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洛家这个只有一代的首富不一样,秦家在桐城是有底蕴的。
秦家的发家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明朝了。
是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
而秦素,是未来秦家的继承人。
殷漠北的做法,对任何一个豪门继承人来说,都是一种极致的羞辱,秦家人在桐城的反扑,都被殷漠北镇压了下去,直至今日,早已经被铲除的一干二净。
秦素被他带走,自那以后,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
“你们有没有想过,素素这半年来这样委曲求全,就是为了保你们平安?”洛南初低着头摩挲着手上陶瓷瓶子冰凉的瓶身,“你们如果出事,你叫她今后怎么办?”
秦落欢压低了声音,压抑而悲愤:“初初,那我问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家人被如此羞辱,你当如何?”
那一夜,秦素被殷漠北强了的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桐城。没有娱乐新闻播报,没有报纸登出,但是整个桐城都知道,秦市长的长女,被殷家的私生子强占了。
那种仇恨,是世仇。
洛南初一下子握紧了手,她心里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秦落欢说的事,她无法想象。
她无法想象,秦家人到底有多恨。
那种恨,是要见血才能消除的。
没有秦家人不想杀了殷漠北。
然而也没有秦家人能杀得了殷漠北。
那个从一介私生子爬到殷家顶端的男人,早已经不是跟在秦素身后瘦小卑微的少年了。
秦素与殷漠北,是正宗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
洛南初开门进来,就闻到了酒店房间里淡淡的烟味,她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的把手上秦落欢递给她的瓶子收进了包里,然后伸手就要开灯。
一只手突然扼住了她的手腕,一堵温厚的肉墙也随即袭了过来,将她堵在墙壁和他之间。
“去哪里了,嗯?”
男人身上清淡的古龙水的味道,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一齐侵入她的感官,带着一丝浅淡的危险。洛南初从他掌心里抽回了手,却被他搂住了腰,他温热的手掌如同带着火焰,燎得她那块皮肤发烫。
“没去哪里,随便逛了一下。”洛南初淡淡道,随意的伸手把灯打开。
男人英俊的眉目隐现在灯光里,他深邃的眸子此刻正落在她的脸上。
她现在真的很疲惫,没力气跟他虚与委蛇,她跟秦家人的事,如果傅庭渊稍微在乎她一点,他早就能明白了,毕竟他们当初结婚以后,她跟秦素往来也非常的频繁。
只是他那个时候,不屑去了解她丝毫。
而她现在,也早已经没有了跟他说过去的心情。
傅庭渊凝眸看着她。
她娇美乖巧的眉目上,染着细碎的冷倦,恹恹的,有点可怜。
“出什么事了?”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她身上的体温有些低了。
“就是累了。”她摇了摇头,“想睡一觉。”
傅庭渊沉默片刻,松开了手,他低头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好休息。”
他难得的温柔,让洛南初微微一愣,然后失声笑了一下,抬起头娇声道:“谢谢傅总。”
她笑容娇媚,却不怎么真心。
傅庭渊看着她的笑容,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她脸上苍白疲倦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侧过身让洛南初进了卧房。
跟洛南初相处久了,他也逐渐明白,洛南初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或许也并不算是秘密。
只是当初他并不屑去了解她,而如今她也不屑再与他伪装。
她如今的性格,情态,甚至于说话的方式,都与他们当初相识时候并不一样。
细细想来,他也明白她当初在学谁。
她曾经为了他,确实付出了许多真心,做了许多蠢事。
只是不知道,如今在她心里面,他的位置还有多少。
*
洛南初蒙头蒙脑的在房间里睡了一觉。
醒过来的时候,宴会还在进行。
她从房间里出来,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热闹的宾客,并没有看到傅庭渊他们,她想了想,从电梯下去,来到了酒店的花园外面。
海岛酒店,外面就是沙滩。
夜幕深沉,有人坐在礁石上独自抽烟。
洛南初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要烟么?”他问道。
洛南初摇了摇头:“不要。”
对方低低的笑了一声,好听的男低音,伴随着海风传的很远。
洛南初偏过头,看着身侧的男人。
他坐在那里,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露出他精致完美的侧脸。
他薄润的唇上衔着一根烟,烟雾袅袅,让他的形容看上去有几分妖魅。
“初初,跟我分手,后悔过吗?”秦烈转过头问她。
洛南初点头笑了,“后悔。”
秦烈也笑了:“后悔就好。”
他笑起来还有年少时候的模样。
洛南初的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
往事浮上心头,洛南初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茫然。
秦烈看着她的表情,他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
“初初。”
他低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洛南初心一颤,一丝难以言语的委屈因为他的声音从心底浮起。
她转过头去,轻轻地抿住了唇。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
一个声音,就能打碎她所有的伪装。
她眼眶湿热,几欲落下泪来。
她忍了那么久,却还是因为秦烈一个温柔疼惜的呼唤而想要落泪。
她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还有一些难过。
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会疼她。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会像秦烈这样包容她。
耳边传来叹息声,秦烈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肩,她低下头,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眼角。
一颗眼泪从眼眶中掉了下来,被他吻去了。
人生有许多事情,都无法回头。
再后悔都没什么用。
她后悔遇到傅庭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也都已经不是年少时候的模样。
时光荏苒,推着他们向前,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
*
酒店的阁楼,萧凤亭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傅庭渊低着头,看着沙滩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温雅衿俊的眉目上泛着淡淡寒意和冷冽。
在秦烈的唇落在洛南初的脸上的时候,他掐断了香烟,薄唇轻抿,眉宇之间戾气横生。
“洛南初跟秦烈,是什么关系?”他淡淡询问道。
萧凤亭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不过我只知道一点。”
他抽了一口烟,轻声道:“三年前,你还没跟她遇见之前。她跟秦烈交往过五年。”
最后几个字,让傅庭渊的眼神微微一暗。
片刻,他低声嗤笑了一声:“所以现在他们旧情复燃了?”
言语间,他精致的眉目间已经染上津津凉意,他手指敲击在冰凉栏杆上,眸子微眯。
他看出来了。
洛南初吸烟的姿势,跟秦烈一模一样。
*
洛南初回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看到了正斜倚在酒店房间门口抽烟的男人。
淡淡阴影笼罩在男人颀长高大的身上,他俊美的面容在模糊的光影下显得有些不甚清晰。
洛南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距离傅庭渊一米左右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他,淡淡喊了一声:“傅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傅庭渊站直了身子,指尖上细碎的烟灰扑簌簌的落下,青薄的烟雾朦胧着他的神色,让他俊美的面容越发深邃迷人。
“从哪里回来?”
洛南初微微抿了一下唇,语气越发冷淡下来:“我从哪里回来还用不着跟你汇报吧。”
“呵。”他突然轻笑,唇角的笑容溢出几分矜冷的凉意,“跟前男友你侬我侬回来已经有底气跟我发脾气了是吧?”
洛南初微微一愣,她眉头轻皱的看了傅庭渊一眼,然后转过身语气冷淡的道:“傅先生,我不管你是在哪里受了刺激,但是我不奉陪,你发脾气找白小姐去,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你能没理由冲我发火的地步。”
她往外走去,傅庭渊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手腕,那力气生生止住了她往外走的动作。洛南初脚步一顿,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在生气。
她看得分明。
但是与她很干?
她抿唇:“放手。”
傅庭渊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进屋去。”
洛南初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去。傅先生气成这样,我怕你打我。”
傅庭渊看着她面容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一般的冷意,他突然笑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声音语气都很温柔:“洛南初,我要上你还需要你同不同意?现在,滚床上去,听明白了?”
洛南初一下子死咬住下唇,她盯着傅庭渊的脸,刚被秦烈轻声漫语的哄过,此刻傅庭渊的冷言冷语一下子就无法忍受起来,她骨子里就是被宠坏的孩子,当初在秦烈和洛君天手里,她何曾受过一丁点委屈。此刻脾气上来,她一把甩开傅庭渊的手就往外走。
男人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捏着她的手腕像是要捏碎她,洛南初被硬生生的拖进了房间,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戾气,她吓得脸色发白,傅庭渊进了浴室,弄湿了毛巾使劲的擦着她的脸,几乎要把她的皮肤擦掉一块。
“傅庭渊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她尖叫,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臂,她被他按在洗手池上,没有一点措施的强上了。
激情之后傅庭渊退了出来。
空气里除了情-欲之后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下头看着身下的洛南初。
她哭得可怜,一张小脸上都是泪水。
失控了。
他眉头轻皱,洛南初已经从洗手池上下来,推开他往浴室外面走去。
她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傅庭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洛南初抬手抓住他的手,“松开。”
她声音带着哭腔。
傅庭渊低声道:“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洛南初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手,她身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差点摔倒,站稳了又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傅庭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了几步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腿失声痛哭起来。
他第一次看她哭成这样。
好像往日那些逞强此刻已经分崩离析,她哭得像个受伤的孩子。
“傅庭渊,是不是我一点也不值得被珍惜?”
“你不爱我,就不把我当人了?”
她咬住嘴唇,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太伤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此刻痛得厉害。
她真的很后悔遇到他。
太后悔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爱一个人要变得这么惨。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孩子,她也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她也不过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却要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这么委曲求全他还要这样伤害她。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的恨,恨之入骨,才会这样去伤害一个女人,去践踏她,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也誓不罢休。
她确实是做错了事,她不应该逼傅庭渊娶她,不应该试图让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爱上她——但是就算如此,她现在所承受的,都是应该的吗?
一定要这样报应她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无法忍受起来。
或许傅庭渊说得对,是秦烈回来了的原因。
她看到他就想到了从前。
想到有个男人,曾经对她那么好。
而她却因为傅庭渊而辜负了他。
她为了傅庭渊,跟秦烈分了手,气得他离开桐城三年。
这或许,真的就是报应也说不定。
辜负一个人,真的会受到报应的。
她为了傅庭渊而辜负了另一个爱她的人,所以上天才会这样惩罚她吧?
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的眼泪不断的掉了下来,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以前是我不好。”她抱住头,颤抖着,“你放过我吧。够了吧,还要我怎么样,傅庭渊,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力,打垮了她。
她真的很怕疼。
以前打针的时候,秦烈都要哄着她。
她其实真的很娇气。
她怕苦,怕痛,怕累。
她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以前再威风嚣张,也从未吃过一点苦头。
她其实一直想不通,想不通傅庭渊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爱错了一个人,所以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她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
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
就好像当初秦素对殷漠北那么好,他却那样对她,就好像她当年对傅庭渊掏肝掏肺,他却毁了洛家。
这世间许多人许多事,都不过辜负二字而已。
她低低的哭着,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
傅庭渊上前把人从地上抱起,洛南初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被他用力拢紧,抱着放在了床上。
她咬着唇,眉目颦蹙,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下来。
看起来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傅庭渊轻叹了一声,道:“这次是我不对。”
洛南初把脸埋在膝盖上,没有说话。
傅庭渊把手放在她的发上,道:“我去给你拿药。”
“避孕药。”洛南初闷声道,“你这次没戴套。”
“……”傅庭渊顿了一顿,看了洛南初一眼,然后道,“嗯。”
他转身走了出去。
十来分钟以后,他带着药箱回来了。
洛南初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在他离开以后洗了一把脸,只是眼睛依旧红彤彤的。
她拿过避孕药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然后提着医药箱进了浴室。
很快,她就从里面出来了,把药箱递给傅庭渊:“好了。”
傅庭渊垂眸看着她的脸,洛南初转过身去,低声道:“傅先生。”
“……”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吧。”
傅庭渊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她脊背挺得笔直,又恢复了往日的倔强。
就连声音也恢复正常。
好像刚才哭得声音沙哑的人,并不是洛南初一般。
“那个人确实是我的前男友,不过我们已经三年没联系了。我当年……为了你跟他分手了。”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和他的关系,就仅此而已,希望傅先生不要迁怒他人。”
她转过身,看向他,声音又轻又软,“秦家已经身败名裂,希望傅先生能不要落井下石。对不起你的是我,傅先生生气,就冲着我来吧。”
她眼睛通红,嘴唇苍白的可怕。
发泄过了,理智也回来了。
不免后怕起来。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是不是又得罪了傅庭渊,如果他要对付秦烈怎么办,如果又有人要因为她而受伤了怎么办。
在他身边,她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担惊受怕。
傅庭渊眼眸深邃下来,他看着她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又可怜又倔强。
“你睡吧。”他淡淡道,“我跟秦家不熟,你不用想太多。”
洛南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乖巧的道:“傅先生您去忙吧,南初先休息了。”
傅庭渊看着她上了床,他收回视线关了灯,关门出了屋。
靠在墙边,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无端的有些焦躁起来。
他向来冷静自持,在洛南初身上失控到如今这般地步还是第一次。
像是被什么东西蚀了心,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丝烟味从不远处传来。
傅庭渊抬起头,就看到秦烈夹着烟缓缓从拐角处走了过来,见到他,脚步微顿,转而一笑。
“傅先生,我找南初,她在里面吗?”
“她已经睡了。”傅庭渊语气清淡。
秦烈往他这边过来,站在他面前轻声道:“傅先生,打个商量怎么样?”
“……”
“我们家初初从小任性惯了,年轻不懂事,以前多有得罪。如果你不爱她,就把她还给我吧。”
年轻英俊的男人,面容俊美的妖异。
秦家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长得都近乎妖冶。
秦烈一身黑色西装,身材修长,如同传说中的吸血鬼一般魅人。
傅庭渊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是他一如既往的矜持清淡:“秦公子,你觉得你现在能拿什么跟我争人?”
秦烈眯起了眼,他抬起一双狭长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傅庭渊几眼,视线落在了他手上的药箱上。
秦烈眸色,微微暗沉了一瞬。
良久,他才轻声道:“傅先生,我们家初初什么都好,就是记仇。”他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望着他,“你好自为之。”
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影响到什么程度?
看着面前的秦烈就明白了。
洛南初如今的一颦一笑,都能从这个男人的神态之中窥到一二。
傅庭渊无法言说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厌烦情绪。
他并不是天生情绪外放的人,这么强烈的厌恶感,还是平生第一次。
傅庭渊的眉头拢起。
“傅先生,你看起来很讨厌我。不过很巧,”他看着他,笑了一笑,声音低冷,“我也很不喜欢你。”
傅庭渊轻轻一嗤,眸色转凉,低声冷嘲道:“秦公子,你真的很吵。”
他往前走了一步,收回了视线,提着药箱离开。
那副姿态,十分傲慢。
秦烈唇角的笑容隐去,他目光阴晴不定的看着傅庭渊手上提着的药箱,然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房门,良久,还是没有伸手按下门铃。
他薄唇轻抿,俊美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阴鸷。
他的初初,被这个男人欺负了。
而他毫无任何办法。
*
傅庭渊回来的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厅内宾客已经散去。
他开门进了屋,看到洛南初睡在床上的身影,走过去掀开了被子上了床。
冷气灌入被窝,洛南初瑟缩了一下,傅庭渊伸手把人拥到怀里,才发现洛南初的身上也是凉凉的,体温偏低。
“阿烈,我好冷。”她蜷在他怀里喃喃,“我好冷……”
傅庭渊平静的面容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好冷,”她揪住了他的衣襟,身子贴到他的怀里,脸也往他怀里钻,声音委屈而难过,“阿烈,我真的好冷……”
她睡得朦朦胧胧,回到了那年跟秦烈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明白今夜为什么这么冷,但是她知道秦烈会温暖她。
只有那个人才会无条件宠着她的,她一直知道的。
洛南初迟迟暖不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下子从梦中回到了现实,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她睁开眼迷蒙的喊了一声:“傅先生?”
“嗯。”
“你回来了。”
她笑了笑,声音轻软,往床边靠了过去,离得傅庭渊远了一点,朦朦胧胧的又睡了过去。
傅庭渊感觉到那种烦躁的感觉,又如同寒夜里的冷雾一般逐渐笼罩了过来。
他伸手把洛南初抓了回来,用力的箍在怀里,他皱着眉头,心里火大,却又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秦家的宴会,在三日以后结束。
回到桐城以后,洛南初去了殷漠北的公司,把秦落欢给她的药交给了客服,至于殷漠北会不会要,她也没再去管了。
秦家回到桐城的消息,逐渐也多了起来,电视上,间或也会出现秦家人的新闻。
对于这一切,洛南初很无力。
她知道秦落欢是铁了心要把秦素带走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亲哥哥的女儿落在仇敌手里被人羞辱。
但是她很担心,殷漠北不是普通人,他不可能放秦素离开,殷家自从殷漠北继位以后,势头空前,已经比半年前更上一个台阶。
秦家已经落败,如何从他手里抢人。
洛南初无法不去担心这些。
从宴会回来的一个月以后,洛南初接到了秦落欢的电话。
“秦阿姨,什么事?”
中午的阳光温暖,然而秦落欢的声音在手机里传出来,还是让洛南初浑身溢出了一丝寒意。
“初初,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
“恩,您说。”
“明天,我的人就能带素素出来了。”秦落欢的声音低沉,“你能不能帮我拖住傅庭渊一个晚上?不要让他接殷漠北的电话。”
“阿姨……”洛南初一愣。
“求求你了初初,”秦落欢的声音沙哑起来,带上了一丝哭腔,“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初初,你帮帮我,素素在他手里吃了太多苦头,我真的受不了了。”
秦落欢一生未嫁,从小把秦素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秦素这半年,不知道秦落欢是如何的心如刀割。
洛南初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姨,我尽量。但是你得知道,我和傅庭渊之间,与素素和殷漠北之间,也并无多少差别。我能不能拖的住,并不一定。”
“谢谢你初初,”秦落欢声音哽咽,“真的谢谢你。”
洛南初心底低叹,她没法去劝什么,只能尽力去达成秦落欢的心愿。
更何况,她心里面也希望秦素能从殷漠北身边出来。
她周围有太多不幸,如果有人能稍微幸福一点,她心里也高兴。
*
翌日晚上,傅庭渊下班回来。
洛南初陪着他吃完了晚饭,傅庭渊便一个人上书房去了。
洛南初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然后进了卧室。
她从梳妆台里取出了一盒药,抿了抿唇,她先给自己吃了一片,然后又放了一片在牛奶杯里。
等药片全部融化了,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端着牛奶敲开了傅庭渊的书房的门。
书房灯光明亮,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抬眸看了过来。
“傅先生,”洛南初走过去把牛奶放下,“要喝牛奶吗?”
她穿着鹅黄色的睡裙,头发披散着,面容稚嫩而乖巧,傅庭渊抬头看她,目光微微一瞬。
最近以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洛南初越来越漂亮了。
让他忍不住的想多看她几眼。
亦或者,并不是她变了,而是他心里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
洛南初感觉到他的视线,心里难掩紧张,她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要吗?”
傅庭渊把牛奶接了过来,低头抿了一口。
看着他的动作,洛南初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轻软的道:“傅先生,那我出去了。”
傅庭渊淡淡应了一声:“嗯。”
洛南初回到卧室,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她过去给自己倒了几杯冷水喝了下去,却根本抵消不了那种从四肢百骸窜出来的热意。
傅庭渊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床上。
男人脸色阴鸷,看着倒在床上的洛南初,走过去掐住她的脸咬牙问道:“你在牛奶里放了什么?!”
洛南初已经神智昏聩,她身体耐药性很差,药效太强,她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
“傅先生,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她声音带着哭腔,又甜又软,她攀着傅庭渊的脖颈,胡乱的亲着他的脖颈下巴,“我好热,傅先生,我好热……”
她声音委屈极了。
傅庭渊简直想掐死她。
洛南初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畔,傅庭渊身体紧绷,盯着缠在他身上喊热的小女人好一会儿,才一把掀开她按在了床上。
进去的时候洛南初发出了一声甜腻的哭声,傅庭渊脑子嗡的一响,有些受不住,药效一口气涌了上来,他神智也迷蒙了些许。
洛南初缠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不知道她是给自己吃了多少药。
又哭又叫的一直缠着他,他推都推不开。
傅庭渊阴着脸,跟洛南初纠缠了一晚上,睡过去的时候,还听到洛南初在他怀里委屈兮兮的哭声。
他压抑了好久,才没把她踢下床。
*
洛南初醒过来的时候,傅庭渊还在睡觉。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傅庭渊的手机,看到了无数个未接电话。
她抿了抿唇,把手机放了回去,从床上站起来,穿上睡裙打算去洗个澡。
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她就听到了门外走廊上传来的一串脚步声,她脸色微变,就听“砰!”的一声,卧室大门被踢开,殷漠北从门外进来,一支手枪抵在了门口洛南初的额头上。
面容英俊阴郁的男人满脸阴鸷,声音如同濒临极致的琴弦一般让人紧张恐惧,他阴森问道:“秦素在哪里?!”
洛南初退后一步,脊背贴上了身后冰冷的墙壁,她微微敛了一下神色,面无表情的看着殷漠北:“殷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素逃跑了,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竟然会不知道?”男人狰狞一笑,手枪用力压上她的眉心,声音又轻又缓,“洛南初,你最好现在就说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后悔。”
洛南初脸上无甚表情,“我昨晚一直跟傅先生在一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不然,你问傅先生,我昨晚有没有出去。”
傅庭渊自床上坐起,他屈膝靠在床头,神色之间还有昨晚餍足以后的慵懒,声音清淡:“殷公子,一大清早就跑到别人家里舞刀弄枪的不好吧?”
殷漠北偏过头,阴晴不定的盯着傅庭渊良久,他容貌本就偏阴柔,此刻更是阴森万分,像是从地狱而来索命的撒旦。
傅庭渊淡淡看着他,脸上并无多少表情。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没接?”
傅庭渊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门口的洛南初,洛南初抿了一下唇,微微别开了脸。
“我大晚上跟我自己的女人亲热凭什么要接你莫名其妙的电话?”傅庭渊冷嗤,“殷漠北,你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别跑到我这里撒野,你现在有精力跑来找我的麻烦还不如去找秦素,再晚一点人家都跑出国了也说不定。”
殷漠北看着傅庭渊,他阴戾的眸子微微眯起,屋内气息暧昧,床铺凌乱,他不是未经人事,自然知道这个卧房昨晚经历过如何一场颠鸾倒凤。
他并不相信洛南初,但是他找不出证据这件事跟洛南初有关。
他缓缓收回了手枪,低声道:“傅庭渊,别让我发现你跟这件事有关系。要不然,我不会饶了你。”
说罢,转身离开。
脚步声离去,洛南初微微松了一口气,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她手心都是冷汗。
“呵。”
男人一声冷笑。
房间里安静的空气一瞬间紧张起来。
洛南初咬紧了唇,抬起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男人。
傅庭渊屈膝靠在那里,指间点上了一根烟,他的笑容微微冰冷:“洛南初,出息了,嗯?”
“……”
“给我下药,不让我接他的电话?”
“……”洛南初没吭声。
她本来就没打算能瞒得住傅庭渊。
殷漠北找到这里来,就说明昨晚秦素已经逃开,她昨晚做的一切,那就是值得。
傅庭渊见她一声不吭,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掐断了香烟,赤身下床走到洛南初面前,伸手掐着她的脸正对他:“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洛南初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神色非常的平静,“就是你看到的,我给你下药,让你接不到殷漠北的电话。”
“那你知不知道,曾经给我下药的女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洛南初脊背贴着墙壁,身上窜上一丝恐惧的凉意,她嘴唇微微有些颤抖,静静的咬唇望着傅庭渊,她眼圈有些发红:“你也要杀了我?”
“你知道怕了?”他冷嗤了一声,“我叫你别跟秦家扯上关系你怎么就不知道怕?殷漠北是什么人你在桐城呆了这么久你不知道你是傻了不成?”
洛南初咬着唇低下头,瘦小一只站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傅庭渊凝眸看了她片刻,收回了手,他转身捡起衣服穿上,出门的时候转身对她道:“最近给我安分点,出门被殷漠北逮到,连我也救不了你。”
洛南初站在那里,看着傅庭渊的背影,低声道:“谢谢。”
傅庭渊闻言,脚步微顿,随即冷冷嗤笑了一声,开门离开了。
洛南初呆立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急匆匆的取出了笔记本打开了MSN,秦素的头像黑着,但是签名已经改了。
小鸟飞走了。
洛南初看着那个签名,愣了片刻,坐在沙发上又哭又笑了起来。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洛南初哭出了声。
最近的桐城有些不太平。
前脚好几家老牌公司纷纷破产,后脚殷家总裁跟疯了似的,怼上了桐城新贵傅庭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个都是桐城的门面,小公司想站队都不知道站哪边。
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秦氏公司也很惨,殷家总裁甚至发出了禁止令,称谁跟秦家做生意就是跟他作对,一时间人心惶惶,秦氏的股票也跟着一落千丈。
天气有点冷了。
洛南初关掉电视,看了一眼外面阴气沉沉的天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时间不早,傅庭渊没过来,看来今晚是不来了。
傅庭渊最近也忙,殷漠北一直在找他麻烦,恐怕也是在冲着他泄愤。
秦素离开以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MSN头像再也没有亮起,秦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与桐城诡谲的气氛相比,秦家就显得非常的平静了。
这既让洛南初安心,又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秦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因为殷漠北连傅庭渊都迁怒,更不可能会放过带走秦素的秦家人。
她也不敢出去,怕真的被殷漠北劫持了,用她来逼秦素回来。
而傅庭渊回来,也从来不会跟她谈起秦家那边的事情。这个男人,对秦家有着莫名的抵触,她感觉的出来,因而也不敢在傅庭渊面前问起秦家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越没有消息,她就越担心。
洛南初上了楼,一个人抱着腿坐在床上,外面下雨了,风很大,越发显得屋内安静。
她今夜格外显得心烦。
佣人送了一杯热牛奶进来,她喝了几口,放下了,打算睡觉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洛南初一震,下意识的接了过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手机里面只有风声和雨声。
洛南初颤着声音:“……阿烈?”
“呵呵……”里面传来秦烈的笑声,“初初,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很想你。”
洛南初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却浮上一丝莫名的恐慌,“阿烈,你没事吧?嗯?殷漠北有没有找你们麻烦?”
“我在家。”秦烈声音很温柔,“你以前常常来我家的,你还记得吗?咳咳咳……”
手机里突然传来几声触目惊心的咳嗽声,洛南初差点把手机丢出去,她整个人颤抖的厉害:“阿烈,阿烈,你怎么了?”
秦烈好久没有回话。
洛南初的心揪成一团,她无意识的哭出了声:“阿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秦烈没有消息。
洛南初整个人都慌了,她没头苍蝇似的跳下了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随便找了一件外套披着就冲出了卧室。
“洛小姐,你……”
下人看着洛南初踩着拖鞋冲下了楼,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洛南初冲进雨幕里的身影。
下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洛南初离开不久,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庭院里,傅庭渊走进来,就看到下人们呆愣着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脱掉身上潮湿的外套,看了一眼大厅,淡淡问道:“她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