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澜深深的看了军师一眼。
对方突然来这里是一个意外,而对方的建议更是一个意外。
他被关押在荒漠监狱已经一年的时间,特别是最近半年,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武道上,没有关注外界的任何事情,也没有对其他事情发表过半点看法。
这样的情况下军师建议自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是说外面还稳得住?
而且他能说出这句话,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现在难道已经可以随时处出去了?
这半年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说你的理由。”
李天澜看着他,平静道。
“事实上在半年之前,李华成总统就找东城部长沟通了这个问题,他原则上已经同意不在对您进行限制,只不过消息被东城部长压了下来,这半年来,中洲很热闹,前几天的时候,总统再次跟部长沟通了这个问题,部长还是没有答应。不过已经有消息传过来,近几天,对方应该会有重量级的人物过来,亲自请您出狱。”
军师轻声道:“但是我和部长都希望您暂时可以留在这里。”
“我在问你理由。”
李天澜抽出一支军方的特供香烟点燃,轻声道。
“因为自由。”
军师认真的开口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可能是华正阳亲自来荒漠监狱请您出狱,对方很有诚意,但我希望您可以拒绝,因为真正的自由,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军师从一旁拿起了一叠资料,递给了李天澜。
李天澜眼神眯了眯。
华正阳亲自来荒漠监狱请他出狱?
这确实可以说是学院派和太子集团最大的诚意了。
华正阳可不是普通的中洲议员,而是九位理事巨头之一,内阁的二把手,学院派的领袖,正好可以代表双方的意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能来,等于是给足了李天澜面子,只要他点头,齐木林的事情就可以完全过去了。
他伸手接过了军师递过来的文件看了一眼。
资料上大都是半年来发生的比较重要的事情,涉及的领域极为广泛。
二月初三,北海王氏展开了一场涉及到整个行省的大搜查,搜查持续一周,将近六千多名各大势力潜伏在北海的情报人员一一落网,王圣宵拒绝了各大势力赎人的请求,一人一剑,亲自处决了所有情报人员,鲜血彻底染红了北海。
二月十二日,夏至秘密进入隐龙海拜访李华成,双方的会谈持续了将近六个小时。
二月二十三日。
北海军团第一批老兵召回计划落幕。
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将近十万名北海军团的退役老兵重新入伍。
二月二十六日。
北海正式启动征兵计划,预计征兵八十万。
三月初,中洲召开议会会议,东城无敌力挺北海王氏与东南集团。
三月中旬,号称豪门集团后花园的秦州行省易帅,秦州议长田苏被调任幽州,明升暗降,实际上等于被彻底架空, 豪门集团田家声势大降,秦州议长由学院派的某位少壮派担任。
三月底,北方集团领袖周云海亲自对豪门集团开火,学院派与太子集团全力支持。
四月初的时候,警察部内靠近豪门集团的副部长被调离,同月,中洲议
会驳回了东城无敌提议白清朝担任军部秘书长的提议,中洲北海某个大型舰队负责人被拿下,风暴毫无征兆的席卷军方,海军一位实权中将黯然落马。
北方集团骤然出手,周云海借助这次博弈彻底稳固了自己在警察部一言九鼎的权威,同时拿下了北方市的军权。
四月底,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老总提前退休,中洲一家大型银行总行的老总被秘密调查。
五月初,北海王氏在华亭,吴越,以及幽州的三家上市公司遭遇打压,并且迅速被吞并了大量的股权。
五月中旬,东南集团继苏星河之后,因为上市公司被收购的问题,吴越总督被牵连,调离现任岗位,同一时间,王逍遥的挚交好友,华亭市长岳醇光调任吴越担任总督。
华亭理事,监察部长张肖华调任幽州监察部。
北方集团一位干将调任华亭,担任市长。
从这一年的五月份开始,东南集团数年来图谋华亭,所有的成果可以说彻底被毁于一旦,同时因为站在王逍遥身边的岳醇光立场坚定,他调任吴越之后,跟王青雷配合默契,对于北海王氏的族长一系而言,他们在华亭的成果毁于一旦的时候,也正式对吴越失去了控制。
吴越。
数百年的时间里,这一直都是中洲最发达的省份,它一直被东南集团抓在手里,是他们最坚固的堡垒与后花园。
数百年的时间,直到今年五月份。
吴越行省,失守了。
这可以说是东南集团和北海王氏近几十年来遭遇的最为惨重的损失。
东南集团内部,王青雷等于已经跟叶东升彻底翻脸,他死死的抓着吴越,还在蠢蠢欲动。
而学院派和太子集团似乎暂时满足,矛头从东南集团身上暂时转移,所有的火力同一时间对准了豪门集团。
狂风骤雨!
北方集团。
还是北方集团。
似乎尝到了甜头的北方集团再一次坐起了急先锋,在学院派与豪门集团长达几年的合作蜜月期结束之后,学院派第一时间想要拿回来的,就是曾经属于他们的辽东。
五月底,辽东两位靠近白清浅的理事被更换,一位属于北方集团,一位属于学院派。
六月中旬,东城无敌最重视的中坚干将之一,中洲海军司令员南将军被调任幽州,在东南集团和豪门集团的全力反对下,南将军的职务从中洲国防副部长变更成了总参副部长,明升暗降,只是相对于最开始的结果,南将军起码还保留了一定的实权。
海军内部随即进行了一系列的清洗。
北方集团再一次扩张,而其中占据大头的,却还是学院派与太子集团。
六月底,已经逐渐稳住的东南集团再起波澜,安全部长樊天印主动辞去了部长职务,这似乎是东南集团给予豪门集团的补偿,七月初,经过短暂而激烈的博弈和运作之后,曾经属于李氏的神圣近卫,号称最强燃火境的火男正式担任中洲安全部长。
所有的事情似乎在这一段时间里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李天澜认真的看着。
军师递给他的资料,每一件事下方都有一份名单,那是议会最终的表决结果。
名单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可见中洲这段时间的议会全体会议召开的很勤快。
李天澜眯着眼,认真的看着
这份名单,眼神闪烁。
名单上九位理事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
但随着时间的退役和事件的更新,下面一些议员的态度却逐渐出现了转变,一些原本属于学院派和太子集团的议员中似乎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为了确定这件事情,李天澜再次往下扫了一眼。
七月份,防暴部部长遭遇了大量的举报,这位一直都亲近豪门集团的高级将军虽然最后依然被拿下,但投票的结果却越来越有意思。
七月底,边禁军团黑龙军军长,中洲中将雷神被军方列入了调整名单,理事会议上,东城无敌似乎忍无可忍,大发雷霆,直接在会议室里摔了杯子,甚至差点跟太子集团的某位议员在会议室里大打出手,调整最终被取消,近期来一直都担任着先锋角色的北方集团这次沉默下来,完全弃权,而学院派和太子集团内部的投票结果,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八月底。
也就是几天之前,南粤行省总督被调任幽州某部副部长,这位同样是豪门集团某个家族的中坚人物,北方集团再次发力,总统的位置虽然没有拿到,但却成功又拿下了南粤的一个理事的位置。
而投票的结果却变得越来越明显。
一次又一次的投票结果中,竟然有属于学院派和太子集团的议员开始反对李华成和陈方青的提议。
这种反对很细微,每次反对的人不一样,但却每次都有,可见两大集团内部已经开始动荡。
是因为近期太过激烈的博弈影响了国家大势?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李天澜看了一眼军师,沉声道:“怎么回事?”
“您看出了什么?”
军师微笑着开口道。
“北方集团,这半年来发展很快,他们的实力增强了很多,而一些议员,态度有些问题。”
李天澜沉吟道。
“确实,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华正阳近期才会来荒漠监狱请你出去,他们已经从豪门集团拿到了比较满意的好处,为了平息一些声音,他们现在准备放过你这个主要矛盾,联手继续针对北海王氏了。”
“换句话说,他们决定施舍给您自由。”
军师淡淡道:“但我不认为您需要施舍。”
“殿下。”
军师看着李天澜,轻声道:“您想过自己掌控一个可以左右中洲大势的集团吗?”
“比如呢?”
李天澜淡淡道。
“比如豪门集团。”
军师认真道。
“豪门集团?呵,等我出去之后,豪门集团还有左右大势的能力吗?”
“当然有,而且会比现在更强。”
军师肯定的说道。
“凭什么呢?”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就凭我是军师。”
军师顿了顿,突然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斗篷。
一张李天澜熟悉的清瘦的中年脸庞出现在李天澜面前,笑容随和。
“天澜。”
他轻笑着,主动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军师,我们好久没见了。”
李天澜身体一震,双眉猛然扬了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深呼吸了一口。
“原来是你...”
房间里一片寂静。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军师。
军师伸出来的手掌缓缓收了回去,不动声色的跟李天澜对视着。
原来是你...
只是怎么可能是你?
李天澜突然想到了三年多前他跟军师在华亭的一次对话。
那个时候,军师其实就已经告诉他,轮回宫的总部在中洲。
在所有人都能看到但却察觉不到的地方。
这样的总部没有具体的地址,但却是一个大型势力的内核,一种无比稳固的纽带。
军师直接掌控的,就是轮回宫的总部。
“你很意外。”
军师看着李天澜笑了笑,他摘下了斗篷,态度上也有了细微的变化,气度愈发平和。
“我曾经听月瞳说起过,中洲有几个看上去低调但实际上连北海王氏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这样的人不多,你是一个。”
李天澜缓缓道:“不,应该说你甚至能排在首位。”
“你是说各大集团的威胁名单?”
军师挑了挑眉:“我知道这个东西,虚头巴脑的玩意,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所谓的威胁名单,但北海王氏对你确实非常重视。”
李天澜淡淡道,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的思考军师的真实身份一旦曝光对整个中洲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力:“北海王氏已经在怀疑你的身份了?”
“没有。”
军师摇了摇头:“我一直以来并没有做什么,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我跟北海王氏合作次数最多,所以他们对我的防备也是最深的。论硬实力,我肯定是拼不过北海王氏的,某些方面,轮回宫很有优势。可是轮回宫短时间的发展,底蕴不可能超过数百年积累的北海,王天纵忌惮我,是因为他搞不清楚我想要什么,不知道我的软肋,其他集团忌惮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军师递给李天澜一支香烟,缭绕的烟雾里,他的声音有些飘忽:“殿下,你知道各大集团的威胁名单吗?”
“具体说说。”
李天澜面无表情,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不是因为军师变化的态度,又或者是他微妙的忠诚度,而是面对一个庞然大物,而且还是名义上属于自己但自己却根本掌控不住的庞然大物的时候的本能反应,这与他得知圣徒是蜀山涅槃剑主卫昆仑时不同,蜀山很强,剑洒西南,在整个西南特战领域都堪称是一枝独秀,但李天澜依然没觉得有什么威胁。
而军师。
他掌控的是轮回宫最核心的一部分力量。
说一句不好听的,不要说刚刚成立的东皇宫,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北海王氏,有王天纵坐镇的北海王氏,如果面对面的面对军师,军师一旦不顾后果的发疯的话,整个北海王氏同样会被他拖进无法自拔的泥潭里,如果军师现在是他的敌人,面对他的打压,东皇宫现在甚至连喘息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军师没有弱点。
他没有所谓的家族,只要带着家人往国外一躲,他就可以不在乎一切。
在这一点上,强如王天纵,或者未来的李天澜都不行。
前者有北海,而后者的未来,有天南,这是他们最大的羁绊。
“所谓的威胁名单,是各大集团对一些有实力,有潜力能给中洲造成极为重大伤害的人员的一个具体统计,这份名单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受六大集团掌控但却又不属于境外势力的中洲人。”
“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摇摇头。“不多,据我所知,不止是北海王氏,在六大集团各自的威胁名单里,我的名字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从这一点上来看,殿下,即便东皇宫崛起,甚至你进入了巅峰无敌境,你都不如我。”
军师笑眯眯的开口道。
“所以月瞳不止一次提醒我,你是整个中洲最不能小看的人。”
李天澜静静道。
“那小丫头啊,她在我那里学习过一段时间,当然,不是我亲自带的,她其实是非常出色的行政人员,只不过王天纵对她太过宠溺了。”
军师摇了摇头,看着李天澜,似笑非笑道:“她还说过什么?是在我那次撞破你们之后说的?”
李天澜挑了挑眉,只是淡淡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很有道理。”
“这也不重要。”
军师轻声道:“殿下,重要的是现在,我们是自己人。”
李天澜嗯了一声,不咸不淡,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他静静的看着军师的眼睛,声音平和:“你是吗?”
“当然。”
军师声音坦然:“起码现在,我与殿下是自己人。”
“那什么时候开始会不是呢?”
李天澜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军师沉默了下,缓缓道:“在我将宫主留给殿下的东西都交给你之后,我希望可以退休。”
李天澜手掌微微一颤。
他想到陨落在摩尔曼斯却至今都没有找到遗骸的轮回宫主。
想到了两人的见面。
他低下头,漠然道:“她还给我留下了什么?”
“一把刀。”
军师说道:“一把最锋利的刀。”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军师说过,他是轮回宫的持刀人。
“刀...”
他轻轻自语了一声,自嘲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她给我留下了一个足以左右中洲大局的集团。”
“不止是集团。”
军师认真的纠正道:“刀是整个轮回宫的核心,甚至您可以这样理解,轮回宫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刀也是一个组织的名字,但无论是什么名字,这都是宫主手中的力量,也是她要求我交给殿下的力量。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 轮回宫,其实本来是不存在的,刀,也是不存在的。”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说人话,刀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组织。”
军师一本正经的说道。
“......”
李天澜嘴角抽搐了下,双手握紧,内心成千上万匹草泥马呼啸奔腾着几乎要掀翻整片荒漠,他僵硬的微笑着,提醒道:“你刚才说过,它们是不存在的。”
“这要看你从哪个方面理解。”
军师缓缓道:“它存在,但也不存在,这样的组织没有总部,没有内部明确的规定,没有任何需要需要组织内成员遵守的规矩,组织内部的消息流通非常少,也从来不讲究什么,我是持刀的人,但却不是刀的领袖,宫主也不是,这样的组织没有总部和规矩,同样也没有所谓的领袖,从这方面来看,殿下,您可以把这个组织理解成一个市场。”
“市场?”
李天澜挑了挑眉。
“是的,市场。”
“这里甚至没有所谓的命令和服从,组织内部只有两个词汇是最重要的。”
军师认真道:“利益诉求,以及提供需求,所以他是一个市场,更是一个平台。”
李天澜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刀的结构最复杂,也最松散,这不止是一个集团这么简单,我们内部有着来自于六大集团的力量,他们的职务低的也许还没到副总督级,高的已经到了议员一级,甚至还有一位大集团的接班人,这里内部不止有官员,还有将军,有校官,有纵横中洲的商人,有明星,有技术人员,有杀手,有特战部队,它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中洲,截止到三个月前,我粗略的估计过,组织内的人员已经超过了三万人,其中副总督级别以上的官员,就有将近两百位,组织内的产业设计到了中洲将近四百多种领域,衣食住行,能源兵工,金融股票,网络传媒,勘测,航天,等等等等...我们不说政治层面的东西,只是说这些产业,如果全部集结起来,我们可以在第一时间调动超过两百万亿的资金,再说其他方面,我们可以在一瞬间将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中洲,殿下,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天澜的内心遭受着巨大的冲击。
两百万亿。
不是两百亿。
不是两千亿。
不是两万亿。
是两百万亿!
“这不可能。”
李天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这甚至是足以推翻所有秩序的财富。
“什么不可能?”
军师有些疑惑:“殿下说的是两百万亿?”
“你应该注意一点,两百万亿,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我们将所有力量都整合起来,实际上,这根本不可能做到,我们可以用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我们调动资源,是需要一个前提的。”
军师有些无奈。
李天澜内心一动:“就是你说的需求?”
“没错,有人有需求,所以才有人提供资源,最终才能产生合作,比如你想要拍一部电影,需要一系列的准备,你在前期运作的时候,会找不同的人,打通不同的关系,最终形成一个以这部电影为核心的小圈子,这个小圈子的每个人背后还有着其他的联系,然后形成了一个更大的人脉网络。再比如某个议员欠了我一个人情,而某位市长需要谋求一个副总督级的职务,我将有利益需求和可以满足利益需求的人凑在一起,将这件事情运作成功,那我就等于又影响到了一个小圈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这就是刀,一个隐晦的,但却近乎无所不能的平台,这其中甚至有很多当事人,都不清楚自己是刀的一员。”
“那有什么意义?”
李天澜摇了摇头:“这不是组织,几乎等于是一个微型的社会,但具体到个人,却是庞大到不可能掌控的庞然大物,你掌控不了,我也不行。”
“你的野心太大了。”
军师意味深长道:“完整的刀当然不可能掌控,但无数个圈子相互辐射,最开始总归是有一个源头的,或者说,是核心,我们掌控了核心的圈子,就可以去影响外围的一些势力,影响相互辐射,才能形成真正的大势,殿下,完整的刀,我不可能交给你,因为那也不是我的,但是最核心的一部分,我可以影响得到的,却是可以交给你的。”
他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李天澜:“这是组织中的核心人员,但他们并非我的下属,而是阻止内的重要盟友,刀不会领导别人,所以没有所谓的强势,组织建立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控制什么,我们不需要什么忠诚,我们需要的是用各种力量创造一个可以让我们自己满意的局面。”
“我将这种模式称之为盟友模式,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他拍了拍手中的名单:“都在这里了。”
不可思议,难以描述。
李天澜暂时还不能理解刀的全部含义,但仅仅是他在谈话中理解的一部分,就已经足以让他心潮起伏。
轮回宫没有所谓的根基和总部,在最初成立的时候,她建造的就是一个真正的微型社会。
李天澜低头看着手中的名单。
这份名单并不长,但具体到某个领域,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堪称是大名鼎鼎。
高官,将军,豪门,学者,明星...
应有尽有。
这是各自领域中军师可以影响得到的核心人员。
是影响。
而不是控制。
盟友模式...
李天澜认真的思索着这四个字,一时间竟然觉得越是深思就越有味道,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良久,才点点头,轻声道:“天才的创意。”
“创意并不出色,难点在于资源。”
军师语气平静道。
“你做的很好。”
李天澜缓缓道,他的声音很厚重。
这不是表扬。
而是钦佩。
“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我相信就是王天纵也做不到。”
“因为我是军师。”
军师沉声道:“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明白我想要什么,更清楚刀不是属于谁的东西。”
他顿了顿,摇摇头,自嘲一笑道:“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嘿...真是累了。”
“辛苦。”
李天澜的目光在眼前的名单上游移,思考着所谓的刀。
军师说难点在于资源。
但他少说了一种东西。
或者说是品质。
那就是绝对的理智,或者说是克制力。
对于李天澜而言,这是一个难题,或者说,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所谓的盟友模式。
一个确实能够发挥影响力但却又虚幻的近乎不存在的庞然大物,不同于集团,不同于国家,没有具体的组织结构,能够确保这种组织的生命力的,从来都不是权力,而是克制。
李天澜一时间无法评价这种模式与集团到底谁更有优势。
集团的人员凝聚,立场明确,有大局,进退之间都清清楚楚,所有人在集团里都可以找到一个明确的方向。
而盟友模式不需要这些,这种模式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显得无比赤裸,相互利用,你可以给我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一切都清晰了然,这里谈不上所谓的忠诚和立场,有的只是义务,但这种松散的模式却可以在各大集团内部都发出明确的声音,形成清晰可见的力量,而且并不会引起太多的警惕,这无疑是最适合轮回宫的模式。
而军师作为持刀的手,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只是默默的发展,从来都没有试图去控制过任何资源,也正因此,刀可以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但也只能说是影响,而不是控制。
这种模式,容不下任何强行想要控制什么的野心。
李天澜看着眼前的名单。
这可以说是刀的核心。
军师不能控制他们,但身为刀的重要盟友,军师把这份名单交给他,已经可以证明他能对名单上这些人施加很大的影响力。
李天澜不否认这些人能给他的帮助。
但是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
他做不到军师这般理智,所以当他接管这个组织的时候,在权力集中的过程中,这个势力必然会缩水,而且是相当程度上的缩水。
“我不太喜欢。”
李天澜敲了敲眼前的名单,直言不讳道:“不确定性太多。”
“我能理解。”
军师点点头:“但这是最好的模式。”
“这个组织,你能掌控多少?”
李天澜问道。
“我没有试图掌控过,他们是盟友,不是下属。殿下,换句话说,这个模式,放在各大集团,其实都是有效的,集团内部的各个议员,甚至李氏,都可以说是集团的重要盟友,而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高官,则是他们的一个个核心圈子,这个圈子有无数的资源和利益,于是最终形成了越来越大的圈子,先是盟友,然后是盟友的核心圈子,最后是被辐射的一些领域,这些全部加起来,就是集团。”
“而这样的集团有六个,也就是说六个圈子,于是就形成了如今的中洲。”
军师无奈开口道。
“但这不是集团。”
李天澜敲了敲名单:“这是刀。”
“这不重要。”
军师苦笑一声:“每一个集团,都是无数利益纠葛,并且经过漫长的时间,一代一代人的默契最终形成的。刀明确了每一个盟友的义务,看起来有些赤裸,结构也很松散,但我们却等于是将形成集团的过程缩短了很多倍,它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当运作起来的时候,发挥出来的作用是一样的。”
“如果我要求你尽可能的在组织内掌控一些资源呢?你可以掌控多少?”
李天澜看着军师的眼睛,缓缓问道。
军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找人做过一个笼统的模型,嗯,找了很多人,一些社会学家,心理学家,金融专家,等等等,这涉及到了很多东西,金融,人际关系,心理,政治,法律...这个模型在你出现的时候就开始做了,但直到不久前我才收到一个粗略的版本,如果我现在打破刀的结构,开始集中权力的话,我们大概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在有豪门集团全力配合的情况下完成转型,最终大概可以保留组织现有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实力,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我们可以直接掌控的力量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七。”
李天澜默然无语。
他还是不太可以理解刀这种需要具体运作才能管中窥豹的势力,自然也理解不了百分之五百分之七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这个缩水程度很惨重,直接缩水了几十倍。
“当然,即便是百分之五,具体的力量,大致也相当于北方集团超过六成以上的力量,嗯,我指的是半年前的北方集团。”
军师微笑着开口道。
“哦?”
李天澜挑了挑眉,内心微微一动,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说的这百分之五,相当于是你如今可以直接掌控的势力?”
“是影响。”
军师的声音很含蓄,他指了指那份名单:“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我足够尊重他们,他们也足够尊重我。”
李天澜再次拿起那份名单。
这就是那百分之五?
他认真的看着上面的名字,眯起眼睛,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
周宇。
中洲北方市议员,副议长。
这是周云海的外甥,说的确切一点,这是北方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他在北方集团的意义,等同于王静心在东南集团的意义,等同于邹远山在豪门集团的意义。
而现在。
重要盟友。
李天澜笑了笑,坦然道:“百分之五不够,百分之七也不够。”
“这是我能力的极限。”
军师微笑着,在某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嗯?”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但这未必是殿
下能力的极限。”
“在经营上,我不如你。”
李天澜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他从来不自高自大,但也不会妄自菲薄,如果只是说武道天资的话,他不认为中洲甚至整个黑暗世界有人配与自己相提并论,但经营一个大势力,并且将所有的一切管理的面面俱到,做一个合格的领袖,甚至雄才大略...
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很多东西,他懂一些,但不可能是那些常年沉浸在其中的老狐狸的对手,以他的年纪和阅历,甚至就连搞清楚刀的具体含义都困难,谈何掌控?
“这不仅仅是经营管理的问题,刀发展到这个地步,单靠经营与管理,殿下您眼前看到的,就已经是极限了。”
军师平静道:“有些东西,我有,而殿下不具备,但同样,有些东西,殿下有,而我不具备。”
“比如呢?”
李天澜摩擦着手里的名单。
“比如豪门集团。”
军师意味深长的开口道:“这也是资源,而且是殿下可以完全掌控的资源,刀是盟友模式,资源胜过一切,殿下可以完全掌控豪门集团,自然也能用这些资源给予我们盟友更大的支持,甚至给他们铺路,而作为回报,他们也可以给殿下更大的反馈。”
“你说错了一点,豪门集团并非是我掌控的资源,那么多豪门,总有看我不顺眼的。”
李天澜笑了笑。
“确实有。”
军师带着深意,轻声笑道:“可他们现在不是正在消失吗?”
李天澜微微一愣。
军师的声音继续响起:“洗牌是豪门集团与东南集团合作的基础,东南集团临时调整自己的计划,降低未来几十年在中洲的地位,就是要稳定大局,肃清王青雷带给东南集团的影响。豪门集团同样迫切需要洗牌,甚至是转型,从之前松散的结构中开始集中权力,简单地说,东南集团的未来,是以王圣宵和王静心为核心,所有不认同这一点的人,都会被清理出去,而豪门集团,则是以您和邹远山为核心,不认同的人,同样也遭受清理。”
“这种做法等于是刮骨疗毒,就算成功,也是元气大伤。”
李天澜皱着眉,缓缓道。
“北海王氏不得不为,他们势必是要妥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机清理掉一些不听话的,集团实力缩水,但凝聚力会更强。”
“而豪门集团虽然也在缩水...”
军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名单:“但我们的盟友,足以帮助我们度过虚弱的阶段。”
李天澜想到了北方集团半年来无数次充当急先锋。
想到了北方集团的接班人周宇。
想到了不断缩水的豪门集团。
这一切只是因为在其中加了一个军师,或者说加了一个盟友模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说说你的想法。”
李天澜看着军师。
“我没有想法,现在您不适合离开荒漠监狱,你的出现,只能进一步激化豪门集团内部的矛盾,不太适合洗牌。”
军师微笑道:“而且我们的盟友,还在期待您的成长,您需要更强的说服力来让他们坚定自己的立场,荒漠监狱很好,这里很安静,足以让您静下心来变得越来越强,想想王天纵。他在北海王氏,并不会插手太多具体事务,但有他在,整个北海都很稳定,为什么?因为他天下无敌。当一个人真正天下无敌的时候,他的威慑力,就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武道了。也只有那样的情况下,刀内部的力量,您才可以掌控更多。”
“至于外界...一切还尽在掌握之中,我希望等您离开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真正的新天地。”
李天澜深深的看了军师一眼,突然问道:“你打算让我在这里待多久?”
军师愣了愣,笑了起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殿下自己想在这里待多久。”
李天澜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没有回答。
军师希望他留在这里。
李天澜自己现在也不想离开。
两人的理由虽然不同,但结合到一起,却并不冲突,反而顺理成章。
李天澜留在这里是想要变强。
而军师是希望他变强之后拿回轮回宫主让军师暂时掌管的东西。
核心都是变强。
李天澜低头看着名单,眼神锋锐,就像是在看着一把真正的刀。
他再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喜欢刀这种极为松散的盟友模式,甚至可以说是不认可。
所谓的不认可,重点不是在盟友模式。
而是在于松散。
他不喜欢任何结构松散的组织,哪怕这种组织更加隐蔽,某些时候可以发挥出奇效,但太过松散,意味着不可控的风险太大。
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
他能抓住的,必须是可以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您什么时候能够真正进入无敌境?”
军师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懂你的意思。”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问刀的盟友今后有没有跟豪门集团合并的可能性,也没有问那些盟友的具体立场,现在的局面是豪门集团在不断的失血,规模缩水,实力降低,但因为这些盟友的存在,豪门集团整体上的力量并没有下降,中洲近期的人事异动中,其他集团高层都出现了反对的声音,这无疑是盟友的影响力。
但今后他们会如何做,军师不清楚,那些盟友自己也未必就有明确的态度和想法。
所有人都在期待李天澜的成就。
李天澜的成长,直接关乎这些盟友最终的态度。
单纯的武力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用处,最起码李天澜不觉得没用,历史上有太多个人勇武不能成事的例子,但在李天澜眼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能说明不能成事的武夫,还是不够强大。
当一个人有力量但却做不到打垮整个世界的时候,他的行动就是鲁莽,是不知天高地厚,是莽夫。
可当一个人的力量真正站在巅峰可以横扫一切的时候。
他就是神明。
天骄无谋。
一剑足矣。
莽夫与神明之间的距离,就是足够强大与绝对强大的距离。
而在那些盟友眼中,如果李天澜现在就已经走到巅峰,有天骄坐镇的东皇宫将会无限制的膨胀,占据无穷无尽的资源,统治黑暗世界,个体的强大可以让他绝对的意志在黑暗世界中畅通无阻,他的势力也将在世界的舞台上呼风唤雨,这样的人和势力,绝对值得任何盟友投靠。
而李天澜若是止步不前,他如今的战斗力虽然也是黑暗世界的顶尖水准,但仅限于此的话,那些盟友只会跟他渐行渐远。
最起码从现在来看,李天澜的个人进退,已经意味着太多东西。
而李天澜的战斗力一直在增长,但他却始终不曾突破成为真正的无敌境高手,这种表现已经让盟友们的内心有了迟疑,所以现在李天澜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他离开荒漠监狱,除了杂事缠身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而一般的杂事,军师和圣徒完全可以处理好。
军师愣了一下,轻声道:“目前外界的局势比较僵持,东南集团和豪门集团都在等待着一次大洗牌,我们双方虽然在合作,但有些事情,我们也是不知道的,夏至拜访过李华成之后,李华成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我猜测双方很有可能已经达成协议,所以现在双方都在争取掌控洗牌的主导权,而且两大集团内部,也会交易一些位置,殿下,我说实话,这种事情,您并不太擅长,这也是我建议您留在荒漠的原因,如果一切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新的平衡大概会在一年多后达成。那也是最适合您离开荒漠的时机。”
一年之后。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突然道:“换届?”
“是的,目前来看,李华成能不能留任,非常重要。”
李天澜想了想,轻声道:“李华成如果退下去的话,王青雷机会最大?”
“按照惯例,几年前的调整中,王青雷本应该成为理事的,那会宫主对北海王氏敌意很深,我们施加了一些影响,王青雷没有上去,现在回头来看,那会王天纵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也暗中运作了一些事情,导致王青雷留在了吴越,如此一来,即便李华成退下去,王青雷虽然有机会,但已经不是热门了,新的总统,大
概会是过度的人物,对我们而言,李华成留任,是最有利的局面。”
“但是李华成想要的可是北海。”
李天澜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你的意思是,夏至拜访李华成,给出的条件是支持他连任,从而让他放弃对北海的打压?”
他摇了摇头:“拿下北海,他功德无量,足以名垂青史,他接受的可能性不大。”
“不是每个人都像殿下这般锋锐逼人的。”
军师轻声道:“拿下北海是大目标,这就跟统一全世界是一样的道理,目标在那,但没多少人指望着会在很快的时间里完成这个目标,事实上,想要拿回北海的主导权,是要一点一点的完成的,中洲不允许北海分裂出去,但王圣宵又给出了自己的底线,所以这种博弈是真正的拉锯战,几年的时间,不可能有结果,也许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博弈。”
“事实上,这一年来,他们得到的已经足够多,我认为他们在达到某个预定目标的时候,会暂时停下来,徐徐图之。毕竟这一年多的时间,北海的征兵工作一直没有停下来,近二十万北海军团的退伍老兵重新入伍,同时北海军团有招募了近四十万的新兵,如今整个北海军团,人数已经超过了边禁军团,将近八十万的大军,一旦失控...嘿...”
“所以你认为在达到某个目标的时候,李华成会主动妥协,接过夏至伸出来的橄榄枝?这虽然是合作,但本质上也相当于是威胁。”
李天澜认真的开口道。
“不是妥协,政治不是战争,更不是毫无底线的斗争,这是艺术。天澜,你必须要记住这一点,这里有着世间最微妙的平衡。王圣宵摆出不惜一战的强硬震慑中洲,接下来就是妥协,一进一退,中洲确实比北海强势,但中洲的强势也不可能一步步退,事实上,强势之后,中洲也要选择性的让步,议会此番强势出招,到达某个程度的时候,势必会停下来,你不能认为这是低头,这可以说是转变策略。”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穿着元帅军装无比威严的东城无敌走了进来,意味深长道:“能坐在高位上的人,一举一动都不可能是全无目的的,强势,或者妥协,都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方法,他们强势出击,达到了目的之后遇到了难题,接下来必然要换一种方法,去图谋另一个目标。”
“部长。”
李天澜点了点头:“所以呢?”
“所以李华成会答应夏至,学院派在近十年的调整中状态并不理想,李华成一旦退下去,势必会遭到其他集团的联手挤压,连任对他来说很重要,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再次为学院派布局,所以他至少会答应夏至一部分的条件,他需要用这个时间,去拉拢一些人,来弥补学院派政治架构中的不足。”
东城无敌静静道。
军师眼前一亮,嘴角闪过了一抹笑意,东城无敌的说法,跟他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
“部长的意思是,那件事情定下来了?”
军师微笑着问道,他在中洲虽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毕竟不是高层,所以两人独处的时候,有些话是不好开口的,如今李天澜在,意味又不一样了。
“八九不离十。”
东城无敌犹豫了下,缓缓道:“总统与首相找我沟通过这个问题。”
“我不明白。”
李天澜直接道,这是疑惑,同样也是学习。
这所谓的艺术中的弯弯绕绕,他确实不太擅长。
“军师问的是一年后换届,东南集团的理事人选。”
东城无敌轻声道。
“定了?”
李天澜想到叶东升和王青雷之间的竞争。
“目前不太好说,但现在的局势...应该是叶东升和王青雷同时成为中洲理事。这也是东南集团能够勉强接受的结果。”
叶东升。
王青雷。
没有文思远。
李天澜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数百年的时间里,北海的议长第一次没有进入议会的理事席。
“这是夏至的妥协?东南集团宁愿放弃文思远,也要让王青雷上去?”
李天澜的双眉扬了起来。
“不愿意放弃王青雷的哪里是东南集团...”
军师嘿嘿一笑:“是学院派和太子集团不愿意放弃。”
“王青雷名义上虽然还是东南集团的领袖,但实际上已经跟夏至彻底翻脸,让他上去,等于是霸占了一个属于东南集团的名额,但却不会为东南集团的发展出力,大大削弱了东南集团的影响力,文思远虽然上不去,但却会留任,他的年纪不大,今后未必没有机会,而且他在北海威望很高,东南集团洗牌的时候,也确实需要文思
远坐镇北海稳定军心,这是夏至勉强可以接受的前提。”
“王青雷对李华成的位置很有野心,他在失去了东南集团的支持后,势必要寻求新的力量,学院派是最合适的对象,他出身北海王氏,跟一些已经退休但影响力很大的老同志都有不错的交情,学院派很希望通过他来团结这些力量,弥补自己的缺陷。”
李天澜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说这就是改变策略?王圣宵表现出决心后,学院派和太子集团已经明白不可能强行压迫,所以打算从内部瓦解北海王氏?王青雷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只要把他争取过来,他们就可以全力支持王青雷,六年后将他推到李华成的位置上,到时在图谋北海王氏的族长位置,如此一来,中洲就等于很大程度上拿回了北海的主导权?”
“大致就是这样了。”
东城无敌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纹:“不过细节方面还需要很多的交易,学院派力推王青雷,不可能没有条件的,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先让他争取族长,至少也要让他在北海王氏有着不弱于夏至的影响力,作为支持他上位的条件,北海行省的议长势必要换成学院派的人,恰好,文思远那时候应该要面临退休或者成为理事,这个位置会空出来,另外北海军团的军团长也会换人,这个也许会成为到时候包括我们都全力争取的目标,消灭团体的但却从不针对个体,这正是李华成的拿手好戏,也是学院派可以走到今天的关键策略,用在北海行省头上,依然是有效的。”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甚至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包括了多么复杂的算计,只觉得甚至比他的剑道还要复杂。
“真是荒唐...”
他深呼吸一口,喃喃自语道:“这是陷阱,夏至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这种做法...”
他认真的思考了下,缓缓道:“等于是只争取了几年的喘息时间而已,有什么意义?”
“几年之后,王天纵的状态谁知道会如何?”
军师淡淡道:“她就是在拖延,将希望压在王天纵痊愈上,只要他伤势恢复,一切还有转机,伤势恢复之后的王天纵,可是当世天骄。”
“她就那么确定王天纵的伤势可以恢复?”
李天澜有些不以为然。
“她没有办法。”
东城无敌说道:“她暂时看不到前路,只能拖延下去,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妥协。”
李天澜默然。
一个吴越行省,半个华亭,东南集团相当一部分力量,以及一位理事名额。
这个代价,可谓惨重到极致了。
李天澜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李华成留任帮助我们和东南集团完成洗牌,那留任之后...”
“他能留任,豪门集团的洗牌就不会有太多问题,到时我会把资源集中在你身上。”
李天澜目光一闪:“那到时北海王氏与东南集...”
“与我们无关。”
东城无敌断然道。
他的表情很安静,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酷与果决。
“与东南集团合作,我们最大的诉求,就是顺利完成洗牌,仅此而已。”
东城无敌说道。
李天澜张了张嘴。
这一刻,他隐约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是政治。
中洲议会看似退让一步,只是把时间拖后了几年,但却少了豪门集团这个棘手的对手。
豪门集团洗牌完毕之后,以李天澜为核心的集团必然给予壮大,吸收新鲜血液,到时候豪门集团也有可能成为瓜分东南集团的一员。
“所以洗牌完毕之后,我们转头就要对付东南集团?”
李天澜的声音有些复杂。
他对东南集团没有半点好感,但这种前一刻还亲密合作下一刻就刀光剑影的关系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跟东南集团无关。
跟政治有关。
东城无敌说这是艺术。
但这样的艺术,真的不容许存在半点感性。
这是理智到近乎残酷的艺术。
“洗牌完毕之后,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整合,并且与军师的力量对接,便于恢复实力,当然,这一切都取决于你那时的状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东城无敌看着李天澜:“那时我也该退下来了,那个时候的中洲如何,你不应该问我,要问你自己,因为那个时候,是你在带领豪门集团在议会博弈,对东南集团如何,全在你一念之间。”
“那时我也该退休了。”
军师轻声笑道:“殿下,那时候,就是你的舞台了。”
李天澜听懂了东城无敌和军师的意思。
所有人并没有为李天澜解决一切,包括轮回宫主在内,所有人做的,都只是尽力为他营造一个最有利于他的环境。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李天澜今后的命运,东皇宫的命运,北海王氏的命运,很多人,敌人的,朋友的命运,都看他如何选择。
而最关键的,就是接下来的这一年。
一年的时间。
军师希望他正式进入无敌境。
所有对他抱有期待的人都希望他在一年后.进入无敌境。
荒漠两年,修心养性,收敛锋芒。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真正一飞冲天的时刻。
因为他是当世天骄,没有人觉得这样的期待不合理。
甚至连军师都忘了,即便是一年之后,李天澜也不过才二十四岁。
人们现在期待的,就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无敌境高手。
如果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他甚至可以说是自有无敌境高手以来,数百年的时间里最年轻的无敌境。
那是当之无愧的奇迹。
李天澜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自语道:“一年时间...”
东城无敌和军师一起关切的望着他。
东城无敌嘴角动了动,摇摇头,笑了起来:“确实很难,天澜,没有必要为难自己,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年轻的无敌境高手,你迟早是要进入无敌境的,早一些,晚一些,问题不大。”
他语气顿了顿,继续道:“没必要纠结这一年的时间,事实上,如果李华成能够连任,那我们还有六年的时间,在他退下去之前,你能无敌境,是符合预期的。”
六年。
今年李天澜二十三岁。
六年后二十九。
接近三十岁的年纪,身体各方面已经到达真正的巅峰,进入无敌境没有丝毫问题,即便是再怎么怀疑李天澜潜力的人,他的战斗力摆在这里,根本没人相信李天澜进无敌境需要到三十岁之后,将近三十岁的无敌境,还有着真正走入巅峰的希望,这个时间,无疑是最合理的。
李天澜摇了摇头:“这不是很难的问题...无敌境...什么是无敌境?”
黑暗世界有无敌境高手,也有无敌级的战斗力,这种并不太明确但却真实存在的划分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所谓的无敌级战斗力,已经可以说明在战斗方面不弱于普通的无敌境。
但这个词语,往往代表着上限。
不曾进入无敌境的上限。
理论上来说,如果
某个人天资有限,在理论上,达到无敌级的战斗力,就是他的终点。
而对于一些天资非凡的人而言,无敌境,才只是开始。
无敌境最重要的就是领域。
李天澜的武道以剑为主,最重要的是剑气与剑意。
这种道路与领域完全不同,但意义却几乎一致。
因为剑气和剑意一样能够形成领域。
无敌境的领域,某种程度上而言就代表着完美无暇。
对于任何无敌境高手而言,领域都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强的防御。
现在的李天澜如果没有龙脉的话,他的战斗力不会衰弱,但跟真正的无敌境比起来,他的体力,抗击打能力,惨烈战斗中的续航能力都要差一些,只是在杀伤力可以与无敌境媲美。
也就是说,无敌级的战斗力,并不能代表完美。
李天澜能有今日的战绩,很大的原因,要归结于龙脉强大的生机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的不足。
如果要举例说明的话,无论是帝江,还是圣徒,又或者是王逍遥都是最好的例子。
他们现在都是无敌境。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就算在全盛时期,都不会是李天澜的对手。
因为他们初入无敌境,境界不稳,也就意味着对自身领域的掌握还不完美。
可如果他们彻底稳固了境界之后,帝江的双雷脉将完全发挥出来,这个过程或许要持续很久,也有很多初入无敌境的高手困在这一步,比如之前在圣榜末尾的那些水货。
可类似于帝江这种人一旦稳固自己的境界,战斗力完全是成倍的飙升,甚至可以上升到接近巅峰无敌,甚至直接进入巅峰无敌境的程度。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自然不可能是帝江的对手。
李天澜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路。
但对每一个无敌境高手而言,领域,就代表着完美无瑕,每个无敌境高手的领域,都是他们自己的道路。
无敌境高手的领域就如同他们自身掌控的一片天地,领域覆盖的范围内,他们的速度,力量,防御都有着极大的提升,完善自己的领域的过程,就是无敌境高手不断突破的过程。
剑道同样如此。
把自己的领域和剑道发挥到最极限,就是所谓的巅峰无敌境高手。
但这对于李天澜而言却是最大的难题。
因为他现在的条件太过完美。
太过完美,所以形成了瑕疵。
他的力量,速度,意志,剑意都太过突出,以至于暂时竟然找不到将他们糅合到一起形成自己的
剑道或者说是领域的可能性。
这也是他突破不了的关键。
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他就很难触碰到无敌境的门槛,只会被曾经的手下败将越甩越远。
但同样,正式因为他的各种条件都太过完美,一旦他真的将这些糅合到一起,他甚至不需要稳固自己的境界,战斗力就能直接飙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因为普通的无敌境需要在突破之后完善自己的领域,他们的领域,相对于他们突破前的状态,是最完美的,但进入无敌境之后,就等于有了瑕疵,需要不断的进步摸索。
而李天澜...
他不需要稳固境界。
因为他现在就是完美的。
一旦进入无敌境,他的领域也将是真正的完美。
换句话说,只要他可以成功突破,不需要任何过度,他就是巅峰无敌境。
这种武道上的次序颠倒意味着太多的东西,可以说是今后登上巅峰的潜力,但起码现在看来,这成了李天澜的难题。
一年之内进入无敌境。
不用几乎。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如是现在怎么样?”
东城无敌表情僵硬了一瞬,摇了摇头,轻声道:“还在昏迷,我每段时间都会去看她一次,如是现在在轩辕城,纳兰诗影已经在天南工作,北海帮助轩辕城建立了生物实验室,目前如是在休眠仓里沉睡,结果...还不太好说。”
李天澜沉默了下,轻声道:“那...”
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月瞳呢?”
“没有消息。”
军师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她去年从帝兵山离开之后就没了消息,没人知道她现在在哪,我的人一直在找,但现在还没有线索,她如果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话,我们恐怕很难找到他。”
李天澜笑了笑,表情有些复杂。
他看着军师,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话。
“殿下想问什么?”
军师主动开口道,他问了东城如是,问了王月瞳...
之后呢?
“小白呢?”
李天澜眯起眼睛,看着军师:“她为什么躲着我?”
军师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
哇,这几天状态贼差...这章少了点,这个,咳,嗯,那啥...
我这今天下雪了,贼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就是想BB,可能写得少有点心虚?
军师没有回答李天澜的问题,也回答不上来,事实上李天澜进入荒漠一年的时间,秦微白却离开了中洲,据说去了瑞士,这个消息已经在中洲一些小圈子里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想。
双方都不是无名无姓的小卒,东城无敌能来荒漠监狱,白清浅能来,军师能来,以秦微白的能量,她如果想去荒漠监狱,基本不会有什么困难,完全把李天澜当成是祖宗伺候的肖默海自然也不敢违背‘主母’的意思。
这样的情况下,秦微白却远离中洲,这不得不让人猜测一些其他的可能。
与深情不符。
很多人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意思。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随口道:“吃过了没有?一起吃点东西?昨天这里新到了一批海鲜,厨师的手艺还过得去。”
“知道你在这里受不了委屈,每天山珍海味的。”
东城无敌笑着说了一句,微微摇头,中洲每年拨给荒漠监狱的维护费用不多不少,两千多万而已,这是名副其实的公款,肖默海愣是从这笔钱中划出了将近四分之一当成了李天澜的伙食费,李天澜进入荒漠监狱以来,肖默海已经聘请了超过十位精通不同菜系的厨师,无数名贵的食材烟酒基本都是空运,监狱附近的一架战机,如今就是专门负责这个工作的,肖默海将需要的食材通知给最近的军区,然后派遣战机去军区去取,明目张胆,没有半点遮掩。
军部甚至议会上都讨论过肖默海乱用经费的问题,甚至不止一位理事提议将肖默海拿下,让他去中洲谈话,肖默海完全是不管不顾,一副死死抱着李天澜大腿的架势,而这么做的结果也很明显,那就是肖默海真的纹丝不动,不管遭受到了多少攻击,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的地位。
“走吧,一起去喝一杯。”
李天澜笑了笑。
东城无敌犹豫了下,微微叹息,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要去一趟北疆军区,晚上军部有会议,时间比较紧,下次吧。”
李天澜微微一怔,点了点头道:“也好。”
“那我也回去。”
军师站了起来。
三人一起走向监狱大门之外。
“北海的袭击者,有线索了吗?”
李天澜突然问道。
对于那位真正站在武道终点上的神秘天骄,李天澜自然也会好奇。
“没有。”
东城无敌摇了摇头:“就跟完全消失了一样,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他突然一笑:“这都快成了未解之谜了,也是因为他,这段时间黑暗世界平平静静的,不要说波澜,甚至一点浪花都没有,谁都怕成了出头鸟,被对方一剑灭了,只不过从那天之后,对方确实是没有什么消息了。”
李天澜挑了挑眉。
对于那位神秘天骄他确实有些疑惑,但同样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每次看那段视频,他都有种熟悉感。
李天澜摇了摇头,沉默之中,荒漠监狱的大门缓缓开启,三人之外已经是一片黄沙。
“部长保重。”
李天澜伸出手,表情平静而认真。
东城无敌深深看了他一眼,跟他握了握手,转身踏上了飞机。
直升机的旋翼呼啸着带动漫天的狂沙,越飞越高。
李天澜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飞舞的风沙被他的剑气弹飞出去,在原地形
成了一道土黄色的龙卷。
李天澜眯着眼睛,安静的像是荒漠烈日下的一抹微光。
肖默海走了过来,小心翼翼道:“殿下,中午吃什么?”
“上三号菜。”
李天澜转过身,走进监狱。
肖默海点了点头,李天澜在监狱内有专用的菜单,分为六种,按一到六号排序,每个菜单有六个菜是固定的,另外两个随意搭配,三号菜单是天府的菜式,辣椒放的很足,李天澜平时吃的最多的,也是三号菜。
两人走回监狱,顺着遍布监狱的细密裂缝,他看了看真正属于范围的那座迷宫的大门。
李天澜想了想,走了过去。
狱警已经一脸恭敬的打开了门。
“不用跟着我。”
李天澜道:“去准备饭菜,开瓶酒。”
肖默海点头记下,轻声道:“茅台还是五粮液?或者红酒?”
“都来点。”
李天澜道。
肖默海点点头,转身走向厨房。
监狱狭窄的走廊里亮着很能混淆人感知的微弱灯光。
李天澜在迷宫里默默的走着,一直走到了接近核心区域的敌方。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窄小的房门。
房门内安安静静。
李天澜挥手叫过一名狱警,淡淡道:“开门。”
这不符合规矩,但狱警没有半点废话,输入繁琐的密码后打开了监狱的房门。
轻微的声响中,一个简单的房间出现在李天澜面前。
普通的单人床,床垫很厚,看上去很舒服,老旧的杯子随意的扑在床上,大概十来个平方的空间里有一台书桌和一个座椅,书桌上摆着台灯,马桶在角落里,正对着马桶的一个小柜子上,摆放着一些书籍。
一名满头白发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带着花镜,坐在书桌前借助小窗户里的微弱光线正在看书,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看着李天澜,有些疑惑。
“新狱友?”
老人站了起来,皱了皱眉:“这里应该都是单间才对。”
他突然眯了眯眼睛,声音有些冷冽:“这么说,我要被处决了,给新人挪地方?”
“荒漠监狱很少有犯人被处决,这里可以说是没有死刑的地方。”
李天澜淡淡道。
“不是没有,而是不需要。”
老人看了李天澜一会,笑了起来:“每个呆在这里的人,都是生不如死。”
“你看起来倒是挺悠闲的。”
李天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
老人静静道,他看了看依然开着的监狱门,又看了看李天澜,似乎才发现李天澜跟犯人完全不一样的打扮。
“你是?”
老人有些疑惑。
狱警?不太像,监狱高层?更不太可能,这也太年轻了点,难道是下来陪着军部大佬视察工作的?可一个人来接触他算怎么回事?
“站在监狱的立场上,我可以算是你的狱友。”
李天澜说道:“只不过我住在外面。”
“住在外面?”
老人眼神闪烁了下,试探性的开口道:“如果是站在别的立场上呢?”
李天澜转过身,平静道:“站在别的立场上,我是你的上帝。”
老人的双眉陡然扬了起来
,双眼瞬间变得无比锋锐。
“上帝?”
他问了一声。
不是反问,是质问。
“你以为你是什么...”
“殿下。”
肖默海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打断了老人的冷笑:“刚刚接到议会通知,议会理事,华正阳次相过几天会来荒漠监狱,他希望可以跟您当面谈谈。”
李天澜嗯了一声:“你安排个时间。”
“好的。”
肖默海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老人,转身离开。
老人身影僵硬了一瞬,看着肖默海离开的方向,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
中洲理事?
次相华正阳?
他就算不知道如今的中洲理事都有谁,但起码认识肖默海这位监狱长。
他僵硬的抬起头,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也在看着他,面无表情。
“好吧,上帝。”
老人苦笑一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学习。”
李天澜走出监狱,摆摆手:“一起吃个饭。”
老人静静的跟在李天澜身后:“学习什么?”
“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领袖?”
李天澜问道。
老人愣了愣,抬头看着李天澜。
“成功...成功...”
他默默念了两边,才自嘲的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你在向一个失败者请教成功的经验?”
“就因为你失败过,在你最接近成功的时候。”
李天澜意味深长道:“所以我确信,你可以教我很多东西。”
老人面无表情跟在李天澜身边,眼神恍惚。
李天澜不再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老人,不动声色。
周桐。
这是一个如今中洲很多人都已经忘记的名字,这个名字在今后很多年或许会当成反面教材出现在历史书上,但这些年来,这个名字却已经完全在中洲消失。
可如果时间倒退,十多年前,这却是中洲最有力量的名字之一。
中洲前议员,天府行省议长。
如果在确切一点说的话。
在当年,他是如今的中洲总统李华成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两人争的不是总统的职务,而是储君的位置。
那个时候学院派并不像如今这般庞大,李华成几乎更是毫无胜算,所有人都认为周桐会登顶,可就在尘埃落定前的一个月,就在周桐呼声完全压倒李华成的时候,就在周桐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他却来到了荒漠监狱。
那是学院派和太子集团爆发的最大规模的一次冲突。
那个时候的周桐,是太子集团最重要的领袖人物之一,如果他不是跟李华成的竞争太过惨烈,而是后退一步的话,时至今日,中洲的首相基本就不会有陈方青什么事了。
就算时至今日,周桐当年的一些老部下,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依旧活跃在太子集团内,而他的儿子,如今则是西南事的副议长,享受正总督级的待遇。
虽然因为周桐的关系,他不像邹远山那般耀眼,但在太子集团内部,这却是几乎已经认定的大集团接班人。
军师在外界已经出手运作。
那么在荒漠监狱的这一年时间里,李天澜自然也不会闲着。
瑞士,忘忧城。
奢华而精致的办公室里,某位在外界堪称呼风唤雨的林族分支负责人带着恭敬的笑意,小心翼翼的从办公室里倒退着退了出来。
骑士站在门口,默默看着他,面无表情。
看上去已经年过五十岁的大叔带着热情的笑意跟骑士握了握手,交流了下感情,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瑞士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忘忧城里一片静谧。
骑士看了看表,掏出手机看了下行程安排,确认老板今日不会在接待其他客人,也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后,她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一身月白色旗袍的秦微白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文件。
依旧是精致完美如梦如幻的容颜,但此时此刻,她整个人的气场似乎都在默默转变着,那不是一种经历了风雨之后的成熟,而是一种从沉稳到锋锐的转变。
她安静的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脸庞平静而严肃,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形容的理智与大气。
这个画面很美。
但这种气场却已经强大到让骑士下意识的忽略掉她的容貌与性别。
每当这个时候,骑士都会想到轮回宫主。
面对现在的秦微白,跟面对之前的轮回宫主,那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像。
半年的时间,秦微白坐在林族族长的位置上,骑士完全是亲眼见证着对方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她没有震世的武力,但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在林族的分支系统中建立了足够的威望,这半年忙碌而充实,秦微白完全是一点一点硬生生挤进了林族的核心中,成了林族名副其实的族长。
一个月前,在忘忧城呆了将近半年的林枫亭提着行李去旅行,这也足以说明他对林族的状况已经完全放心了。
“南美,最近很热闹。”
听到脚步声,秦微白抬头看了骑士一眼,轻声道。
骑士愣了下,想到了刚刚离开的那位分支负责人。
林不争。
根据林族族谱的记载,这个分支离开本部已经将近两百年的时间,一直在南美发展,林不争已经是这个分支的第六代负责人,南美的林氏在整个南美的圈子里不算顶级的豪门,但多年来一直稳居一线,在最高层的圈子中相对而言很有分量,涉及领域也比较复杂。
骑士脑子里闪过了一些资料,看着秦微白,问道:“南美?”
秦微白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小口喝了口水。
骑士有些疑惑:“南美的事情,林不争没必要向本部求援吧?”
林不争在南美就算不是顶尖人物,起码也是接近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如果是南美的事情,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匆匆忙忙回到本部来找秦微白?
“关于英雄会的一些残余问题。”
秦微白站了起来,轻轻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躯顿时呈现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穿着棉质的妥协在办公室里活动着身体,皱眉道:“自从东欧乱局结束到现在,英雄会一直都没有出现新的无敌境高手,群龙无首,他们的内部一直都不平静,这是纵横南美与北美的庞然大物,它内部动荡,整个南美许多领域也在动荡,南美林氏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骑士眼神闪烁了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样的
问题在林族经常遇到。
或者说是这半年来经常出现。
身为林族族长,正常状态下,其实需要忙碌的事情并不太多,但关键是轮回宫将黑暗世界的正常状态硬生生变成了不正常的状态。
东欧乱局,神圣双榜的无敌境高手陨落大半,几乎波及了所有的超级势力,英雄会,南美蒋氏,黑衣人,幻世,阴影王座...
大多数的超级势力都是群龙无首,整个黑暗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部之间的厮杀却已经变得越来越激烈,不止是南美林族,散落在全世界各地的林族分支几乎都受到了影响,秦微白也利用这件事情居中调度,很快树立的威望,在骑士的印象中,南美林族,几个月前似乎已经出现过一次问题,并且很快就被解决了。
“英雄会...是有人想要整合英雄会的势力?南美政府还是私人方面?”
骑士轻声问道。
“是南美蒋氏。”
秦微白说道。
骑士顿时眯起了眼睛:“吞并?”
“哪有这么容易?”
秦微白摇了摇头:“这才是最复杂的地方。”
“需要我做什么?”
骑士直接问道,英雄会属于南美,跟南美的诸多政府都有很深的合作关系,在它们群龙无首的时候,南美政府想要将英雄会收为己用,这件事情虽然敏感,但却并非不能商量,最差的结果就是拆分,谈判,总不会打起来。
可南美蒋氏在南美同样是巨无霸,一旦让他们吞并了英雄会,双方力量合一,南美蒋氏已经有了严重威胁到南美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没有任何国家原意容忍,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几乎等于是一场战争,而有了合适的机会,其他势力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整个南美到时都会是一团乱麻,难怪林不争会匆匆忙忙再次回到本部。
“你去一趟南美。”
秦微白轻声道:“以我的名义见一见蒋国储,跟他谈谈,先看看他的态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蒋国储如今应该已经进入无敌境了。”
骑士点了点头,毫不意外。
事实上在李天澜和江上雨出现之前,蒋国储一直都是黑暗世界最年轻的无敌级战斗力,在这个门槛上已经卡了好几年,他如今已经三十岁出头,进入无敌境,几乎是顺理成章。
“我现在就去。”
骑士轻声道,她顿了顿,眼神一闪,轻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是不是...”
“先看他的态度,到时跟我汇报,我希望他记住一件事情,如今黑暗世界的第一高手,还在我林族。”
骑士点了点头,转身直接离开。
秦微白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打开了电脑。
电脑桌面上有一个观看了无数次的视频文件。
她移动着鼠标点开视频。
画面中,劳斯莱斯正在缓缓靠近帝兵山。
完美无瑕的青年走下车,看着一片平静的帝兵山,表情冷冽。
秦微白怔怔的看着视频中的青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轻声道:“所以这是巧合,还是意外?”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秦微白微微一惊,拿出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下号码,犹豫了下,才按了下接听键。
“有事?”
她直接问道,声音清淡。
“我今天跟东城无敌去了趟荒漠监狱,现在刚回幽州。”
军师平静的声音在电话中响了起来。
秦微白璀璨的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轻声道:“他怎么样?”
“很好,也很不好。”
军师说道。
“具体一些。”
秦微白皱了皱眉。
军师迟疑了下,下意识的想要跟秦微白说说李天澜在武道上的选择,可话到了嘴边,他才意识到对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武道上的东西,他根本听不懂,他考虑着自己的措辞,沉默了一会,才无奈道:“你应该自己去看看。”
秦微白拿着手机沉默着,如梦似幻的完美脸庞上表情有些复杂。
“他今天问我,你为什么躲着他。”
军师苦笑一声:“我无话可说。”
秦微白还是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倔强。
军师静静的等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道:“何必呢?你明明想要见他,躲在瑞士,有什么意义?”
“谁告诉你我想见他了?”
秦微白语气冰冷。
“你说的。你说你们是一样的,真的一样,既然一样,那么如果是宫主的话,现在肯定很想见他。”
军师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秦微白滞了下,继续沉默。
“你在坚持什么呢?”
军师轻轻笑了起来:“或者说,你在迟疑什么?”
“我不知道。”
秦微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不知道你爱不爱他?”
军师的语气清淡的没有任何味道。
“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我没有办法跟你形容那种一样,确切的说,这种本质上的完全相同,甚至可以让她影响我的思绪,这不是催眠,而是一种面对自己时自然而然的反应,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或者说,我爱他,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她影响的结果。”
秦微白平静道。
“借口。”
军师的语气轻描淡写。
“你!”
秦微白扬了扬眉。
“他可以影响你,你自然也能影响她,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宫主的想法何曾变过?宫主没变,你自然也不会变。”
“所以你在撒谎。”
军师缓缓道:“你到底不知道什么?”
秦微白深呼吸一口,轻声道:“他说他想见我?”
军师愣了愣,摇头道:“没有,他只是问你为什么躲着他。”
“他问我为什么躲着他...”
秦微白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哀怨:“那你能肯定,他说的我,真的是我吗?”
军师顿时沉默下来。
秦微白默默挂断了电话,伸手轻轻捂住胸口。
心跳在缓缓起伏着,异常平稳。
而一道无比强大强健的心跳声正在跟她的心跳同步跳动。
但除此之外,还有第三声心跳也在缓缓跳动着,无比微弱,但却又无比真实。
秦微白握紧了手掌。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恐惧。
夜风吹过北海。
帝兵山上的灯光逐渐暗淡。
一片寂静的天地里,王圣宵坐在枭雄台上,看着风平浪静的北海,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时间进入十月份。
在南方天气刚刚要迎来凉爽的时候,北海已经渐渐冷了。
他身边放着一壶酒,酒水已经见底,他的脸色红润,看上去有些朦胧的醉眼默默的看着倒映在海面上的月光,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为北海王氏族长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年。
在那一次举世震惊不惜一战的强势之后,王圣宵再一次低调下来。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往日里的峥嵘似乎也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稳。
唯有北海行省内部根本不曾间断过的征兵可以让人感受到这位北海新族长的力量。
与中洲的博弈还在继续。
但妥协是一步一步进行的。
而伴随着北海的妥协,北海军团内部是一次又一次大规模的演习,最新征召的数十万兵员每日都在进行特训,然后扔到演习场上,胜败之后,又是更加严格的训练。
北海行省似乎彻底沉寂下来。
但这种沉默的背后,整个北海行省的氛围却变得越来越铁血。
没有人去质疑王圣宵。
那一次的强势让整个北海都看到了王圣宵的态度。
北海行省无数的平民都对这位新的族长表达了足够的支持。
民心所向,北海的局势也在一次次的妥协中逐渐稳定下来。
虽然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稳定,可对于北海行省而言,这却是极为难得的喘息之机。
王圣宵的下巴蓄起了短须,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成熟,曾经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笑容越来越少,他的气质逐渐变化着,变得有些阴沉,变得更加强大。
来自于帝兵山的命令已经变得越来越少。
大部分时间里,王圣宵都是坐在枭雄台上。
吃饭,修习,冥想。
枭雄台似乎已经成了他的私人住处。
半年的时间,他把自己局限在枭雄台的小空间里,每日与枭雄石为伴,几乎没有离开过枭雄台一步。
这意味着他从来不曾离开帝兵山。
因此也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手机轻微的震动中,屏幕亮了起来。
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的王圣宵精神一震,拿过手机,接通了视频。
视频中是一个弥散着温暖灯光的房间,暖黄色的光辉里,一身素色睡衣的宋词将长发
束起,丰腴了些许的脸庞上满是温柔。
“吃过了吗?”
看着屏幕里阴暗的枭雄台,宋词轻声问道。
“还没,静心在帝兵山,跟他约好了一会一起吃点。”
王圣宵笑了起来,眉宇间细微的褶皱下意识的放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你儿子醒了,哄了半天才睡着,可我却不困了。”
宋词拿着手机移动了下,镜头偏移,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出现在屏幕里,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庞,裹着嘴巴,睡的正香。
王圣宵的眼神宁静,但眼底深处却带着一抹溺爱与愧疚。
这是他和宋词的孩子。
几个月前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离开帝兵山,没有能亲眼看着他出生,孩子出生至今,除了在手机视频里,甚至还没有亲眼见过父亲。
王圣宵嘴角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镜头转了过来,宋词看了王圣宵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昊天怪你是个坏爸爸?”
两人的孩子取名而王昊天,小名图图,是王圣宵和宋词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定下来的名字。
王圣宵轻轻叹息,有些茫然。
“放心吧,等他再大一些,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最好的,也最爱他的父亲。”
宋词柔声道。
“不会那么久的。”
王圣宵笑了笑,轻声道:“等局势稳定下来,我接你们回家。”
“好。”
宋词点了点头,静静的凝视着王圣宵的脸庞,沉默下来。
“怎么了?”
王圣宵摸了摸脸。
“没什么啊。”
宋词摇摇头,轻声道:“就是想你了。”
王圣宵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屏幕,千言万语,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轻微的脚步声中,王静心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看到这幅画面,他停了停,笑道:“我等会再来。”
“不用。”
王圣宵笑着挂断了视频,看了一眼王静心问道:“嫂子和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她让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在这里住的很舒心。”
王静心笑了起来,她的孩子已经在上小学,妻子原本是临安工会的一个中层干部,纯属闲职,半年前江浙风云突变,王静心调任江淮担任总督之后,便把妻子孩子安置在了帝兵山,以江淮的政治气候而言,帝兵山无疑是最好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圣宵摇了摇头,沉吟了下,轻声道
:“江淮的情况怎么样?”
“挺好。”
王静心打开食盒,将一些小菜拿出来,又拿出了一壶酒:“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王圣宵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毫不怀疑王静心的能力,事实上初到江淮的王静心处境并不算好,半年的时间,如今他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而他的表现也让东南集团的一些大佬一致认同,在王青雷已经不可控的情况下,面对着他的狼子野心,东南集团内部只能将更大的希望放在王静心身上,而他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昊天怎么样?小家伙挺可爱的,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们回来?”
王静心笑着问道。
“现在不是时候,一年之后看具体情况吧。”
王圣宵皱了皱眉。
“文议长...”
王静心犹豫了下,欲言又止,事实上他这次回来,主要问的就是文思远一年后的进退,这无疑是最关键的调整,文思远进一步,原地不动,或者退下去,目前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三种结果,每一种都有可能变成好事,同样也有可能变成噩耗,王静心很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这也关乎到他在江淮的手段到底是强硬还是温和。
“不好说。”
王圣宵摇了摇头,李华成是否留任与文思远的进退可以说是下一届中最受关注的焦点问题,很多东西已经开始运作,王圣宵能详细的掌握过程和步骤,只不过目前来看,结果仍旧不够明朗,甚至可以说是扑朔迷离。
“就看能不能拦住王青雷。”
王圣宵轻声道:“如果能拦下他,一切都好说,如果拦不住,具体结果也许到最后才能知晓了。”
“江淮问题不大。”
王静心平静道。
江淮是深受吴越影响的省份,王静心能控制江淮的局势,可以起到很大作用,但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尽力而为就好。”
王青雷轻声道,他算了算时间,突然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最起码不应该出现最坏的结果。”
王静心默默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所谓的最坏的结果,自然是北海行省的议长易主。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那也就意味着整个东南集团和北海王氏都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王圣宵说那样的结果不会出现。
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王圣宵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拿着酒杯,静静的望着眼前风平浪静的北海。
他的视线落在海平面的某一个点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王静心没有放心。
大海朦胧微弱的光芒中,他看着一脸平静的王圣宵,内心反而越来越不安。
“我们还有底牌吗?”
他轻声问道。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不是说的那些军队。”
“有的。”
王圣宵轻声笑道。
“在哪?”
王静心紧紧的盯着他的侧脸,语气低沉。
王圣宵沉默了下,缓缓道:“天南。”
王静心深深呼吸,喃喃自语了一声:“天南...”
天南现在的局势很平静。
最起码表面上来说很平静。
自由军团守在宁边,严加训练,充当着中洲南方边境新的门户。
东欧乱局之后,李天澜在东欧五国收获的大量利益如今已经变成了金钱,东欧五国,甚至不止是五国,东欧有超过三十多个豪门如今都跟李天澜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以东欧五国为根据地,甚至一部分雪国豪门都搭上了李天澜的船,东欧五国各个领域已经被这些豪门垄断,中洲的一部分业务也跟这些豪门展开了合作,毫无疑问,无论是染指东欧五国,还是跟中洲合作,都需要李天澜点头,也正因此,李天澜得到了数十家豪门大量产业的股份,而这些股份在一年之后已经转变成了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分红,大量的分红全部投入了轩辕城的建设中。
除此之外,中洲内部大量的基金与风投都涌入了轩辕城。
这个曾经名为图南的小城市破旧而荒凉,甚至还不如中洲地区一些发达程度较高的小镇,轩辕城以此为根基,等于是从头到尾的建立一座崭新的城市,巨大的工程量,漫长的城市规划,城市内各种各样的产业资源,这些都是足以让人眼红的利益,华亭盛世基金第一次投资就达到了三百多亿,而且这仅仅是第一期的投资,豪门集团的各大家族也都在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东皇宫最初招收的两院毕业生也开始发挥作用,他们的战斗力在进步,而这些人中,他们所属的一些家族也开始朝着天南迁移,天南附近的几个小国,一些难民,甚至包括金三角的一些老兵也开始扎根轩辕城。
充足的资金,逐渐充分的人口最终都会变成巨大的生产力,宁千城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成熟,仅仅一年的时间,轩辕城的规模已经翻了一倍,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轩辕城已经完全进入了正规。
而且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并不是轩辕城最快的速度。
在很多人都在注意着荒漠的时候,当李天澜正式摆脱了关押从荒漠走出来回到天南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投资恐怕会迎来新一轮的爆发式增长。
一旦这样的结果出现,最起码从来都不缺钱甚至可以把钱当成废纸的盛世基金绝对会再一次给轩辕城来一个数目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投资额度。
而轩辕城的快速发展,也正是造成天南表面平静的原因。
表面平静,也意味着暗中的暗流涌动。
轩辕城向南,已经有了新的天都城。
李狂徒的伤势还不曾恢复,同样也没有明确的表态,目前已经是跟中洲和东岛都若即若离的状态,东岛的耐心已经渐渐耗尽,而天都炼狱则开始慢慢朝着天南转移,新的天都城也逐渐变得稳定。
天都城的右下方,是各大势力云集的自由城,目前来看,因为没有一个绝对的统治者
,这里也是天南最乱的地方,但即便是最乱,各大势力仍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克制,相对于平时,也算得上是局面安稳。
再往南,接近安南的边境上,燃烧城与烈火城同样也在建设,燃烧军团源源不断的朝着这里输送兵员,几乎将家底从非洲搬到了这里,他们同样得到了安南的大力支持,只不过相对于如火如荼的轩辕城,燃烧军团占据的两座城市的城市建设显然有些不尽人意。
天南共有六座城市。
在其他城市力求稳定企图发展的时候,轩辕城已经走在了高速发展的道路上,有钱,有人,有势力,在天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轩辕城就像是一座明珠,所有人都能看到它的存在,也明白他的未来。
轩辕城有极限。
但东皇宫不会有极限。
当轩辕城在海量的资金支持下建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东皇宫的下一步,必然是扩张。
所谓的扩张,无论是对天都城还是自由城,又或者是燃烧军团而言,就等于是侵略!
王圣宵的底牌在天南。
难道他是想帮助东皇宫一统天南,从而获得豪门集团的全力支持?
他这么想着,同时也这么问了出来。
“你觉得可行吗?”
王圣宵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静心眯起眼睛,沉思良久,才沉声道:“这是在养虎。”
“不管有没有人养,虎都是虎。”
王圣宵淡淡道:“而且东皇宫如果是虎,现在也轮不到我们养了,我们需要的是合作。”
当复杂的局面变得简单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会变得清晰。
这半年来,豪门集团和东南集团合作愉快,彼此进行着内部的洗牌,但双方彼此都非常清楚,一年之后,他们的合作也将到此结束。
到时候豪门集团将不再需要东南集团,分道扬镳是注定的。
可在可见的未来中,东南集团依然需要豪门集团的支持。
毕竟在动荡的局势中,中立往往意味着懦弱,特别是面对巨大利益的时候。
一旦豪门集团跟东南集团分道扬镳,很有可能下一秒,他们就会对东南集团出手。
东南集团必须将豪门集团团结在自己身边。
豪门集团内洗牌的意图很清晰,东城无敌决心也非常坚定,这种情况下,李天澜离开荒漠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不跟东南集团合作,李天澜现在也许就出来了,据说一个月前中洲理事华正阳亲自去荒漠监狱拜访李天澜,打算将他请出来,最终还是李天澜自己拒绝的。
他不是出不来,只是暂时还不想出来而已。
李天澜的自由不能被当成筹码,那么想要拉拢豪门集团,只能从李天澜的前途上考虑。
一统天南。
这是无论李天澜还是豪门集团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虽然没有北海王氏的插手,李天澜也可以做到这一步,但时间上却会长一些。
李天澜今年不过二十多岁,三年拿下天南和五年拿下天南,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总归还是有差别的,尤其对于豪门集团未来的布局而言,更是至关重要。
“应该跟他谈谈。”
王静心说道。
“当然,我近期打算去一趟荒漠监狱。”
王圣宵点点头,笑了起来:“如果有时间的话,顺
便在去看看我儿子。”
王静心喝了口酒,突然道:“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文议长呢?”
“暂时的。”
王圣宵眼神温和:“就算不是,那也只是暂时不是,这个位置,他们肯定会盯的死死的,不可能放手,所以这次即便不是文议长,我还是会去跟李天澜谈。这不是唯一的办法,但目前看来,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王静心默默点了点头。
北海王氏如今能够稳住局势已经相当不易,在他们最低谷的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守住自己的底线。
在这一点上,李天澜是他们天然的盟友,这就跟他当初杀了齐木林之后,北海王氏主动帮他一样的。
天南对于李天澜是意义,跟北海行省对于北海王氏的意义完全一致。
中洲能动北海的议长,威胁北海王氏的根基,日后就可以动天南的议长,威胁东皇宫的根本,反之亦然。
但这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天南对李天澜的意义。
而不是轩辕城对李天澜的意义,最起码不应该只是一个轩辕城。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所以对于不久后的谈判,王圣宵的内心还是比较乐观的。
王静心沉默着喝完了酒壶中的酒,突然笑了起来,转移了话题:“走的时候去我家一趟,你嫂子给昊天做了几双适合婴儿穿的鞋子,很舒服,就当我们送孩子的礼物了。”
“谢谢。”
王圣宵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还没有真正见过自己的孩子。
但视频中那个小小的婴儿,在他看来却是那么的脆弱。
王圣宵很清楚,如果北海王氏可以撑过眼下的难关,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后,那个非常脆弱的婴儿,也将背负起更多更多的东西。
就像是他这一生。
数百年的时间里,站在这个位置上,每一位族长,似乎背负着的,都远远要多与得到的。
王圣宵看了一眼王静心。
他的眼神有些疲惫。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北海王氏的先祖,枭雄台上一个个的名字,眼前的王静心,七大持剑家族,想到了自己,想到了王天纵,想到了王逍遥和王青雷。
数百年的时间如同一张棋盘,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都在这张棋盘上扮演着不同的棋子。
在走上枭雄台之前,王圣宵觉得那是荣耀。
可坐在枭雄台上半年的时间里,他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思考着,这么多人,无怨无悔的付出,又或者不顾一切的背叛,到底是否值得。
他突然想到了半年前离开东欧的前一夜。
那一夜,在飞鸟市,他与二叔在喝酒。
看着越来越阴沉的王逍遥,他平静的告诉对方,父亲的伤势很重,甚至是在生死关头。
那一夜的王逍遥只是静静的喝着酒,一直到他上飞机之前,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无比冷漠的一句话。
“人生如此,当死则死。”
当死则死。
王圣宵笑了笑,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当死则死。
是否值得?
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光,没有梦。
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着,在一片黑暗中不断的下坠。
下坠似乎永无尽头。
周围只有黑暗,只有寂静。
以及...
疼痛。
根本不知道疼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感知到疼痛的瞬间,那种仿佛撕裂全身的疼痛就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不是仿佛。
而是真实存在的疼痛。
那种撕裂感无比的清晰,就像是世界上最为精密的仪器,仪器笼罩着他的身体,在他全身各个角落,里里外外不停的撕扯着,循环反复,生生不息,又无比的尖锐凌厉。
大脑,四肢,躯干。
疼痛遍布每一个角落。
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被生生撕开,似乎有成千上万道的剑锋在他的身体上拉扯着,皮肤支离破碎,剑锋深入血肉,撕碎了血管,鲜血似乎流淌出来,身上每一寸肌肉随即被剑锋撕碎。
细密的剑意并不澎湃,不是大江大河,反而像是雨。
从天而降,无尽的雨。
如雨的剑意不断削切着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锋锐的剑气似乎深入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最终深入灵魂。
这完全是比凌迟都要可怕的酷刑。
每一分每一秒,身体似乎都在被活生生的撕裂。
绝对强大的意志让思维根本无法昏迷。
深入灵魂的疼痛让他在黑暗中疯狂的嘶吼着,抽搐着,但却根本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这片黑暗似是无限广阔。
又绝对寂静。
只有黑暗。
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错觉,又像是真的在回响,让人疯狂的剧烈疼痛伴随着心跳无比顽强的折磨着他的心心智。
疼痛到了极限。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麻木。
黑暗变得混沌。
漫长的寂静中,撕裂的痛楚又一次开始了。
似乎被切碎成了粉末的身体像是再一次重组,然后又是残酷到极致的酷刑。
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方向,没有昏迷,没有光,没有梦。
永远都在下坠。
就像是永恒的沉沦。
一次又一次。
他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多少次的酷刑,甚至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
三天。
三个月。
三年。
甚至三个世纪。
漫长,荒凉,寂静。
无数次的酷刑总是在他麻木的身体忘却痛苦的时候重新降临。
那是剑意。
茫茫无尽的剑意,近似于永恒的剑意。
像是生生不息的六道轮回,又像是凌厉刚猛的剑二十四。
无数的剑意就如同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符文,像蜀山,向瑶池,像全世界各地的剑道。
是的,就是剑道。
剑道没有区别,这不是六道轮回,也不是剑二十四。
这就是单纯的剑道,最简单,但却囊括了一切,所以完美无瑕。
看似细密微弱的剑意一直在肆虐着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自身强大的生命力在不断愈合,然后再一次撕裂,又一次愈合。
剑气生生不息。
但生命力却越来越弱。
几乎从无间断的疼痛中,他不断的挣扎在死亡线上。
无比漫长的时光中,
他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只有求生的本能还在死死的支撑着,活下去,活下去。
第一抹生命力如同甘泉灌注到了这片黑暗的空间里。
如同流水。
流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最终变成了一片汪洋。
剑气没有半点削弱,依旧在不断的循环。
但被撕裂的身体愈合的过程却在不断加快。
而剑气撕裂身体的速度则慢了一些。
他的身体还在黑暗中下坠,但他却已经开始竭尽全力的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真正的竭尽全力。
更加清晰的剧痛持续不断。
自身的血肉似乎在跟磅礴的生命力逐渐融合。
剑气撕裂身体的速度再次慢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下坠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想要离开这片令人疯狂的黑暗,去操控自己的身体。
动一下。
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也好。
尝试。
不断的尝试。
永恒下坠的黑暗空间里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剑意风暴。
近乎灭世的剑气在黑暗的空间里没有半点波澜,这里只有寂静。
几千次,上万次,上十万次。
真正坚不可摧的意志死死支撑着他不断的尝试着,最终变成了本能。
剑气依旧生生不息,肆虐不断。
当剧烈的疼痛超越了一定界限的时候,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
那种感受不是在黑暗中的感受,而是一种很清晰的感知。
下坠停止了。
他站在黑暗里,感受着疯狂在体内肆虐的剑气,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于是他站在原地,感受着痛楚,深深呼吸了一口。
“砰...”
黑暗的空间里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轻响。
这道声音很轻微,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递过来。
但在这片近乎永恒的寂静中,这道声音却犹如一道惊雷。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道声音。
“砰...”
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黑暗中一片柔软涌动过来,将他的身体彻底包裹,像是一片粘稠的海洋。
他隐约间记起了一副画面。
冰冷的海水中,巨大的压力如同天地一般死死压在他身上。
他的身后是潜艇。
他的身体落在深海的海面,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然后呢?
他努力的想着。
那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又像是发生了没多久。
然后...
在深海之中,他出了一剑。
黑暗粘稠的水波里,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掌。
剑呢?
水波缓缓动荡。
刹那之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现了光。
森冷磅礴的剑光。
剑。
无数的剑在他一念之间铺满了整片黑暗。
剧痛越来越清晰。
他的思维却变得无比平静。
没有选择。
黑暗中漫天的剑影中,他随意拿起了一把剑。
剑锋轻轻一震。
......
“打算什么时候去荒漠?”
枭雄台上,王静心将食盒整理了一下,问道:“要
不要一起走?”
虽然是高官,但他却不善饮酒,今晚喝了不少,他明显有了点意思,身体看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但神智却很清醒。
“我要在等等。”
王圣宵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路数,贸然去见李天澜,得不到结果的,这是一场博弈,但首先要看到学院派和太子集团的手段,估算我们和豪门集团要付出的代价,在谋划一个预期的结果,如果一切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那么交易才能成立,现在怎么去?我可以告诉李天澜我能给他什么,但我却说不出他和豪门集团会失去什么,这样的合作,不会有结果的。”
王静心沉默了一会,点头道:“也对。”
王圣宵轻笑了下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打扰了你交公粮,嫂子不一定怎么骂我呢。”
王静心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走了。”
王圣宵点点头,突然道:“去江淮之前,先去一趟幽州吧,见见叶部长。”
叶东升?
王静心微微愣了下。
叶东升在明年成为理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如果没有天大意外的话,这个结果不可能改变,所谓的天大意外,就是北海王氏那时彻底覆灭。
相对于王青雷和文思远的进退,提前决定叶东升的位置,正式东南集团为了稳住局面的手段。
叶东升可以说已经是东南集团下一届的旗帜人物和精神领袖。
这种时候去见叶东升,难道对方有什么安排?
王静心看着王圣宵,眼神有些征询。
王圣宵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江淮的事情,不能拖了,你做好准备。”
王静心内心凛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圣宵笑着抬起手,似乎想要跟王静心握手。
但他的动作猛然一顿。
枭雄台上吹过了一阵风。
这里是帝兵山最高的地方,时时刻刻都会有海风。
但王圣宵却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风向。
东风过境。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整个北海的上空似乎都卷过了一道逆流。
西风皱急,无比的凛冽。
王圣宵霍然抬头。
空中是繁盛的星光,是皎洁的明月,是深沉的夜。
但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整片空间似乎都在扭曲,世界一片恍惚。
“这是...”
王静心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喝多了,他用力摇了摇头。
王圣宵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默默的抬着头,看着扭曲的天地。
西风停了。
天地间陡然变得一片死寂。
磅礴到几乎可以填满天地的剑气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北海的上空。
密密麻麻。
寂静的夜空似乎一瞬间多了数十上百万道剑气。
剑气静静的悬浮着,越来越多,充斥在天地之间。
没人知道剑气的源头。
难以想象的剑气瞬间覆盖了北海,覆盖了整座帝兵山。
数万米的海域刹那之间一片死寂。
“砰。”
没有任何征兆,笼罩了数万米空间的剑气突兀的震动了一下。
清晰的,稳定的。
至高无上!
震动的声音瞬间从深海之中扩散到了整座帝兵山。
犹如苍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