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处,田温忽然觉得正走的这条路转弯之处是尽头。想到“尽头”二字,他更难过,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听人说了,乐月央已多日没出过声瑞殿。算我到了那附近,只要没出现她到殿外来这种特殊情况,我也见不到她。我本无颜进去找她,更何况,我现在是已被取消月央身份的人,进声瑞殿更不方便了。可我还是想去那附近隐蔽处望望,碰一碰运气,万一她今日正好出来了呢?”
“万一她正好出来,你会跟她说话吗?”简柔问。
“应该不会了,我已无颜跟她说话。”田温说。
“那你去那里,只是想再看看她吗?”简柔接着问。
“我极有可能连看她都看不到。也许我只是远远地望一望声瑞殿,会离开吧。我刚才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去跟她道别,在梳理了一番思绪后,我算是明白了,我是想去跟她道别,但不会让她知道。我觉得看一看她所在的地方,可以当成跟她道别了。万一她出来了,我远远地看看她,用这种方式跟她无声地道别吧。当然,那也是跟我自己的从前道别。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田温说。
“万一她看到你了呢?”简柔问道。
田温听她一问,忽然有点紧张,道:“不会的。”
“各种可能都有,你不用回避这个问题。如果她跟你说话,你会不会告诉她你要去远方了?”简柔问。
田温摇了摇头,道:“不是回避。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今天她看不到我,以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也看不到我了。”
“我也能想到她今天看到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是说‘万一’。”简柔道。
“万一……万一她看到我,她也不会让我感受到她爱我了。也许,我会像平常道别那样跟她道别吧……要是说多了,告诉她我要去远方,估计她没什么感觉,我自己会受不了。不都是道别吗?分开几个时辰的道别,分开几日的道别,分开几年的道别,分开一世的道别,说到底,又有多少区别呢?有些人本以为只分开几日,道别后照样分开了一世,再也没有相见;有些人本以为再也无法相见,道别后却没多久便重逢了,然而哪怕重逢后长期在一起,最终也依旧要分开。分开的也许不会再相见,但相见的注定终归要分开。不管生离是不是偶然,死别都是必然,人生,本如此。”田温说。
“你能说出这些,也是快看开了吧?”简柔问。
“我说那些算不算自我安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依旧没能跳出我在自己内心深处画的圈,目前依然有不想面对的东西,只好慢慢来。”田温说着,眼前再次浮现了曾经跟乐愉在一起时的情景。
简柔本想说跟田温的感情有关的话,但因为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低声道:“当心!这里不安全!”
田温原本沉浸在跟乐愉有关的回忆世界里,此刻被简柔这句话惊得立即提高了警惕性,也觉察出了周围似乎有动静,像是要发生什么。
两人摆出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实际都在注意着周围。简柔看前方正好有条岔路,便低声对田温说:“一会儿走那条岔路。”
话音刚落,突然间,一些钩状物迅速飞向了二人。多数飞向简柔,少量飞向田温。
那些飞起来的钩状物看去像某种飞镖一样,直的那端冲着二人,锐利得很,弯的那端看去像飞镖的尾部。
二人立即腾空而起迅速闪避。
简柔跃起后一手抓住一棵大树的粗枝,另一手迅速扯下了一根细长的枝条,让枝条接近其一个钩状物,运着内功,使特殊的手法一挑,便将那个钩状物挑到了枝条。如果不是运着内功使特殊手法来挑,那枝条便很可能被疾速飞来钩状物弄断。
简柔和田温于半空在树木之间移动,准备移向前方那条岔路。二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欲了解是什么人发出的钩状物,只见大量尘土猛然向方扬起,霎时间烟尘滚滚,似是越来越浓。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将滚滚浓尘迅速吹向二人。
二人立即回过头防止眼睛被迷,简柔将手那枝条一扬,便保证了挂在枝间的钩状物不掉下去。
简柔和田温用着轻功,足尖轻轻点着树枝,迅速朝那条岔路移去了,然而浑身还是沾了不少尘土。
到达岔路,两人方落了地。
“好像安全了,但此处仍不宜久留,我们走快点。”简柔对田温说道,“你头都是土。”
“你也一样。”田温说。
“刚才那些尘土估计是有人用武功弄起来的,那风根本不像自然吹来的。”简柔边走边说。
“是啊,之前都感觉不到有风。”田温道。
“当时我正回头看,那人用这招大概是要防止被咱们看到,想趁尘土漫天的时候逃走。”简柔道。
简柔猜得没错,之前向腾起的尘土正是发出钩状物的人用武功扬起来的。也是那人,运功弄出一阵大风,让滚滚浓尘朝二人的方向飞去。为防止被简柔和田温看到,那人便趁尘土漫天的时候赶紧逃跑了。
“我也这么觉得。那人武功还是不错的。”田温看了一眼简柔用树枝挑着的那个钩状物说,“发这个的功力也算厉害了。你留的这东西,也是个线索,说不定能通过它知道是什么人对咱俩下的手。”
“我留了一个是这意思。那人应该主要是冲我来的,之所以也发向了你,大概是要引开你的注意力,防止你有空帮我。”简柔道。
“看来那人并不了解你的武功,根本想不到你灵活到这个程度,应付那些绰绰有余。”田温说。
“一会儿往右转,走那条路能直接回芒岩殿。刚才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不会还想去声瑞殿附近看吧?”简柔道。
田温用只有简柔能听到的声音说:“当然不去了。我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连远远地看看声瑞殿,无声地跟她道别,我都觉得不合适了。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必须考虑你我的安全。之前听娘说铁仓廷这地方对你我来说已经不安全了,我还想娘是不是多虑了,今天才知道这里竟已如此危险。我因为要往声瑞殿那边走让你陪我走了那条路,遇了那样的情况,算是已经惹麻烦了,要是仍固执地去,招出大乱子,太对不起娘了。”
“还好,你不是非去不可。”简柔道。
二人迅速到了芒岩殿门口,进去前都掸了掸灰尘,却也无法掸得多干净。
为防田沙多想,二人决定悄悄进入后赶紧去沐浴换衣,然而他们进去时恰好跟田沙面对面相遇。
田沙一眼便看到了简柔手枝条挂着的钩状物,也看出了二人身都有灰尘,迅速将他们带到了芒岩殿的议事厅,关好门问他们情况。
二人说了事情的经过,唯独没说走那条路是因为田温想去望一望声瑞殿。
田沙小心翼翼地将那钩状物用试毒的工具试了试,道:“还好,这黑藤钩的钩头没毒。”
“传说的黑藤钩?”简柔道。
“黑藤钩的钩头是这样的啊?”田温问。
“是啊。”田沙道。
“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黑藤钩。”田温说。
“我也是。”简柔道。
“你们没见过没什么稀的,我因为是部族的长老才在特殊情况下见过一次。”田沙道,“这个我以前见到的黑藤钩的钩头小一些。你们刚才说这东西是飞向你们的?”
“是,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飞镖呢。”田温道。
“你们今天没看到黑色的长金属链?”田沙问。
“金属链?”田温看向了简柔。
“没看到。”简柔道。
“黑藤钩还有这种用法?我以前没听说钩头可以拆卸下来,还以为黑藤钩的钩头和金属链是必须连在一起使用的。”田沙道。她看了看钩头,说道:“这钩头与金属链相接的那端竟如此尖锐。脱离金属链的钩头,直的这端竟还能起这种作用。以前我看到的那个黑藤钩,钩头直的那端被固定在看不见的地方。”田沙说。
简柔说:“我今天看到的,是像飞镖一样发过来的。是不是这个跟娘以前看到的黑藤钩的钩头不是同一种啊?”
“到底只是我以前不了解,还是这钩头跟我以前看到的并不是同一种,我目前也无法确定。”田沙说。
“我觉得发钩头的人是冲我来的,多数都是发向我的,只有少数是发向哥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会这么做。”简柔道。
“会用黑藤钩的人并不多,你们遇到的人很可能是被人指使的。不过你们也没必要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了。今天夜里,你们悄悄离开铁仓廷吧!我会安排可靠的人暗暗护送你们一程。”田沙道。
“今夜?”田温道。他的思绪快速飘到了声瑞殿,但瞬间飘了回来。他想:都出现这种情况了,最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了。本来还想万一看到她会怎样,这下也不用多想了,看来真是天意,根本不让我到达声瑞殿附近。
“是今夜。路虽然有人保护你们,但你们也一定要处处小心。”田沙道,“为了夜间有充沛的精力赶路,你们赶快去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
“是,娘。”简柔道。
“是。”田温说,“对不起,娘,今天我又给你找麻烦了!这不关妹妹的事,她只是陪我走那条路的。如果训斥我一顿能让娘好好发泄一番,娘狠狠训斥我一顿吧!反正……到了远方后,漫长的日子里,我连娘的话都听不到了。”田温因为夜里要离开,心生伤感。
田沙道:“训斥你干什么?我不需要发泄,我只希望你们都安全,安全好。”
田沙刚刚知道之前简柔和田温遇到有人向他们发钩头的事时,由于觉得危险,确实动过责备他们的念头,但她清楚,如果有人决定下手,算他们足够小心也未必不会遇到麻烦,只能是尽量躲避而已,再加两个孩子很快要去远方了,她心的感受跟从前不同,她没责备他们,只是叮嘱了他们无论如何都应注意安全。
此刻,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不需要发泄的,她只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安全地到达远方。
简柔并不想说令人伤感的话,指着钩头说:“这东西留在娘这里了,说不定娘以后能知道是什么人要对我下手呢。”
三人又说了些话,简柔和田温便分别去沐浴了。他们都准备按田沙说的做,在沐浴后先睡个觉,养足了精神,夜里离开铁仓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未时,铁红焰如约到霸空殿的议事厅见铁万刀。
见此时的铁万刀已经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铁红焰道:“爹休息好了?”
“是啊,你离开后,我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了来这里之前醒来时,间都没醒过。”铁万刀道,“我交给你办的事你办得怎样了?”
“已经办好了。”铁红焰回答。
于是铁万刀让她向他报告之前她做代族长那段时间部族里的情况。
听铁红焰说聂扬威已死的消息后,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即问道:“等等,你说……聂扬威……聂长老之子已不在人世?!”
“是,爹。”
“啊?”铁万刀说,“这……哦,你先继续往下说吧,一会儿再跟我说这个具体怎么回事。”
铁红焰把简柔和田温都已被取消月央身份的事告诉了铁万刀,他听了又有些惊讶:“他们两人都已经不是月央了?”
“是。”铁红焰道。
“你先说后面的,这件事一会儿也要跟我细说。”铁万刀说。
得知简良被关进了规审殿后,铁万刀一愣,道:“你说什么?简庚员被关了起来,现在在规审殿?”
“是的。”铁红焰回答。
“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啊?一个月央离开了人世,两个月央被取消了月央身份,一个庚员被关进了规审殿……怎么我闭关了一段时间,部族里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你不要告诉我还有其他更惊人的事!”铁万刀有些恼火。
“爹刚才说的这几件事之间有关联。”铁红焰道,“聂扬威在铁仓廷外杀了人。”
“啊?!杀了什么人?”
“解毒圣手蓝浩旋。”铁红焰道。
“那你现在跟我仔细说说这几件有关联的事吧。”铁万刀说。
铁红焰便把具体情况告诉了铁万刀。
原本有些恼火的铁万刀听了铁红焰的叙述后,心情完全不同了,说:“原来如此!听你说之前,我倒没料到事情如此复杂。谢汇倒是找到了,以前我想搞清楚的一些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铁万刀又问起了其他情况,铁红焰都一一报告给了他。
听后,铁万刀说:“虽然这段时间部族里出了不少大事,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你都扛住了,铁仓廷并没有因此而大乱。你还解决了一些我以前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其有些甚至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事。看来,以后把族长之位交给你,我是可以放心的。”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铁红焰便离开了霸空殿。
路,她遇到了向司彬。
向司彬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后,问道:“代族长出来没带弼殿吗?”
铁红焰道:“为何要带弼殿?”
向司彬此刻方觉得她不太好回答他那个问题,为防止尴尬,他便说:“方便啊,很多事可以让弼殿帮忙做,其他手下也可以帮忙,也没带?”
“都没带。不需要带人啊,刚才并没有需要别人帮忙做的事情。”铁红焰答道。
“代族长对手下真是好,在傲乾殿做事应该是个美差。”向司彬笑着说道。接着他跟她说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铁红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走在通往霸空殿的那条路。她转过了头,边往傲乾殿走边想:他很可能是去霸空殿的,去见爹?爹不是明日才正式宣布出关吗?如果他真是去见爹的话,应该是爹跟他说好的。会是什么时候说的呢?是闭关前,还是刚才爹醒来后去议事厅之前?如果爹是睡醒后才跟他说的,那应该是较急的事吧,否则完全可以等明天正式出关后再让他去,毕竟爹认为在他正式宣布出关之前最好少见人。如果真是这么急的话,会是什么事呢?该不会是需要选特定的日子或者时辰之类的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三世泳,然而没继续多想,便思考其他事情了。
正如铁红焰猜想的那样,向司彬的确是要去霸空殿见铁万刀的。铁万刀是在睡醒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才赶紧派自己的手下通知向司彬去霸空殿的,他还让手下告诉向司彬必须要在某个时间之前到达霸空殿的议事厅。
向司彬到了霸空殿,敲了敲议事厅的门。
正在厅处理事务的铁万刀开门后还没等他说什么,便皱眉跟他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到了?”
他刚要回答,铁万刀便说:“先进来!”
向司彬微微低着头进了议事厅,铁万刀从房间里把门锁后,对向司彬道:“说吧。”
“族长,我也是担心遇到什么特殊情况。您的手下跟我说的时候强调了好几次一定要在说好的时间之前到,还说要是误了事,后果不堪设想,我已经猜到是跟什么有关的事了,如此重要的事当然不能误,我早早出来了。”向司彬说。
“你怕迟到,提前来我能理解,但这提前得也太多了吧!”铁万刀道,“刚才代族长正好来过,你要是再早来一会儿,代族长还没离开呢怎么办?要是你正好在门口遇到她,她问你是来干什么的,你该如何回答?”
向司彬一脸歉意道:“我确实来得过早了,没考虑到也许会有其他情况。不过代族长也应该不会问的。”
铁万刀问:“你凭什么说她应该不会问的?”
他正考虑如何回答,铁万刀便说:“是不是你刚才已经遇见代族长了?”
向司彬不知道如果铁万刀得知他遇到了铁红焰会有怎样的反应,便有点害怕直接说,他并没决定说谎,然而他还是想到了他如果说谎便有可能发生的可怕事情。他想,万一代族长跟族长提起了今天见过他的事,而他却自称没遇代族长的话,族长一定饶不了他,因此此时万万不可说谎,不仅要说真话,而且要很直接地将事实告诉族长。
“代族长料事如神!”向司彬道,“我刚才确实在路遇了代族长。”
“迎面遇的?”铁万刀问。
“是的,族长。”向司彬如实说道。
“那你一定主动跟她打招呼了,她有没有问你去哪里?”铁万刀接着问。
“代族长没问。”向司彬说道。
“也没问你去干什么?”
“也没问。”向司彬道。
铁万刀听他这么说,也没继续怪他来得太早了,道:“既然你已经这么早来了,我也不能让你出去先去做别的,虽然算有别人知道你今天来这里了也没什么,但我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你坐在那把椅子等我吧,我还有些事要先处理完。”铁万刀说着便指向了距他自己较远的一把椅子。
“是。”向司彬说完便在那椅子坐了下来。
铁万刀很快处理完了他说的那些事,此时到他手下告诉向司彬的那个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他便跟向司彬在议事厅里聊了起来。
“你刚才遇到代族长,跟她说话时有没有趁机试探她?”铁万刀问道。
向司彬道:“族长总是什么都能猜到。我确实试了试。”
“你本人不方便特意去见她问她什么,以你的个性,迎面偶遇她,你当然可能会试探。”铁万刀道,“试出什么了吗?”
“没有。”向司彬回答。
“你问了什么问题?”铁万刀问道。
“我问:‘代族长出来没带弼殿吗?’我只是想看看她听到这句话时有什么反应。”向司彬说。
“她有何反应?”铁万刀问。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我为何要带弼殿。”向司彬说道。
“你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想到我之前问的问题可能会令代族长尴尬,跟她说:‘方便啊,很多事可以让弼殿帮忙做,其他手下也可以帮忙,也没带?’这样我把别的手下也说了,免得代族长看出我是在探她和武弼殿之间的关系。”向司彬道。
“她怎么说?”
“她说:‘都没带。不需要带人啊,刚才并没有需要别人帮忙做的事情。’”向司彬如是说。
“你接下来跟她说了些什么?”铁万刀继续问。
“我对她说:‘代族长对手下真是好,在傲乾殿做事应该是个美差。’这时候我并不希望代族长问我一些情况,所以跟她说了一声赶紧走了。”向司彬道。
“还好你走得快。”铁万刀道,“其实你在这种情况下这么问她并非没有反被她问问题的风险。”
“我明白。我跟代族长说话的时候起初没觉得什么,后来也觉得有风险了,但话已经问出来了,要赶快说完收尾。”向司彬道。
“你以后想试探的时候,要注意一下试探的方式。当面试探一定要考虑好,谨慎行事。”铁万刀道。
“是。”向司彬说。
铁万刀问:“你刚才说她回答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向司彬回答:“嗯,没特别的反应,然而尽管如此,我也不觉得她与武弼殿疏远了。”
“为什么?”铁万刀问。
“在昨日,武弼殿当众帮代族长说话,与代族长配合甚是默契。”向司彬道。
“昨日?当众?”铁万刀道。
“是的,族长。昨日有很多人在场时,有人向众人表示代族长可能是妖,武弼殿帮代族长说话很及时,显得两人关系还算紧密。”向司彬说。
铁万刀睁大眼睛,问:“谁这么荒唐,竟敢当众表示代族长可能是妖?”
向司彬道:“是……聂长老。”
“聂长老竟然做这种事?他如此胡作非为?还当众这么做?”铁万刀简直不愿相信,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是的。我当时并不在场,据在场的人说,聂长老显得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他们猜测,这跟头一天聂长老的孩子离世有很大关系。”向司彬说道。
铁万刀心想:他平常有时会冲动,但再冲动也不至于这样啊!他是不是因为聂扬威离世而变得疯狂了?竟然敢如此对待她!
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迫切想进一步了解,便问向司彬:“你当时不在场,那跟你说这件事的人有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你?”铁万刀问。
“有,他们两个人一起跟我说的,当时我问得很细,他们说得也很详细。”向司彬道。
在铁万刀的追问下,向司彬把那两人跟他说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铁万刀心想: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件事,又好像没听过?
向司彬说道:“大概是这样了,因为我当时也不在场,都是从他们两个人那里知道的,所以我也无法说得更详细了。”
“我知道了。”铁万刀道,“你说那两个人觉得代族长和他的关系依然很紧密,我希望是真的,我还想知道到底紧密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像外面有些人传的那样,他们深爱对方。我还想知道这三世泳是否真能保证他们今后会在一起。本来我只是想让他们两人自然发展,可是那次你跟我说到三世泳之后,我对这种鱼的期待还是挺高的。”
向司彬说道:“族长,当时我也只是跟您随便一提,您说您已经决定要三世泳了。我也没试过,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不过我听别人说过,很多年前有个人特别希望他女儿将某个男人带回家跟她成亲,他专门找了个地方背着女儿悄悄养了三世泳,一切都是按要求做的,一直都没被他女儿发现。后来她女儿真把那个男人带回家跟他成亲了,而且他家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街坊们羡慕得很。那些街坊当时也不了解三世泳,他悄悄养了三世泳的事还是在他和他女儿那两代人都归西以后才被人传出来的,这一家人寿命都很长。不管三世泳能不能保证两人三生三世在一起,反正对他们而言,那一生一世他们是一直都在一起了。”
“我那天听你说完有了一种冲动,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保证两人会在一起,当即决定试试三世泳这种跟三生三世有关的东西了。我只是需要他们这一世能在一起那么一段时间,今生他跟代族长在一起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实在希望他真能起到我要的那种作用,与她成亲,代她殒命,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些来保铁仓部族不出什么问题。”铁万刀道。
“我也希望。”向司彬道。说完这四个字后,他觉得心有些不安,便说道:“其实我已经不止一次梦见武弼殿向我索命了,我担心他哪天知道真相,做出什么事来。”他当然担心武寻胜在活着的时候做出什么,同时他也担心武寻胜死后他自己会不会受到什么跟命运有关的惩罚,虽然知道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什么用,但他觉得在跟他共同做这件事的人面前用言语表现出自己还有些不安之后,也许他自己今后能逃避某种跟命运有关的惩罚。当然,此时在铁万刀面前,他只能说武寻胜活着的这部分,若是将武寻胜离世后那种跟命运有关的事也说了,容易沾影射铁万刀将来会遭报应的嫌疑。
“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过类似的话,都过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样啊?”铁万刀皱眉道。
“族长,我觉得有时候知道某些情况也不是让人舒服的事啊,我不止一次梦见他了。心态好的可能不受什么影响,像我这种心态不怎么样的,未来要发生的事没发生前我会觉得不安。”向司彬道。
铁万刀说:“你也知道是你心态不好啊?你还记得以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我曾经告诉你,有些事是有代价,既然做痛痛快快做。你不说我不说,他没法知道真相,反正他死后也不能思考了。”
“是,族长,我都记着呢。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预言的事情有些已发生。说真的,如果预言是假的该有多好。预言说下一任族长是现任族长亲生的孩子,还说下一任族长命里会有那样的劫数,也许有办法化解。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族长……”向司彬犹豫道。
“问。”铁万刀道。
“跟下一任族长有关,我要是问了,族长不会惩罚我吧?”向司彬道。
“不惩罚你,让你问你快问。”铁万刀说。
“请问族长……族长有没有在……在哪一刻动摇过让代族长当未来族长的想法啊?如果下一任族长是其他人,那么有劫数的是不是变成那个人了啊?这会不会也是化解您孩子劫数的一种方法啊?”向司彬怯怯地问。
铁万刀心想:有件事你不知道,我早找算命准的人给我算过,人家告诉我了,如果下一任族长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会在新族长任当天毙命。我还没活够,当然要让她当族长,保我的命!
铁万刀回答:“我从来没动摇过,一刻都没有。至于她今后的劫数,我自然要给她化解。你不是都告诉我化解方法了吗?”铁万刀说。
铁万刀想:当时铁仓廷真正的少族长任前,本来我想直接将红焰指定为“真正的少族长”,但她知道那三个长老和一些其他人的想法,坚持要通过试坐该位,这样更能服众。我之所以同意她参加试,一来是相信她凭实力能胜出,二来也是想试试局势是不是会按预言的那样发展。其实我当时已经想好办法了,无论试结果如何,我都能保证她坐真正的少族长之位,以后顺理成章当族长。然而她确确实实是凭自己的实力坐少族长之位的,而且,她还是在有人帮其他参加试者做手脚却没人帮她做手脚的情况下胜出的。这一方面充分说明她实力非凡,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无论如何局势都会按预言的那样发展?
“是啊,族长……但是……化解方法不是必然保证成功的啊……代族长她……她毕竟是您的孩子……让她当下一任族长,是让她拿性命冒险。从部族大局来看,绝对是她当未来的族长最好,但您毕竟是她父亲,她的生命对您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才问您有没有动摇过。我并没别的意思啊!我不是乱说话找死的!”向司彬道。
铁万刀当然在乎铁红焰的命,但他觉得他自己的命更重要,况且他认为那方法应该可以化解她的劫数,所以他无论如何不会做可能影响自己寿命的决定。尽管如向司彬所言,用那方法并不保证能化解成功,但面对这种情况时,他优先考虑保住自己的命。
他本来正在想,既然关乎自己生命这件事不能跟向司彬说,那该如何跟他说合适,听向司彬提到大局后,他便立刻摆出了一副为了整个铁仓部族宁可忍痛让自己孩子拿生命冒险的姿态,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她是我的孩子,但是为了铁仓部族大局着想,我也只好让她拿性命冒险了。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是有代价,冒险本身是代价,但冒险并不意味着她一定会出事,我也只好期待那方法真能化解她的劫数了。再者,预言说了下一任族长的劫数与铁仓部族的气数有关,若是不能在恰当的时候化解,后果不堪设想啊!让铁仓部族的气数与我自己的孩子相关,我更容易做到心有数。”
向司彬也叹了一口气,道:“族长为了铁仓部族,宁可让自己的孩子冒生命危险,这绝非常人能做到的啊,族长和代族长都令人敬佩不已!”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后来说到了三世泳。
“等到了时间,你好好帮我看看除了我说的那个地方外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一下。”铁万刀道。
“是。”向司彬道,“看得出来,族长很虔诚。之前那些事,一定都按要求做了。”
“我的确很虔诚,严格按要求做,一丝不苟,做跟那缸鱼有关的动作时都非常小心。”铁万刀道。
“代族长不知道这件事吧?”向司彬问。
“怎么?如果她本人已经看到了那缸鱼,不会影响我要的效果吧?”铁万刀问。
“族长,如果代族长只是看到了那缸鱼,并不是在知道那缸鱼为她而养的情况下碰了鱼缸或鱼缸里的东西,不会有任何影响。”向司彬道。
铁万刀道:“也是说,只要她不知道那缸鱼是为她而养的,算她碰了鱼缸或鱼缸里的东西,也不会影响什么?”
“是的。”向司彬说,“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碰了也没影响。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稍稍有些影响,但不严重,在她知道了的情况下,一旦她碰了,影响严重了。如果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碰过,后来知道了,那么也会产生严重影响。因此,为了保证不出差错,最好根本不要让她碰。既不让她知道,又不让她碰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铁万刀说:“这件事你不但不可以直接让她知道,也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啊!毕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族长大可放心!”向司彬道,“像我这种知道铁仓廷一些秘密的人,早养成了守口如瓶的习惯。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