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过来,洛南初还在他怀里睡觉。
她手臂环着他的腰,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胸膛上,小脸蛋儿睡得红扑扑的,那模样看起来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傅庭渊掀开了被子,要从床上下去,洛南初还抱住他。
“松手。”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洛南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间还很早,这个战乱肆虐的城市也显出几分安宁来,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我去买早饭。”傅庭渊一边披上外套一边对着洛南初道,“你继续睡。”
洛南初翻了一个身,已经重新睡了过去。
傅庭渊看了一眼她那副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开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傅庭渊从街上回来。
两块硬面包,和两袋新鲜的牛奶,就是他们清晨要吃的东西。
洛南初已经醒过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那儿,歪着头看着傅庭渊进屋来把食物放在桌上。
她还没有彻底清醒。
傅庭渊偏过头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表情,吩咐了一句:“去刷个牙,该吃饭了。”
洛南初点了点头,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进去了浴室里面。
他们一齐在桌前分享了那两块面包和牛奶。
吃过早餐,洛南初爬到傅庭渊的怀里,环住了他的脖颈仰起头看着他脸上粗糙的胡渣。
“傅庭渊。”
“怎么了?”
“我给你剃胡子吧。”
傅庭渊垂下眼低笑了一声,“怎么,还嫌弃起我难看了?”
洛南初皱了皱眉头:“摸着不舒服。”
傅庭渊无声的笑了几声,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他贴身带着的匕首,丢到洛南初的手上:“那你来吧。”
洛南初低头看着手心那把寒光闪烁的小刀,愣了一下:“用这个?”
“你以为我还有钱买剃须刀吗?”
每天能吃饱饭都很不容易了好么。
洛南初捧着刀抬起头,打量着他脸上的胡渣,“你别乱动哦……”
傅庭渊靠在沙发上倒是很无所谓:“你小心自己的手。“
洛南初跪在他腿间,把那长出来的胡渣细细的剃了下来。
他脸上都是一些细小的伤口,划痕,青紫,洛南初看了一会儿,缓缓的低下了头。
傅庭渊喊了她一声:“洛南初。”
洛南初抬起头,便看到傅庭渊朝着她微微笑了笑,他眼眸在阳光下显得很温柔。
然后他缓缓探过头来,在她以为他会吻在她唇瓣上的时候,他的唇轻缓的落在了她的眉心。
她的心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有些酸楚起来,洛南初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抱紧了他。
“傅庭渊,我们回英国去吧。”
“我不喜欢看你变成这样。”
“你干嘛跑这里来啊。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我有办法帮你吗?”
男人静默着没说话。
她抬起头,看着傅庭渊脸上那一如既往清淡的笑容,突然就心生了一丝恼意。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
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还跟没事人一样,难道他不知道……不知道她有多难过吗?
她气得凑过头在他的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傅庭渊闷笑了几声,伸手把人拦腰抱了过来,把人搂在怀里亲着她的脸。
洛南初还在发脾气,不肯给他亲,他一边笑一边抱紧她:“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嗯?”
“那你跟我回英国去。”
他还是低低的笑,不说话,那副模样,能让人气得发狂又很无可奈何。
洛南初在他怀里咬住唇轻声问道:“你不肯回去,跟我有关系吗?”
傅庭渊低笑:“洛南初,看不出你竟然这么自恋。”
“……”
“没有关系。”他亲了她一下,语气温存。
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洛南初跟着傅庭渊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城镇里生活了下来。
她依旧还是没能知道傅庭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白日里她被他锁在家里,中午和晚上他会带来食物陪她吃饭。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洛南初表面上不说什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几回。
她真的要恨死这个男人了,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要她装出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
她不知道以他的本事,为什么还能受这种严重的伤,她也不知道他每天出门,到底是在做什么,才会这样整天带着血和伤口回来。
傅庭渊什么都不肯跟她说。
她连猜都猜不到。
这日晚上,傅庭渊回来的有点迟。
洛南初靠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傅庭渊已经从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了一件衣服。
屋内光线已经昏暗下来,洛南初睁开眼看到傅庭渊从浴室里面出来,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到他的问题。
直到吃过了晚饭,洛南初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男人低低的轻吸了一口气,洛南初才发觉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他,傅庭渊已经转过了身,洛南初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傅庭渊低声道:“洛南初。”
“你把脸转过来。”她声音有些颤抖。
“……”
“你看着我。”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脸转了过来。
洛南初看着他的模样,轻怔了一下,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傅庭渊知道就会这样,抬起手环住了她的肩,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疼的,很快就好了。别哭了,嗯?我会心疼的。”
“骗人。”洛南初嘶哑着声音看着他的脸,他不知道被谁狠狠的打了,眉骨上一片青紫,唇角也是肿的,一张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怪不得他这么晚回来,怪不得他背着她早早的洗了澡换了衣服,他什么都不想让她看到,什么都不想让她听到,他连他受伤了都不愿意被她察觉到。
如果不是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他,她可能真的就被他蒙混过去了。
他伤成这样,她却还是跟傻子那样被他蒙着眼睛捂着耳朵吃了睡睡了吃。
“初初。”他低沉的叹气,轻唤着她的名字。
“我难道不值得为你分担吗?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用吗?”她哽咽着声音,因为他的伤而几近崩溃。
他是傅庭渊啊,那个天之骄子,永远高高在上的傅庭渊啊。
她没办法接受他被别人伤害这个事实。
“傅庭渊,你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说你会心疼,难道我就不会了是不是?”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每天看着你遍体鳞伤的回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吗?我连假装看不到都做不到,你伤成这样,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熟视无睹?”
傅庭渊看着她,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声音低沉而轻柔:“初初,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才会受伤。这样子,你肯回英国去吗?”
洛南初愣住了,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半晌才蠕动着嘴唇轻声道:“骗人……”
傅庭渊垂下眼注视着她的眼泪,双手捧住了她的小脸揩拭着她的眼角,他声音不疾不徐,就像是在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我留下你的代价。我既然答应你让你留下来,那自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好你。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这种地方了,那你就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保护我……才会受伤的吗?”
“也并不能这样说。”他笑了笑,“是我想要跟你在一起,这点伤很快就会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希望她能留下来。
一分一秒也要。一天一夜也好。就算某个瞬间在一起也是好的。
就是如此的喜欢她,喜欢到有些失去理智。
自然知道送她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他如果强硬的要送她回去,那洛南初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办法留下。
这件事的本质,追根究底,是他不愿意。
知道不会长久,然而还是希望能在分别之前跟她在一起。
为此就算是狼狈不堪也好,接受尼禄威胁也好,只要洛南初不愿意走,他就能一直守护她下去。
这样的私心,从他嘴里说出来未免可笑,所以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骗人。”洛南初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可能会很快就好了。这么严重的伤……”
“都是皮肉伤而已。”他伸手抱住她,“好了,不哭了。药箱在那里,拿过来帮我上药吧。”
洛南初抬起头来,看着傅庭渊脸上的伤痕,然后低下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走到窗台边上把傅庭渊放在那里的药箱取了过来。
她拿着药膏小心翼翼的抹在他的眉骨和唇角上,帮他把脸上的伤口涂好了,她才低哑着声音道:“衣服脱掉。”
傅庭渊接过药膏,对着她道:“身上我自己可以涂。你去休息吧。”
“把上衣脱掉。”她握着药膏执拗的看着他。
傅庭渊看着她的表情,然后低低的一叹,低头去解身上衬衫的纽扣。
他的右肩骨上,一片青紫的红肿,颜色已经近乎发黑。
从那一片蔓延到背部,都是黑色的。
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那颜色触目惊心。
怪不得她刚才轻轻地撞了他一下,就让他痛得吸气。
这样严重的伤,让洛南初原本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就重新涌了出来。
她抬起手挽住了他的脖颈趴在他怀里痛哭出声:“傅庭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离开这里吧。”
她怕有一天,他会被活生生打死了。
傅庭渊低低的叹了口气:“初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傅庭渊略有些无奈而又温柔的冲着她笑。
黑暗逼仄的房间里面,光影昏沉,只有这个男人的眼睛依旧明亮而引人注目。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是一直是如此的。
他的眼神向来都是镇定而冷静的。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留在这里了,不要瞒着我,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洛南初问道,“你以后打算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这是没什么办法的事。”
洛南初愣住了。
在她心目中,傅庭渊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他说没办法了,那么就……真的没办法了。
洛南初一时沉默。
她倒并不是怕傅庭渊骗她,把自己搞的这么惨来骗她,那他下手对自己也太狠了。
是一定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一定是燕家那边对他做了什么,要不然凭傅庭渊的本事,倘若能有一线生机,他都不可能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如果是燕家对他动手,那么就算是她也没法为他做点什么了。
洛南初想到这里,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燕宗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么狠吗?
她想起他朝着傅庭渊身上开得两枪,浑身就一阵凉意。答案当然是会的。傅庭渊不让他满意,他能打死他。
只是她不明白,短短两个月时间,傅庭渊又做了什么,会让燕宗再次对他赶尽杀绝?
要知道他上次让燕宗在众宾客面前丢脸,也没有让傅庭渊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她看着眼前这张无辜的男人的脸庞,越想,就越生气。
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多能作,才能让燕宗在开了两枪以后,再次对他下狠手?
洛南初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傅庭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从他身上爬下来,闷声不吭的绕到他身后去了。
她一点一点的把药膏涂抹在他肩膀上的肿伤上,然后用掌心熨热,让药膏慢慢的渗透进去。
傅庭渊也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没有再开口刺激她,洛南初给他上好药,把药箱放回了窗台下,一个人爬上床,背对着他休息去了。
傅庭渊坐在沙发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起身走过去,上床轻轻地把她搂到怀里,试探着喊了她一声:“初初?”
洛南初没有说话,傅庭渊伸手把她翻了一个身,他抬起手捧住了她的小脸,在她的皮肤上触碰到了一片微凉的泪水。
她咬着嘴唇,哭得鼻子都红了。
傅庭渊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把她按在了胸膛上,洛南初的泪水漫漫的浸润了过来,让他的心脏深处一片温柔的酸涩。
一切都是他的选择。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后悔过。
唯一后悔的,可能就是被她发现了。
他并不希望她难过,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傅庭渊总归还是什么都没肯告诉她。
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跟他吵架,他依旧守口如瓶。
他这样固执,让她无可奈何。
他身上的伤好了又添上新的,断断续续永远也好不了。
洛南初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该走了。
如果她走了能让他少受一点伤的话,那她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反正他也不可能跟她走的。
就让他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烂下去好了。
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来陪着他受苦。
这样的念头断断续续的在洛南初的脑中闪过,后来她想明白了,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走,她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墨西哥贫民窟自己一走了之。只是她实在受不了每天看着他遍体鳞伤的回来了,她想去逃避这个现实。
她知道倘若她开口要离开,傅庭渊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混蛋,他让她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曾经是他手心里绑着线的风筝,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手心,而如今她能感觉到,他是愿意放手了。
她走了,就走了,他不会再把她找回来了。
洛南初醒过来的时候,傅庭渊已经离开了。
她做了一夜的噩梦,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头痛。
她看了一眼窗外晒着的衣服,最近傅庭渊手头上的钱似乎多了一点,给她买了两套能换洗的衣物。
家里的杂事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就连衣服都是他亲自去洗的。
真的很难去想象,傅庭渊这样的人,竟然会去洗衣服了。
地上丢着他剪下来的绷带,用过了的,浸润出血迹,洛南初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走到一旁,拿过桌子上的饼干撕开包装盒坐在那里吃着。
时间还早,傅庭渊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段没有他的空白时间,需要她一个人去消磨。
吃过了早餐,洛南初坐在凳子上把头趴在桌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休息。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抑郁,迟早会被那个男人重新逼回来。
她低着头趴了许久,浑浑噩噩之间,她听到有开门声传进来。
洛南初愣了一下,想着今天傅庭渊怎么回来这么早,把脸从手臂上抬起了起来,她偏过头去,就看到一道修长的影子逆着光站在了那儿。
她一打眼看过去,一开始真的以为是傅庭渊,直到那个人走了进来,看着他身上考究笔挺的西装,和那张与傅庭渊有六分相似的脸,洛南初才意识到,燕家的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燕青枫站在门口边上扫视了屋内一圈,然后看着坐在凳子上沉默的洛南初微微笑了一下,他那张略有些冷峻的脸笑起来也并不能缓解与她的距离感,他走进来有点无从下脚的样子,“你们就住在这里?”
洛南初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装,充满了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精英气味,她低下头揉了揉眉心,问道:“你能告诉我傅庭渊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燕青枫走过来坐在她的凳子边上,看着洛南初,道:“他没有跟你说吗?”
“他不肯。 x更新最快”
燕青枫低笑了一声,了一根烟:“倒也是他的作风。不过实话,看到你在这里,也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
燕青枫看向她:“我以为他会把什么都瞒着你。”
洛南初垂着眼看着自己的的手指,“他只是放心不下我。”
“你在这里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燕青枫了一下头,没什么,只是低下头缓缓地吸了一口烟。
洛南初看着燕青枫的脸,问道:“你过来是把他带回去吗?”
“我?”燕青枫笑了一下,他语气平淡的对着她道,“我带不走他。而且就算我愿意带他走,他恐怕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他修长的指尖了烟灰,偏过头看了洛南初一眼,“要出去走走吗?”
“……”
“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洛南初呼吸微微一窒,看着面前男人英俊微笑着的脸庞,跟傅庭渊和燕如羽不一样,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年龄带给他的游刃有余和成熟气场,让人不自觉得就被他带着走。
洛南初知道燕青枫出现可能不怀好意,只是傅庭渊是他的弟弟,他应该不会害他。
她了头:“想。”
燕青枫应了一声,他挥了一下手,便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拿着一根细铁丝插进了她脚上铁链的锁孔,很熟练的就将那个锁打开了。
洛南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燕青枫低声道:“你能告诉我他出什么事了吗?”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男人偏过头觑了她一眼,语气温和的微微笑道:“我们先看看他最近在这里做什么,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
他声音称得上柔和,但是显而易见不容许她反驳。
洛南初抿了抿唇,然后了头。
燕青枫率先走了出去,洛南初跟在他的身后,看到屋子的周围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保镖。
燕青枫一出来,他们就围了上来,将他保护在包围圈里。
男人抽着烟,信步走在充满灰尘和硝烟味道的街道上,他神态漫漠疏离,充满着上层阶级才有的高贵和自信。
洛南初出来才发现,街上安静的有些不像样。
人们都躲在屋里打量着他们,没有人敢出来走动。
可能对这些生活在世界最底层的人来,燕青枫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因为太过遥远,反倒会给人带来恐惧。
他这样的男人,是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洛南初想到这里,心里就隐隐作痛。
傅庭渊也不应该在这里。他的人生和才华,不应该浪费在这种鬼地方。
尼禄站在门口,见到燕青枫过来,笑脸相迎:“燕少,您来啦。”
燕青枫也微微一笑,他掐灭了烟头,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尼禄那双棕色的眼睛扫了一下站在燕青枫身边的洛南初,那一瞬间,洛南初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凉了一下。他很快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满脸笑容的道:“可以可以,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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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禄笑起来有点天真的和气,他长相俊美,甚至还有点孩子气。
看起来非常引人好感。
然而当他那双蜜糖一般棕色的大眼睛视线落在你的身上的时候,你总能在不经意之间被他的视线撩起一层渗入骨髓的寒意。
洛南初躲在燕青枫的身后,只觉得尼禄看着她的视线有些不怀好意。
尼禄侧开身子,微笑的看着燕青枫走了进去,在洛南初进去的时候,还非常绅士的抬了一下手臂为她指路。
洛南初抿了抿唇,躲过了尼禄的视线,闷着头跟在燕青枫的身后走了进去。
洛南初很快就意识到,这座规模巨大的建筑,是一座小型赌场。
尼禄进去以后,便有人过来为他们指路。
那些衣衫褴褛的贫民窟的住民们,在里面将他们千辛万苦赚到的钱挥霍在这座无底洞里面,一旦他们付不起赌资,他们便有可能沦落到为尼禄贩毒或者变卖器官的地步,地下赌场,向来跟人口买卖,器官买卖和毒品分不开关系。
跟外面凄风苦雨相比,赌场里面可以称得上灯红酒绿,美女荷官面容娇艳妖娆,香槟美酒随处可见。
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光辉,让这座地下赌城看起来跟世界上每一处赌场一样,充满了奢华和糜烂的气质。
洛南初真的很难想象到,这座贫民窟的底下,竟然会有这么高级的底下场所。
傅庭渊在这里……
她微微抿了一下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他身上那些伤,又是怎么来得呢?
尼禄的人拐了一个弯,将他们带往了一个更加热闹的场所。
洛南初还没进去,就最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排山倒海一般的喝彩声。
燕青枫神色一瞬,脸上闲适的表情也逐渐隐去了,尼禄的人为他们挑起了帘子,里面热浪一般的气息从场地里冲了出来。
洛南初最先看到的,是在最高处的拳击擂台。
灯光明亮,她看到了站在高台上赤着上身单着一条拳击裤的傅庭渊。
他头发已经全湿了,袒露在灯光下的皮肤上是这段时间以来受伤的伤痕。
他肩膀上划了一道伤口,伤口并没有凝血,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被他不甚在意的挥手甩在了地上。
他现在的气息,跟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血腥气和杀戮之气在他身上萦绕,他此刻给人的感觉无比的危险可怕。他有时候再不收敛气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杀气毕露过。
那一眼看上去,他好像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刚刚打败了一个对手。
很快,就有另一个墨西哥人爬上了擂台。
那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白人,站在那里好像有傅庭渊两个高大。
燕青枫站在角落里,眯眼看着台上的自己的弟弟。
彼时,两人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傅庭渊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从小功夫底子就很好,他们三兄弟之中,他出师最早。
然而他此刻,依旧被那个白人砸中了肩膀几拳。
他看起来,是有些体力不支。
那白人手中银光一闪,傅庭渊虽然侧身躲了过去,却依旧被划中了眼角,“唰”的一下,血水顺着他的眼角流淌了下来。
“叮——”的一声,那人手中拿着的小刀被傅庭渊踹飞了出去,插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那把刀反射出来的寒光让燕青枫脸色难看。
他看得清楚,如果当时傅庭渊没有及时躲开,那他那只右眼就已经废掉了。
尼禄的拳击场很不正规,或者说是为了增加可看性和可玩性,他允许每位选手都带上自己拿手的贴身武器,有时候是一把匕首,有时候是藏在指套里的银针,或者就干脆在鞋子腰带上做手脚,在里面放上各种增加攻击性的工具,为了能赢不择手段。
傅庭渊再厉害,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躲掉那些暗算。
他脸上和身上的伤,就是这样断断续续积累起来的。
那个白人被他一拳砸晕过去,到底一分钟也没醒过来,全场再次爆发出了欢呼声。
这已经是在这位东方选手里倒下的第十名选手了。
当一名黑人选手再次上场的时候,洛南初从转过身走了出去。
她蹲在一旁抱住腿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燕青枫走过来,斜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尼禄不会允许他一直赢下去,而且也不可能一直赢。他需要他适当的输几场,好让他把那些人压在他身上的赌资都赚过来。”
“他以前并没有答应他这些,每天只需要完成几场就能结束。但是因为你的存在,他需要为了你赚取更多的钱,而且他投奔在尼禄手下,就得为他办事。按道理他也不可能真的受他威胁,让他做到这种地步,联合尼禄去做假打,你觉得是为了谁?”
“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场上的。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过一年。你看着现在的他,你还记得他曾经是什么样子吗?”
“不要再说了。”她捂住耳朵,却还是掩不住拳击场上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她想起高台上男人野兽一般冰凉冷酷的眼神,在那种地上,要么被杀,要么杀人,迟早有一天,傅庭渊会在那里倒下来。
然后被某个选手打死。
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永远厉害下去。
可能会出现比他更厉害的。
可能就是在某次失手。
他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她想的浑身发冷。他身上那些伤,其实都是因为她才得来的。
她记得一开始来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并没有现在这么多。
只是后来,她不想每天吃泡面,他为了改善她的伙食,身上挂彩的地方就逐渐多了。
而到现在,更是遍体鳞伤。
她在这里每天吃的用的,都是傅庭渊用命去换过来的。
洛南初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受不了。
她其实不需要吃得有多好穿的有多好,她只需要他好好的就可以了。
然而在这种鬼地方,就连平安都是奢侈的词汇。
“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洛南初的声音沙哑的传来过来,她的脸还埋在膝盖上,声音沉闷,“他在英国发生了什么,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对他做了什么。”燕青枫觑向她,“而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洛南初抬起头,她觉得好笑,“我都不在英国,我能对他做什么?”
燕青枫平静的道:“是啊。你都不在英国。他却因为你跑到这里来。”
洛南初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把责任推给我太奇怪了吗?”她连傅庭渊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都不明白,燕青枫却说傅庭渊是因为她才跑到墨西哥。
场内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燕青枫的眸色暗了下来,他站直了身体,对着洛南初抬了抬下巴:“这里太吵。我们出去说。”
洛南初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想起傅庭渊眼角上被刀片划过的伤口,就有些腿软。
差一点……他那只眼睛就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燕青枫来了,她都希望燕青枫能把他带走。
燕青枫在一处僻静的广场上落脚。
风有点大,吹得洛南初的头发有些乱。她抬起手压住自己凌乱的碎发,抬起头看向站在前面的高大青年。
“你住院的那两个月里,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我该看到什么?”洛南初有些茫然。
燕青枫的问题,和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那你应该知道,我弟弟有个未婚妻。”燕青枫的声音平静淡漠的传了过来,“我爸爸希望他能跟ao国际鹿志深的大女儿鹿鸣幽订婚,他们年纪相仿,家世一致,可以称得上郎才女貌吧。”
“你跟秦素回到英国以后,他就答应跟鹿鸣幽订婚了。燕鹿两家结亲的消息,通过新闻发布会的方式,从媒体上宣布给了前世界。”
“总之,在你生病那段时间,整个商业圈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洛南初的脸色缓缓白了下来。
燕青枫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按道理来说,在一个半月之前,他就已经和鹿鸣幽订婚。然而,让我也很意外的是他在跟鹿鸣幽订婚的当天,跑掉了。”顿了一下,他看着洛南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并不是跟上次一样,丢我们燕家的脸,他是让燕家和鹿家在全世界丢脸了。我并不知道他这样冷静的人怎么会选在那种日子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唯一能明白的就是,他是故意的。”
“因为上一次我父亲当着他的面宣布了你的身世,害得你跳楼,他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在怨恨他。所以才会故技重施,留下满城的宾客,在那天失踪。”
说到这里,燕青枫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应该是真的很爱你,爱到连命和千亿的身价都不稀罕了。”他低声道,“洛南初,他对你的爱毁掉了他的一生。”
洛南初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到傅庭渊会做出这么意气用事的事情。
不应该啊。
他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
他怎么可能傻成这样?
燕青枫看着洛南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瞳色微深,继续徐徐漫漫的低声对着她道:“
燕青枫看着洛南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瞳色微深,继续徐徐漫漫的低声对着她道:“他在婚礼上失踪以后,我父亲就对他下了追杀令。而据我所知,鹿家那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也暗中派出了杀手要来取他的性命。墨西哥人蛇混杂,各方势力盘踞,他躲到这里来确实是很好地选择。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就算是我,想要当着尼禄的面带走他都不可能。”
尼禄之所以对他这么客气,是因为他给了他一大笔的钱,足够他大半年在墨西哥赚到的钱。
“但是你愿意让他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吗?”他低沉的声音传进洛南初的耳里,“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要一辈子在这里进行厮杀,或者被我父亲和鹿家派来的人找到,在某一天被暗杀掉。你忍心吗?”
洛南初颤抖着嘴唇,抬起头看向燕青枫,她有些茫然:“……可是我又能做什么?你觉得是因为我才害得他变成这样,可是……我能做什么?他连你说的那些事情都不肯告诉我,燕青枫,你觉得我又能做什么?”
“你帮我劝他回来吧。”燕青枫低低的叹了口气,“鹿鸣幽愿意重新跟他订婚,他只要回到伦敦,好好跟我父亲认错,以我父亲的脾气,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洛南初笑了一下:“你叫我劝他去跟鹿鸣幽订婚?”她说完这句话,声音就哑了,好半晌才又重新道,“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她嘴唇抖得厉害,有点控制不住情绪,抬起手使劲的捏了一下眉心,“你说他爱我,难道我就……不爱他了?”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不知道就算了,我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叫我去劝他跟别的女人订婚?”
燕青枫没说话。
他缓缓吸了一口烟,目光深邃幽深的看着洛南初。
那副冷峻淡漠的冷酷模样,该死的让人觉得可恨。
“你和他的血缘关系,是从出生就改变不了的事情。你们注定没办法在一起,他迟早会跟别的女人结婚的。”他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淡淡得道,“我也不想逼你,只是我觉得,与其让他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一生,还不如重新回到他高高在上的位置。你的存在只会毁掉他的人生,不要怪我的话不好听,事实就是如此他已经为了你做了太多荒诞不羁的事情了,洛南初,不要再让他错下去了。”
她咬着唇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燕青枫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我不会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既然我已经能找到这里来,那么鹿家和我父亲的人恐怕也已经找到了,你们小心。”
洛南初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贫民窟,拳击馆,追杀。
傅庭渊的人生里,今后可能只剩下这几样东西。
忍心吗?
忍心他为了她而坠入这种无边的地狱深渊里面?
怎么忍心呢?
她捂住脸,忍不住哭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