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即将过去。
荒漠里的白日已经逐渐变得炎热。
监狱长的宿舍里,随意穿了一件白衬衫的李天澜挂断了跟东城无敌的通话,望着窗外的黄沙,眯起了眼睛。
进入荒漠监狱已经半年的时间。
荒漠里安静如常。
但黑暗世界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半个月前神秘强者袭击北海王氏的影响已经完全扩散出来,事发时的录像经过不同的渠道彻底传遍了整个黑暗世界。
那铺天盖地的一剑卷动着帝兵山上的落叶,磅礴的剑气在录像中似乎带着一抹足以破屏而出的力量,狠狠砸进了黑暗世界所有大人物的心里。
北海王氏的伤亡损失早已统计出来。
或许不能叫伤亡损失。
应该叫死亡损失。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失踪报告。
那一剑笼罩了数万米的天地,从山脚到山顶,席卷了数千米的距离。
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但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就在这几十秒的时间里,当日驻扎在帝兵山近两千名北海军团精锐失踪,北海内卫部队一千七百人失踪,北海王氏引以为豪的诛天部队上百人蒸发,其中包括九位惊雷境高手。
从山脚到山顶,帝兵山近四百个狙击点被破坏,所有狙击手失踪。
四套可以覆盖整个帝兵山的武器系统被完全破坏。
隐藏在山腹之内的合金研究所与二号生物实验室基地爆炸,十六位博士失踪。
是的。
失踪。
剑气掠过的瞬间,所有人的身体都被狂暴的剑光完全搅碎,整个帝兵山在一剑之下彻底变成了白地,现场甚至连一滴鲜血都不曾留下。
当日守在帝兵山正面的所有人都被一剑蒸发,尸骨无存。
帝兵山从峰顶到地下直接被那一剑劈成了两半,两座帝兵山相隔上百米,北海的水浩浩荡荡的从这片巨大的裂缝中涌进来,淹没了圣州城将近七分之一的区域,帝兵山脚下大部分区域被淹没,一座军事基地被海水覆盖,滔滔巨浪甚至波及到了不远处军用机场。
如果说不久前李天澜横扫北海对于北海王氏而言只是一场席卷而过的飓风的话,那么眼前这一剑对于北海王氏来说就是突兀而降的天灾。
浩浩荡荡的殿堂,精锐的部队,如画的山峰。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剑之下消失。
惊天的锋芒似乎彻底烙印在了北海王氏的上空,将他们从高高在上的黑暗世界最巅峰斩落下来,不在超然,不再神秘,不在高高在上,不在不可一世。
黑暗世界对此没有欣喜。
哪怕是一直跟北海王氏作对的势力,比如南美蒋氏,比如天都炼狱,再比如东皇宫。
没有任何人幸灾乐祸。
北海王氏的声势下坠固然让人欣喜。
但那位以一己之力正面硬生生压倒了整个帝兵山的神秘天骄同样令人心生恐惧。
那是真正的恐惧。
在极短的时间里,几乎所有黑暗世界的超级势力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目前的黑暗世界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国家能够挡得住那道剑光。
这一剑的威力甚至已经不在东欧那永恒一剑之下,或许稍弱,但这其间的差别根本没人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即便单独一人,也已经足以在全球任何角落掀起一场真正的大型战争,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这种人的存在完全不可抗拒。
所有的势力都恐惧了。
因为恐惧带来的沉默过去之后,全世界都完全轰动起来。
无数个势力和国家都在秘密发布命令,寻找那位神秘强者的线索,那惊天东西的一剑也暴露了那位神秘强者的心性,可以说是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如此人物,不可能没有野心,以他强大的武力,单对单足以瞬间征服所有黑暗势力,继而一统黑暗世界。
所有人都在找他,甚至打算着联起手来干掉他。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黑暗世界依旧沸沸扬扬。
但那位神秘的天骄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中洲也在找他,甚至高度关注这方面的线
索。
空客,劳斯莱斯等企业几天的时间里被黑客入侵了无数次,中洲从各个方面寻找那位神秘天骄,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李天澜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件事,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
东城无敌是他主动联系的。
事发的当天,军部已经直接发文,东城无敌亲自签署命令,一支综合性极强的特种部队已经被秘密派遣过来,东城无敌甚至要调动一支王牌集团军来守护荒漠监狱,只不过这个动议没有得到议会的允许,只能作罢。
但东城无敌没有放弃,还是想方设法的在为这里增加战斗力,半个月的时间里,荒漠监狱已经驻扎了将近两万人。
谁都可以看出东城无敌很紧张。
那名神秘天骄的出现像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而如今,所有人都一直认为,只有两个人有可能挡得住那种锋芒。
第一自然是东欧时的王天纵。
第二则是走上巅峰的李天澜。
王天纵不知所踪。
李天澜还在成长。
如果那位神秘天骄想要抹除今后的威胁的话,李天澜是他最有可能下手的目标,东城无敌没有理由不紧张在意。
只不过李天澜拒绝了东城无敌继续增兵的想法,甚至刚刚还说服了东城无敌撤掉所有临时派遣过来的军队,对于视频中的那位神秘天骄,他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不是他觉得自己安全的由来,而是一种直觉。
他真的不认为个人武力达到那一步的强者还在乎什么未来的威胁,这点胸襟和气度都没有的话,他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那是真正的天骄。
在那样的人眼里,全世界只有一种人和一种生物。
亲人,以及蝼蚁。
站在那个高度上,甚至连朋友都不会有了。
退一万步说,那种力量已经可以轻易的摧毁荒漠监狱里足以拦住巅峰无敌境的武器系统,他如果真的要来的话,在派一个王牌军过来也没有,被那样的人盯上的话,做什么都是徒劳的,根本逃不掉。
但他虽然可以坦然,却不代表他没有紧迫感。
王天纵消失后,他的眼前似乎再一次出现了一座巍峨磅礴的高山。
无形的压力压了下来。
那道在武道终点闪耀着的剑光似乎成了无比巨大的压力,死死推着他不断向前。
所以在所有人都在寻找着那名神秘天骄,想知道他到底是谁的时候,李天澜想的却是他为什么能走到那一步。
眼前办公室干净整洁,电脑上播放着视频。
那摧毁帝兵山的一剑他已经翻覆播放了数百遍。
而在三天前,中洲议会再次得到了一段视频。
那是北海行省的军用卫星拍摄下来的图案。
居高临下的视角中,帝兵山的漫天落叶席卷成了一片天幕。
天幕涌向了帝兵山山顶。
六道轮回的剑光在落叶里闪烁了一下,随即瞬间熄灭。
天地之间似乎只有那一种剑意,再无其他。
画面平稳而清晰。
李天澜清晰的看到即将覆盖山顶的剑意突然之间变得散乱,大半的剑气呼啸过去,直入北海。
剑气在海平面上卷起了滔天的狂浪,冲天的狂潮骤然崩腾,整个北海上万里的海域近乎彻底狂暴,不远处的一艘小型军舰发出了警报,下一秒,高达百米的巨浪直接拍了下去,剑气疯狂扩散,水幕覆盖了屏幕,隐约之间,整座军舰被剑气彻底撕裂,内部的武器统统爆炸,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火光在海平面上燃烧起来。
枭雄台上的两道身影在卫星画面上变得极为渺小。
隐约之中,那位天骄看了一眼枭雄石。
枭雄石上的银月剑似乎是主动又像是被动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青年低头端详了一会,没有带走银月,而是重新将他放了回去。
他跟夏至似乎有过交流,但却很短暂。
涌动的白雾里,原本还在山脚的另外两人直接出现在了山顶。
下一瞬,浩浩荡荡的白色雾气直入北海。
动荡的海平面上刹那之间出现了一条划过天地的白线。
白线在空旷的海面上不断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道纵横天地的流
星。
半个小时。
确切的说是二十六分钟三十四秒。
那条在天地中的白线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突然消失在了卫星的监控画面里。
而看那个距离,二十六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跨越了圣州到辽东数百公里的海平面,如果没有消失的话,继续向前,以对方的速度,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可以出现在辽东的港口上。
但是他们却突然从海平面上消失了。
然后时至今日,再也没有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李天澜眯着眼睛。
这段视频远比那一剑要长的多。
而每次看,李天澜的内心都会忍不住的颤栗。
二十六分钟的时间,跨过数百公里的海面。
这其中意味着已经不仅仅是速度。
这个距离比起当初从雷基城到摩尔曼斯的距离要短一些。
可雷基城到摩尔曼斯,很大一部分都是可以借力的陆地。
而这段距离,却全部都是正常情况下无处借力的水面。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抹平差距。
而当初王天纵突破,从雷基城到摩尔曼斯,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至于现在的李天澜...
不要说在水上。
就是他在陆地上全速冲锋,半个小时的时间都不可能走出那么远,就算没有水面限制,他的体力也冲不过辽东到北海的那片汪洋。
这是一位真正处在巅峰状态上的天骄。
不止是境界方面的巅峰,以他的年纪来看,他的体力以及各个方面,都是在最巅峰的时期。
李天澜眯着眼睛,重新看了一遍录像。
他的目光在枭雄台上青年和夏至的对峙中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那场袭击直到现在,北海王氏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没有对中洲解释,甚至没有对外发出任何声明。
就连北海行省内部,他们也没给出什么说法。
这种沉默目前已经让整个中洲议会都逐渐紧张起来。
“滴滴。”
一道来自于军部的紧急文件突然传了过来,李天澜顺手打开,微微一愣。
这份文件不是传给李天澜的,而是传给监狱长肖默海中将的。
荒漠监狱再怎么偏僻,监狱长的职务再怎么无人问津,肖默海毕竟也是中洲中将,职务虽然苦逼,但军衔却可以说是中洲的核心军官之一,中洲军方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通知他是必然的事情。
哪怕这是象征性的。
但这是基本的规矩。
文件的行文非常正式,等同于一个通知。
半个小时前。
北海王氏正式宣布了对帝江的处理结果。
帝江因为多种真真假假的罪名被逐出帝兵山,无期限的被押送至北海监狱。
二十分钟前。
中洲军部紧急讨论过后,宣布同意帝江辞去中洲议员,元帅,中洲边禁军团军团长职务。
边禁军团军团长暂时由军部常务部长东城无敌兼任。
而正式对外宣布驱逐帝江,并且把这位北海新晋无敌境高手关进监狱这条命令的,不是北海的王青雷,不是夏至。
而是王圣宵。
李天澜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这条通知,沉默了很长时间。
帝江被驱逐关押。
但接任边禁军团的却并非是北海王氏的干将。
兜兜转转了几个月的时间。
边禁军团军团长这个职务再次落在了东城无敌身上。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可以说是中洲建国以来最为强势的中洲常务部长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权倾朝野。
而这种不同寻常的动作代表着的北海的退让。
而东城无敌接过这个职务,同样也意味着一件事情。
面对着学院派和太子集团的咄咄逼人,在帝兵山遭遇袭击的时候,北海王氏已经跟豪门集团达成了一致。
反击。
来自于北海王氏的反击。
来自于北海行省的风暴。
即将开始!
正月末的帝兵山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工地。
无数的工程机械从山上到山下不停地忙碌着,日以继夜的修复着这座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地的荒山。
王圣宵在巨大的工地上走动,亲自监工,偶尔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都会去搭一把手,工地太大,需要帮忙的地方自然极多,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王圣宵身上已经满是灰尘。
他坐在一个石墩上休息,一旁的民工擦了擦手上的尘土,畏缩着递给他一瓶水。
王圣宵笑着说了声谢谢,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远方一些宫殿的雏形,沉默不语。
半个月之前,北海王氏已经正式对外宣布了驱逐帝江的消息,沧澜姜氏同时表态,将帝江从族谱上除名。
这一切全部都是出自王圣宵的提议,在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大压力的时候,他直接将这位最值得信任的无敌境高手彻底抛弃。
王圣宵亲自押送帝江去了北海监狱。
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北海王氏正式宣布王圣宵为北海王氏新任族长。
不是如同帝江那般代理族长。
他彻底顶替掉了王天纵,成了北海王氏最正式的族长,也是北海行省的最高主宰。
这一年的王圣宵刚刚二十六岁。
面对着这位年轻的新族长,整个北海的民间都是一片拥护的声音。
一片赞扬声中,帝江似乎成了北海行省的深渊。
无数的骂名,无数的脏水全部泼在了帝江身上。
先是李天澜从秋水一路横扫到了帝兵山。
然后又是神秘天骄一剑摧毁了帝兵山上的一切。
对于荣誉感和自身归属感最高的北海民众而言,这一切的原因似乎都是因为帝江最开始的懦弱,大部分人都认为他面对李天澜主动撤掉了内卫部队和诛天部队是懦夫行径,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强大的北海王氏也不至于被人当成了是毫无血性的软蛋被随便欺辱。
更多的骂名随之而来。
原本在帝兵山上流传的帝江与东皇宫之间有交易的传闻传到了北海普通人的耳朵里。
于是一些居心不良,企图篡位,狼子野心之类的骂声响彻北海的各个角落。
在最短的时间里,曾经身为剑皇的学生在帝兵山无比荣耀的帝江彻底的身败名裂。
王圣宵对此一直保持着沉默,从头到尾他都不曾为帝江说一句话。
甚至一些由他们直接掌控的媒体也在引导舆论把所有罪名都推给帝江的时候,王圣宵也都默认了。
他的沉默和他当初亲自提议驱逐帝江的做法在北海引起了相当广泛的好评与尊重。
当大部分民众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唾弃帝江的时候,没有人在去注意王圣宵的年龄,甚至因为他为北海铲除‘毒瘤’的做法,他自然而然的获得了很多拥戴,民心所向,甚至连王青雷在北海王氏内部都暂时沉默下来。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位北海王氏新族长的动向。
但自从他成为北海王氏正式族长以来,唯一下达的命令就是修复帝兵山,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沉默。
一时间整个帝兵山都变得沉默下来。
王圣宵的沉默直接导致了东南集团内部的动荡。
身在吴越的王青雷频频出手,与集团内的一些中坚人物会面,收拢人心,进一步抬高自己的地位,而十天之前,他亲自
去幽州面见李华成之后,暂时沉默了一下的中洲议会也开始做出反应。
一个试探性的调查组开始进入北海。
王圣宵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北海省府方面好好招待调查组。
于是又一个考察团进入北海。
王圣宵的命令依旧是好好招待。
中洲议会彻底放下心来。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认为北海王氏会一直退让。
尤其是遭遇了神秘强者袭击之后,议会没有看到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反而嗅到了一抹危险的气息。
他们或许不了解那位神秘的天骄,但却足够了解北海王氏。
作为黑暗世界中底蕴最为深厚的家族,在近期遭遇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没人相信北海王氏能忍得住,肯定会彻底反弹,他们找不到那位神秘天骄,所有的反击恐怕都会落在学院派和太子集团身上。
而这样的局势下,王青雷的态度甚至都会站在北海王氏这边。
所以两大集团都在紧张的防备着。
可王圣宵一直沉默。
而在王青雷正式亮明了态度之后,中洲终于放下了些许的顾忌,开始不断的试探。
王圣宵面对着试探一次又一次的退让,越来越让人觉得他因为太年轻根本支撑不住局面,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
所以各种各样的调查组,考察团,开始不断的进入北海王氏,针对着北海无数的核心项目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暗中开始筹备着吞并的方案,而北海王氏一些潜在的合作盟友也有了动摇的苗头,三家隶属于北海王氏,根基在中洲的上市公司开始遭遇打压,股票被秘密收购,一些针对北海省府官员的举报信开始如同雪片一样飞向了幽州监察部,而中洲本来定期给北海提供的些许支援也开始脱手。
无数的消息每天都会汇聚在王圣宵的办公桌上,全部都是坏消息。
打压一下子从各个方面涌出来。
这一切因为王圣宵的年轻。
因为夏至的重伤。
同样也因为王青雷的正面表态。
面对这片逐渐席卷北海王氏的风暴,王圣宵可以做的,似乎只有沉默。
一道丰满妖娆的身影缓缓走进了工地来到王圣宵面前,轻声道:“族长,夫人喊您过去。”
北海王氏,妖姬。
如今天空学院与深海学院已经经过了最初的选拔,但新一届的学院距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妖姬一直都在北海行省。
“哦,好。”
王圣宵喝了口水,站起来随口道:“六姐,我妈吃过药了?”
“吃过了,夫人最近的伤势稳定了一些了。”
妖姬轻声道,眼神有些宽慰。
王圣宵的眼眸里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北海王氏唯一的好消息。
神秘天骄袭击帝兵山的前一夜,夏至在天空中看到了无数的剑光,帝兵山上无数的生机汇聚到了夏至的体内,困扰了她多年的伤势在一夜之间好了大半,她原本彻底破碎的根基似乎也有了愈合的可能性。
只不过她刚刚恢复大半的身体被那位神秘天骄再次一剑重创。
夏至的伤势极为严重,但这却依旧可以说是好消息。
因为无数的生机还在发挥作用,只要她这次的伤势痊愈,她就有了重新恢复巅峰状态的可能性。
夏至暂时住在帝兵山的一间偏殿里。
偏殿门前是一条可以直达山下的小路,小路已经临时和修复过,看上去很平整。
王圣宵过来的时候,偏殿门前已经停了几辆车。
几名内卫部队的精锐正在往车上放一些简单的行李。
王圣宵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夏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衣着整齐,但脸色却苍白如纸。
唐诗宋词两人正在陪着婆婆聊天。
宋词的腹部已经明显隆起,整个人的情绪似乎也因为怀孕而变得脆弱,大眼红肿,看起来刚刚哭过。
“怎么了?”
王圣宵看了宋词一眼,声音有些关切:“不舒服?”
“没有。”
宋词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这傻孩子,不想走呢,他想留下来陪你。”
夏至轻声道,她的伤势极重,但却无碍行动,只是说起话来,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宋词看着王圣宵,眼神有些期待。
王圣宵沉默了下,摇摇头道:“不行。今天你们必须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多久?”
宋词轻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不会太久的。”
王圣宵笑了笑:“等我稳定了北海王氏的局势,我就接你们回来。”
“可是孩子快要出生了,我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看不到你。”
宋词声音沙哑,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检查过性别,是个男孩,跟王圣宵商量了很久之后,决定取名为昊天,宋词对于孩子的未来非常期待,可王圣宵送走他们的态度却极为坚决,宋词心情复杂,想到接下来不知多久的离别,有些委屈,更觉得屈辱。
堂堂北海王氏族长的女人,什么时候要离开帝兵山去避难了?
“我有时间会过去陪你们的。”
王圣宵轻声道。
“听说你把派出去找人的人手都撤回来了?”
夏至在一旁转移了话题,轻声道。
“嗯。”
王圣宵点了点头。
“为什么?”
夏至看着儿子的眼睛问道。
“因为没有必要,现在的局势,找不到妹妹反而是更好的,我们找不到她,别人也找不到。现在的北海王氏,暂时不能帮助她什么了,既然如此,不如先放下。”
王圣宵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据说东皇宫也在找人,如果他们找到了妹妹,反而更好,起码在东皇宫,她不会受到伤害。”
宋词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想在说什么,王圣宵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眼神微微一凝。
“静心。”
电话接通,王圣宵的声音很平静。
“圣宵,材料我交上去了。”
电话那头,临安的议长王静心声音稳定。
王圣宵的眼神陡然亮了一瞬,沉声道:“他答应了?”
“嗯,这半个月,我们沟通了六次,刚才是第六次,他主动找的我,接受了我们的条件。”
王圣宵深呼吸一口,眯起了眼睛。
这一瞬间,一种无比暴戾凛冽的杀机从他的身上逐渐散发出来,整个大厅的温度似乎都变得冰冷。
他拿着手机,沉默了很长时间,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纵观整个北海王氏数百年的历史,眼下这段时间都可以算是他们最为难过的时期,他们曾经也经历过跌宕起伏,也有过大范围的换血,但内忧外患又失去了最高战力的情况,他们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一直以北海王氏为核心的东南集团在北海局势动荡的时候,同样也遭受了极大的压力,最近半年,随着学院派和豪门集团不断出招,集团一些外围的力量已经明显开始动摇,态度也变得暧昧,特别是这段时间,随着王青雷不断与集团内部的一些中坚力量谈话,东南集团内部最重要的一批力量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局势每天都在变化。
对东南集团而言却是越来越糟糕。
东南集团的两位理事和几位议员全部接到了来自下方封疆大吏们的电话,言语之中带着颇多的试探,只不过几位东南集团的领袖一点都没有透露话锋。
帝兵山在沉默。
东南集团最高层的几位领袖也在沉默。
只是在暗地里,几位领袖之间已经相互交流探讨甚至可以说是争执了数次,而且同一段时间里,东南集团对中洲议会做出的让步越来越多,特别是军方领域。
在所有人都觉得帝江辞去边禁军团军团长,东城无敌重新兼任这个位置就是北海王氏对豪门集团最大的示好的时候,没过几天,众人才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中洲海军方面动荡极为剧烈,海军副司令员南将军这位被东城无敌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坚猛将在一周前正式担任中洲海军司令。
而三天前,两个一直由东南集团把持着的王牌军也纷纷易主,换成了曾经在边禁军团担任过高层军官的干将。
据说北海王氏已经开始针对军部秘书长的职务出手,这个位置虽然一直被特战集团把持着,但东南集团与东城无敌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力推白清朝上位,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白清朝很有可能在近期被扶正,甚至有可能在年底成为中洲新的议员,只不过作为条件,幽州议长白占方似乎要退下来。
换血,洗牌,集权。
中洲无数个领域全部都在动荡,身在其中,当真每天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风云变幻与波澜壮阔,而在无数的变幻中,东南集团一位一直低调温和但却从来没有人敢忽视的人物在不断变幻的风波中正在变得越来越突出,看似突兀但却无比自然的走上了东南集团的前台。
军神叶东升。
军部方面跟豪门集团的交易,大都是叶东升一手主持,不止是对豪门集团妥协,学院派与太子集团同样在变动中所获颇丰,但如此频繁的人事变动,军方上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一丝波澜,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这位军神在军方有着多么恐怖的影响力。
于是东南集团高层的争执愈发激烈。
就连王青雷的地位都变得有些尴尬。
叶东升对此一直没有正面的回应,只是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自己的计划。
走上前台,展示手段,说服东城无敌。
近一周的时间来,他已经是第四次走进东城无敌的办公室汇报工作,作为在军部最有资格也最有资本制衡东城无敌的副部长,他最近的表现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的目光。
叶东升不在乎这个。
他在乎的是结果。
而如今,第四次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沟通,叶东升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王静心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宽大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东城无敌吸完最后一支烟,抬眼看着叶东升,语气平静。
“随时都可以动手。”
叶东升缓缓
道,得到了东城无敌的明确表态,他整个人的精神似乎彻底放松下来。
“既然这样,就快一些吧。这件事情,我这边目前也有很多不同的意见,你啊,这次是把我逼到墙角上了。”
东城无敌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两人进入军部共事以来,气氛第一次如此的和谐。
“北海与东南集团都非常有诚意,部长,相信我,一个对我们而言稳定的局面,对你,对李天澜殿下都是有好处的。”
叶东升轻声道。
“话是这么说,但这终究是官场大忌。”
东城无敌沉默了下,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他们接下来的做法多半也是在明目张胆的破坏规矩,虽然没有打打杀杀,但深远的影响甚至比起李天澜直接杀了齐木林还要严重,不过叶东升和北海王氏给出的回报也同样极为丰厚,东城无敌犹豫了好几天的时间,先后跟豪门集团的诸位大佬沟通了很多次,才决定答应下来。
“些许忌讳而已,出力的都是我们。如果你不答应的话,王静心也不敢动手。”
叶东升的语气极为坦诚。
东城无敌愣了愣,眯起眼睛看着叶东升。
他不意外现在这样的局面,北海王氏如今独木难支,因为李天澜的关系,豪门集团成了他们最佳的盟友,所以哪怕付出很大的代价,他们也必须要让东城无敌跟他们完全保持一致,王静心即将在江浙掀起的风暴是北海王氏给豪门集团的一块糖,但同样也犯了政治上的忌讳,这块糖无疑很甜,东城无敌只要答应,就必须要跟北海王氏一起维持这个结果,那种特殊的情况,没有任何一家能够单独维持下去。
确切的说,只要东城无敌点头,豪门集团就算是彻底跟他们站在了一起。
有了后盾与盟友,北海王氏接下来的换血才能更加有底气。
东城无敌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清楚,跟叶东升直接说出来,意义却完全不同。
叶东升迎着东城无敌的目光微微点头,眼神清亮。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计划是王圣宵成为北海王氏族长以来提出来的最疯狂的计划。
而对豪门集团的妥协程度,则来自于夏至的指示,就如同叶东升自己所说的那般,夏至确实非常的有诚意,似乎在那位神秘天骄袭击帝兵山之后,重伤状态下的夏至就已经变了,她放弃了一些曾经想要坚守的东西,开始变得更加冷静,更加低调,也更加务实起来。
“最近这段时间,压力很大?”
东城无敌再次抽出一支眼点燃,随意问道:“江淮那边,似乎很热闹啊。”
叶东升的表情阴沉了一瞬,双眉皱了皱,随即变成了苦笑。
江淮的问题已经成了如今整个中洲都在关注的问题,而这里的结果,也直接决定了中洲议会接下来对北海王氏的动作,东城无敌自然不会注意不到。
“局面失控了?”
东城无敌看着叶东升的表情,缓缓问道。
“还不至于那么糟糕,但这个开端,影响极坏。”
叶东升缓缓道。
东城无敌点了点头。
江淮行省是东南集团的核心后花园之一,而且跟吴越接壤,受吴越的影响极深,江淮的议长与总督,跟王青雷走的一直都很近,这个关系以前并没有什么,但最近几天的时间里,王青雷访问江淮,随后江浙议长和总督都在不同的场合发表了支持王青雷的言论,可以说是正式亮明了态度开始战队,这无疑是王青雷打算图谋东南的第一步,吴越被他牢牢掌控,江浙如今属于李氏和豪门集团,一旦江淮失守,集团在东南区域的掌控力将降
低到最低谷,到时集团根基,北海王氏都将面临极为艰难的局面。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叶东升最近的高调行事让王青雷感受到了不安,被南将军顶替的那位海军大佬,跟王青雷是至交,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那位吴越议长感受到了危险,所以他的手段也愈发强硬激进。
叶东升出自军部,王青雷在吴越。
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如今看来已经成了东南集团内部最直接的竞争对手。
而北海王氏和东南集团因此要调整自己未来数十年的计划与方向,自身实力必然会一定程度的缩水,这也是可以让豪门集团接受的原因,甚至是可以让学院派也接受的原因。
只不过江淮的结果没有明朗之前,叶东升注定要背负着极大的压力。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抽着烟,若有所思。
该谈的都已经谈了,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那一场暴雨。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办公室里的两人同时震动了一下,对视一眼。
东城无敌深深呼吸,脸色严峻,拿起了前面的保密电话。
“好,我知道了。”
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议会召开紧急会议。”
叶东升深呼吸一口,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
王静心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中洲正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钟。
在新年刚刚过去的时候。
整个中洲,整个北海陡然迎来了一场猛烈至极的暴雨。
监察部,议会,内阁,中洲将近六个部门同时接到了一份来自于江浙的举报。
实名举报江浙议长苏星河。
而举报人,则是临安议长王静心。
大量的铁证同一时间出现在议会的办公桌上。
面对着数量众多的铁证,议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要求江浙监察部第一时间控制苏星河,中洲监察部直飞江浙。
命令下达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
中洲阳光明媚。
江浙暴雨倾盆。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中洲吏部直接发文,传遍整个中洲。
撤销苏星河江浙议长职务。
任命江浙总督邹远山为江浙新一任议长。
吏部的调令同时下发到了华亭。
调任华亭吴东新区议长东城秋池担任江浙副议长,省府副总督,代理总督。
下午两点十五分。
暴雨从江浙蔓延至江淮。
江淮总督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调离。
临安议长王静心调任江淮,担任总督职务。
没有任何的征兆与酝酿。
狂暴的风雨席卷中洲。
当一切看似尘埃落定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钟。
北海王氏,帝兵山。
两辆车已经先后下山。
唐诗宋词的车。
夏至的车。
一前一后,越来越远。
王圣宵站在枭雄台的位置上,看着车辆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表情已经变得无比平静。
山下的妖姬安静的站着,等着王圣宵的命令。
“把他们...”
王圣宵的声音响了起来。
惊雷不曾到来之前,他的声音在帝兵山上显得清晰而冷漠。
“都带过来吧。”
下午三点十分,疗养院里,圣徒收到了来自于江淮与江浙的消息。
作为中州新晋的无敌境高手,如今他虽然已经不再是东南特战总部的部长,但依旧有无数的消息渠道,蜀山同样也因为他的存在而比之前更加强大。
消息以语音的形式发送到了他的手机邮箱里,极为详细,从议会会议上的争论到任命,再到哪些巨头投了赞成票和反对票,所有的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
圣徒低头看着手机。
他的目光落在了江浙的新任总督上。
江浙新任总督,东城秋池。
圣徒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看着这个名字,沉默了很久。
东城秋池是华亭的理事之一,在吴东新区成绩非常出色,在中洲一系列的副总督级别的高官中,又因为是女性的原因,她的个人资历与个人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她在吴东新区已经几年的时间,担任江浙的总督,或许有些破格,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可她最不该的,是去江浙担任总督。
东城秋池,是东城无敌的女儿。
更进一步说,东城秋池是邹远山的老婆。
如今丈夫在江浙担任议长,妻子去担任总督,东南一省之地,一二把手竟然是夫妻,这算什么?中洲建国数百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简直就是荒唐。
而造成这个荒唐结果的过程里,又有多少的交易?
圣徒有些烦躁,他是最纯粹的剑客,尤其是在王天纵行踪不明的时候,他甚至可以说是如今中洲的第一剑道高手,他的一生也都是跟剑打交道,对于高层的风起云涌,很多时候他都是看不懂的,但即便是他这个‘局外人’,仍然能够通过这份任命察觉出不合适,那么东城无敌又在想什么?
把女儿女婿都派到江浙,担任的还是一把手和二把手,这等于是犯了大忌,真的有问题的话,无论夫妻二人谁出了问题,另外一个都跑不了,这其中的危险,圣徒能看出来,东城无敌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豪门集团真的想要强势拿下江浙,东城秋池也不一定要过去,邹远山的能力足以稳住局面,再退一步说,就算豪门集团喜欢总督这个位置,诺大的集团里,除了东城秋池,也有的是人选。
为什么要这么做?
圣徒关掉了邮箱,想了想,拨了个号码。
电话被挂断。
下一秒,疗养院办公室墙壁上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圣徒随手接通,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军师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以军师在中洲的地位,他得到消息的时间恐怕比自己还要早的多,而且他虽然有着顶尖半步无敌境的实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并非是纯粹的武者,军师,这个代号就足以看出他在轮回宫中的定位,圣徒可以肯定他得到情报的消息会比自己更快,更加详细,甚至今天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有军师在暗中推动的结果。
“吃了没?”
军师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脸庞有些泛红,看上去睡眼惺忪。
“中午有个应酬,多喝了一些,刚起来。”
军师揉了揉额头,打了个哈欠。
“江浙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圣徒问道。
“有一些关系。”
军师点了点头,坦然道。
“为什
么这么做?”
圣徒盯着视频中的军师,眼神凝重:“东城秋池,邹远山,把他们放在一个省份,搞不好要出大问题,豪门集团...”
“你什么时候习惯站在豪门集团的立场上想问题了?”
军师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圣徒顿时一滞。
“东城无敌这次大概是要被北海王氏阴一次了,不过整体而言不算是坏事,我在豪门集团里有些朋友,但看我不顺眼的同样不少,他们怎么样,我懒得管,我也没有义务要为他们负责。在我退休之前,我只会站在天澜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天澜和豪门集团,谁也代表不了谁。”
“我看不出这么多对宫主有什么好处。”
圣徒语气平静,语气中的一些差异谁都可以听得出来。
当着李天澜的面,圣徒和军师的称呼基本都是一致的,叫的是殿下。
但李天澜不在的时候,军师直接称呼名字,而圣徒叫的则是宫主。
很显然,无论今后如何,圣徒都会留在轮回宫。
而军师,还有最开始就已经离开的燃火,或许还会有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帮助李天澜一次,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悄悄退休。
军师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情报。”
“我或许不了解,但难道你认为豪门集团也不了解吗?东城无敌执掌军部,他会被北海王氏阴一手?”
圣徒淡淡的反问道。
“呵,豪门集团,东城无敌...”
“有些情报,东城无敌是了解的,但豪门集团未必了解,这些情报全部被东城无敌压下来了。从这次的结果来说,东城无敌确实是被阴了一次,但这也是他心甘情愿。”
军师轻声笑道。
“你说的明白一些。”
圣徒有些头大。
“调动东城秋池的动议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豪门集团原本的意思,是将东城秋池调回中原担任中原行省的总督,而调她去江浙,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最开始,是王静心跟邹远山沟通的,后来则是叶东升跟东城无敌沟通,原因很简单,北海王氏如今处境很糟糕,江浙肯定是要让出来的,王青雷野心勃勃,江淮也局势不稳,这种时候,王静心这张培养了很久的王牌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军师的语气冷静:“所以北海王氏放弃了帝江,放弃了苏星河,放弃了很多可以带来麻烦的东西,尽力稳住北海王氏内部的局势,同时放弃江浙,启用王静心去江淮顶住江淮的局势,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考验,同时也是跟豪门集团加强联系。”
“说下去。”
圣徒眯起眼睛,眼神闪烁。
“北海王氏想要跟豪门集团共同进退的态度非常明显了,最近军方的交易也说明了这一点,他们需要内部洗牌,同样也要面对议会,必须要拉拢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把东城秋池推到江浙,就是保证豪门集团立场的一步棋,东城秋池和邹远山放在一起,实在太敏感了,但这个调动既然成了事实,他们两人短期内都不会在动,在动,就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豪门集团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所以两大集团联手把两人放在江浙,就必须联手维护如今的形势,所以短期内,两大集团的合作不可能会出现反复。”
圣徒点了点头:“我能理解北海王氏的想法,但豪门集团为什么会答应?”
“确
切的说,是东城无敌答应了。”
军师的语气有些深不可测:“知道刚刚决策局会议上的结果吗?邹远山的任命,是全票通过,而东城秋池的表决结果很有意思,中洲六大集团,每个集团都有人同意东城秋池的调动,同样每个集团也都有人反对东城秋池的调动,叶东升投了赞成票,王青雷反对,东城无敌投了赞成票,而邹木林反对,每个集团内部,都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这其中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包括东城无敌答应调动东城秋池,同样也有我的原因。”
圣徒的身体微微一震:“你去见了东城无敌?!”
“不止是东城无敌,我还去拜访了白占方。”
圣徒缓缓道。
“以什么身份去的?”
圣徒语气凝重。
“就是我现在这张脸,用军师的身份。”
军师笑了起来。
圣徒半晌都没有说话,军师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身黑色的斗篷,中洲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而如今他以本来面目坦诚了自己的身份,白占方和东城无敌不可能不震动。
“你和他谈了些什么?”
圣徒忍不住问道。
“东城无敌对这样的交易一开始是不赞成的,不过我提供了北海王氏内部的一些情报,所以东城无敌才点头答应,心甘情愿的让豪门集团被北海王氏阴一次。”
军师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真以为只有北海王氏需要洗牌吗?六大集团中最为松散的豪门集团,同样也需要洗牌,需求虽然不许北海王氏迫切,但一旦动手,却会更加彻底,东城家族多年来一直在求变,如今时机成熟,早就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天澜代表不了豪门集团,豪门集团代表不了天澜,这种情况,你认为正常吗?起码东城无敌不觉得正常,李天澜,在从最开始,就一直被当成是豪门集团的核心来培养的,地位甚至还在邹远山之上。”
“如今豪门集团看似统一,那是因为东欧那边给豪门集团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利益,这样的情况,东城无敌早就想要改变一下了。”
军师轻声道。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为什么最开始东城无敌不答应北海王氏的要求?”
圣徒问道。
“因为东城无敌最开始小看了王圣宵,不知道他的决心。”
军师嘿嘿一笑:“我告诉他了,他自然就毫无顾忌了。”
圣徒看着屏幕,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沉吟着:“豪门集团的实力也许会大幅度的缩水。”
“但核心的凝聚力不会变的。”
军师淡淡道:“而且也不一定是豪门集团,也许会是东皇集团呢?至于你说的实力缩水,你真以为我在中洲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的底牌是吃干饭的?”
圣徒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这些年,太累,我也该退休了。”
军师看着他,笑的诚恳,眼神中却有些兴致索然。
“等局势明朗一些,我应该去荒漠一趟,跟天澜摊牌了。”
圣徒不再多说,默默挂断了电话,看着窗外的天空。
狂风暴雨之下,一片足以改变中洲未来格局的暗潮已经汹涌而至。
而很显然,对于这片暗潮,除了东城无敌之外,目前中洲似乎还没有任何人察觉。
下午四点。
北海,沧澜市。
一辆豪华大巴缓缓驶入北海行省的零号空军基地。
零号空军基地是北海军团规模最大的空军基地,建立在位于北海中心的沧澜市,可以说是整个北海最高端的空中力量,内部有着超过两百架的战机和上百台武装直升机,论技术含量,大半都出于世界一线水平,其中一些北海与中洲,与欧洲联合研发的战机更是处于世界顶尖水准,整个零号基地,可以说是北海行省保证制空权最大的底牌。
豪华大巴在基地中央缓缓停稳。
一名带头的中年胖子缓缓走下车,目光威严的扫视着周围的机场。
北海的阳光正好。
下午的日光照耀在基地内的飞机上,闪耀着森然的光泽,直升机旋翼的呼啸声和战机的轰鸣声时不时的响起,战机俯冲着降落,全副武装的直升机缓缓升空,基地内大量的士兵正在忙碌着,坐着日常的维护和保养,一名北海军团的少将站在大巴车前,看着眼前的胖子,眼神冷淡,语气平静道:“刘主任,你好。”
满脸红光的中年胖子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少将伸出来的手掌,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你是北海军团空军的负责人?”
“我是这座零号基地的负责人。”
少将眯了眯眼睛,收回手掌,道:“王越将军因为临时有事,不能跟刘主任见面了,他让我代他表示歉意。”
“哼。”
胖子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阴阳怪气道:“王将军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不止是他,他身后十多个男女也都是一脸的不痛快。
少将嘴角扯了扯,握了握拳头,没有说话。
王越是北海军团副军团长,空军司令,掌管着北海军团的所有空军力量,军衔是上将,平日里类似于刘主任这种角色,不要说当面,就算在背后,谁敢说王越的不是?北海王氏现在当真是什么小角色都敢来踩上一脚了?
少将深呼吸一口,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了不悦的脸庞,咬了咬牙,沉声道:“刘主任,请。”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胖子板着脸,语气阴沉道:“有些事情,你能代表北海空军吗?我不管王越在忙什么,让他马上过来见我,我跟你说不着。”
少将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胖子。
胖子双眉一扬:“你看什么?我在这里,代表的是中洲,我来零号机关巡查,要见你们的空军总负责人,怎么,很过分吗?”
“就是,你不过一少将而已,我们主任写了很多报告,是要跟王越沟通的,这些事情,你能做主吗?”
胖子身后的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来自于中洲军方装备部,是中洲第一批派遣到北海巡查的巡查组,胖子是总装的一名主任,上校军衔,如果是以往,他来北海自然不敢放肆,可如今北海内部风雨飘摇,他们这些钦差大臣,谁不想来踩一脚?这可是随随便便都能捞点油水的工作,胖子在来北海几天的时间,走过了三个基地,还没表态,就已经捞了六位数的外快,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见王越,拿个大头,结果对方竟然不来?
胖子的内心极为不满,北海的空军,还真觉得自己治不了他们不成?
“就是,主人跟王越将军说的都是大事,你能代表的了王越吗?哼,主任,看起来北海军团不是很配合嘛,要我看我们的报告要仔细考虑一下,以我的眼光看,基地里的这些战机保养很不到位,我建议将这些战机全部送到幽州,好好保养一下才行。”
一名三十岁的少妇微笑着,轻声细语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做完跟另外一名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同事一起在大床上伺候主任的时候,这是主任跟她们说的原话,这个时候她说出来,觉得是很不错的补刀。
胖子的表情愈发威严,盯着少将,冷冷道:“我看也是,这些战机,都应该送回幽州好好保养了,少将,你确定我要在报告上这么写吗?”
少将的脸色涨红,咬着牙冷冷道:“刘主任,这些战机的保养,我们平日里都是严格执行的,你来这里才几分钟的时间,根本还没有调查。”
“谁说我们没调查了?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所有同事都可以作证,主任的调查报告上,我们所有人都会签名,我们的结论经得起推敲,是经过认真调查的。”
一名年轻女子走上前,几乎要贴在了胖子身上,语气咄咄逼人。
胖子越来越不耐:“王越到底来不来?你马上打电话给他,你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电话还没有打出去。
电话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少将拿起手机看了下,脸色一变,接通后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沉声道
:“司令!”
胖子眼前一亮,满是油光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意:“是王越吗?把电话给我,我跟他谈。”
少将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迟疑道:“司令,您确定?”
“好的。”
他点了点头,缓缓出了口气,有些狰狞的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我让你把电话拿来,我跟王越谈。”
胖子的胖手伸了过来。
“咔嚓。”
“啊!”
激烈的惨叫声中,少将一把抓住了胖子的手掌,猛然一掰。
骨骼断裂的清脆声音中,胖子肥胖的身躯直接跪了下去,惨叫出声。
“砰。”
少将的膝盖直接顶在了胖子的下巴上,鲜血和牙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他的惨叫顿时变成了呜咽。
“你干什么?!”
年轻女子和少妇同一时间惊呼出声,下意识的扑上来。
“啪啪。”
清脆的声音中,少将的脸色变得冷漠如冰,两巴掌直接把两个女人抽飞到一旁。
旁边空军基地的士兵要一下子动了起来,整齐的脚步声中,大量的士兵开始冲锋。
原本趾高气昂的巡查组全部都惊呆了。
看着少将身上的肩章和冲过来的士兵,所有人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个时候,少将的肩章在他们眼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极为威严。
“将...将军,你想要干什么?”
“听好了。”
少将向前两步,将满头冷汗不停呜咽着的胖子拽了起来,扔给了士兵。
“老子叫姜成,零号空军基地指挥官,北海军团少将。你们如果能回去的话,随便写报告,记住,我叫姜成。”
他的目光掠过巡查组的每个人,森冷道:“都给我绑起来,送到帝兵山,族长要见他们。”
族长?
王圣宵?
所有人内心一震。
王越没来,王圣宵要见他们做什么?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的传遍了整个基地。
无数的信号灯在基地里照耀着。
下一刻,基地内所有士兵全部动了起来。
巡查组的视线中,所有的战斗机全部升空,呼啸的直升机密密麻麻。
一种难以言喻的铁血与坚决的气场从姜成眼神里散发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巡视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胖子的脸色惨白,双腿抖了抖,直接尿了裤子。
他知道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这是战争警报!
最高级别的战争警报。
警报响起的一瞬间,也就意味着一件事。
整个零号基地,甚至整个北海,都将在这一刻,彻底进入战争状态。
“将军,请马上进入指挥室,王越将军正在等您开会。”
一名士兵抬手敬礼,声音平静而庄严。
“好,我马上去。”
姜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脸色惊恐的巡查组,冷笑一声:“送他们去帝兵山。”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冲上来绑住他们的身体,一个又一个的仍上了飞机,个别人倒地的位置不对,直接被一脚踹到一边,所有的巡视组成员身体都在默默发抖,这一刻,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北海军团士兵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人的戾气。
那像是一种憋屈了很久之后最极端的爆发。
手掌被掰断的胖子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不知道今天这一切跟巡视组有没有关系。
但他预感到,自己也许闯祸了。
弥天大祸。
飞机在他的惊恐之中升空,飞向圣州城。
透过窗户,巡查组的人看着窗外的大地。
密密麻麻的飞机在窗外不断升空,而基地内,无数的士兵正在装填弹药,巨大的炮口缓缓转动着进入运行状态,而再远一些的地方,沧澜江到北海,一艘又一艘的军舰正在集合,一个庞然大物在海中若隐若现,变成了一道模糊的轮廓。
无数比正常战机小但速度却更快的蜂刺战机在空中呼啸,最终落在了海中那艘庞然大物上。
那是北海的航母。
代号海上城市。
......
秋水,浮岛,皇后城,通天港。
所有人都在动。
北海军团二十多万的大军在这一刻彻底涌动起来。
海陆空,各个兵种都在不停的汇聚。
胖子明显不是第一个,甚至没有任何特殊的敌方。
十五支巡查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抓了起来
,仍上了飞机,飞向了帝兵山。
一些还没有写完的报告也汇聚到了帝兵山。
胖子的报告并不是最激烈的。
他在报告中说北海王氏的空军维护极为敷衍,建议中洲调回北海王氏所有的战机进行维护。
当然,维护之后就不需要在回到北海了。
可更过分的报告却还不止一份。
有的巡视组认为北海军团高层有严重的渎职行为。
有的巡视组认为北海王氏的多家企业正在破坏中洲的利益。
同样有巡视组认为北海省府这些年来已经严重编制。
十多分报告,十多个建议,没有任何的好话。
建议调回战机,建议收回军舰,建议取消与北海的合作,建议调查北海省府的高官。
同时更有一份建议书直接要求北海上报北海行省储存的所有核弹头,并且基地要接受中洲的监督,要求北海交出核弹头的发射密码以及北海王氏的使用权限。
如果这一系列的建议真的被采纳的话,整个北海王氏将彻底对北海行省失去掌控,北海王氏在各个方面,实力都将严重缩水,从黑暗世界最强的豪门变成中洲的一线豪门。
王圣宵的沉默似乎让所有人误解了什么。
于是一个个巡视组彻底不把北海王氏放在眼中,报告写的一个比一个激进。
下午六点钟。
夜色笼罩了帝兵山。
无数的巡视组被推搡着来到了帝兵山山顶。
他们走上了通往枭雄台的台阶,看着站在枭雄石旁的身影。
王圣宵背对着他们,看着眼前的北海。
波涛汹涌,巨浪拍打着帝兵山,轰鸣不绝。
“王圣宵,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想要叛国吗?我警告你,马上放了我们,并且北海要交出...”
巡视组一名享受副总督级待遇的工程师大声说着,但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黑暗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剑光。
剑光不断分裂,密密麻麻的剑气笼罩了工程师的身体。
无比凄厉的惨叫声陡然亮了起来。
鲜血在不断的飞溅。
工程师身上每一片血肉都被剑光完全搅碎,然后是骨头,听起来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哀嚎足足响了五六分钟才彻底消失,工程师也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滩血肉。
所有人都懵了。
无数人颤抖着,看着工程师消失的方向,脸色惨白。
他真敢杀人!
他怎么敢杀人!
他怎么敢杀中洲的巡视组?
王圣宵缓缓转过身来。
北海的军用卫星笼罩了帝兵山。
同一时间。
北海行省各个频道,北海各个市的新闻频道,所有的信号全部被帝兵山接管。
北海家家户户的电视上,网络上,出现的是同一个画面。
是夜色中看上去有些荒凉的帝兵山,是浩瀚北海浪潮拍击着枭雄台的声音,是灯火之下王圣宵平静而温和的脸庞。
这一刻无数北海的普通民众都在看着这位北海的新主宰。
他们的族长。
“我不明白。”
王圣宵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笑意,淡淡的,从容的:“我不明白北海王氏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的针对。很多年来,北海王氏或许做了很多的错事,但面对整个中洲,我们问心无愧,你们咄咄逼人的时候,我们原意低头,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放我们一马?”
“你,刘潭,总装部主任,你来到北海这几天,我们给你孝敬了六十多万,只求你放我们一次,钱,你拿了,但事,你没做。”
“你,拿了两百多万,你的报告让我很失望。”
“你,三百万。”
“你,八十万。”
“我不明白,北海有哪里得罪各位了?北海的两千多万民众,只是想生活的好一些,为什么,你们要针对我们?”
沉默。
这一刻,沉默如同飓风席卷了北海行省。
无数守在电视机前的民众都在沉默。
但他们没有惊慌,反而每个人都无比平静。
也无比的坚决。
“我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把各位请了过来,我想让所有人都帮我想一想,让每个能看到我的人都想一想,北海王氏这些年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
他眼神平静,伸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枭雄石。
“这是北海王氏的历史。”
他缓缓道:“你们可以不了解,但没有关系。”
“今天。”
“我会一点一点的告诉你们。”
北海波涛汹涌。
巨大的潮声中,帝兵山上亮起了灯光。
无数耀眼的灯光聚集在了山顶,一个个巡视组的成员暴露在了灯光之下,暴露在了整个北海无数民众面前。
男女老少。
几天前还巡视着北海各个领域看上去矜持而威严觉得自己在纵横北海的巡视组成员全部都脸色苍白,眼神惊恐。
不安的危险感觉如同枭雄台下起伏的潮水,汹涌奔腾,所有人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着。
王圣宵抚摸着身旁的枭雄石。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坚定。
他是北海王氏的族长。
在不曾成为族长之前,他也曾无数次的来到过这里。
那个时候他的眼前有他天下无敌的父亲,他站在这里,似乎彻底镇住了整个北海,同时掩盖了枭雄石的辉煌。
而如今,他是族长。
父母都不在。
枭雄台上,只有他自己。
无数的灯光照耀着枭雄台,照耀着巡视组,照耀着王圣宵。
他的脸庞在灯光之下显得极为苍白,但脸部坚硬的线条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灯光之中,他闭上了眼睛。
潮声不绝。
他第一次独自面对着雕刻着北海王氏数百年历史的枭雄石,面对着北海王氏数千万的民众。
直到这一刻,他才隐约感受到了王天纵当初的心境。
这一刻,整个北海行省似乎都变得安静下来。
但一股疯狂至极的力量正在看起来安静的局势中不断酝酿着。
“陈族,陈千重,原北海军团陆军参谋长,中将军衔,毕业于北海军事学院,十五年前,在北海军团与边禁军团的一次联合行动中牺牲在中洲边境上,在那一次的争端中,他制定策略,撤回了在安南陷入危局的两千多名中洲人,那一战他最后撤退,牺牲的时候,距离中洲的国界碑不过二十米的距离。”
王圣宵的手掌随意划过枭雄石下方的一个名字:“北海从来没想过跟中洲分彼此,但现在,我要说,他是北海的军人。”
“王东石,近二十年来中洲最大的慈善家,曾经掌控北海天使基金十六年,总计为中洲捐献了大概两千多亿的物资,他创立的天使基金至今都是国际一流的慈善基金,我可以肯定的说,在他为中洲做贡献的时候,他没有要过任何一丁点的回报。”
“夏雨,北海生物实验室上一代负责人,她为北海王氏工作了四十多年的时间,期间与中洲共同研发了超过十种的基因药物,共同研发诸位或许不是很清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所谓的北海与中洲共同研发,在各个领域,生物药剂,军工设备,工业机械,所有的领域里,共同研发的资金,都是北海王氏在承担的。”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半点波澜。
“枭雄石上如今有九百六十三个名字,囊括了北海王氏五百年的历史。”
他看着前方,目光似乎通过北海行省所有的传媒渠道落在北海王氏每一个人的身上:“我不想说北海王氏是中洲最大的功臣,这种话没有意义。我不否认,在很多年的时间里,北海王氏确实从中洲得到了很多的利益,但我不认为北海汇报给中洲的利益很少,在我看来,甚至要更多一些才对。”
卫星的画面始终稳定在王圣宵的身上。
这一刻夜色降临北海。
十六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北海行省将近上千套的武器系统已经开始运转。
战机升空,军舰起航,辽阔的海面上,海上城市在浩瀚的大海上乘风破浪,无数的导弹进入了发射程序,北海军团开始紧急调动,
快速反应部队已经集合。
在北海新任族长平静的声音里,整个北海在夜色中直接展现出了最为凶狠狰狞的獠牙!
中洲内部已经是一片混乱。
各大战区少将军衔以上的将官在询问军部的意图,无数人都焦头烂额,中洲总统李华成与首相陈方青已经聚集在了隐龙海的信息中心,技术人员艰难的突破了北海的信号封锁,联系到了王圣宵。
向来平静的陈方青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看了李华成一眼,直接抓起了耳机,沉声道:“王圣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命令你停下来,很多事情,不是不能谈。”
“我希望你们可以记住这九百多个名字,对于中洲,他们或许不是不可或缺的,但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对中洲做出过重大的贡献。”
“北海属于中洲,我不会对中洲要求什么,就如同过去一样。”
王圣宵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帝兵山:“但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希望可以为北海保留一些东西,比如两千多万民众的尊严,比如两千多万人自由的意志,我不会要求中洲什么,但我想,北海应该有权力去守护一些我们自认为很重要的东西。”
王圣宵的身影走下枭雄台,站在台阶上,面对着一群巡视组的成员。
“薛海洋教授,你觉得我的想法过分吗?我是北海王氏的族长,我想为我的北海考虑一下,过分吗?”
“不...不过分。”
一名五十多岁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慌乱的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眼神里满是后悔。
“你觉得不过分?”
王圣宵笑了起来:“那我就不是很理解了,既然不过分,为什么在你给中洲的报告里,你会把北海王氏形容成中洲的毒瘤?未来甚至会威胁到中洲的体制与国民安全?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我...我...那是误会。”
教授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整个人几乎要跪下来。
“这些天的时间,你收了北海将近四百万的现金,还有一些其他的珠宝,真金白银,为什么就换来一个毒瘤的评价?北海,做错了什么?你说我们是毒瘤,为什么?”
王圣宵歪了歪头,面无表情:“这么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噗!”
鲜血在中年人的心口陡然飞溅出来。
没有刀光剑影。
王圣宵一只手掌直接伸进了教授的胸膛里。
“啊!!!!”
附近的巡视组成员全部吓的一抖,不少人都放声尖叫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嗯?为什么,你说啊。”
手掌生生捏碎了心脏,飞溅的鲜血中,王圣宵直接扯碎了对方的脊椎,骨骼碎裂的声音与尖叫连成了一片。
“圣宵,我是李华成,不要冲动,现在的事情并非不可挽回,我们马上召回所有巡视组,我们想跟你谈谈。”
李华成的声音在耳机里响了起来。
王圣宵抬起头看了一眼高空。
他的脸庞出现在幽州的屏幕上。
没有任何表情。
妖姬递过来一条洁白的手帕。
王圣宵接过来擦了擦手掌上的鲜血,随手将手帕扔在了教授的尸体上。
他走回轩辕台,看着台下的巡视组。
“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北海或许做了很多错事,但我可以说,对中洲,我们问心无愧。”
“所以,为什么?”
“中洲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退让过,为什么你们会认为这里是中洲的毒瘤?因为北海军团?因为我们的军事力量?因为我们实力太强?”
“所以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中洲要掠夺我们的一切?包括尊严,包括自由,甚至包括我们生存的根本?!”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为之效力了数百年的中洲,到底是什么?”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看着王圣宵。
就连李华成和陈方青都沉默了下来。
这一刻,北海行省内无数的电视机前,画面突然一转。
王圣宵的身影消失。
两段视频出现在电视机上。
都是帝兵山。
但却是不同的帝兵山。
李天澜走上帝兵山的那一夜。
火光暴烈,剑气冲天。
神秘天骄袭击帝兵山的那一剑,万物成灰,一片白地。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两段视频。
“我记得很多事情,我同样也记得在北海王氏最虚弱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不曾得到任何来自于中洲的援助,我们得到的只有试探,只有压迫。”
“我不认为北海与中洲会成为敌人,但现在看来,中洲已经放弃北海了。”
“圣宵!”
“王圣宵,你!”
李华成与陈方青脸色巨变。
王圣宵的声音平稳而冷漠:“我想重申一点。”
狂暴的剑意在他身前汇聚,形成了一片风暴。
风暴笼罩了十多个巡视组将近两百多名成员。
王圣宵面无表情:“北海王氏有虚弱的时候,也有强盛的一天,但无论我们处在什么状态里,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敌人。”
“轰!”
这一刻,整个北海行省仿佛都在咆哮。
一道又一道的流光从北海行省各个城市的基地中冲宵而上,在空中带起了大片的火光。
如同战争的序幕。
上百枚导弹发射升空,下一瞬间已经直接冲向了苍穹。
中洲无数人脸色巨变。
在苍穹与大海之间,导弹如同群星闪耀着夜空。
一枚又一枚的导弹坠落在大海中,巨响轰名,带起了滔天的狂狼。
“北海王氏无惧一切,因为北海行省有着两千多万的民众,你们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守护着帝兵山,帝兵山,也将是你们最强的后盾!!”
“从现在起,我代表北海王氏向整个北海行省征兵八十万。”
“各位北海的兄弟姐妹们...”
浪潮起伏。
王圣宵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盖过了北海的狂狼,犹如一道惊雷。
“这个时代...”
如同风暴的剑气吞噬了巡视组的所有成员。
鲜血在剑气冲猛然爆发出来。
王圣宵最后的声音落下。
“要打仗了!!!”
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北海的人走在全世界各地,面对着不同的困难与机遇,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国家,都会说一句我是北海人。
北海人。
这是源自于骨子里的骄傲。
给予他们这种骄傲的,是帝兵山。
那座已经成了一片白地甚至被分成了两半的山峰就像是最细微的火苗,却在一瞬间点燃了北海上千万人的骄傲与信念。
这一夜的北海,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角落,不同的人群。
所有北海人都在整齐划一的怒吼着,咆哮着。
无数人的意志像是一团席卷整个北海行省的烈火。
它燃烧着一切,将数百年的信念彻底凝聚起来。
“北海万岁。”
“剑皇陛下万岁。”
烈火在燃烧。
这完全是一种大部分普通民众都无法想象的激情与狂热。
这一夜,自从王天纵消失后就一直平静沉寂的北海行省不断的躁动着,就像是一尊在低谷中站起来的巨人,在咆哮中凝聚着自己最强大的力量。
北海军团二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
冰冷而铁血的气氛笼罩着整座北海行省。
精锐的士兵无穷无尽,仿佛要填满北海行省各个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各种规模的战斗不断爆发。
整个北海行省迎来了一场近几十年来规模最大的清理。
天都炼狱,英雄会,南美蒋氏,疾风御剑流,教廷,甚至包括刚刚走上正规的东皇宫。
绝大多数潜伏在北海行省的其他势力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在空中呼啸,在深海中肆虐,城市中开始染血。
北海军团上下都在以一种无比坚决的姿态展现着他们的力量与态度。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将近八百多名各大势力的潜伏人员遍体鳞伤的被送上了帝兵山。
无数的势力都在试图联系王圣宵,打算用利益来赎回他们的资深情报人员,这原本也是黑暗世界各大势力的默契,但王圣宵却直接打破了规则,他拒绝了所有的通讯请求,剑气在枭雄台上纵横飞扬,来自于不同势力的情报人员一个一个的被剑光斩碎,近千人的尸首直接被扔下了枭雄台后的北海,鲜血在海平面上扩散,拍击在悬崖上的海浪似乎都泛起了鲜血的颜色。
来自于北海军团的征召令已经在夜色中正式下达到了北海行省的每一个角落。
北海军团计划召回近十五年内所有曾经在北海军团服役过的老兵,并且有了一系列征召新兵的计划。
风起云涌。
全世界都是一片惊涛骇浪。
所有风暴的中心里,王圣宵将随后一名情报人员的尸体扔下了枭雄台,整个帝兵山再次陷入了安静。
他在枭雄台上静静的坐着,一身鲜血,整个人的气息却愈发安静。
枭雄台上属于北海军团的士兵一个个退下去。
然后是内卫部队。
最后连妖姬这些高手也退了下去。
王圣宵没有动,只是看着远方动荡的海面。
一颗又一颗的导弹在视线的远方爆炸成了漫天的火光,如同璀璨的烟花。
夜色渐渐深了。
枭雄台下的海面上,血腥味缓缓散去。
正面迎着冰凉的海风,王圣宵在枭雄台上坐了一夜。
黑暗渐渐散去的时候,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天地中一片朦胧的晨曦,默默转身,离开了枭雄台。
一个飞行中队的战机低空飞过了帝兵山,进入了北海。
引擎的轰鸣声带起了一片音浪。
王圣宵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战机,紧紧的抿了抿嘴。
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在放弃了无数相互扯皮妥协退让的过程后,无论北海王氏之前多么辉煌,无论北海王氏现在多么强大,在他的决策下,现在的北海王氏...
已经没有底牌了。
他深深呼吸,转身,走下了帝兵山。
......
“这个时代...”
“要打仗了!!!”
高昂而清晰的声音回荡在有些阴暗的办公室里,漫长的沉默中,一只手伸过来,缓缓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带着一片冰凉吹了进来。
窗外是一片银白。
飘舞的雪花占据了飞鸟市的天空。
“你怎么看?”
有些低沉的声音中,大屏幕上,王青雷也在闷头抽烟。
“聪明的做法,愚蠢的行为。”
王逍遥转过身来,看着王青雷,摇头道:“不太好办。”
王青雷掐灭了烟头,忍不住又点起一支烟,阴沉道:“小家伙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等于是收拢了民心,他回去之后干的不错,这段时间,北海确实很憋屈,他驱逐帝江,拿下苏星河,干脆果断的把北海王氏暴露在外面的软肋全部清理干净,然后开始反击,现在北海方面士气高昂,你当时根本就不应该把他放回中洲!”
“我把人扣下来,不出三天,嫂子就会亲自来这里跟我要人了。”
王逍遥淡淡道:“我现在不是她的对手。”
“那现在怎么办?”
王青雷深呼吸一口,压下有些激荡的心情:“这种时候,如此强势,很可能会搞的我们很被动。”
他说的是我们。
所谓的我们,指的是他和王逍遥。
“议会方面怎么说?”
王逍遥突然问道:“应该要开会了吧?”
“暂时还没有收到通知,大概要明天了。这会总统正在军部大楼,召集了所有中将以上的军官在研究局势。”
王青雷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中洲九大理事应该已经相互通过气了,面对可能爆发的战争,整个军方的态度比起普通议员要重要,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敏感局势下。
“研究局势?”
王逍遥冷笑一声:“还有什么需要研究的?那边现在摆明了是要鱼死网破,被逼到绝境,他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中洲敢吗?”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王青雷皱了皱眉,苦笑一声。
是否战争,这当然不是敢不敢的问题,甚至不是能不能,或者愿不愿意的问题。
对于中洲而言,在这场博弈里从来都没有战争这个选项。
政治博弈不是斗气。
换个角度说,这是艺术,是平衡与妥协的艺术。
中洲只是想要拿下北海王氏的主导权而已,这是最主要的。
不是说你敢跟我拼命我就敢打死你,有这种想法的,也不可能走到高层的位置上,高层永远都在追求平衡,这是基础原则,在这个原则中,他们会争取最大的利益。
退一万步说,就算战争爆发,灭了整个北海又如何?
没有意义,灭了北海,中洲什么都得不到,打不赢后患无穷,打赢了同样是一地鸡毛的场面,这个选项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当王圣宵摆明了不惜鱼死网破的时候,中洲肯定会主动退一步,来达成新的平衡。
这是王圣宵聪明的地方。
而他所谓的愚蠢,则是因为这一步太过强硬,中洲会选择妥协,但不可能会放弃北海,作为全世界最强的霸主国家,中洲不可能接受威胁,眼下王圣宵这一步能让中洲退让,但强势过后,北海注定要为此付出更多的利益。
王逍遥看了王青雷一眼。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为了重新达成一个让多方都满意的平衡,东南集团的规模恐怕要缩水,而为了稳住局势,这恐怕会直接损害王青雷的利益。
但在王逍遥看来,不管怎么说,这损害的都是北海王氏整体的实力。
这样的做法蠢不蠢?
王逍遥有些头痛,在他看来,王圣宵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你太急了。”
他缓缓开口道:“不管谁坐在族长的位置上,北海王氏的根本利益,都是要维护的。”
“现在你看小家伙做的事情像是在乎这一点吗?”
王青雷的语气有些激动。
“所以说你太急了,如果不是把他逼的没办法,他何至于如此。”
王逍遥看了他一眼。
王青雷大口抽着烟,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以为我有选择吗?”
良久,王青雷才深呼吸一口,闷闷道:“最近集团内部,叶东升动作很大,我不能不紧张。”
王逍遥眯起了眼睛。
军神叶东升。
这是王天纵的挚交好友,也是东南集团中根基极深的领袖之一,王圣宵和王月瞳小时候在幽州待过一段时间,那几年就是寄宿在叶东升家里的,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叶东升跟王天纵之间的深厚私交。
王逍遥之前跟他关系也是极好的,只不过随着他来到东欧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私下的联系了。
“他想要一个位置?”
王逍遥沉默了一会,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哪里有一个位置给他,不是他的,就是我的,难道还能抢文思远的不成?”
王青雷闷闷道。
王逍遥点点头,有些了然。
北海王氏与东南集团紧密相连,两者在中洲存在的时间完全是一致的,东南集团也经历过鼎盛时期和衰落时期,数百年来,东南集团最巅峰的时候,中洲议会在七位理事中有四位出自东南集团,而衰落的时期,九位理事中仅有一个出自东南集团的理事名额。
而这个名额,则是从北海议长的位置上跳到最高层的。
比如现在的中洲副总统万青云,之前就是北海的议长。
换句话说,议会名单每一次更迭,北海的议长都注定会进入理事的名单里,这也是北海王氏稳固自身根基的重要手段。
眼下的东南集团并不弱势,但也并非鼎盛,只是六大集团中比较强盛的集团之一,距离下一次议会洗牌还有两年时间,有些位置已经隐约有了结论,李华成陈方青等老牌理事会退下去,东城无敌会留任,而东南集团内部,下一届有两个成为议会理事的名额,北海议长文思远会成为九位理事之一,另一个,本来按照正常发展,应该是吴越议长王青雷,王青雷的能力和吴越的地位足以让他更进一步,接替如今万青云的位置,但随着北海王氏风波不断,中洲的咄咄逼人和王青雷的蠢蠢欲动,北海王氏如今的族长一系和东南集团一部分高层显然有了别的想法。
叶东升近期的行动就是一个让王青雷极为不安的信号。
文思远的位置很难动摇,剩下一个名额,就是由王青雷和叶东升进行直接的竞争。
面对叶东升,即便王青雷,也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所以他才不得不采取措施,这也是王圣宵今夜如此强势甚至不惜鱼死网破的重要原因。
王逍遥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窗外的飞雪,突然问道:“叶帅想要哪个位置?东城无敌的位置,他上不去吧,对方的位置还是很稳的。”
“级别上一级,应该还是东城无敌的副手。”
王青雷缓缓道。
他和叶东升,无论谁上一级,都是会挂上副总统头衔的。
但关键是在中洲,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副总统头衔而没有其他职务的话,就算不是摆设,也不会有什么实权,现在的副总统万青云,实际的工作就可以说是主管中洲人事,是制衡总统权力领导吏部方向的重要人选,有了这个权力,才是真正的实权
理事。
如果王青雷进一步,应该就是接替如今的万青云,并且争取在下一次洗牌之前成为军部的副部长,奠定自己的储君位置。
而叶东升如果要进一步的话,挂上副总统的职务,应该还会兼任军部副部长,他顶替不了东城无敌,在级别上进一步,更能掣肘东城无敌的权力,特别是在李天澜如今已经崛起的情况下,东城无敌如果完全掌控了军部,以后的局势对东南集团来说当真一点都不友好。
可如果这一次上去的是叶东升的话,王青雷几乎就相当于是被东南集团放弃了,今后很难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这会对东南集团的布局产生极大的影响。
因此目前来看,支持叶东升和支持王青雷的人都是存在的,这也同样意味着王青雷地位不稳,他不可能不急。
“那些导弹怎么说?”
王逍遥问道。
“导弹的预定射程短了一些,都落在北海了,不过最近的一颗,距离辽东不到十海里,都是常规导弹,问题被辽东议长白清浅压下来了。”
王青雷阴沉道。
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压下来也不是不行,甚至连海域问题都算不上,毕竟北海也是中洲的一部分,中洲的海域,也是北海行省的海域,在海上引爆一些导弹,算什么问题?
问题是白清浅为什么要压下来。
“集团和东城无敌之间的合作应该不会这么紧密才对。”
王逍遥皱了皱眉:“这里面有些问题,找个机会跟对方接触一下,现在来看,东城无敌的态度很关键。”
王青雷若有所思,想了一会,才点点头道:“我试试。”
......
中洲军部大楼的会议在深夜结束。
李华成从军部回到隐龙海的时候,首相陈方青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进门,陈方青站了起来,省了客套,直接问道:“怎么样?”
李华成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陈方青顿时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下,问道:“哪里出了问题?”
“东城无敌的态度不是很明朗。”
李华成直言道。
他和陈方青都很清楚,局势发展到现在,他们肯定是要做出一定的让步了,可面对如此强势的北海,就算他们做出让步,军部也不能表现的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军方必须要给出一个强硬的态度。
这次的会议讨论的也就是这个问题。
但东城无敌的态度却极为微妙,他原则上同意强硬警告北海,但却不同意以军部的名义,而是要以议会的名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谓的原则上同意根本没有意义,这等于是东城无敌把皮球踢回到了议会这边,要议会给出一个结论了。
“为什么?”
陈方青挑了挑眉:“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仅限于李天澜,如果东城无敌真的是这样的态度,那就等于是双方全方位的合作了,理由呢?”
“不知道。”
李华成摇了摇头:“但不全是因为李天澜。”
“嗯?”
陈方青征询的看着李华成。
“李天澜的事情,我今晚跟他提过了,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希望军部做出强硬的反应,甚至我提出近期让李天澜去北海走一趟,他不可能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他拒绝了。”
李华成淡淡道。
陈方青深呼吸一口,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李华成要求军部给北海王氏严厉的警告,甚至提出让李天澜带队走一趟北海,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为了压下北海王氏的嚣张气焰,敲打一下王圣宵,他已经愿意把李天澜放出来,揭过天南的事情,换一个角度给北海王氏施压,也就是说李天澜只要走一趟北海,就可以回天南了。
这样的条件都给出来了,但东城无敌却拒绝了。
他竟然宁愿让李天澜暂时待在荒漠监狱,也要去抬北海王氏一手。
这是为了什么?
“这种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北海王氏这时的强硬可以说犯了大忌讳,王圣宵逼迫议会退一步,强势之后,北海势必要给出巨大的让步,东城无敌抬北海一手,也不可能强硬到底,同样也要有妥协。
这种妥协,也许就是豪门集团几个很有含金量的位置,甚至是更多的利益。
他在这里抬一手,等于是在损害豪门集团的利益。
“而且从北海发射的导弹距离辽东很近,但辽东省府至今都没有上报这个情况,看起来是被压下来了。”
李华成轻声道。
陈方青深深看了一眼李华成。
辽东。
那可是李华成曾经工作的地方,曾经也被视为学院派的后花园。
白清浅担任辽东议长不到一届的时间,竟然已经掌控了辽东的局面了?
而且她的做法,代表的可不止是东城无敌,她虽然是东城无敌的妻子,但同样也是白占方的女儿。
也就是说白清浅和白家,也同意支持北海王氏,而让李天澜暂时留在荒漠?
甚至不惜拿出一部分豪门集团的利益?
陈方青深呼吸一口,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升腾缭绕,如同一片迷雾,所有的局势都在迷雾中变得扑朔迷离,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东城无敌...到底在想些什么?”
九月二十三日。
李天澜进入荒漠监狱已经一年的时间。
相对于外界的风起云涌,荒漠监狱彻底平静下来。
中洲内部关于李天澜和东皇宫的话题逐渐变少。
原本调查齐木林叛国的专案组也变得名存实亡。
不断变幻的局势似乎对荒漠监狱没有任何影响,李天澜也有了一段完全不受打扰的生活。
监狱长的宿舍布局依旧。
唯一的变化,或许就是原本森然的宿舍里多了一些植物,一些很难在荒漠生存的绿色植物摆放在宿舍里,多了一抹看上去无比虚无的生命气息。
是的,就是虚无。
所有的生机看上去都无比的虚假,看起来柔和了许多的监狱长宿舍在别人眼中却变得越来越森冷,敢于靠近监狱长宿舍的人也越来越少。
荒漠监狱的生活枯燥的重复着,即便是重犯聚集的地方,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热闹,可监狱长的宿舍门前却越来越寂静,最终变得死寂,就连几位宿舍靠近李天澜的副监狱长也先后不动声色的换了地方,无论日夜,监狱长宿舍都是一片安静,安静的没有半点气息。
肖默海硬着头皮站在曾经属于自己的宿舍门前,身体笔直,刻意的放缓了呼吸,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像。
他不敢去敲门,整个人站在这里已经将近三个小时,但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小心翼翼的等着。
荒漠干枯而燥热。
但这片区域却无比的冰冷,这并非是那种让人觉得清爽的阴凉,而是一种锐利而凛冽的森然,仿佛剑锋贴在肌肤上的感觉,让人寒毛直竖。
若有若无的森然气息笼罩着肖默海的身体。
身为惊雷境的高手,他对力量的感知极为敏锐,站在这里,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数之不尽的锋芒将他彻底笼罩在内,这不是剑气,更像是一种让他全身都在颤栗的势,这种势正在以监狱长宿舍为中心不断扩散着,正逐渐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决的姿态覆盖整个监狱。
监狱长的宿舍极为豪华,里面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也能沐浴到阳光,所以整整六个月的时间里,李天澜一直都待在里面,根本不曾离开过宿舍一步。
他将宿舍里的电视机,电话,电脑,所有的通讯设施和娱乐设施全部清理出去,不接收外界的任何信息,只是给肖默海要了大量的纸笔。
肖默海开始也很好奇李天澜待在宿舍里在做什么。
他也有得到情报的渠道。
说巴结也好,说讨好也罢,或者别的什么,肖默海确实将自己的女儿和妹妹都带到了荒漠监狱,女儿肖晴今年二十一岁的年纪,正处在还带着青涩但却又不懵懂的年纪,中洲人民大学的高材生,冰清玉洁,清秀可人,在父亲的指示下,她在学校里办理了休学,来到了荒漠监狱,成了这位年轻殿下身边的小女仆,而幼妹肖雪则是一位三十岁的少妇,风韵迷人,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节操什么的,对肖默海而言显然已经不重要了,他把妹妹和女儿一起塞到李天澜身边,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李天澜能挑一个合口味的,如果不挑食的话,都尝尝也没问题,肖默海自认她们的姿色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也足以令人惊艳,可以相当程度的调剂荒漠枯燥的生活。
只不过从头到尾,李天澜都没有碰过她们,甚至不曾对她们流露出任何兴趣,但也没有把她们赶走,而是将她们留了下来。
肖默海也因此有了观察李天澜生活起居的条件。
李天澜开始会很客气的邀请她们一起吃饭,李天澜一些爱吃的菜式全部被肖默海细心的记录下来,一些起床的时间,洗澡时习惯的水温,按摩时的力度,鸡毛蒜皮的东西,全部都被肖默海当成了最重要的事情,认真的记在本子上,牢记后又把本子销毁掉,只不过如今这些东西,似乎正在越来越派不上用场。
根据女儿肖晴的说法,李天澜殿下最初待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字,宿舍的空气似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得越来越冷。
用完了肖默海送过去的笔墨之后,李天澜没有要求补充,而是在发呆。
他很多时候都坐在床上,又或者站在窗前,一站能站一天的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肖默海认真揣摩了下李天澜的状态,觉得那应该是武道冥想,只是冥想能持续一天时间,这对意志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夸张。
李天澜不在练字,他冥想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从开始的一天到现在有时甚至会持续两三天的时间,一些记录在案的作息时间变得全然没有规律,李天澜经常两三天不吃饭,也不在需要按摩放松,那些他喜欢的菜式每次送进去,要么原封不动,要么点滴不剩,就连肖默海按照营养食谱搭配的其他菜式,也全部被一扫而空。
李天澜每次进食的饭量似乎也越来越大,什么都能吃,如今他一餐需要的食量,几乎已经可以顶的上十多个成年人吃饭的总和。
肖默海偶尔会亲自来给李天澜送餐,他运气好见过李天澜几次,在越来越大的饭量下,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天澜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瘦弱,他的精神似乎一直都紧绷到极限,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憔悴。
但同样的,每次看到李天澜,肖默海都能够清晰的察觉对方神圣到越来越冷冽的剑气,李天澜的实力似乎一直在增长,给他的感觉也越来越危险,那种危险的感觉不断的增加着,最后一次见到李天澜的时候,面对着对方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身体,他甚至都不敢直视李天澜的眼睛。
危险的感觉不断积累,最终变成了最彻底的恐惧。
肖默海甚至已经不敢面对李天澜。
来自于中洲和轩辕城的文件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送到肖默海的电脑上。
中洲大势风起云涌。
轩辕城安安静静平稳发展。
肖默海牢牢记住李天澜的吩咐,没有必须打扰他的事情的话,就全部压下来,也不对李天澜汇报。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明显不同。
时隔半年多的时间后,东城无敌将再次视察荒漠监狱,而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属于中洲体制,甚至没什么人知道他具体身份的特殊人物。
轮回宫,军师。
肖默海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来找李天澜,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宿舍里没有丝毫的声息。
漫长的近乎永恒的冥想仿佛没有尽头。
细微但却无数不在的凛冽锋芒缓缓扩散着,肖默海站在门前,只觉得无数的冰冷似乎彻底渗入到了他的肌肤和五脏六腑,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
轻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身材丰腴妖娆脸庞却很端庄娴雅的少妇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走了过来,看到肖默海,她微微一愣,轻声叫道:“哥。”
肖默海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少妇咬了咬嘴唇,小心走了两步,慢慢的将食盒放在了宿舍门前。
食盒接触地面,响声轻微。
房间里永恒的死寂似乎被打破。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
少妇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僵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肖默海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弯下腰,恭敬道:“殿下,东城部长明日中午会来视察荒漠监狱。”
“嗯。”
李天澜嗯了一声。
“轮回宫的军师阁下,会随部长一起来荒漠监狱。”
肖默海继续开口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下。
军师。
很显然,这次东城无敌过来,是军师有事情找他。
轮回宫覆灭之后,跟他联系最紧密的是圣徒,军师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而且为什么圣徒没有通知自己?
“嘎吱...”
紧闭的宿舍房门被拉开。
李天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式文件呢?”
肖默海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那种让他深深恐惧的危险感觉几乎一瞬间升到了顶峰,甚至让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僵硬着挪动着脚步,将手里的正式文件递给了李天澜。
李天澜低头扫了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提起食盒,转身,打算关门。
“殿下。”
肖默海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嗯?”
“您...您的身体...”
肖默海的声音有些惶恐。
半年的时间,李天澜彻底变了。
他的身高似乎高了一些,但身形却瘦了好几圈,他的双眼愈发沉静,一种无形的势在他身边微微波动着,仿佛透着一种可以穿透整片天地的锋芒。
这样的李天澜无比脆弱。
这样的李天澜也无比危险。
在肖默海的感觉中,现在的李天澜就像是一把脆弱至极但却又锋锐至极的神兵,有着斩碎万物的锋芒,自身却随时都会折断。
“没事。”
李天澜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老肖,你说什么是真正的无敌?”
肖默海张了张嘴,最终苦笑起来:“我不知道。”
他一个惊雷境,而且是无望无敌的惊雷境,哪里知道真正的无敌是什么?
“这样的问题,只有殿下这样的人才会有答案吧。”
“我能看到,但是没有路,所以我也没有答案。”
李天澜静静道:“我找了很多条路。”
他眯起眼睛,略微沉默了下:“也许,祖师当年是对的。”
一片死寂的宿舍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层。
但空气却并不潮湿,反而极为干冷。
锐利的剑意密密麻麻的充斥在宿舍的每一个角落里,无数细微的剑光相互盘旋,震动着空间,宿舍里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形状逐渐扭曲着,然后恢复原状,随即再一次被新的剑意扭曲。
没有规律的扭曲无处不在。
宿舍里的空间看上去无比的模糊,仿若虚假。
李天澜坐在床上,默默的看着中洲军部发给肖默海的文件。
东城无敌。
军师。
军师的代号直接被写进了文件里,这意味着什么?
东城无敌来监狱视察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军师来这里,摆明了跟自己有关系,这件事情能被写到文件中,也意味着得到了中洲议会的认同。
可自己现在严格来说还算是中洲的重大嫌犯,议会为什么会同意军师过来?
李天澜看了看表。
距离文件中说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他索性放弃了研究近期局势的想法,随意的抬了抬手。
轻微的声响中,肖默海刚刚抱过来的一叠资料瞬息间被剑气搅碎成了一片微尘。
李天澜转过身,从床上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开机。
电脑没有联网,更没有任何多余的设施,除了最基本的功能之外,桌面上只有一个视频。
视频在半年来已经播放了无数次,李天澜静静的看着。
铺天盖地的剑气夹杂着落叶劈开了山峰,一剑遮天。
半年的时间,无数次的推测和观察,李天澜越来越确定,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剑几乎就已经等于是武道的终点。
确切的说,是出这一剑的人,真正站在了武道的终点之上。
半年的时间,观察了无数次这一剑,李天澜如今已经大致可以推测出这一剑如果是全力出手时的威力,那是真正的石破天惊,即便李天澜走到最终的顶峰,成就也不过如此。
所以在整个黑暗世界都在好奇他到底是谁的时候,李天澜想的只是他怎么做到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时间,对方就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匆匆过客一般,一剑毁了帝兵山之后就再无消息,那架私人飞机至今仍旧停在北海机场,全世界任何国家和势力至今都没有找到与对方有关的丝毫线索。
还是没人知道他是谁。
但李天澜却如今却隐约能够猜测到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剑的。
他的猜测或许不一定正确,但在他看来,这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一条道路。
这原本也是预想中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站在他如今的高度上,以他的年纪看着前方的武道,他有很多的选择,不同的道路,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李天澜对自己的武道有着清晰但却并不明确的规划,之所以没有明确,就是因为他的选择太多。
一条道路最为稳妥,走到武道终点的可能性略低,但胜在安全,耗时略长,这条道路最低的限度,李天澜预计自己都可以走到王天纵在东欧时的那种程度。
第二条道路相对稳妥,有一
定的可能性走到武道终点,但却需要大量的积累,李天澜预计走这条路的话,他就算能够到达巅峰,起码也要二三十年的时间。
而第三条道路风险最大,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算是全无安全可言,而这条路代表的武道方向也有些模糊,或者说,这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武道,走在这条路上,李天澜可以确定,自己只要不死,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自己的杀伤力达到真正的巅峰。
他一直在犹豫自己的选择,以他的性格,第三条道路对他的吸引力简直就是致命的,而在他还没有下定最后决心的时候,面前这个视频直接给了他巨大的启发。
起码在李天澜看来,对方这一剑堪称是走第三条道路登上终点的典范。
而所谓的第三条道路,或许不能说是对李氏战神图的颠覆,但某种程度上而言却可以说是跟战神图的方向背道而驰的。
这条道路,也可以说是最初的道路。
李天澜缓缓抬起手掌。
晨曦还不曾亮起,宿舍里一片漆黑。
一抹无比微弱的微光出现在他指尖。
细微的剑气在他手中缓缓缭绕。
李天澜静静看着指尖的光线,整个手掌陡然一震。
“嗡!”
寂静的监狱中陡然响起了一道轻微的嗡鸣,如同剑锋震动空气的声音,下一刻,细微的碎裂声在整个监狱里响了起来,以李天澜为中心,监狱的地面陡然扩散成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缝,裂缝飞速的蔓延,几乎眨眼之间弥漫到了整个监狱。
这一刻监狱里所有的犯人都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的墙壁。
一道又一道的裂缝不停的辐射出来,合金构造的监狱直接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磅礴而森冷的锋芒将整个监狱彻底包围起来,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的裂缝冲出了迷宫监狱,冲进了广场,地面上的裂缝曲折延伸,广场上方坚固透明的罩子出现了无数的裂缝,无比磅礴的锋芒冲出了监狱的地表,外界大片的黄沙震动了一下,下一秒钟,惊天动地的轰鸣声直接响了起来。
荒漠监狱似乎一下子从深夜变成了白昼。
森然的力量一瞬间超过了天眼武器系统的警戒线,下一刻,无穷无尽的激光与炮火在基地中不停的喷射,周围数十里的荒漠刹那之间变成了一片焦土。
不止是犯人,甚至就连肖默海都在瑟瑟发抖,大汗淋漓。
炮火汹涌不绝。
李天澜站在窗前,看着荒漠里璀璨的烟火,重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一道细微的裂纹在他手中绽放出来。
如同地表上的裂纹一样,细微的裂口顺着他的手掌不断扩大,瞬息之间,他的手掌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缝,鲜血从裂口中涌动出来,在伤口表面上滑动着。
窗外炮火的闪耀下,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李天澜看着手里的鲜血,握了握手掌。
沾满了鲜血的手掌上腾起了一抹淡淡的白雾。
白雾在手掌上涌动着,细微的伤口很快就彻底愈合。
李天澜沉默着,面无
表情。
“没事。”
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距离宿舍门口不远的敌方,肖默海的身体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一脸的惊魂未定。
良久,他才拿起电话打给了值班室,随意吩咐了一下监狱维护的事情。
他根本不担心犯人们会越狱。
刚才那道锋芒虽然撕裂了整个监狱,但依旧是一个整体,犯人们有没有打破的本事不说,就算真的能逃出去,窗外那一瞬间足以覆盖数十里范围的无尽炮火也足以让人不敢有逃跑的念头。
肖默海放下电话,怔怔出神,整个人再也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对李天澜可谓闻名已久,李天澜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肖默海殷勤的伺候着这位据说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天骄的人物,可谓兢兢业业,但一直让肖默海忐忑的是,他并不清楚李天澜的力量,只知道他很强,是黑暗世界最年轻的无敌级别的战斗力。
这个说法实在太过笼统。
而最近半年来,外界的局势风起云涌,肖默海的信心虽然还不曾动摇,可随着局势的发展,他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躁,李天澜迟迟不能进入无敌境,更是让他有些慌乱。
可此时此刻,看着周围墙壁上密集的如同蜘蛛网一样的裂缝,看着荒漠外纵横天地的激光与炮火,他的内心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是荒漠监狱的监狱长,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监狱附近的两个军事基地。
尤其是全自动化的天眼基地。
作为全自动化的军事基地,监狱长也有最基本的操控权限,而即便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天眼基地仍旧可以做出反击,因为这套系统的核心加入了自动的识别系统。
而这其中的衡量指标,则是以破坏力界定的。
窗外的炮火依旧在疯狂闪耀着,无休无止。
肖默海打开了电脑,进入了天眼的武器操作系统。
系统的主页面上,一个大大的S正在不停的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只有两种情况下,系统会自动进入开火状态。
第一种是遇到巨大破坏的时候。
所谓的巨大破坏,在系统中被称之为X级。
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在监狱遭受到极大破坏的时候。
极大破坏,在系统中的代号是S级。
所谓的破坏力不仅局限于人力,爆破,轰炸等一系列的指标都可以在其中运算。
S级的破坏力。
如果只说人力方面的破坏强度的话,这种破坏力,已经接近了巅峰无敌境的水准。
接近巅峰无敌境。
毫无疑问,这就是李天澜如今的实力。
在他还没有正式进入无敌境的时候的实力。
肖默海的神色有些振奋。
李天澜来到荒漠监狱已经一年的时间,如此人物,根本不可能荒废在这里太久。
很显然,李天澜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他离开这里的时候。
这个时机,应该越来越近了。
东城无敌到达荒漠监狱的时间比预计中早了大概两个小时。
上午九点五十分,直升机在荒漠监狱前缓缓降落。
临时得到消息的肖默海甚至来不及通知李天澜,手忙脚乱的出来迎接,握住东城无敌主动伸出来的手掌的时候,他的上身几乎要弯到了地面的黄沙里。
“本来要去看北疆的军区转一圈,临时取消了行程,来早了。”
东城无敌笑了笑,看着肖默海的眼神极为友好,这半年的时间,豪门集团的损失极为惨重,但东城家族却收获颇丰,有很多次机会,东城无敌手里都拿到了一些相当不错的实权位置,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在中将中含金量最高的战区参谋长位置,这本来是给肖默海准备的,算是酬功,只不过肖默海本人却直接拒绝了这个调动,抱紧李天澜大腿的姿势极为坚定,这也正是东城无敌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更是他原意跟军师一起来到这里的原因,所以调动虽然没有成功,但对于肖默海,东城无敌却越来越欣赏。
身在体制之内,除非站在体制的最顶峰,否则个体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对集体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东城无敌无意去考验肖默海的忠诚度,对方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起码已经有了值得被信任的资格。
“默海,我介绍下,这位是轮回宫的军师,这位是荒漠监狱的监狱长肖默海中将,两位初次见面,今后应该多亲近亲近。”
东城无敌的笑声爽朗。
“您好,军师阁下。”
肖默海抬起头看了军师一眼,主动伸出手。
宽大的斗篷笼罩了军师的浑身上下,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中却带着十分友善的笑意:“肖将军好,这一年,多谢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听出了对方意思的肖默海笑着摇了摇头,伸手道:“部长,阁下,里面请。”
“天澜呢?”
东城无敌走进监狱,随口问道。
“殿下应该正在冥想。”
肖默海轻声道,东城无敌早来了两个小时,他来不及通知李天澜,也不敢打扰他的冥想,所以根本不曾派人去叫他。
东城无敌不以为意,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肖默海的肩膀:“你带我转一圈,军师要跟天澜单独谈谈。”
军师对着肖默海点了点头,声音清缓道:“麻烦将军了。”
“小事一桩。”
肖默海摇了摇头,叫过一名副监狱长为军师带路,自己则陪着东城无敌走向监狱区域。
军师沉默跟在副监狱长后面,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措辞,心态平和。
监狱内部的空间一片干冷。
越是往里走,里面就越是安静。
脚步声在四周回荡着,周围的空间看上去极为空旷。
“这些裂缝是怎么回事?”
军师随口问道。
他早就注意到了荒漠监狱的破损情况,在外界阳光和黄沙的映衬下,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缝看起来不起眼,但一走进监狱,四周的墙壁,地面上盛开的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缝顿时变得触目惊心。
“是昨晚突然出现的,监狱长已经在派人修理了。”
副监狱长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昨晚突然出现的...”
军师沉吟了一会,刚想开口,却突然发现前面带路的副监狱长下意识的站住了脚步。
前方原本干冷的空气一瞬间转为最为森然的冰寒。
似剑非剑的锋芒逐渐覆盖过来,凌厉,刚猛,阴森。
站在这片锋芒中,军师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起来,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动。
“前...前面就是殿下的住处。”
副监狱长脸色苍白,不敢继续前进,只是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宿舍门。
军师深呼吸一口,感受着周围环绕在他周围的锋芒,沉声道:“殿下,我是军师。”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传递出去,带起了一片回音。
短暂的沉默后,视线中的宿舍门无声无息的打开,李天澜沙哑的声音响起,简短淡漠:“进来。”
军师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的迈步。
空气里的锋芒不动声色的向前推进着,速度很慢,但迟早能够笼罩整个监狱。
军师的身影愈发小心,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走了足足五分钟才到达门口。
门口内部是一片朦胧的有些虚假的世界。
锋芒似乎将宿舍里的所有空间都完全撕碎,支离破碎的空间不断飘荡着,空气在扭曲,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一片模糊的空间里,一动不动。
“殿下。”
军师的声音平静。
宿舍里,李天澜随意抬了抬手掌。
凝聚到极致的锋芒陡然变得平稳下来,破碎的空间不断聚合,眼前的一切顿时变得清晰。
军师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的盯着眼前瘦了好几圈的李天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空间从模糊到清晰的那一瞬间,军师隐约中看到的只有一把彻底出鞘的神兵,锋芒惊天,极致的危险与锋芒甚至在最短的时间里直接压制了他的本能。
“殿下,你...”
军师深深看了李天澜一眼,才深呼吸道:“你放弃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优势没有意义。”
李天澜淡淡道:“真正的实力才有意义。”
“可这条道路是错的!”
军师的声音有些恼火:“走这条路的人,数百年来,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不是肖默海,此时此刻,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李天澜现在的问题。
那种危险的感觉实在太过凌厉,在军师的感知中,这种压迫性甚至已经接近了轮回宫主的层次。
现在的李天澜战力或许还不到巅峰无敌境,但绝对已经相差不远。
这是个什么层次?
如果距离说明的话,曾经的中洲战神古行云,轮回宫的燃火,甚至教廷那位隐藏了实力的圣裁军团次长,还有在东欧曾经打出风头的罗斯柴尔德族长保罗,都是这个层次的强者。
李天澜今年不到二十五岁,真实战斗力已经触摸到了这种层次...
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他眼下的状态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军师看到他的同时就已经确定了他如今选择的道路。
李天澜最强的是什么?
从战斗力角度上来说,他最强的自然是他的剑意,可综合来说,他最强的地方,在于他身负龙脉,龙脉无穷无尽的生机赋予了他可以直接走到武道终点的身体。
可是如今,李天澜却在刻意的放弃自己的身体,他在故意降低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用最快的方式追求最恐怖的战斗力。
这无疑是武道中的魔道,好处是进度速度足以令人瞠目结舌,是真正武道速成的方式。
军师想到了李氏数百年来一直威震黑暗世界的战神图。
包含着李氏所有绝学与传承的战神图。
战神图追究的是武道各方面的平衡,用没有缺点的武道驾驭最强的剑,破碎万物。
而李天澜如今选择的道路,却几乎与战神图截然相反,这很像是那位自创了战神图的林族先祖最初走过的道路,不在乎自身的弱点,也不在乎敌人的弱点,这样的道路不在乎一切,自己就是一把真正无坚不摧的神兵,锋芒所过,万物成灰。
那位林族的先祖确实在这条道路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林族和李氏的今天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可问题是如果这条路是正确的,那当初他为什么还要修改自身绝学自创战神图?
军师看着李天澜。
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片火光。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他突然问道。
他的语气很认真,眼神里却全部都是复杂。
“恭喜我?恭喜我找到最适合我的道路?那确实应该恭喜。”
李天澜笑了笑。
下一秒,他整个人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
安安静静的军师一瞬间接近了他身边,双手提着他的脖颈,猛地一把将他的身体撞在了墙上。
李天澜能躲开,甚至可以反击,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砰!”
巨大的震动声中,李天澜的后背与墙壁轰然相撞,合金墙壁不停的震动着,一些裂缝再次扩大。
李天澜的脸色一白,鲜血从嘴角流淌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你他妈会死的!!!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军师暴怒的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声音咆哮着响起,几乎要覆盖大半个监狱:“我恭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自己看,这种程度的冲撞,普通的半步无敌境都能承受的下来,你他妈现在在吐血
,你所谓的道路是正确的?狗屁!全他妈是狗屁!你是可以成功,你继续这样下去,五年,甚至三年之后,你就能走到王天纵当初的高度,然后呢?那个时候你多大?二十六岁?二十八岁?你甚至活不到三十岁,举世无敌有什么用?你会死的!”
李天澜咳嗽了一声。
丝丝缕缕的白雾蔓延出来,他震荡的内脏快速愈合。
他看着军师的眼睛。
军师的双眼之中满是近乎疯狂的愤怒,还有痛惜,但这种痛惜却并不是对他,仿佛是在对别人。
“砰!”
李天澜身躯随意一震,军师的身体直接被震飞出去几步,李天澜直起身体,淡淡道:“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你要什么态度?你是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甚至现在黑暗世界没人是你的对手,你无敌了,那又怎么样?几年时间的无敌?你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就这么想死?我为什么要注意态度?你有种杀了我啊,我好提前一步下去跟宫主说,她在东欧豁出去一切成全的人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李天澜猛然沉默下来。
军师呼呼的喘着气,死死的瞪着李天澜,眼神里的温度缓缓消失,甚至连火苗都变得冷淡。
“你太激动了。”
李天澜说道。
“不。”
军师摇了摇头,他的神色有些疲惫,又像是长时间压抑突然爆发出来之后的茫然:“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值。”
他是真的有些觉得不值。
替那个谋划了多年最终在东欧压上了自己的一切,真正倾尽了全力把一切都做到最好的女人不值。
如果她看到现在的李天澜,该有多伤心?
军师内心抽痛,这个问题他甚至不敢去想。
李天澜沉默了下,缓缓道:“宫主的遗骸找到了吗?”
东欧五国,雪国,北海王氏,都在摩尔曼斯寻找轮回宫主陨落后的遗骸,这也是他跟北海王氏交易的一个重要条件,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军师在负责的。
“没有。”
军师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不想多说。
“没什么值不值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军师冷笑起来。
“我暂时很难解释这个现象,但如果想要身体恢复的话,对我而言并不算难,龙脉的生机一直在加强我的身体承受能力,所以在杀伤力彻底超越无敌境的境界之前,我可以一直追求最大的杀伤力,龙脉能够慢慢修复我的身体,你现在来的不巧,我现在正是状态最微妙的一段时间,你看到了,每次出手,我基本都会受伤,但在过两个月,这个问题应该就可以得到解决,我有着取之不尽的生机,正好可以跟我选择的这条道路形成一个新的平衡。”
李天澜平静道。
军师皱了皱眉,看着李天澜:“当真?”
“还记得半年前袭击北海王氏的那位神秘天骄吗?”
李天澜问道,眼神有些恍惚。
军师的眼神闪烁了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身上应该也有着类似于龙脉的无尽生机,所以才会跟我一样选择这条类似的道路,他的年纪并不大,如果不是在这条路上走到终点的话,他不可能有这种破坏力,结合他的年纪,那种强大的力量,本身应该也是在压榨他的身体承受极限才对。”
李天澜轻声道。
“所以这就是你今后的武道?”
军师缓缓问道。
“最终的武道还是要平衡。”
李天澜笑了笑:“但我现在不需要,最起码在我超越无敌境之前,不需要这个。”
他手指轻弹,剑意在空中凝结成冰。
巴掌大小的冰块漂到了军师面前,算是给了倒了杯水。
李天澜招了招手道:“坐。”
军师深呼吸一口,压下内心的激动情绪,坐在了李天澜对面。
“说正事。”
李天澜缓缓道:“你今天来想干什么?”
军师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轻声道:“我想给殿下一个建议。”
“说。”
李天澜头也不抬道。
“我建议殿下继续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军师认真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