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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回答:“在三世泳长到达到‘能用’的标准之前,如果把这种鱼交给不是方士的一般人来养,这种鱼会立即停止生长,根本活不过两天。长到达到‘能用’的标准之前的三世泳死在不是方士的普通人那里,对于那个普通人来说是不吉利的事。已经长到达到‘能用’的标准的三世泳死在不是方士的普通人那里,对那个普通人来说不再是不吉利的事了。不是方士的普通人为了防止发生不吉利的事,算见了长到达到‘能用’的标准之前的三世泳,往往也不会选择养。”

    武寻胜觉得自己这么一问,那人一答,便驱散了之前那个问题带来的尴尬。

    那人回答的时候,铁红焰也不再看天空了,但她此刻已经知道了三世泳这种鱼跟三世情缘有关,便觉得如果继续聊下去,说不定又会扯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来,考虑到那人虽然时间充裕,但还是早点去送鱼好,毕竟多留出些时间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对他来说更保险,她便对那人说:“既然你送鱼有时间要求,不耽误你送了,快去吧。”

    那人道:“代族长和武弼殿的大恩,我简直无以为报!”

    那人离开后,铁红焰又进了议事厅,武寻胜则回到了弼殿居。

    【第一百五十一章】

    次日辰时,铁红焰拿了一些资料去霸空殿见铁万刀。

    她向铁万刀报告了这段时间部族里的一些情况,铁万刀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要赶快跟她说件事,说这件事又跟一份资料有关,他便翻资料,然而却没立刻看到该资料。

    他忽然想起该资料被他落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便对她说:“那份资料在我房间里。这样吧,干脆你现在跟我去我房间吧。”

    之前铁红焰将一部分资料从霸空殿拿到了傲乾殿去看,但霸空殿的议事厅里还有其他资料。

    头一天,铁万刀出关后回自己房间之前,他先去了霸空殿,翻了翻那些没被铁红焰拿走的资料,看到其一份很长的资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继续看下去,还要看着仔细思考。他当时很想回房间休息,但又放不下这件事,于是便将那份资料从议事厅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锁好了,坐在床靠在那里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边看资料边思考。看了很久,他把那资料收好,躺下睡了。

    第二天,因为他早在闭关之前跟人说好了一件事,有人要在卯时把东西送到他的房间门口,所以他不到卯时起来了。卯时他在房间门口接过别人送到的东西后,他便锁好了门,摆放别人送来的东西,之后做的事跟送来的东西有关。

    由于总想着那份资料里说到的情况,他虽然睡的时间很长,但根本没休息好。做完跟那东西有关的事后,他还想再睡一会儿,但当时已经距离辰时不远了,他便昏昏沉沉地锁好了房间门,前往议事厅,离开房间时忘了拿那份资料了。

    铁红焰记得铁万刀告诉过她,为防止出问题,无论是霸空殿议事厅还是傲乾殿议事厅里的资料都最好不要拿到自己个人的房间里去。此刻她稍微有点惊讶,问道:“爹把议事厅的资料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铁万刀也想起来他跟铁红焰说过那样的话,便说道:“哦,议事厅的资料确实不适合拿到个人房间里去,昨日情况特殊,出关后我来这里看了那资料,当时我很累,又觉得实在需要赶紧看,拿到自己房间里坐在床看了。你看,这不是今天忘了拿过来了吗,所以,真不要把资料拿到自己房间里,知道吧?”

    “我知道。”铁红焰道,“爹次闭关,出关后精神百倍,这次反而觉得累?”

    “这次练的功夫较特殊,而且练法也不寻常。”铁万刀说,“由于没休息好,我现在也觉得疲倦得很。先去我房间吧。”

    “是,爹。”铁红焰道,“爹是不是打算在你的房间里跟我说完跟那份资料有关的急事后,先休息,暂时不来议事厅,说完后让我把那份资料带到这里来,其他事等爹休息好了再说?”

    “我正有此意。”铁万刀道,“很多事不用我说你明白。我打算休息到未时再来这里,你未时过来吧。”

    “是。”铁红焰道。

    两人去了铁万刀的房间,铁万刀正从里面锁房门时,铁红焰忽然看到房间东北角的桌子摆着一个鱼缸。

    她过去一看,便见那鱼缸里有六条鱼,竟是头一天她见过的那六条三世泳!鱼缸并不是她头一天见过的那个,房间里这鱼缸看去很不一般。

    已锁好门的铁万刀见她离鱼缸很近,立即说道:“不要碰那个鱼缸啊!快过来,离那个远点!”

    “是。”她立即远离了鱼缸,道,“那里面的鱼很好看啊!我记得次来爹的房间,还没有鱼缸。”

    铁万刀一边找那份资料,一边说:“是啊,今日卯时才送来的。”

    “记得次有人送东西,爹是提前一段时间准备好去接的,爹今日是不是在卯时之前起床了?”铁红焰问道。

    铁万刀连打了两个呵欠,说:“是,本来没想那时候起,昨日睡前我才想起来,闭关前跟人说好了今日卯时必须送到。”

    言至此处,铁万刀忽然皱起了眉,说:“记得昨日我放在这里了啊!”铁万刀没立刻找到那份资料,有些着急。

    “那份资料吗?”铁红焰道。

    “是啊!”铁万刀回答。

    铁红焰问:“之前没有其他人进过爹的房间吧?”

    铁万刀站在那里想了想,说:“没有啊,送鱼的只是送到了门口,我去接那个鱼缸时,出去后还关了房门,接过后先是把鱼缸放在了门口的桌子,认真擦拭了一番,他都走了我才擦完,才将它搬进来的啊。”

    “那应该在这房间里,爹不要着急,可仔细想一想有没有挪过地方。”铁红焰道。

    铁红焰这话提醒了铁万刀。

    “啊,想起来了!是挪了地方!之前我为了把鱼缸安放好,挪了一些东西,把那资料也挪了。”铁万刀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了那份资料。他舒展了眉头,说:“刚才竟然把这本书放在资料面了!我怎么没印象啊!”

    铁红焰知道议事厅的资料在铁万刀眼甚是重要,没想到他为了安放鱼缸挪东西时挪了那资料,把别的东西盖在了资料还没印象。她想:爹挪资料时注意力应该没在资料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了那个位置,面还盖了本书也不记得,他刚才竟然在我提醒后才想起来挪过,莫非他挪东西时注意力都在那六条鱼?那六条鱼在他看来很重要吧?昨天那人说三世泳是有灵性的鱼,爹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很重视?

    铁红焰笑道:“找到了好。爹的记性一向很好,可能当时注意力都集在安放鱼缸了,所以对其他事没印象。”

    “是啊,当时为安放鱼缸腾地方,光想着与此有关的事了。”铁万刀随口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拿着资料向床走去,坐在床仔细看了看资料,很快便确定了资料跟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之处,这才松了口气。

    “那鱼缸对爹来说很重要吧?刚才不让我碰,该不会是什么神物吧?”铁红焰半开玩笑地问道。她本想说里面的鱼是不是什么神物,但觉得那么说也太明显了,要是万一让他想到了她已经对三世泳有所了解,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于是她说了鱼缸。

    铁万刀这才觉得连刚才那句话都不该跟她说,于是说道:“爹困得很,别闲聊了,赶紧说正事。你过来,拿这资料看看,看完我好跟你说那急事。”

    “是。”铁红焰道。

    她走过去的时候心想:爹跟人说好了卯时送还特意为此起床,接过鱼缸后认真擦拭,为安放鱼缸腾地方时挪了重要资料还没印象……他这样给人感觉实在是虔诚。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三世泳跟三世情缘有关,难道他这样是因为娘?他是用三世泳求来世缘分吗?可以看出他并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也不好继续问了。

    那些想法在她脑海里停留的时间很短,她走到铁万刀身边时立即接过资料,看了起来,已不再想跟三世泳有关的事。

    铁红焰看资料时,铁万刀因为实在太困躺在了床,对她说:“你先看着,我先休息一下,你看完告诉我一声,要是我睡着了,你必须叫醒我,这是命令。”

    “是,爹。”铁红焰道。

    铁万刀闭眼休息了。

    铁红焰看完资料,发现铁万刀果然睡着了,正想要怎么叫醒他时,他忽然睁开了双眼,问道:“我睡多久了?”

    “没多一会儿,我刚刚看完资料。”铁红焰道。

    “那好,我还以为我睡了很久但你没叫我。”铁万刀说着便坐了起来。

    “爹说让我叫,我算并不想吵醒爹,也一定会叫啊。爹都说这是命令了,我当然会听啊。”铁红焰道。

    接着,铁万刀便跟铁红焰说起了那件急事。原来那事是跟第二天铁万刀正式宣布出关有关的。

    铁万刀跟铁红焰说完那件事后,便要继续休息了。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睡了一个时间很短的觉变得精力充沛,此刻他仍想睡觉。

    铁红焰答应他,这把这份资料放回霸空殿的议事厅,然后去处理那件跟铁万刀第二天正式宣布出关有关系的急事,等未时再到霸空殿的议事厅继续跟铁万刀谈论部族里的其他事情。

    她离开了铁万刀的房间,铁万刀从里面把门锁好。她去议事厅将那份资料放好后,从外面锁了议事厅的房门,便离开了霸空殿。

    【第一百五十二章】

    铁红焰走到距离傲乾殿不远的地方时,遇到了简柔和田温。

    二人之前刚刚到过傲乾殿,从门口的守卫者那里得知铁红焰不在殿内,便离开了。然而他们此刻不是向芒岩殿走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那个位置遇到了铁红焰。

    简柔和田温见铁红焰回傲乾殿的时候甚是匆忙,都看出了她时间紧迫定是有急事要做。二人立即环视周围,发现附近根本没别人,为防止耽误铁红焰做事,便决定在那里迅速跟她说要说的话,说完离开。

    原来两人是特地来向铁红焰为以前的事情致歉的。

    铁红焰知道他们家的秘密,接受了他们道歉,还告诉二人以前的事过去过去了,她不会放在心里。

    两人跟铁红焰说完话便离开了。

    铁红焰走到傲乾殿门口时,守卫者立即告诉她之前简柔和田温来找过她,她表示知道了,便进去了。

    走在路的简柔低声问田温:“你确定我们要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吗?”

    “嗯。”田温点了点头。

    “到了那里你又能怎样?”简柔问。

    “我也不知道。”田温用很小的声音说,“看来她是能给我带来幸运的。如果刚才我们知道代族长不在傲乾殿直接返回芒岩殿,我们没法那么巧在路遇到代族长并向她道歉了。正是因为我想去那里,我们才往这个方向走,才遇到了代族长。”

    “到时候你敢跟门口的人说你想见她吗?”简柔问。

    “我本来没想过要那么做。”田温道。

    “你不是想去跟她道别吗?”简柔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田温摇了摇头道,“妹妹,我今天才第一次告诉你我心里藏了那么久的事,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能不能表达出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曾经我以为这份感情……这辈子我只会将它埋藏在心底,不会让别人知道,可是,谁知道发生了后来那些事,谁知道这么快我们要去远方了,我似乎是想去跟她道别,但又好像不是,我好像都不清楚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言至此处,田温看了看前方并不直的路。

    简柔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望着路的眼神透着迷茫。

    田温接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突然好想跟别人说出我心里的事,听听别人怎么说。爹被关在规审殿了,最近娘那么不容易,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娘添乱……我不可能跟家人以外的人说,只能跟你说了。”

    “嗯,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吧,对我说你可以绝对放心。虽然我听到后可能也说不出什么真正对你有用的话,但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对我倾诉。我知道,有时候人特别想跟别人说一些话,不一定是要别人立刻给出什么行动方法的。有些问题,在向别人倾诉出来的时候,已经解决了。有些事只要找个人说出来会舒服很多。”简柔道。

    “我心里本来很乱,听了你的话感觉稍微好点了。只是我担心如果我对你说太多会让你觉得烦。我知道你不会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嫌我啰嗦这种话,但我也不希望我说的那些事让你心里烦。”田温说。

    “哥哥,我不会觉得烦啊,嘴不会说,心里也不会烦。你是太会为我着想了。我是你妹妹,你需要倾诉,你说出来以后如果痛快了,我的感觉也会好些,你尽情地跟我说吧。”简柔道。

    “好。”田温道,“说我的……情爱……真的,我今日才觉得,她……她应该是我此生爱的第一个人。我起初对她的印象很好……”

    简柔道:“我早知道你对她的印象很好,我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我原以为你会跟我一样,仅仅是一直保持对她的那种好印象而已,没想到你对她的感情后来不同了,没想到你爱了她。”

    “我也没想到。”田温说,“我好像连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爱她的都不知道。我是今日才想明白的,她是我爱的人。在我要离开铁仓廷,去很远的地方之前,我才真正意识到她是我爱的人。可是……可是……那次……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发现她对我的态度跟以前有所不同了。以前我感觉她似乎是爱着我的,尽管那时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爱她。然而最后见她那次,虽然她跟我说话依然客气,但是……但是我忽然完全感受不到她爱我了。某个瞬间,我竟有了心痛的感觉,可是,哪怕是在我连心痛的感觉都体会到了的时候,我都依然不清楚我是不是爱她!直到今日,跟你说出我曾经决定在心底埋藏一辈子的这份感情之前,我才明白,这份感情确实是情爱。”

    简柔问:“如果你以前知道,你能怎样呢?”

    田温说:“我……算以前知道,我也不能怎样,那时我有任务啊。”

    简柔道:“既然本来没有别的路可走,你也没什么可难受的吧?”

    田温说:“有。我做过一些事,如今回忆起来很难受。”

    “你做过什么事啊?”简柔问。

    田温说:“我为了完成那个任务,骗了她。我对她说过不少假话。今天我才明白她是我爱的人,以前我对她说出那些容易引她多想的话,是有目的的。”

    “那个任务……不是让你接近代族长吗,为什么要骗乐月央啊?”简柔问道。

    正如简柔所言,田温之前所说的他爱的那个人正是乐愉。二人此时走的路便是通往声瑞殿的路。

    简柔并没想到,她话里提到的“乐月央”三个字此刻竟突然刺了一下田温的心。其实当日田温跟她说起他那份感情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乐月央”了,那时田温倒没这种感受。此刻他之所以觉得心被这三个字刺到了,跟二人之前一同前往傲乾殿的路遇到的情况有关。当时二人走到人多的地方时听到了不远处有人议论。

    “是他们,都已经不是月央了。”

    “听说是犯了大错。”

    “什么错?”

    “谁知道啊,反正两人都不是了。”

    田温本想朝那边看,但觉得自己如果看倒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便小声对简柔说:“咱们快点走吧。”

    二人都没看到底是什么人说的,只是加快了步伐。当时算他们朝那边看去,也不容易弄清到底是什么人说的。

    田温那时想着到时候如何向代族长致歉的事,便没因听到别人议论的话而马想很多。

    倒是此刻,两人一起走在前往声瑞殿的路,简柔话里出现“乐月央”三个字时,他想起了什么。

    “乐月央……乐月央……”田温道。

    “嗯?”简柔不解地看向田温,她好他为什么重复说这三个字。

    “算以后还能见到她,我也要这么称呼她了。”田温怅然道。

    “你以前从不这么称呼她吗?”简柔问。

    田温摇了摇头,道:“以前我叫她乐愉。我跟她特意说过称呼的事,骗了她……我跟她在河边吃苹果和桃那天,我说了不少骗她的话。跟她一起吃的那天之前,有一次我和乐愉见面时,她叫了我‘田月央’,我当时没忍住对她说希望她不要叫我田月央了。到了跟她一起吃苹果和桃那天,我想为之前那次没忍住说漏嘴的事找理由说给她听,防止她往别处想,于是……我像向她表白一样,对她说了些假话。她听到后说:‘田温,你对我说这些……’我看得出当时她被我那像表白一样的话触动了,还没等她说完,我打断了她的话,对她说:‘乐愉,你不必说了,一切尽在不言。我也可以叫你乐月央,但我从来没那么叫过,只是直接称呼你“乐愉”,我想,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甚至跟她说了,算我经历再多人生沉浮,我的心里总会刻着‘乐愉’这两个字,我相信,算哪一天我真的离开人世,这两个字也依然会在我灵魂原来的位置铭刻着,依然清晰。”

    “你竟然那时候跟她说到了离开人世的事?你算要骗她,也不用跟她说到这种沉重的话题吧?”简柔道。

    “这是因为之前我为说漏嘴的事找到的理由涉及了离开人世的话题,我已经跟她说到过这个话题了。当时我跟她说的话,现在想想,觉得像预言一样。虽然那天的话并也不是都说准了,但是,确实有不经意间说了的。”田温一脸无奈,再次摇了摇头。

    简柔本来并没想细问他到底跟乐愉说了什么,但听他先是说他那天找到的理由已经涉及离开人世的话题,又听他说像预言一样,便有点担心,于是问道:“哪句说了啊?”

    田温说:“那日我跟她说,今天我是月央,万一明天我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我有可能从月央变成囚犯。现在想想,虽然我没变成囚犯,但确实已经不是月央了。”

    简柔想了想,道:“你当时说这个是为了向她解释你那天跟她说不要叫你月央的原因吗?你的意思是不是一旦一个人不再有月央身份了,‘月央’这种称呼不能继续叫下去了,而名字本身却不会随着人的境遇而变化?”

    “你一猜猜到了,我当时是这个意思。”田温道,“我跟她说,别人今天叫我月央,明天可能叫我囚犯,‘月央’‘囚犯’都只是代号,我在世的时候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人以各种代号来称呼,名字反而只有不多的人直接叫,有些人本可以叫我名字却也选择对我以代号相称。”

    “果然如此。”简柔又想了想道,“可是当时大家是要称呼你‘月央’啊,这个也不会因为你这么说了改了,那样的话,要改变对你称呼的人也太多了吧。你跟她这么说……这似乎并不是很充分的理由啊。我猜,你当时也许还跟她说了你只希望她一个人称呼你‘田温’。”

    田温说:“你竟然连这也猜到了。看你刚才得知我跟她说到了离开人世的话题后,你好像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似的?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我跟她说的大概意思是我希望有这样一个人,不管别人叫我月央也好,囚犯也好,她依然会叫我‘田温’,算我离开人世,一切代表在世时身份的代号都随之消逝,至少还有一个人仍能想起她当年叫我时最常用的‘田温’这个称呼,我希望把我的名字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那个人是她。”

    简柔听后便感觉之前放松了些,道:“然后你说到了你从来没叫过她‘乐月央’,只叫她‘乐愉’,已经把她的名字刻在了心里那些话?”

    “差不多吧,只是在说那些话之前,我还告诉了她,我跟她把心里话说出来后舒服多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对她说希望她怎样称呼我,如果她仍喜欢叫我代号的话,也不用再照顾我的感受了,她开心好。”田温说道。

    “你是跟她说了你希望她怎么称呼你,但不强求是吧?”简柔问。

    田温“嗯”了一声。

    “将这些话堆在一起当成你那日说漏嘴的话的理由还算是能让人相信的。”简柔道。

    田温目光透着伤感,说:“我那时候多么不喜欢月央身份啊,如今呢,那身份没了,铁仓廷规定,被取消的月央身份是永远不可恢复的,现在我也突然明白了它带给了我很多原本并不属于我的东西,如,叫她‘乐愉’的资格。我曾经说我直接称呼她‘乐愉’,可以后呢……她依然是月央,我不是了,以后……以后算我还能见到她,都再也不能直呼其名了,我已经没资格叫她‘乐愉’了,只能称她为‘乐月央’。若是在我能感到她爱我的时候,我被取消了月央身份,如果她真爱我,她大概还会因为爱我而允许我继续叫她‘乐愉’,但是次……我已经感受不到她爱我了……感受不到了……真的……她离我远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也无颜去了解了。原本是在骗她时想出来的称呼问题,我现在竟如此在乎!在我知道她是我爱的人以后,这竟成了我心的一个结。其实换个角度仔细想想,她不爱我了也许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尽管我的确会难过。假如她还爱我,我还能感受到她爱我,我一定会更难过。我现在觉得我已经无颜再跟她谈什么爱了,我已经骗了她……已经!这与能不能告诉她并向她解释清楚以及她能不能原谅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我自己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了,她是我爱的人,我却骗了她……我骗了我爱的人……这根本不是可以原谅的!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田温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

    简柔见他如此动情,安慰道:“哥哥,不要太难过了。”她问:“你说你骗了她是指你说了那些话吗?”

    田温说道:“远不止那些话。其实我……我说了不少骗她的话……我利用她……在我能感受到她爱我的时候。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对那个人放松警惕吧……”田温低下头,问自己:“骗一个因为爱你而对你放松警惕的人,到底有多无耻?”接着,他看向简柔,说道:“我是不能再当她的面直呼其名了,我刚才跟你说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那么称呼了她。虽然你是我妹妹,但是,哪怕只是在你一个人面前那么称呼她,也是不应该的,对不对?”

    简柔看到田温眼里含着泪,从他说话的样子看出他释放出的难过情绪越来越多,便微笑着说:“你也说了,我是你妹妹啊!咱们这一路说话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了,周围又没别人,你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你在我面前当然是想称呼别人什么称呼别人什么了,我又不可能给你说出去!”

    的确,如简柔所言,二人一路说话声音甚小,确实都小到了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地步。

    田温听得出简柔是为了安慰他才故意扯到她不会说出去的问题,但他仍沉浸在自己之前的心情。他说:“你当然不会说出去,然而不管你说出去与否,我说了也是说了,我跟你说话时也不该那么叫她的,不该。从现在开始吧……现在。我开始叫她‘乐月央’了。”

    他又看了看并不算直的路,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说道:“曾经听说过有些人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然而这世竟还有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大骗子,到失去时都不清楚自己已爱,要等失去后过一段时间才明白。”

    “你说称呼的事,我理解,其实你实际想说的是称呼背后的世事和感情。”简柔道,“你这样把自己说成一个‘大骗子’,听起来那么……你还做过什么事吗?”

    田温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乐月央跟代族长平时有联系,通过见她来获取代族长的消息。我从乐月央那里得知代族长最喜欢的花是炽玫,把代族长引到一片炽玫前,跟代族长说我喜欢了一个人,每次看到这种花时都觉得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我假装不知道这种花叫炽玫,告诉代族长我特别喜欢,想在房间里种,但不了解花的名字和习性,请代族长帮我去询问她师傅于默鸣,代族长真帮我问了。我曾经从乐月央那里得知代族长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和桃,我为了感谢代族长帮我问炽玫的事……不,并不是真想表示感谢,我只是要借此接近代族长。我以感谢代族长的名义送给代族长她最喜欢的苹果和桃,跟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两种水果。代族长没有收走,没走几步头痛,痛到难以继续迈步,我把那袋水果放在地,过去关心代族长,将她扶回了傲乾殿。我要拿回留在路的那袋水果自己吃,走到距放水果处不远的位置时,乐月央拿着那袋水果出现在了我面前。她觉得是有人忘在那里的,等了一会儿,没人拿,她说她想去还给人家。这时我骗了乐月央,告诉她我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和桃,还跟她说,这袋水果是我特意放在那里的,我打算吃,但不想一个人吃,放在那里试试会不会被有缘人发现,然后我会请那个人跟我一起吃。我跟她一起向河边走去,要到那里吃水果,路她问我要是捡起这袋水果的人不是她,我会不会跟那个人一起吃。我跟她说如果一个人捡到东西不等待东西的主人也不去找东西的主人,而是据为己有,那我不可能跟那个人一起吃了。还说一袋水果算不多么大不了的东西,但越是小事,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我说喜欢品行好的人,也只会与这种人分享我的东西,甚至我的情感。”

    此时田温跟简柔提到乐愉时,说的全都是“乐月央”。

    “你的情感?”简柔道。

    “是的,我这话很容易引乐月央往别处想。她重复了我的话,当时我看出她好像确实已经往别处想了,然而我却跟她说人有很多种情感,我只会和品行好的人分享。她问我,要是那个人看到后离开了呢,我跟她说这件事不光要看人的品行,还要看那个人跟我的缘分。我借此说她不但品行好,又跟我有缘分。后来我跟她谈起了关于称呼的事,是我刚才和你说到的那些。听到我的一些话后,她跟我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她又一次想让我说明白,然而又被我打断了。之前每次我看出她想问明白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时,我都会转移话题,这次我依然没对她说明白。我跟她说世界有很多美好的感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甚至不需要在内心深处给个定义。我还说,既然美好,让它一直美好下去。现在想来,我也真是可笑。我跟她吃东西时,又试着从她那里获取代族长的消息。我骗她,让她以为我对成为少族长本来没兴趣。我跟她说我凡事讲求顺其自然,喜欢自由自在,还说争权夺利那些事完全不适合我。我知道了乐月央是这样的人,跟她说我跟她是一样的人,这又是缘分。我继续从她那里套代族长的情况,她说出了代族长说过的一句话,我骗她说我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乐月央对我说:‘你也那么认为啊?’我对她说之前那一路我不说话也是在感受我和她之间的那种沉默,然后,我又对她说了听起来很像是表白的话。你知道吗,后来我为了接近代族长,把从乐月央那里得知的代族长说过的那句话稍微改了一下跟代族长说了,还把它说成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田温说。

    简柔道:“我感觉,你好像……骗代族长较多啊。”

    “还有其他事,我没少骗乐月央,不一一说了。”田温说,“今天,在我明白乐月央是我爱的人以后,我以前跟她相处的那些记忆在我脑海里反复浮现。我记得她跟我说过‘人可以以不同的心境面对同样的遭遇。算已经遇到的事很糟糕,也可以不让心情蒙灰’,然而此时此刻,想想她,我真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境去面对现在的遭遇,有些遭遇明明是我一手造成的啊!我记得那次听了她那句话后我笑了,她对我说:‘你这样笑很好看啊!’我真的很开心,那一刻,我似乎彻底忘了试失败的事。妹妹,你知道的,从小到大,说过我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少,按道理说,这类话听多了,再听到不一定有多大反应了。然而乐月央真的不一样,她仅仅是说我当时那样笑好看而已,并没说我长得好看,我听了都竟然那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