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会跟少主说的。”
酒吧老板赶忙应到。
傅庭渊没有再说话,抬手揽住了洛南初的肩膀,搂着她往外走去。
两个人一走,空气里的低气压顿时松了下来。
酒吧老板浑身力气一泄,靠在墙壁上缓缓呼吸。
走道里安静了一会儿,一名保镖走过来低声问他:“老板,那个房间……怎么办?”
酒吧老板顿时想起了包厢里那个被傅庭渊削成人棍的男人,他浑身冷汗顿时又淌出来了,他声音低了下来,甩了甩袖子,道:“我等下问问少主。”
里面的人,活是肯定活不成了。
那个蠢货不过是上面的人派下来收保护费的,甚至连傅庭渊到底是谁都没听过的一个小喽喽,生还是死,上面的人估计都不知道这家伙是谁。
只是,他得罪的人不简单,这是他一定要上报上去的。
*
昏暗的书房里。
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
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
他已经疲惫的睡着了,只是眉头轻拢着,让那张完美的面容显出几分让人心疼的倦意。
女人放轻了脚步,走进来从不远处的架子上拿了一根毯子,小心的盖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乌羽一般的长睫猛地睁开,一双颜色很淡的眸子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直直的看向了她。
夏柠聊吓了一跳,饶是她照顾他多年依旧还是被这个男人睡梦中清醒过来的眼神吓得心跳直跳。
——总觉得,这个人醒过来的时候看人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而是在看一个死物。
“我看你睡着了。”她把手从毯子上收了回来,“你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我怕你感冒。”她给他解释她刚才的用意。
萧凤亭眼底森然的冷色褪去,重新闭上眼,只是抬起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什么事?”
她走到他的茶几上挑了一个苹果拿在手里啃了一口,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玩味:“嗯,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你手下的手下的手下……把傅庭渊的女人差点给奸了。傅庭渊把他削成了人棍,顺便要你好好管教一下下面的人。”
萧凤亭听了一会儿,然后似乎是有些头疼的用力的继续捏着眉心。
他最近是不是太倒霉了,怎么总是跟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杠上?
怎么会有人不长眼睛的看上他的女人?
明明也就长得那样,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
夏柠聊啃了几口苹果,瞥了萧凤亭几眼,然后淡淡的问道:“你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萧凤亭闭着眼没什么情绪的反问道。
夏柠聊撇了撇嘴,“找她啊。找到了么?你这几天,不是都在忙她的事么。”
自从知道唐倾还活着,这个男人好像也重新活过来了似的,终于不再叫人天南地北的乱找一气了,而是去找宫衡的踪迹。
只是宫衡就连国际刑警也在找他,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连国际刑警也没找到他的一点痕迹。
有人怀疑他已经死在某个旮旯里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全世界都找不到人。
“没有。”男人闭着眼睛淡淡的回答道,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昏暗的光影下,他雪白的脸看起来像是冰雕一般,冷漠而没有温度。
他原本就是格外凉薄的一个人,只是俊逸的外表让他看起来如同春风一般怡人,好似很好接触。但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比谁都明白,这个人谪仙一般的外表下到底蕴藏着如何冷酷的内在。
夏柠聊“哦”了一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啃着苹果,他的办公桌前放置着一堆文件,她随手捡起来翻看了几页,都是关于宫家最近情况的报告。
他可能是想从最近宫家的动态里面翻找到宫衡的行踪,以此来寻找唐倾。
但是遗憾的是,那个狐狸一般狡猾神出鬼没的男人,并没有给世人留下任何一点可以让人察觉到的端倪。
“你确定傅庭渊没有骗你吗?”夏柠聊开口问道,“比方说,他只是为了避免你找他麻烦才故意吊了一根萝卜给你吃转移你的注意力。”
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倾是被他带走的,是死是活也不过是他一张嘴的事情,别人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对不对。
谁都知道宫衡惹了一个大麻烦被全球通缉,可是偏偏谁也找不到他在哪里,现在傅庭渊说唐倾在宫衡的手上,谁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
如果是这样,萧凤亭把时间浪费在宫衡手上,根本是在做无用功。
萧凤亭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没说话。
夏柠聊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的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现在谁也不能确认唐倾是不是在宫衡手上不是吗?而且她如果真的在他手上,你觉得她还有命活吗?怎么想都不觉得那个男人会对她好好的……”
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的往她这边的方向注视过来,没什么情绪的问了一句:“说完了吗?”
“……”夏柠聊被他冰凉的眼神冻得浑身微微一僵,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她把苹果丢进了垃圾桶里,声音也没有刚才那么随意,只是垂眸低声道,“sorry。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望不到头的地方没有什么意义……”
萧凤亭这半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已经做了太多不可理喻的事情,最近长老会那边怨声哀道,有几个看他不顺眼的已经在弹劾他了,还有几个直系亲戚也在纠结势力试图掀翻他。虽然她也并不担心萧凤亭真的会被这些小虾米弄下去,但是也确实真的说明,萧凤亭这大半年做得太过火了。
而且这家伙做就做了,还不许人家说,也实在是够霸道的。
夏柠聊在心里忍不住的吐槽,从他办公桌上跳了下来,对着萧凤亭道:“唐小姐已经在餐厅里等候了,你如果饿了,也下来吃饭吧。”
她说完这句话,往门外走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室内昏沉的光影里,这个男人沉默的像是一座冰做的雕像。
夏柠聊垂眸微微抿了一下唇,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夜深人静,萧凤亭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长长的走廊里,光影昏沉,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当走到一间房门口的时候,他无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手指扶上了门把手。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卧室房门。
朱红色的实木大门,在山顶别墅造好之前,他曾经将她锁在这里很久。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来到这里了,自从唐倾“死”了以后,这间房子也被尘封,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再被动过,他甚至不敢再来这里看一眼。
说起来也是很可笑,这里并不曾带给她什么欢乐的回忆,现在竟然也成了他痛苦的地方。
萧凤亭缓缓把手收了回来,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点轻响。
他眉心微微一皱,伸手将门推了进去,一阵冷风吹了起来,将垂挂在窗边的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纤细人影坐在床上,长发披肩,背对着他,萧凤亭心神一荡,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唐……”
那个人偏过头来,见到他,似乎微微有些惊讶。
雪白精致而小巧的脸蛋,猫儿一般漆黑明亮的瞳仁,只是少了几分恹恹的如同要消逝一般的脆弱,多了几分活泼。
“唐宁。”萧凤亭已经回过神来,神态也变得从容冷静,他目光静谧,推开门走了进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房间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进来么?”
他的语气虽然没什么情绪,只是言辞里已经多了几分诘问的冷漠,唐宁一下子从床边上站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跟他解释:“我……我吃完了饭,没事到处逛逛,看到这个房子门被打开了,好奇才过来看看的。”她有点迷茫,似乎是不太明白这个普通的房间是谁住过的,“凤亭,这里曾经有谁住过吗?为什么不能进来?”
萧凤亭打开门走了进来,将被唐宁打开的窗户合上,他回头看向她,语调平缓而绵凉,要滴出水了一般:“没有谁住过。以后别动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出去吧。”
唐宁是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呆看了萧凤亭半晌,才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很沮丧一般。
萧凤亭走过去把门关上,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无边的寒夜。
唐宁的性格,跟她失忆之前越来越像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多少,她也从没有跟他再说。
彼此年少时候真挚的感情,也早就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湮没,彼此都各退了一步,谁也没有再提起曾经的过去。
他缓缓的闭上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房间里的空气。
室内也不过是寒夜里的冷空气,她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气息,早就彻底消失殆尽。
他能抓住的,也不过是那一段对彼此来说都不太美好的回忆。
他又何尝不知道,夏柠聊说得或许是真的。
他又何尝不知道,夏柠聊说得或许是真的。
只是他早已经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名为“唐倾”的深渊之中,明知道或许前方等待他的只不过是一片虚无,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踏入这场谎言之中。
因为他早已经是穷途末路。
*
唐宁匆匆的从卧室的房门里走了出来。
走廊里风很大,她脸都是雪白的。
别墅里的管家见她脸色苍白的从楼上匆忙的下来,好奇的问了一句:“唐小姐,您怎么了?”
唐宁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从沙发上拿过包,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唐小姐,您今晚不住在这里吗?”管家在她身后问她,她没回答。
她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刚刚从庭院里散步回来的夏柠聊。
夏柠聊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却只见唐宁脸色极为难看,低着头匆匆的离开了,连一句对不起也没说。
她略微有点异样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走进屋问管家:“她怎么了?”
老管家摇了摇头,为难的道:“唐小姐从楼上下来就这样了……”
从楼上下来脸色就这么难看了?
难道是萧凤亭跟她吵架了?
夏柠聊被自己这个想象逗得笑了一下。
唐宁这个人,一直以来在萧凤亭眼里都是特殊的。
或许是,萧凤亭这个人,这辈子就栽在这两个姓唐的姐妹身上了吧。
十年前,他为唐宁发狂,十年后,他为唐倾发疯。
曾经他因为唐宁这个人而宝贝她,现在,因为那张跟唐倾一模一样的脸,她依旧在萧凤亭面前格外特殊。
夏柠聊想到这里,不由的低头笑了一声。
抬头,她看到萧凤亭从楼上慢悠悠的走了下来。她走上前去,对着他道:“唐宁脸色好难看的出去了,凤亭,你是跟她吵架了么?”
萧凤亭抬头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下楼对着管家道:“开饭。”
管家点了点头,赶忙招呼着人去给萧凤亭布置晚餐。
夏柠聊站在楼梯上,垂眸看了萧凤亭的背影一会儿,片刻,略微玩味的笑了一下。
嗯?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
唐宁跟他吵架了?
*
唐宁一路走了过去,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堆药,然后才打的去了自己的住所。
她在这里住的地方,是距离萧凤亭的别墅不是很远的一个小区。
她下了车,径自往自己的住所走了过去。
她用房卡刷了门,将手上的药袋放在了床上,然后呆呆的坐在了床边上看着自己的手。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的能听到她眼泪从她指缝里流淌下来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把她锁在那个房间里……整整两年……”她声音颤抖,因为愤怒而显得咬牙切齿,“他竟然把她锁在那个屋子里整整两年!”
她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不断的流淌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刀切割着,硬生生的被剖成了两瓣。
“我看到她留下的记号了。”唐宁的头更加的低了下去,她抱住自己的脸,哭得浑身颤抖,“我一个一个数过去……七百多天,她在那个房间里呆了七百多天。”
她看到了床脚上垂落着的铁链,看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所有的家具都被搬空,她呆在那张床上,整整两年。
言语无法形容她的心痛。
她的妹妹,竟然被那个男人折辱至此。
一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的男人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俯身将她从药店买过来的绷带缠在自己的不断渗血的手臂上,屋子里没有开灯,视野里是大片浓重的阴影,他任由唐宁坐在那边哭泣着,一言不发。
唐宁抱着腿坐在床上哭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他:“你告诉我,她还遭遇过什么?”
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流泪的眼睛,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因为哀恸而浮现出忧伤的神情,那副神态,竟然跟她长久以来的模样重合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收回了视线,坐回了椅上,在自己的伤口上倒了止血的药粉。
盛夏,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工字背心。
月光从窗外照耀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出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是止血药粉和血融合以后产生的气味。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烧伤的痕迹,那些伤痕至今为止都没有消退。
唐宁得不到回应,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问道:“唐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啊!她到底受了多少的苦,你跟我说啊!”
男人垂眸面无表情的缠着绷带,完全对她置之不理。
唐宁一气之下,将他手上的绷带抢过来丢在了地上。
“是你叫我去看的!”她声音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质问他,“是你叫我去看的!我看了,然后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我的妹妹,我保护了她那么久!她因为我受了苦,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想隐瞒什么?”她伸出手握住唐易的肩膀,咬牙切齿的问他,“你告诉我,萧凤亭对她做了什么?你说啊!你跟我说啊!!”
唐易抬起头看向她,唐宁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那双跟唐倾一模一样的眼睛,充满了悲伤的泪水。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了唐宁的眼睛,他心里想,他该说什么呢?
应该告诉她,并不是两年,而是比两年更多的……
甚至就连这双眼睛,都是唐倾的。
唐宁不会接受的。
唐宁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那张刚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清晰的痛苦,他看着她的脸,漆黑的眸孔里流淌出让人惊心的疼痛,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可能唐倾真的受了很多的苦。
比她看到的,想象到的,更可怕,更无法接受。
所以唐易才不敢告诉她。
他不是不肯说,他是不敢说。
唐宁望着他,红着眼睛惨笑了一声:“很可怕吗?怕到连我都不能说的地步?”
唐易眉心轻蹙了起来,轻声喊了她一声:“阿宁……”
唐宁看着他,抬起手狠狠的擦了一下眼泪,然后转身走过去,拉开了抽屉,将里面的手枪取了出来,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往门外走去。
唐易如同猎豹一般从椅上猛扑过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牢牢的按在了墙壁上。他面容有些阴鸷,因为烧伤而让他那张冷峻的脸看起来更是有些冷酷:“你要去哪?”
唐宁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他!”
“杀了谁?”唐易盯着她,“萧凤亭?”
她眼睛里泪水渗了出来,被唐易捏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他欺负阿倾,我不会放过他!”
唐宁的性格冲动火爆,唐易完全不怀疑她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盯着唐宁的脸,然后从她口袋里掏出那把手枪塞进她的手里,让她握住。
唐宁泪水迷蒙的看着他的动作,有些迷惑。
直到唐易将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的眉心。
“你去杀他之前,先杀了我。”他语气波澜不惊,看着唐宁道,“对你来说,我才是比萧凤亭更可恨的人。”
保险栓被唐易打开,唐易扣着唐宁的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再去杀萧凤亭。要不然,我不会让你出去。”
唐宁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唐易往下摁了下去,她力气没有他大,几乎是被他强制着往扳机上压。
“唐易,你松手!”她吓到了。
这把手枪她昨天才刚往里面塞了子弹。
唐易看着她,那眼神透过她,似乎在看着另一个人。
“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他竟然还笑了笑,笑意里流泻出痛苦的味道,“你最该杀的人是我才是。”
唐宁手一抖,枪口被她用力的往墙壁上移了过去,几乎是下一秒,一颗子弹就从枪口里射了出来,打在了墙壁上。
“砰!”
唐宁看着弹孔,呆滞了一会儿,然后一把将手枪丢在地上,朝着唐易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唐易,你是不是有病啊!”她愤怒极了,扇了他一巴掌,想到刚才真的差点杀了他,又抬起手扇了一巴掌,“你发什么神经!”
唐易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打骂。直到唐宁逐渐的安静下来,他才俯身将地板上的手枪捡了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擦拭着枪身。
他垂眸看着手枪,声音很安静:“我没有骗你,你最应该杀的人是我。你现在不杀我,等到以后你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后悔。”
唐宁茫然了一会儿,才略有些悲伤的问他:“连你也没有保护她吗?”
唐易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他脸上痛苦的神态似乎更加深刻了一瞬,然后缓缓闭上眼,他声音轻沉:“抱歉。”
唐宁看着他,呆愣了一会儿,然后颓然了一般,低下头转过身去,坐在床上抱着腿把脸埋在了腿间,没有再说话。
她低低的啜泣着,“我们谁都辜负了她。”她低哑着嗓音轻声道,“她对我们这么好,我却为了萧凤亭不要她。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她肩膀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我的妹妹……我的妹妹……”
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曾经发誓过要守护她一辈子的亲人。
唐宁嘶哑的哭泣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泣血的困兽一般断断续续的响起,唐易站在门口,借着朦胧的灯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关上了门,往屋里走了进来。
他把唐宁的手枪放进抽屉里,然后转过身走到她的面前,对她道:“你消失了以后阿倾就一直在担心你。你如果再因为她出事了,她知道了以后会很难过的。”
唐宁抬起头看向他。
男人刚毅冷峻的面容,在幽蓝的光影里如同铁铸的雕像,有着锐利且无坚不摧的锋芒。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才轻声道:“……你还跟从前一样。但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唐易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唐宁苦笑着问他,“你不敢吗?”
“我不敢。”
安静的男人突兀的开口。
三个字,让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
唐宁坐在床上,仰起头看着他。他身上还有着年少时候那种倔强的气息,像是一只野兽伺机蛰伏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可是她从小就不怕他。
她曾经能轻易看穿他的伪装,看穿他孤冷外表下孤寂的内心。
可是……
十多年过去了。
她也已经失去了看穿他的能力。
她已经……
不知道唐易在想什么了。
他还是那个孤独冷漠的少年么?
她不知道。
唐宁缓缓低下了头,无声的笑了笑,带着几分萧瑟。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
久到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
唐易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他淡淡的道:“你不是曾经的你,我也不是过去的我。我们都变了。”
我们都变了。
唐宁低下头捂住脸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苦涩:”那阿倾呢?她呢?“
唐易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她没变。”
唐宁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想知道唐倾现在怎么样了,可是唐易手上连她一张照片也没有。
他说她依旧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可是她从小就知道,她们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她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到底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唐易这样的人都不敢跟她说。
唐宁闭上眼,轻声道:“我听说阿倾在一个叫宫衡的男人手上。我想去找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宫衡……
唐易缓缓睁开了眼,无声的望向唐宁。
“是萧凤亭跟夏柠聊聊天的时候我在门外偷偷听到的。”自从恢复了记忆以来,她一直在寻找自己妹妹曾经流下来的痕迹,而可怕的是,这一切的箭头竟然指向了她曾经的恋人。
她简直不敢去想象,萧凤亭曾经对唐倾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敢问他,唯一知情的人却不敢回答她,或许只有她找到唐倾,她才能从她嘴里明白她和她空白的十几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宫衡是谁吗?”唐宁偏过头看向唐易,“阿倾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唐易没有说话,只是昏沉的光影里,唐宁明显感觉到他神色一点一点凝固了起来,她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宫衡是谁?”唐宁茫然的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又怎么了?唐易,你说话啊!”
总觉得很不对劲,自从回来以后唐易对她的态度就很不对劲,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说?
唐易缓缓抬起手,仰头靠在了椅子上,将手背搭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这副样子,竟然像是悲伤到了极致。
唐宁站起来走过去,站在唐易的面前,伸手拉开了唐易的手。
唐易闭着眼睛,只是满脸的痛苦神色。
“阿宁。”他睁开眼,略有些自嘲似的朝着她笑了笑,“你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
“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唐宁愣了一下。
唐易的眼睛红了,这个寒剑一般锋芒毕露铁血的男人,此刻微红着眼眶,像是要滴下血泪来。
他一定非常的痛苦,痛苦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唐宁看着他的表情,呆怔了一会儿,才喃喃道:“那个人……也对阿倾不好吗?”
离开了萧凤亭,也依旧没人对她好吗?
那她现在在宫衡手里,也是在受苦么?
她还想着,趁着萧凤亭找到唐倾之前,跟她见一面,她以为萧凤亭对她不好,但是那个叫做宫衡的男人,既然带走了唐倾,那肯定……是会对她好的吧。
唐宁看着他,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你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吗?”她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神色之间染上了几分煞气,唐宁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淡淡的道,“没关系,我自己会找到她的,我会亲自问她,你不告诉我就算了。”
唐宁说完这句话,转身往隔壁的房间走了进去。
她关上门,痛苦的吸了一口气,抱着腿蹲了下来,靠在门板上,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唐易前几天给她的照片。
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三个人在孤儿院的时候被院长拍的合影。
唐宁抬起手,轻轻地抚了一下泛黄的照片上那两个一模一样小女儿的脸,“阿倾……对不起……姐姐回来太晚了……说好了会一直在一起的,姐姐却任性的丢下你一个人了。”
“姐姐很快就会过来找到你了……阿倾,我们以后就跟以前一样,两个人一起过一辈子吧……”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
明明比她早出生,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她。
她把什么都让给她了,到头来,她却害得她被萧凤亭囚禁了那么久。
唐易不敢说的话,不管告诉她的事,她会找到唐倾问清楚。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抛弃她第二次。
唐宁缓缓蜷缩起身子,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有些怕冷的抱紧了自己。
她其实也很怕,怕看到面目全非的唐倾,可是再怕,她都要去找她。
她想起她曾经那么久没有回来,唐倾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她,她又等了她多久,才等到死心?
唐宁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睡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自己的一个选择,竟然会直接改变了唐倾的一生。
*
从酒吧回来以后,洛南初迅速的上楼进了浴室。
花洒洒下热水,她正要脱衣服洗澡,浴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她把裙子的拉链重新拉了回去,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略微有些吃惊:“你进来做什么?”
傅庭渊看她把裙子的拉链拉了回去,挑了挑眉毛:“你怎么不脱了?”
洛南初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进来是看她脱衣服的吗?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你出去。”她瞪他。
“害羞了?”男人笑了笑,径自走了进来,挽起了袖子,“我帮你洗澡。”
洛南初双手抬起来在自己胸前做了一个叉的姿势:“别动!”
男人不管她,伸手将她搂过来,很顺手的拉下了她背后的拉链。“哗哗”的水声,夹杂着拉链被拉下的声响,莫名的让人脸红心跳。洛南初把脸埋在男人怀里,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接触到了微凉的空气,她略有些不安的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望向自己头顶的男人,对方表情漫不经心,很自然的脱掉了她的裙子。
干嘛突然要帮她洗澡……
洛南初心里腹诽着,却也并没有排斥傅庭渊的手,任由他把她脱干净了。
热水从她头顶洒了下来,空气逐渐变得氤氲湿润,她赤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
他衣冠楚楚,她不着寸缕。
男人眯眸看着她,抬手勾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抵在墙壁上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瓣,轻沉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妖精。”
他一直知道她招男人,但是他想不到,不过是一面之缘,竟然也能把男人勾得忍不住在警察局门口就对她下手。
洛南初很乖的被他搂在怀里任由他亲着,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咪。花洒的热水洒落下来,男人身上的衬衫也被打湿了,她低低的喘了一口气,轻声道:“庭渊,你的衣服湿了。”
傅庭渊咬着她的耳垂低声笑了一声:“那你也帮我脱了吧。”
洛南初的小脸微微红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男人被热水打湿了越发显得撩人性感的侧脸,轻轻地咬住唇,抬起手去解他衬衣的纽扣。
男人却抓住她的手,往他裤链那边摁了下去,声音漫不经心:“先脱这里。”
“……”洛南初顿了一下,抬眸微红着小脸骂了他一句:“流氓。”
*
澡自然没有好好的洗。
在浴室里做了一次,傅庭渊嫌里面没法施展开手脚,抱着她又滚到了床上。
一开始洛南初还能享受,后来她也渐渐觉出不是味了。
她低声跟他讨饶:“傅庭渊,我不行了。”
……
“傅庭渊,我真的不行了……”
……
“傅庭渊……我好累……”
……
“呜呜,我真的好累。”
……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越战越勇,还咬着她的耳朵低声漫笑:“你别动,我动就可以了。”
可是这种事情哪有她不动就不关她的事的?
她精疲力尽,昏昏欲睡。
男人舔着她的耳垂,低声问她:“他碰你哪里了?”
洛南初一下子从昏沉里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男人在qing欲里面越发性感夺目的面容,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浸润着***的色泽,然而一抹凉意蕴藏在其中。
洛南初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碰你这里么?”
“……大概有吧……”
“这里呢?”
“不记得了……”
“那这里呢?”
微凉的指腹划过被他撞的殷红的腿侧,男人语调轻缓的发问。
洛南初赶忙摇头。
“没有。”
“没有吗?”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男人眸色一冷,“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小臀,冷冰冰道:“骗子。”
将她翻了一个身,又重新压了上去。
“真的没有!”洛南初悲惨的哀鸣。
男人在她身后从容冷调:“我不信。”
什么我不信,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做个够本是吧!
洛南初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吐槽。
不知道过了多久。
洛南初感觉自己昏了过去,然后又醒了过来。
很悲剧的发现,那个体力变态的家伙还在努力耕耘。
见她清醒过来,他柔柔的笑了一下,咬着她的小耳朵轻声道:“以后把你绑起来锁在家里好不好?”
洛南初抱住他:“不好。”
他低声笑了一声,“可是怎么办,我很想把你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呢。”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
洛南初抱紧他:“不要。”
“你以后出去,是不是又要背着我自己做事?”
“不会了。”
男人哼了一声,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嗯?这么乖?”
洛南初看着他的表情,心疼的要死,抬起酸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用力的吻住他。
傅庭渊微微眯起眸子,看着洛南初献祭一般温柔的表情。
他确实很想把她关在房间里。
用铁链锁着她的腿。
让她一辈子除了他的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他病态的偏执欲和占有欲,让他很容易做出这种不人道的事情。
可惜他理智还在。
他喜欢洛南初,但是他不喜欢洛南初恨他或者讨厌他。
他只能遗憾的把这个念头封存回去。
扣紧了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将她压在床上狠狠的吻了下去。
吞没她的呼吸,让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发抖,让她的所有的感官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比谁都需要她这个人,这一点,洛南初似乎并不太明白。
*
洛南初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男人在那边换被单。
她感觉连灵魂都被他榨干了。
如果这是一种刑法,那么这绝对是一种非常销魂蚀骨的死法。
傅庭渊把弄脏了的被单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换了一套新的铺在床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看着被他弄得半死不活的洛南初。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欺负惨了的猫咪,连毛发都透着一股被欺负了的气息。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弱小的一个女人,以为自己很强大似的,试图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去扛起生活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