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太好的变态的心思,她猜不透。
*
等洛南初一口气吃完了早餐和午饭,司机已经从药店回来了。
洛南初从药袋里捡出了那粒紧急避孕药吃了,然后把剩下的东西递给女佣:“安全套放在床头柜上,避孕药放在梳妆台里面。”
安全套要随手拿到才行。
如果傅庭渊不用,那她就得吃避孕药了。
避孕药伤身,她还是希望傅庭渊别太变-态,在这种小事上有太多花样。
为了应付他超长的体力和稀烂的床技她就已经够殚精竭虑了,她可不希望她还要因为吃太多避孕药而坏了身子。
毕竟这玩意儿吃多了不仅会造成体内激素失调,还会加大不孕不育的概率。虽然不清楚傅庭渊以后会不会放过她,但是等到他今后可能善心大发放她离开,她还是希望能做个正常的女人,有个宝宝。
总之,傅庭渊不做措施,就得由她做了。
*
晚上,傅庭渊再次回到了这个别墅。
洛南初踩着拖鞋从楼上下来,见到他从庭院外面西装革履的走进来的时候,非常的吃惊。
“傅先生,您今晚也要跟我一起住呀?”她倚在栏杆上,笑眯眯的望着他。
洛南初穿着穿着花色的短睡衣短睡裤,脚上踩着一双粉红色的毛绒拖鞋,看起来非常的居家。
甚至比他还像这个别墅的主人了。
傅庭渊收回了视线,往餐厅那边走去。
洛南初看着他冷淡的模样,撇了撇嘴,踩着拖鞋从楼梯上斯条慢理的走了下来,跟在他进了餐厅。
这还是她住到这里来一个星期多,第一次和这个别墅的男主人一起吃晚饭。
洛南初吃的晚,还饱着,现在吃不下,撑着脸偏着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灯光下男人五官完美。
眉眼,鼻梁,轮廓,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像是出自上帝之手的杰作。
只是此刻眉目冷淡,她还是喜欢他微笑的模样。
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但是看起来却非常的温柔。
许是她的眼神太露骨,傅庭渊抬起头来,眉心微蹙的看了她一眼:“吃饭。”
洛南初托着腮:“傅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傅庭渊冷淡的瞥了一下她。
“你是不是跟白小姐吵架了呀?”要不然,怎么会跑到她这里来吃晚饭。
“……”
洛南初见他脸色越发不愉快,心里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估计是两人吵架,白芷颜把傅庭渊赶出家门了。
所以才委屈自己,跑到她这边来。
洛南初:“白小姐这么好,肯定是你做错事了。傅先生,她是不是知道你包小三了?”
傅庭渊冷冷开口:“洛南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洛南初劝他:“你瞧你,这么霸道。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是能忍受小三的。你如果想跟白小姐和好,最好还是把我放了。”
傅庭渊白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飕飕的。
洛南初撑着脸轻轻一笑:“真搞不懂,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白芷颜,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还留着我干什么?”
他看起来,也没打算弄死她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而他看起来也不缺一个暖床的。
神经病的心思,真是难猜。
傅庭渊吃过晚饭,便一个人上了书房。
以前他们结婚以后,虽然同床共枕,但是她几乎是等不到他回来睡的。
通常她在床上睡着了,傅庭渊才从书房里出来。
以前她觉得,傅庭渊是怕她兽性大发吃了他。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确实有工作狂的特质。
刚从公司回来,吃完饭又回楼上工作去了。
洛南初一个人在庭院里溜达。
夜凉如水。
她走的手脚冰凉了,才一个人回楼上,进浴室洗热水澡。
她从浴室里出来以后,就看到傅庭渊立在床头柜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洛南初拿着干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傅庭渊的视线落在那盒放在床头柜前蓝色的安全套上。
洛南初擦着头发,轻轻笑道:“不知道傅先生确切尺寸,就叫下人随便买了一个。”
傅庭渊淡淡瞥了她一眼:“看来你昨晚感受不深。”
洛南初脸一阵白一阵红,难得没呛回去。
她昨晚感受当然很深。
这家伙就是个禽兽。
“傅先生看来对自己的尺寸很满意啊。”
傅庭渊又看了她一眼:“毕竟你哭得很厉害。”
洛南初:“……”
洛南初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去阳台那边吹头发。
技术这么渣,还这么得意!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
洛南初吹完了头发进来,傅庭渊已经不见了。
她松了一口气,亏她还担心他今晚也要“临幸”她。
她换了睡衣,上床关灯睡觉。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身上一沉,一只冰凉的大手从她的腰际摸了上来,她睁开眼,就看到了傅庭渊精致的眉眼和深沉的眸子。
洛南初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娇娇的笑了:“傅先生,今晚可别忘了戴安全套。”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抱怨道:“你昨晚可没戴套。”
她感觉到傅庭渊动作一顿。
“放心,我已经吃过紧急避孕药了。”她把床头柜上的安全套塞进他的手心,“二十四小时紧急避孕药,虽然现在还在有效期,但是防患于未然嘛。”
傅庭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她的笑容很美,但是并不怎么真心。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
他挥手把安全套丢回了床头柜上,“既然药效没过,戴什么戴?”
洛南初脸上笑容微微一窒,男人低下头来,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啃了一口。
她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低低的喘了一声,对方的手掌被她的皮肤熨得滚烫,她的身体因为他的碰触而微微颤抖。洛南初缓缓地闭上眼,开始忍耐。
细碎的吻,从锁骨来到她的精巧的下颚,然后是唇瓣,鼻尖,额头,最后又回到了唇上,温柔的厮磨舔-吻。
这个人真的很喜欢亲她。
不知道他跟白芷颜上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她神游天际,突然感觉到嘴唇一痛,睁开眼,就看到男人微微愠怒的眼神。
“在我床上,想别的男人?嗯?”他语气危险。
看来任何一个男人,对于自己身下女人的所思所想,都很在乎。
“傅先生所言差矣。南初是在想女人呀。”在想你跟别的女人上床,是不是也是这副情态。
傅庭渊眼睛微眯,掐着她的腰力气很大。
洛南初噗嗤一笑,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吻住了他:“……开玩笑的。”
傅庭渊冷哼,用力,洛南初闷哼了一声,眉尖因为疼痛颦蹙,难耐的偏过头轻轻地吸着冷气。
疼,还是疼。
跟他上床,她总是分不清心疼一点还是身体更疼一点。
男人似乎是对她刚才的发呆很不满,惩罚性的挺动着,南初一开始还能忍耐,很快便又哭又叫的开始抓他咬他,傅庭渊箍住她的双腕,压在头顶,动作很不温柔。
洛南初被他弄得晕过去又醒过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禽兽……禽兽……”
她崩溃的大哭,又被他吻住,哭声都被男人吞咽下去。
*
这一场情-爱延续到了半夜才停歇。
傅庭渊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她还抽抽搭搭的,像是受尽了委屈的猫。
傅庭渊清洗了她身上的污渍,又叫人进来换了干净的床单,然后把人放在了床上。
洛南初落在床上,便睡在了床沿,像是竭力离他远一点似的。
傅庭渊没搭理她。
他上床,关灯,睡觉。
凌晨,傅庭渊感觉到了身边有了一点震动。
他睁开眼,就看到洛南初轻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赤着脚跑到梳妆台那边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倒了一杯水把那东西咽了下去。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从光线朦胧的床头灯里,看到了她放在梳妆台上那瓶药的名字。
敏婷。
是避孕药。
她吃完药,便小心的把那盒药放了回去,然后转身回来了。
傅庭渊闭上眼。
洛南初回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他伸出手,搭在她的腰上,箍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搂紧。
半晌,他睁开眼。
洛南初已经入眠,眉目安静,睡得香甜。
他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想起她刚才吃避孕药的动作。
他没有戴套,她不安心。
所以睡到半夜三更,也要起来把避孕药吃了。
傅庭渊的眼神,讳莫如深。
翌日清晨。
傅庭渊醒过来的时候,洛南初也被吵醒了。
她在被子里看着男人立在床边穿衣。
一件普通的白衬衫也被傅庭渊穿的很优雅很有型。
她歪着头打量:“傅先生真是秀色可餐。”
傅庭渊瞥了她一眼,她神色还有倦容,昨晚上她被他折腾的不轻。
“看来你昨晚还没受够教训。”他声音不冷不热。
洛南初脸上调笑的笑容一窒,身子往被子里缩去,想了想,又不甘心,故意讽刺道:“傅先生在床上这么不体贴,也怪不得白小姐要把你赶出来。”
傅庭渊拿过西装,略带嘲讽似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洛南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抿住了嘴唇,想起傅庭渊临走之前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她真是傻了。
傅庭渊跟白芷颜上床,怎么可能会不体贴。
那自然是小心翼翼,顾及白芷颜的感受,怎么可能会跟对她那样乱来。
白芷颜是他万般宠爱的真心爱人,她竟然又拿自己跟她比,不是自取其辱吗?
也怪不得傅庭渊临走之前也要冷嘲一下。
*
洛南初盘腿坐在床上,照例跟秦素吐槽傅庭渊天怒人怨的床技。
大王叫我来巡山:作为男人,粗长有什么用,技术不好,多半是废了。
我是一只小小鸟:初初,我刚听到一件事。
洛南初看了屏幕上的字,一愣。
大王叫我来巡山:什么?
我是一只小小鸟:初初,阿烈快回来了。
我是一只小小鸟:你帮我劝劝他,别跟殷漠北作对。
我是一只小小鸟:他不是他的对手。
三段字,南初看了又看。脸色沉静下来,她手指放在键盘上,微微抿了一下唇。
大王叫我来巡山: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是一只小小鸟:我不知道。我在他书房门外听到他跟别人打电话,谈到这件事。
这个他,殷漠北。
洛南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丝无能为力的痛苦从她心底漫溢上来。
大王叫我来巡山:素素,我可能没法帮你。我在傅庭渊这边,我碰不到他。
我是一只小小鸟:我知道初初,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比起我,你碰到他的概率会大一点……如果有机会遇到他,一定要劝他。毕竟……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明白。
*
跟秦素聊完天,洛南初久久无法平静。
她合上电脑,用力的揉着太阳穴。
她神经一涨一涨的疼着。
秦素落在殷漠北手里,那个男人阴狠专横,是不可能让他们碰面的。
而要她劝,她又怎么劝?
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跟他碰到面。
他不应该回来,殷漠北不可能放过他的。
洛南初想到这里,心底越发沉重。
*
接下来的几日,傅庭渊日日回到别墅与她缠绵。
以前,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是个禁欲狂。
而现在看来,傅庭渊就是一个se魔。
所以,以前不碰她,是肯定有女人替他在外面解决了。
按照近几日=他的需求来看,跟她结婚的那三年,傅庭渊跟白芷颜应该暗度陈仓了不知道多少次。
洛南初躺在床上,眯着眼看着身侧抽烟的男人。
暧昧的灯光下,男人俊美的容颜如同蒙着一层迷离的薄纱,显出一种非人的精致和性感。
他裸着的胸膛上,还残留着她激-情时候不受控制留下的抓痕,让这个男人完美的外表下,多了几分致命的风流。
“傅先生,你跟你女朋友往日也是这么做的吗?”
洛南初真的很好奇。
傅庭渊技术这么烂,时间这么长,白芷颜到底是怎么承受住的。
皮实如她,几日下来,都觉得要肾虚了。
傅庭渊闻言,微微转过头来,烟气氤氲着他优雅的眉目,眼神幽冷。
那副模样,似乎是很不耐烦她讨论他和白芷颜的情事。
然而洛南初很八卦。
“傅先生,你跟你女朋友做过几次了?”
“傅先生,你技术这么差你女朋友就没说过什么?”
“洛南初!”
傅庭渊出声呵斥。
他看着她,眉目很冷,声音更冷:“出去。”
洛南初轻轻一笑,并不恼,伸手捡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妖妖的笑着:“那今晚傅先生就要独守空房了。”
她拢了拢长发,看了傅庭渊一眼,然后转身出了房。
男人坐在床上,眉目幽冷的盯着她的背影,然后眉心一皱,伸手掐断了燃着的香烟。
*
这晚以后,傅庭渊便没有再来别墅。
洛南初觉得,这是傅庭渊良心发现,终于明白自己技术到底有多差不好意思来了。
跟傅庭渊做爱,对洛南初来说是一种酷刑。
所以他不来,对她来说是解脱。
只是,现在受苦的是白芷颜,这让洛南初非常的幸灾乐祸。
对于白芷颜,以前,她不嫉妒,而现在,是同情。
xing生活不和谐,是非常致命的。
她不信傅庭渊糟糕的床技,到白芷颜身上就能有多好了。
*
清晨。
洛南初吃完早餐,对着厨娘道:“我中午不回来,不用给我准备午餐了。”
厨娘愣了一下:“洛小姐要出去吗?”
“嗯。”洛南初已经站了起来,她应道,“去医院。”
洛南初打车来到水果店,看了一下当季的水果,然后买了两斤荔枝。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洛南初接到了洛止盈的电话。
“止盈,”洛南初接起电话,声音轻柔,“什么事?”
“姐,”洛止盈声音轻快,“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去医院看看爸爸和小奕。”
“正巧,我现在就在去医院的路上。”洛南初笑了笑,“你现在在哪里,去来接你。”
“嗯嗯,我在学校门口的咖啡厅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洛南初叫司机掉了个头,往桐城影视学院驶去。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洛南初远远就看到洛止盈穿着一条桃粉色的连衣裙站在那边冲着她挥手,女孩笑容灿烂,五官明艳动人,就算是在进进出出都是俊男美女的影视学院,也非常出挑。
洛南初笑着走了出去,洛止盈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偏着头看向她:“姐,你瘦了好多啊。”
洛南初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鼻头:“错,这是苗条。”
洛止盈咯咯地笑。
洛南初看着妹妹的笑脸,心底有些复杂,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对不起。”
她和洛止盈是异卵双胞胎。
她长得乖巧,洛止盈明艳。
而她惹是生非,洛止盈却是好学生。
洛家破产以后,洛止盈学业并未受到影响,还在桐城影视学院学习。
看着洛止盈身上的旧衣服,洛南初心里酸涩。
如果不是她招惹了傅庭渊,洛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还需要一边读书一边打工。
对于洛家,她是罪人。
洛止盈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是姐姐的错。”她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打车,“姐,没事的。我在学校好好的,没什么的。”偏着头看向她,“你跟姐夫离婚的好。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洛南初无声的笑了笑,“早知道你这么有先见之明,我就应该问问你。”
*
她们坐车来到了市医院。
洛奕的病房,被傅庭渊安排在了独立的儿童病房里。在这一方面,傅庭渊并没有亏待她。
洛南初进去,就听到了洛奕的笑声,她听着弟弟欢快的声音,脸上也不禁溢出了笑容。
她走进去,就看到洛奕在跟护士坐在床上玩闹,护士见到她们两,笑着对他道:“小奕,你看谁来了。”
洛奕转过头,见到洛南初和洛止盈,从床上跳下来扑了过来:“小初姐姐,小盈姐姐!”
洛止盈把洛奕抱了起来,亲了亲洛奕白嫩的小脸,“小奕有没有想我啊?”
“想死了!”
洛奕在她脸上用力的香了一口。
洛奕比她们小了十四岁,今年才七岁。
他的到来是个意外,洛君天原本是不想要的,是洛母坚持要生下来,然而在生产的时候,不幸难产,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或许是高龄生子的问题,洛奕一生下来,就检查出了严重的肾病,从很小的时候,就要进行肾析。
医生建议,最好等到十八岁的时候进行换肾手术,孩子太小,身体器官没有发育完全,并不适合。
洛奕从小就呆在医院,太小,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候也会问洛君天怎么不来看他,洛南初就告诉他,爸爸太忙,等有空再来见他。
他很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工作繁忙,便很少再提起了。
病房里,洛止盈在陪洛奕玩,洛南初给他们拨荔枝。
难道的团聚,让洛南初压抑多日的心得到了释放,她眉目染笑,笑容温情。
陪着洛奕吃过了午饭,洛南初和洛止盈要离开了,洛南初抱着洛奕小小的身子,柔声道:“小奕,姐姐下个星期过来看你,好不好?”
洛奕眼睛红红的,把小脸埋在她的脖颈上,“小初姐姐,爸爸什么时候才会过来看小奕?小奕已经好久没看到爸爸了,都快要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
洛南初呼吸一窒,身后的洛止盈也红了眼圈,她转过头去。
“小奕乖,”洛南初轻轻的抚摸着弟弟的头顶,柔声道,“等爸爸有时间就过来。爸爸真的太忙了……”
从病房出去,南初面对着墙壁,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她的心很痛,有什么东西刺得她的心支离破碎。
对于洛家的亏欠,她一辈子都换不清。
她对不起太多人,万死难辞其咎。
一直以来,为了洛家的人,她觉得自己遭受什么都是罪有应得。
然而事实是,不管她如何去补偿,都无法去弥补他们失去的万分之一。
就比如,她年幼的弟弟,已经半年没有再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而他们的父亲生死未卜,或许曾经的那次见面,对他们来说就是永别。
“姐,”洛止盈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我们去看看爸爸吧。”
南初放下手,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的脸,“嗯。”她点了点头。
洛止盈看着洛南初的眼睛,她的眼睛有点发红,她并没有哭,只是隐隐有水光。
她想起半年前,洛南初跟傅庭渊离婚的那天,洛南初去找傅庭渊要手术费,她从医院跑过来接洛南初,洛南初把她送回了学校,然后告诉她接下来一切由她处理,让她安心上课。她告诉她傅庭渊同意交手术费,最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她已经跟他离婚了。
洛止盈还记得那天的景色。
那是桐城的十二月的冬天,树叶都掉光了,天气是阴沉的。
洛南初穿的很单薄,纤细的身上只披了一件棕色的风衣,她遥遥站在冬风里,风衣的衣摆轻轻的被风卷起,在她身后猎猎作响。她的脸被冻得苍白,眼睛隐隐有着红色,但是,她并没有哭。
她的姐姐,很坚强,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倒她。
她说由她处理,那么,她就一定能处理好。
而事实就是如此。
洛家破产,她在学校上课,洛南初在外打工补贴家用,除却没有以前的奢华生活,日子好像跟过去也并没有多少差别。
只是今天见面,洛南初看起来较往日削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尽数褪去,脸部的线条越发利落干净。
“姐……”洛止盈看着彼此牵着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洛南初按了电梯的楼层数,听到洛止盈的声音,偏过头看向她。
“我一定会红的。”洛止盈看向她,“等我红了,姐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赚钱了。”
洛南初笑了,伸出手摸了摸洛止盈的脸,“我妹妹这么漂亮,怎么会不红?如果止盈不红,那一定是那些观众没眼光。”
洛止盈握紧她的手,轻轻地笑。
*
洛君天在重症病房里昏迷。
洛南初站在门口,对着洛止盈道:“止盈,你去看看爸爸吧。”
洛止盈看向她:“姐,你不进去?”
洛南初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没脸进去看他。”
“姐!”
洛南初摆了摆手,“我真的不进去了。我在这边等你,你看完了出来,我送你回学校。”
洛南初坚持,洛止盈没有办法,她咬住嘴唇,眼睛却红了,低低的道:“姐,爸爸不会怪你的……”
洛南初别过头,“嗯,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们都不会怪她。
但是,她无法原谅自己。
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无法忘记是谁把自己的家害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恨傅庭渊。
但是更恨的,是自己。
她活着,是赎罪,而死……在洛家人都好好的之前,她不能死。
洛止盈进去看望洛君天,洛南初靠在病房门外的墙壁上发呆。
脑中兵荒马乱,记忆纷纷扰扰如同尘埃一般袭来。
她想起洛家破产的那天,她高大的父亲一夜之间病倒,银行卡被冻结,家里被搬空,公司易主,她从家里奔赴医院,却拿不出一分钱支付医药费。
那时候,是真正的举目无亲。
弟弟年幼,妹妹尚在学校,往里来往的亲戚宾客纷纷避之如蛇蝎,她差一点,就家破人亡。
洛南初思及此,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盛夏的天气,她因为回忆起了一身冷汗。
幸好,洛君天抢救回来了。
虽然变成了植物人,但是医生说有概率会苏醒,只是需要等。
父亲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天晚上,她在医院的拐角处大哭,她发誓,一定要活下去,就算坠入地狱,她也要护家人平安。
“姐,”洛止盈从病房里出来,她伸出手牵住洛南初的手,摸了摸,担忧的道,“姐你的手好冷,怎么了?”她拉着她来到阳光充沛的地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洛南初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然后看了一眼病房,低声问道:“爸爸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洛止盈道,“不过脸色好多了。比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红润了一点。”
洛南初笑了笑,“那就好。”
她看了一眼外头,夕阳西下,“来,我送你回学校吧。”
“嗯嗯,”洛止盈抱住她的手臂,“谢谢姐姐。”
洛南初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
*
洛南初打车送洛止盈回到了学校。
她下车,理了理她的头发,温声道:“进去吧。”
洛止盈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姐……”
洛南初看着她的脸色,“怎么了?”
洛止盈却摇了摇头,扬起脸笑了笑:“没什么。我进去了。”
洛南初拉住她,皱起了眉头:“你有事瞒着我?”
洛止盈摇头笑道:“没有的事。姐,我要进去了。”
洛南初皱眉盯着她,没放手。
洛止盈看着她严厉的脸色,垂下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姐,这个学期的学费,我还没付完。”
洛南初的心被刺了一下。
洛止盈咬住嘴,低着头,有些愧疚的道:“姐,我太没用了。打工没赚到多少钱,还被人骗了。我去当模特,他们不给我工资。”
洛南初眼睛一下子红了,她缓缓的松开了洛止盈的手,呼吸颤抖起来,她上前抱住她,用力的揉着洛止盈的头发:“傻丫头。你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
“小奕和爸爸的医药费,姐姐已经很辛苦了。”洛止盈抬起眼,看着洛南初,“我跟你同岁,我怎么可以跟你要钱。”
洛南初咬住嘴唇,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松开洛止盈,对她道:“你等一等,一个星期内,我给你学费。”她顿了顿,“多少钱?”
洛止盈红着眼睛,“要一万。”
她读的科班,学费昂贵,一个学期单单学费,就要一万五。
她打工赚钱,杯水车薪,凑了这么久,也只凑到五千块。
洛南初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温声道:“我下个星期打你卡里。”
“姐……”洛止盈咬唇望着她,委屈而难受,“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洛南初一笑:“说什么傻话,我还要等你大红大紫给我养老呢。”她使劲揉着她的头发,“快去宿舍吧。我也要去回去了。”
等洛止盈的身影消失在校园里,洛南初才收回了视线。
她抬起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洛君天的女儿,竟然会付不起学费,放在半年前,该是多大的笑话。
*
晚上,洛南初叼着筷子撑着脸靠在餐桌上,她没什么胃口,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女佣:“你说,傅先生今晚会到这里来吗?”
“我不知道。”
“难道临幸了我几个晚上,我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女佣沉默。明明这几天傅庭渊没过来,她在别墅里过得很开心。
傅庭渊自那晚把她赶出去以后,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了。
他不来折腾她,她每晚睡觉都很愉快。
只是她现在需要钱。
当初签订合同的时候,傅庭渊包了洛奕和洛君天的医药费,但是洛止盈的学费却没包含进去。洛南初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悔不当初。
都签订那么不平等的条约了,干嘛还跟他矜持,早知道把洛止盈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都算进去得了。
害得她现在,还要苦恼如何跟傅庭渊开口要钱。
洛南初在别墅里安分的等了几天,终于有些等不住了,打算亲自去傅庭渊公司找人。
然而很巧,就在她准备第二天去他公司找他借钱的时候,傅庭渊当天下午就回来了。
这还是离婚这么久以来,洛南初看他最顺眼的一次。
“傅先生终于来了。”南初倚在沙发上轻笑,眉目舒展,笑意满满,“南初还以为要失宠了呢。”
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睡衣睡裤,头发蓬松披散在肩头,眉眼含笑,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很幼嫩,很乖巧。像是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虽然她骨子里,傅庭渊觉得她就是个狐狸精。
傅庭渊走进来,开了大厅里的电视,看新闻。
洛南初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攀上他的手臂,含笑道:“傅先生,南初跟你商量个事。”
傅庭渊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洛南初今天的笑容,格外的明媚。
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放在她的脸上。
“什么?”
“能不能借我一万?”洛南初看着他,“打个欠条,我以后还你。”
傅庭渊眸色转冷:“不行。”他抽回了手。
洛南初脸上笑容一僵,“傅先生不是小气的人。”
“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白白借给你钱?”
他的语气,平淡而冷漠。
那种平淡,很伤人。
“我以后会还你。”洛南初低声道,“止盈学费还差一万,我没办法。求傅先生行个方便。”
傅庭渊没搭理她。
洛南初咬住嘴唇,看着男人脸上平淡而矜冷的神色,心底发凉。
“傅庭渊,我是得罪了你,但是止盈起码没得罪你吧?”她握紧了手,终于还是有了一丝脾气,“她还差一个学期就要毕业,如果不交学费,她会没有毕业证的。”
傅庭渊偏过头看向她,语气冷淡而厌恶:“你们洛家人的事,关我什么事?”
“那你现在关着我又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洛南初一下子抿紧了嘴唇,她看着男人略带冷嗤的神色,收回了视线。
傅庭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倾身上楼离开。
客厅里只剩下新闻的喧哗声。
洛南初从沙发背上滑落下去,她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忍耐。
在那个人面前,她总是清晰明白的感觉到,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没价值。
然而她也总是免不了的,自取其辱。
洛南初用抱枕压住脸,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咽下满腔的愤怒和委屈。
*
晚上吃过晚饭,洛南初进浴室洗了一个澡。
她喷了一点香水。
然后坐在卧室里,等到了十来点钟。
确定这个时候傅庭渊已经从书房出来,她才出了房间,去傅庭渊睡得那间卧房。
她一推开门,正巧看到了傅庭渊的背影,他刚洗完澡,披着黑色的浴袍,背影高大挺拔。
洛南初冲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CocoMademoiselle混合着洛南初身上的体香,格外的撩人。
傅庭渊转过身来,视线落在面前女子的脸上。
她脸上笑容明媚,是非常诱人的神态,她勾引男人的时候,总是会笑成这样。
带着几分妖冶,赤果果的勾引和挑-逗。
傅庭渊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玩意儿的。
“傅先生……”她踮起脚,主动吻上他的唇,傅庭渊手掌握住了她的腰,把她压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洛南初几乎被他夺去了呼吸。
她好不容易抢回了一点神智,别开脸低低的喘着气,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她低声问道:“傅先生,我陪你睡,你能给我什么?”
男人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被他吻得殷红的唇瓣,低低的笑了一声:“洛南初,你还没死心?”
“止盈是我的妹妹。事关她的前途,南初自然不留余力。”
“你想当女支女,我还不想当嫖客。”他后退了一步,语气矜凉而嘲弄,“洛南初,我不吃这一套。”
洛南初立在那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逆着光,面容模糊而冷漠,洛南初的身子一寸一寸冷了下来,她面上闪过一丝狼狈,推开他往外走去。
勾引他,已经用光了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南初告诉自己。
他不愿意给,她可以找别人。
她不信自己这张脸,借不到一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