒呢?”
古千川心态失衡,语气也有些不耐,李鸿河即将陨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李鸿河虽然没去医院,但中洲很多医学世家都已经派遣精锐去孤山上表达心意,加上纳兰家族的人,对李鸿河如今的状况依旧束手无策,这足以说明问题。
古千川如今关注的根本就不是李鸿河,而是李狂徒。
这个人才是昆仑城如今最大的定时.炸弹。
“李狂徒什么都没说。”
古行云淡淡道。
古千川狠狠握了握拳头,想要发作,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不过他的脸色却无比阴沉,语气也变得阴冷:“他当然什么都没说,他现在在孤山,就算想说,能跟谁说?目前为止,他可是一个高层都没有见到。”
他的语气压抑到了极点,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中洲议会都是一群懦弱的家伙吗?!无能,废物!李狂徒是叛国者,现在他就在中洲,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为什么不杀了他?!”
古行
云看了他一眼,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抓住李狂徒,杀了他?
且不说当年那场叛国案本就没有水落石出,只是暂时搁置了争议,就算李狂徒真的叛国,李鸿河还活着,对李狂徒,中洲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如今李鸿河即将陨落,但李天澜横扫了北海之后如今俨然一副天下无敌的姿态,而且相对于李鸿河的垂垂老矣,李天澜才二十二岁,他的威慑力甚至比李鸿河还要强大,面对这种情况,中洲怎么可能不顾虑?
李天澜...李狂徒...
古行云若有所思。
“我希望李鸿河可以直接死过去,他醒不过来,是最好的。”
古行云突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
古千川皱了皱眉。
“李天澜和李狂徒,不是一条心。”
古行云声音平稳:“在面对外界压力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合作,但没有压力的时候,两人的立场肯定不一致。李氏衰落了太多年了,天都炼狱,不是李氏的涅槃重生,只是无奈之下在境外发展起来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如今跟李氏已经有些脱节,所以有人会支持李狂徒,有人会支持李天澜,这样的矛盾,几乎不可调节。”
“你能确信吗?”
古千川迟疑道。
“想一下最后时刻的摩尔曼斯。”
古行云平静道:“轮回宫是完全支持李天澜的势力,最后的绞杀中,对于天都炼狱,他们可没有留情,反而天都炼狱有人在乱局中加入了轮回宫的阵营,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轮回宫主那个女人很可怕,她如此对待天都炼狱,说明她已经肯定,李天澜与李狂徒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节,否则轮回宫对天都炼狱不会这么心狠手辣,这样的矛盾早晚会爆发出来。”
“李鸿河如果在昏迷中死亡的话,李氏内部的裂痕会更加明显,李天澜和李狂徒之间的矛盾爆发的也会越快。”
古千川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李狂徒和李天澜暂时会因为急于接管李氏,而无暇顾及昆仑城?”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古行云的声音愈发平稳:“你说,昆仑城在李氏的眼中是什么?”
古千川愣了愣,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敌人。”
“敌人...”
古行云嘴角扯了扯,有些嘲弄,又有些自嘲:“那是李氏在我们眼里的定位。至于我们,现在在李天澜和李狂徒眼里,或许也是敌人,但更多的,则是利益。”
“李天澜不可一世,目空一切,以他现在的实力,给他时间,今后整个黑暗世界都是他的,而现在的昆仑城,在他眼中暂时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可以暂时放下。”
“至于李狂徒...李狂徒一直都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昆仑城,他暂时也不会拿叛国案来说事,现在说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见得全是好处,昆仑城如今再怎么说都是中洲的特战中枢,不是李狂徒一句话就能扳倒的,而且他说的话,不会有什么证据,我们回旋的余地其实不小,可他一旦说了这些,就等于是他表明了要重回中洲的心思,那天都炼狱在东岛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如果我是李狂徒,这个时候我会选择将昆仑城放在一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提旧事,暂时也不表态,他伤势极重,在没有恢复伤势的这段时间里,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等他伤势痊愈,跟天都炼狱建立了联系之后,无论是真正判出中洲,还是暴力征服东岛,又或者跟李天澜争夺李氏,都会比现在从容。”
“李鸿河陨落之后,李氏就有了两位领袖,这样的情况下,内部不稳,他们不会急于对付昆仑城,攘外必先安内,内部稳定了,到时他们在对付昆仑城,昆仑城所有的利益,就都属于一个人的,不会有什么变数。”
古千川一阵发呆。
“所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反而暂时是安全的?”
他问道。
“是的。”
古行云点了点头:“无论是李狂徒还是李天澜,想的都是在打倒对方后独吞我们,现在,我们反而无比安全。”
古千川涨红了脸。
这个结论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耻辱。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天都炼狱和东皇宫,眉头越皱越紧。
“李狂徒...现在还有胜算吗?”
李狂徒身受重伤,天都炼狱内部,随着有人走进轮回宫阵营,内部的分裂也会越来越大,而如今他们还在东岛,就算李狂徒不表态,但疾风御剑流和无极宫却不会闲着,这段时间肯定会疯狂针对天都炼狱。
而此时身受重伤的李狂徒又被李天澜掌握在手里。
李天澜呢?
十三重楼如今已经真正有了天下无敌的风采。
李天澜横扫北海,光芒万丈,轮回宫残余的力量支持李天澜,天南那边的局面逐渐明朗,东欧五国源源不断的给李天澜输送利益,在帝兵山,他能退下来,这同样说明北海王氏也许诺给了他什么,中洲内部,李天澜又有豪门集团的全力支持,而他自身的武力,同样也在飞快的成长。
李狂徒的胜算在哪?
“目前看来,李狂徒输定了。”
古行云说道。
古千川盯着古行云的眼睛。
古行云不曾回避什么,继续道:“所以我准备帮他一把。”
“我们要不要跟北海王氏再次联手?”
古千川问道。
“不用。”
古行云摇了摇头:“也没用,现在的北海王氏不是当年了,他们已经不可能在跟我们联手。”
“那你打算怎么帮他?”
古千川问道,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古行云现在的思维太过清醒,那是绝对的理智。
这说明他早已看清楚了现在外界的局势。
可自从在昏迷中被唤醒后,他却根本没有提起自己下一次的休眠。
他不担心现在的李氏,那为何不抓紧时间养伤?
这样的古行云,很清晰的给了古千川一种似乎在等待什么的感觉。
“你有什么想法?”
古千川很认真的问道。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古行云眼神陡然一凝。
同一时间。
天南。
被安南国‘叛军’死死守护的某座小城市里,伴随着轰鸣的汽笛声,一辆如今在中洲已经并不算常见的老式火车缓缓驶入了车站。
勉强保持着旧时秩序的车站人来人往。
上车下车,车站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景象。
汹涌的人流汇聚又分散,不同的人出了车站,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一名穿着看上去极为随意的黑人走出了人流,却没有远离车站,他在有些破败的车站里穿行,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前。
面包车前方两个正在玩扑克的男人站起身,盯着黑人,神色警惕。
黑人的神色轻松,他突然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他拉了拉宽大的休闲体恤衫领口,露出了一个黑色盾牌的标志,用安南语说道:“我是黑狼,三个小时后,我的士兵会在约定地点集合。”
两名穿着便装的安南男子松了口气,点点头,拉开了车门。
黑人钻了进去。
破旧的面包车里小声播放着安南的国歌,车顶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安南的国旗与叛军的旗帜交叉在了一起。
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矮小男人坐在面包车的最后排静静吸烟。
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看着上车的黑人男子,沙哑道:“你带了多少人?”
“两百人!”
黑人裂开嘴,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全部都是精锐。”
同一时间,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角落里,相似的一幕幕正在上演着。
在所有人都没有留意的情况下,天南的各个角落,一支又一支隐秘的武装开始朝着安南叛军的方向汇聚。
不是假装成叛军的安南自由军团。
是真正的,在三年多前最开始由安南军方公布出来的叛军。
......
幽州。
雍亲王府附近的某座酒店里,沉默的环境中,一张照片正在几人手里传来传去。
照片上是一个清理如水的女子,干净,清澈,安静。
“目标暂时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反击能力。”
沙哑的声音中,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男人淡淡道:“三号,五号,七号,今晚对医院内部的地形侦查,做好准备,随时行动。”
......
东欧。
雷基城。
狭窄的公寓里,里克首相正在激情的发表着演说,东欧乱局结束后,处于中洲笼罩下的里克神采飞扬的诉说着乌兰国最美好的新明天。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阴冷的声音中,一根粗壮的手指点了点里克首相,淡淡道:“制定作战计划吧。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天南,幽州,雷基城。
平静的大势之下,暗流不断的翻滚着。
一道又一道的通讯信息从这几个地方发了出去,最终汇聚到了同一个人手中。
昆仑城内。
古千川看着古行云的脸庞。
那张脸庞依旧惨白,带着阴沉,但此时再看,那隐藏在虚弱背后的表情,却分明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味道。
“李天澜现在不好惹。”
古千川深呼吸一口,认真的开口道:“而且我们现在也帮不上李狂徒什么。”
他顿了顿,尽管有些不想承认,可他还是说出了事实:“昆仑城,目前还给不了李狂徒可以让他跟李天澜对抗的筹码。”
昆仑城成立的时间终究太短了一些,底蕴有限,在古行云和古千川两位无敌境重伤后,立刻就显得无比虚弱。
这样的昆仑城,能帮到李狂徒什么?
“你说得对。”
古行云低头看着手机:“所以我不打算给李狂徒什么,也给不了。”
“那我们怎么帮李狂徒?”
古千川问道。
“帮忙的办法有很多啊。”
古行云笑了笑,声音阴冷:“我们加强不了李狂徒,但削弱李天澜手中的力量,这难道就不算帮忙吗?”
他放下了手机,轻声道:“接下来会很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