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先客不敢直说,一直跟铁红焰绕弯子。
两人说了一些话后,铁红焰让他直说人数,他犹犹豫豫地再次举起了左手,用两根手指表示“二”。
铁红焰说:“族长一共交给你处置两个人是吧?”
冉先客点了点头。
铁红焰说她了解到的不是。
冉先客害怕,问她了解到的是几个人。
铁红焰说:“三个。”
冉先客仍然不肯直说。
铁红焰说她要听他亲口说出实际人数,这时冉先客才承认是三个人,还硬生生解释自己之前绕弯子的事,说请她不要误会他。
铁红焰知道他是强词夺理,问他:“另一个人呢?”
冉先客强装冷静,说已经处置完毕。
铁红焰问他怎么处置的,他说直接烧了。问他骨灰在哪里,他说已经丢弃了。问他为什么不三人一起烧,他说他第一次做没经验,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任务,他一起烧。
铁红焰问:“你是在这里烧的?”
他点头。
“刚烧完不久?”铁红焰又问。
他再次点头。
“用的是每次烧蓝甲人时用的燃料?”
冉先客“嗯”了一声。
铁红焰说,用每次烧蓝甲人时用的燃料烧完一段时间之内这里都是能闻到气味的。
在她说这种话的时候,虽然此处根本没有那种气味,虽然她并没显出难过的表情,虽然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并没突然变得反常,然而她心头已经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又想起了曾经闻到这种气味时的时刻,想起了那些残忍。
那些年,她一次又一次闻到烧蓝甲人的气味,这种气味跟她心的创伤密切相关,她印象极深。
此刻,这个地方一点气味都没有,冉先客却说他刚烧完不久,她自然知道他在对她说谎。
冉先客脸已冒汗,他说他其实都烧了很久了,气味早散了。
铁红焰跟他说起了族长是什么时候把任务交给他的事,冉先客担心她已经知道族长是什么时候交给他的,他自己如果说出的时间跟她知道的对不,则又是个问题。于是他说他记得其实时间也没多久,还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第一次做这种事特别紧张的原因,他对时间的感觉好像都不准了。
铁红焰问他,那个蓝甲人说‘不知道!’之前他问了蓝甲人什么。
冉先客说:“我问她知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之前冉先客已用布将那两个蓝甲人的嘴都堵了,两人都没法说话。这时铁红焰突然移向那两个蓝甲人,将两人口的布全都抽了出来,问之前被冉先客指着喉咙的人冉先客说的是不是真的。
蓝甲人连续咳嗽后说:“不是!他一直在骗你!”
铁红焰问另一个蓝甲人,那个蓝甲人也说他在骗她。
之前被冉先客用剑指着喉咙的那个蓝甲人说,之前冉先客骂铁仓部族的族长把处置蓝甲人这么恶心的任务推给他做,还说他是代替族长来做这件事的,做这件事时的身份相当于族长。
冉先客对铁红焰说:“代族长,你别听他们造谣!我这把他们都处置了!”说着他要拿剑去刺那个蓝甲人。
铁红焰让他住手,还说:“想赶快灭口是吧?”
冉先客吓得立刻停手,剑也掉在了地。他说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还说让她不要相信两个蓝甲罪犯的话。
铁红焰问那两个蓝甲人,另一个蓝甲人是不是已经被冉先客烧死。
两个人全都没出声。
铁红焰道:“都不回答了?”
之前被冉先客用剑指着喉咙的蓝甲人表示铁红焰是铁仓人,根本不会信他们蓝甲人的话。
铁红焰说:“你还没回答怎么肯定我不信你的话?”
她说这话时故意让自己语调带着浓浓的优越感,让人感觉她显然不像是真心提问,而是想从蓝甲人口往出套话的。她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冉先客这个铁仓人在旁边,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一种她会好好跟蓝甲对话的感觉。
那个蓝甲人说:“因为我是蓝甲人,天生是蓝甲人啊!我们蓝甲人实际根本没被你们当人看,你可能信一个‘没见识的低贱蓝甲人’说的话吗?”
这话又一次让铁红焰内心感到刺痛,联系到了之前她说到那种气味时想起的那一幕幕残忍的情景,她想:因为蓝甲人天生是蓝甲人,他们被人随意欺压甚至被随意杀害,这实在太荒唐了!不管这条路多难走,我都一定要改变这样的大环境,一定!
那个蓝甲人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她心波澜起伏。
“你们铁仓人禁止我们接受某些教育,是怕我们懂多了,是怕我们觉醒!我们平时被你们说成‘没见识的低贱蓝甲人’,可我们只是看个书犯了罪,要被你们杀死!你们一边说我们没见识,一边怕我们有见识,阻挠我们长见识!”
听到这里,铁红焰想起了回来的路她跟游项鸣听到的大人对孩子说的“你不读书没见识,跟蓝甲人有什么区别?”。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思绪被另一个蓝甲人的声音打断了。
“是啊,他们先是堵我们长见识的渠道,然后说我们没见识,一旦有人偶然成为他们管制下的‘漏之鱼’得到了长见识的机会,要被他们定罪杀害!”那个蓝甲人说道。
尽管这个蓝甲人说这个话是为了接下来说不拿蓝甲人当人看的铁仓人不会在蓝甲人面前因为蓝甲人说的话而不相信铁仓人自己人说的话的,然而铁红焰却从他这话里再次感到了沉重。她好像看到了一代又一代没有喘息空间的蓝甲人在重压之下挣扎,却又不得不重复一代悲剧的无可奈何。
在蓝甲人继续说了两句话后,冉先客对铁红焰说千万不要当,他说:“他们显然是在以言语相激。这些低贱的蓝甲人在挑拨离间啊!”
铁红焰问冉先客:“这两个可笑的蓝甲人是犯了什么罪要被处置?”
她之前听了蓝甲人的话虽然心沉重,但她清楚不但不能表现出那些,还要表现出对蓝甲人不屑,所以她问冉先客时特意将他们说成了“可笑的蓝甲人”。
冉先客早知道她虐杀蓝甲人的事,认为她恨蓝甲人,虽然之前情急之没忍住对她说了不要当之类的话,但他心其实觉得一向恨蓝甲人的她想法不至于这样被蓝甲人的话左右。此刻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他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一些,他告诉她,之前他们看了禁止蓝甲人看的书。
铁红焰问他是什么书。
冉先客说,那书名字挺长,他没记清楚,他也没看见书,听说内容大概有反奴役,独立思考,做自己的主人什么的。他继续说:“反正肯定是不适合蓝甲人看的书,对于他们蓝甲人来说是绝对的禁书,看了是犯死罪的禁书。”
铁红焰听冉先客说出“看了是犯死罪的禁书”时,看着这个铁仓人那样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想着有太多铁仓人跟他一样觉得很多关于蓝甲人的事情理所当然时,她心又涌起一股夹带着沉沉悲凉的荒唐感。
想起之前那个蓝甲人说的“只是看个书,犯了罪”,她便问冉先客:“如此说来,刚才她说什么‘只是看个书,犯了罪’是指这件事了?”
冉先客说应该是。他接着问铁红焰:“但他们说的话,代族长不会当回事吧?”
铁红焰仅仅想确认一下那件事,低声对冉先客说:“她说的看书这个事,竟然是真的啊!”
冉先客虽然觉得她不会信蓝甲人的说的其他话,但由于他之前欺骗了铁红焰,此刻他的紧张情绪又来了,他说:“快……快死的蓝甲罪犯,也是说说他们的死因可能还是真的了……别的……那些别的根本不能信啊!”
铁红焰不希望冉先客认为她的想法会被蓝甲人的话左右,于是她露出了一丝带着不屑的浅笑,对他说:“有意思,我那么一说而已。你以为可笑的蓝甲罪犯临死前说那么几句遗言能左右我的想法?那我实在需要赶紧去看看那本蓝甲人不能看的书,好好学学独立思考。”
冉先客再次稍稍感到放松,却又感到自己之前的话里含着小看了她的意思,他立即解释,说他当然知道她才不会被那两个蓝甲罪犯迷惑。还说:“我也是……那么一说,那么一说而已。”
铁红焰想自己亲手“处置”那两个蓝甲人,想用幻缨枪法的幻移秘法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世外隐陆去。她想让事情发展得显得自然一些,便对冉先客说道:“你是真觉得处置蓝甲人这件事很棘手是吧?”
冉先客因为之前骗了铁红焰,此刻听她这么问,又紧张了起来,他赶忙解释,说他可没觉得处置蓝甲人这种事恶心,还说族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他感到非常荣幸。他又说,刚才那都是蓝甲罪犯在造谣。
之前由于紧张,他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这时他说话依然有点不连贯。
铁红焰冷笑着说,她没说他觉得“恶心”,然后问他:“你还是觉得我信了他们两人的话?”
冉先客说话依旧有些结巴,说他当然觉得她是不会信的。
铁红焰道:“你是不是刚才还说过你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啊?不至于这么快忘了吧?还是说你紧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冉先客听到她说“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时,因为被她说了而紧张得额头冒汗,他对她说他是说过第一次做紧张,特别紧张。
铁红焰想这时正好借着他说紧张的机会把事情揽下来,便说在她看来好玩的事会让他紧张,人和人确实感受不同,然后说道:“既然你紧张,那么这两个人我来处置,你在一旁看着。”
冉先客点头,还对她说多谢。
铁红焰拿着幻缨枪走到那两个被绑着的躺在地的蓝甲人跟前,问:“另一个蓝甲人呢?”
两个蓝甲人仍旧不说话。
铁红焰立即摆出一副阴狠的样子,对蓝甲人说道:“你们都不说是吧?本来我是打算一把火烧了你们的,现在看来,不能这么便宜你们了。”
那个没被冉先客用剑指过喉咙的人表示另一个蓝甲人已经被冉先客烧死了。那个蓝甲人明明知道另一个蓝甲人并没被冉先客烧死,此刻看她要动手,便把之前冉先客骗铁红焰的那种说法拿过来用了。
铁红焰早猜到了之前冉先客没说实话,便对蓝甲人说:“说实话。”
她感觉那两个蓝甲人基本不大可能告诉她,便用逼他们说的方法引他们不按她说的做,然后假装突然因为这个来火,顺势“杀掉”他们——用幻移秘法把这两个蓝甲人转移走。
曾经被冉先客用剑指着喉咙的那个蓝甲人对身边的蓝甲人说道:“你看,是这样,她根本不可能信咱们说的话,爱怎样怎样吧!”
铁红焰觉得到时候先对其一个蓝甲人动手了,便突然舞起了幻缨枪,使用起了幻移秘法制造幻况,又立即用了如真秘法,将那一个蓝甲人转移到了安全的世外隐陆去。
冉先客和另一个蓝甲人看到了铁红焰制造出的幻况的情景。
幻况之,一阵连续的惨叫声之后,不曾被冉先客用剑指过喉咙的那个蓝甲人没有动静了。
铁红焰回头对冉先客说这是欺骗她的下场,又说:“刚才你也看到了,处置蓝甲人而已,不需要紧张。”
她说的虽然说的是那个蓝甲人欺骗她的下场,却也是在给之前欺骗了她的冉先客暗示,希望他能主动说出真相。
冉先客心跳得很快,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不需要紧张。”
铁红焰觉得地躺着的另一个蓝甲人不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事,但她仍故意对此人说:“他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说出真相呢,我会让你换个舒服得多的死法。要是还是不说实话呢,我会让你像他一样,尝到你该尝的。”
不出铁红焰所料,那个蓝甲人果然不会告诉她。
蓝甲人立即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做人一向有骨气,要是在这个时候向你这种暴虐恶鬼妥协,只为换个舒服的死法,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要怎样,你随意!当心天用同样的方式收了你!”
铁红焰听他这么说,觉得正好,于是立即舞起了幻缨枪。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为转移这个蓝甲人而继续使出幻移秘法,她听到了“啊”的一声大叫和“扑通”一声。
这样,一人离开了人世。
离世者是冉先客。
铁红焰迅速停止舞动幻缨枪,并没为没转移走的那个蓝甲人制造出幻况,但此刻她为之前那个蓝甲人制造出的幻况依然存在。
铁红焰望向了冉先客,见他已经倒在地一动不动了,然而他那样子却依然显得很痛苦。
她叫着“冉先客”的名字走过去,用手放在他人附近一试,发现他已没了呼吸,着实一惊。
这时候躺在地的那个蓝甲人望着天空笑出了声。
铁红焰仔细地看了看冉先客的尸体,她不清楚他的死因,没用手去触碰,她发现他的左手已变成了黑色的,一些白色的小爬虫正朝黑色的手爬去。
那个蓝甲人说:“这一刻死的是他,下一刻死的是你!”
铁红焰因担心周围有毒气而看了看别处,发现地那把剑剑柄泛黄且面和周围都有白色的小爬虫。
她觉得冉先客的死与剑柄有关。
这时她虽然感觉周围不像有毒气,但还是先往远处走了走,通过幻缨枪法引来一阵强风吹向了之前她站的位置,然后又回到了之前她站的位置。
再次靠近冉先客的尸体观察时,她发现那些白色的小爬虫在吃他手未干的液体。
尽管她觉得那蓝甲人说下一个死的是她并不能说明这环境对她真有什么威胁,但她仍想试探那蓝甲人。
她走到她附近说:“我告诉你,算这空气里有毒我也不怕,我是百毒不侵的。再说,只要这毒不是只针对铁仓人的,那么你很快会被毒死了。”
那蓝甲人高声咒骂了铁红焰一番。
铁红焰听她那么说,确定她只是咒骂她,反而对环境放心了。
她对蓝甲人说:“给你机会多活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话,我对你也算不一般了,是时候动手了。”
那个蓝甲人又大声咒骂了铁红焰,说完望了一眼天空,闭了双眼等待死亡。
铁红焰不确定这时会不会有其他人能看到她,便故意笑着对蓝甲人说:“我真要试试看。”
之前那蓝甲人说话声音大,几个路过的铁仓人正好听到,朝这边走来了。
其一个以前跟冉先客几面的人看到他躺在地的样子,吃了一惊。
由于铁红焰乔装打扮,几个人都没一眼看出她来,她告诉了他们她是谁。
他们仔细看后确定了她真是铁红焰,都叫她“代族长”。
在他们刚想问什么还没问出口时,铁红焰说道:“我先处置蓝甲人。”
她觉得此刻她在这个几个铁仓人面前处置蓝甲人正好,于是便舞起了幻缨枪,继续制造幻况,接着立即用出了如真秘法。她这样将那个蓝甲人转移到了安全的世外隐陆去。
其他人看到了她制造的幻况的情景。
幻况之,那个蓝甲人在一阵持续的惨叫后没有动静了。
她“杀”那个蓝甲人的过程,几个铁仓人除了认识冉先客的那个人以外,另外几个人看的时候都表现得很兴奋。
后来,铁红焰得知这几个铁仓人正有空,便让他们帮她在那里看一会儿。
她并没停止使用幻移秘法,她要保证让他们一直看到幻况。她要在他们“看管”着幻况的尸体的情况下迅速去一趟弘风殿把铁今绝找来。
几个铁仓人答应后都站在距离“尸体”较远的地方望着。
铁红焰和铁今绝的几个手下很快到了之前铁红焰遇到冉先客的地方。
铁红焰从帮她看管“尸体”的那几个路人口得知期间没出现什么状况,给了他们一些报酬便让他们离开了。
铁今绝带的一个擅长验尸的手下认真检查后得出结论,冉先客死于叫“蜥市”的剧毒,此毒会吸引名为“灯公”的白色爬虫。
铁红焰听那个擅长验尸的铁今绝手下说这种毒的配制过程需要二十五岁以的活着的蓝甲人用蓝色的指甲在里面搅拌,又听他说这毒应该是蓝甲人带到铁仓廷里来的后,她当着铁今绝的那些手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竟然发生这种事!”又说:“蓝甲人……这下又多了件需要调查的事……”
铁今绝让手下先把冉先客的尸体安置好并通知他的家人,又告诉铁红焰他一会儿会用特制的东西把那把柄有毒的剑收好。
铁红焰说她先去把那两个蓝甲人的“尸体”处理掉,后来她自己带走了那两个蓝甲人的“尸体”。
她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在别的地方看着她,便按照有人看着她的情况“处理”了“尸体”,然后返回,她并没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去而提早结束使用幻移秘法。返回的路,她依然是走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止使用幻移秘法。
铁红焰走在回傲乾殿的路时抬头看到了很亮的星星,想起了她幼年住在蓝甲部族时那个笑起来非常温暖的女人带她看星星的情景,想到了人变星星的传说。
到傲乾殿后她换回平时穿的衣服,吃了些东西后拿着回顾鉴静静地看。想起第一次见到回顾鉴时的情景,她有些想哭。
她虽已很疲累,但当日发生的那些事令她并不想立即入睡。她将回顾鉴包起来收好,依然想哭的她突然想去看看星星。
且不说其他时候有多少非同寻常的经历使她思绪万千,仅这一天,已有不少情景令她心波澜起伏。
这时她想到的那些事多数跟蓝甲人有关。
当日她跟游项鸣走在回来的路时,一个大人追一个小孩边跑边嚷时那些对话都再次在她耳畔响起了。
当时那小孩生气了,对爹说:“你个蓝甲人!”
小孩的爹除了说小孩“你个混蛋”外,还说了“你才是蓝甲人!”。
铁红焰想着他们这样的对话,感觉在他们眼,“蓝甲人”跟骂人的话并没多大区别。虽然残忍的情景她见得多了,与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残忍的情景相,这些话好像根本算不了什么,然而此刻她因他们的对话想到了大环境的声音。
“你不读书没见识,跟蓝甲人有什么区别?哪天我把你卖了换匹好马!”“我把你当蓝甲人卖!”“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能跟她玩儿,因为她娘是低贱的蓝甲人!”
铁红焰想起小孩的爹说的这些话,又想起已经被她转移到了世外隐陆的蓝甲人说的“我们只是看个书犯了罪,要被你们杀死!”,心堵得不得了。
她又想到了冉先客很突然的死,还想到了其他一些事。她感受着人世荒芜,出了傲乾殿,走向了她想在那里看星星的地点。
尚未达到她要到的地点时,由于听到了武寻胜和另一个人的说话声,她决定不过去打扰。
刚开始往回去的方向走,剧烈的头痛向她袭来了。
武寻胜发现她的时候,之前跟武寻胜说话的人已不在那一带。
武寻胜想要带她去找大夫,她之所以对他说出“你要是敢把我抱回去找大夫,你必死无疑!”是因为她这个时候不知道自己头痛的程度是不是已经严重到大夫能看出问题的程度了。如果已经严重到了那个程度,她不知道大夫会看出什么来,不知道看出来对她来说有多大危险,也不知道会不会暴露出什么跟她用幻移秘法转移蓝甲人的事有关的信息。
次日,铁今绝在跟铁红焰说话时问起了她头痛是怎么回事,他问的倒不是前一天的事,而是以前发生的。她自然不能说,她问铁今绝他有没有头痛过,接着又找了些话应付去了。
铁红焰从铁今绝那里得知了一些跟冉先客有关的情况。
铁今绝告诉铁红焰,冉先客的家人和朋友已经见到了他的尸体,悲愤万分,希望让她在他的葬礼当着部族众人的面杀几个蓝甲人来为他们泄愤。他问铁红焰打算如何处理。
铁红焰问铁今绝:“舅舅的意思呢?”
铁今绝毫不犹豫地说:“要尽量满足他家人和朋友的要求。”
铁红焰当然想借此机会用幻移秘法把一些蓝甲人转移到安全的世外隐陆去,然而她想到了前一天剧烈的头痛,她担心如果在短时间内又转移蓝甲人,转移频率太高的话会导致自己头痛加重的速度一下子快很多。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出什么问题,所以迟疑了一下。但她又觉得这件事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冉先客的家人和朋友定是不会甘心的,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其他问题,甚至引起别人怀疑她这个代族长。所以,尽管有顾虑,她还是说了声:“好。”
铁今绝问她,如果这么做之后,他的家人和朋友仍然不满意该如何是好。
铁红焰知道自己要实现那个理想保证必须能活到未来当族长的时候,她担心自己头痛加重的速度变得更快,担心很快出现生命危险,她觉得以后自己可能不适合频繁使用幻移秘法将蓝甲人转移到世外隐陆去了,但她又不忍心看那些仍在铁仓廷做活的蓝甲人被欺压甚至杀害,便打算借这个机会把剩下的绝大部分在铁仓廷里做活的蓝甲人逐出铁仓廷。虽说蓝甲人到了铁仓廷外并不是不会被铁仓人欺负了,但如果他们留在铁仓廷里则非常容易被铁仓人成批杀害。那些蓝甲人毕竟是被铁仓人抓到铁仓廷里做工的,被逼迫着做很多活却很难得到什么,他们想逃也逃不出去,没有自由可言,如果离开铁仓廷,他们不仅不再那么容易被成批杀害,还能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因此,铁红焰想了想,便对铁今绝说:“我下令,将绝大部分在铁仓廷里做工的蓝甲人都逐出铁仓廷,换成能提高做工效率的铁仓人。有些暂时难以替代的蓝甲人,让他们再干一阵子,等找到能替他们的铁仓人以后,再将他们驱逐出去。”
铁红焰在铁仓廷里举行大仪式为冉先客下葬当天,她显出非常激动的样子对众人说:“在昨天,在我们铁仓廷内,我们铁仓人冉先客,一个要执行族长下达的任务处置蓝甲人的铁仓人,竟然了蓝甲人下的‘蜥市’之毒,离开了人世!这简直是巨大的悲哀之事!”
在这仪式开始之前,冉先客的家人和朋友便提出到时候去讲话的要求,因此,在铁红焰又讲了一些话使很多人的情绪燃烧起来之后,冉先客的家人和朋友便去讲话了。
现场的人们显得越来越激动,形成了一种能带动更多人情绪的气氛。
在那些人纷纷讲完话后,铁红焰在那种气氛问在场的铁仓人:“作为铁仓人,大家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吗?”
很多人都激动地表示不能容忍。
声音此起彼伏。
铁红焰带着非常激烈的情绪问在场的人:“那些做工效率低下的蓝甲人还有没有资格继续留在铁仓廷里?”
很多人都坚决地表示那些蓝甲人没资格留在铁仓廷里。
有人说:“铁仓廷不需要蓝甲人!”
有人说:“让他们滚!”
在众人激动地说着要将蓝甲人驱逐出去这类话后,铁红焰立即大声说道:“好!我现在下令把那些效率低下的蓝甲人全都赶出铁仓廷!换成铁仓人做,提高我们的效率!暂时无人能替代的蓝甲人,我会想办法今后换成铁仓人!”
铁红焰想: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大部分被抓来的蓝甲人离开铁仓廷了!算我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不适合频繁地使用幻移秘法将蓝甲人转移到世外隐陆去,那些蓝甲人也终于不再像在铁仓廷里时那么容易被成批杀害了!
她说过后,在场的人们纷纷为她叫好。
铁红焰宣布了具体将铁仓廷里哪些地方的蓝甲人赶出铁仓廷后,便开始满足冉先客家人和朋友提出的当众虐杀几个蓝甲人的要求。
铁红焰向众人说明情况后,立即用起了幻缨枪法的幻移秘法制造幻况,紧接着便用起了如真秘法。她把那几个蓝甲人转移到了安全的世外隐陆去。
其他人看到了幻况的情景,听到了那些蓝甲人的惨叫声。他们认为铁红焰杀了那些蓝甲人。
冉先客的家人和朋友觉得心理平衡了些。
众人厚葬了冉先客。
很多日子过去以后,聂扬威死于规审殿那天,头脑有些乱的聂挥毫抱着聂扬威的尸体往出走,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铁红焰,说:“代族长,如果族长知道你跟蓝甲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啊!”
当时在场的人听了一惊,铁红焰自己更是惊讶,但她自然没表现出惊讶来。
她想: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大家都知道我恨蓝甲人,都认为我虐杀了不少蓝甲人,这关系已经如此明显了,他为什么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听简良对聂挥毫说不可因为聂扬威的事污蔑代族长。
聂挥毫皱眉问简良说什么呢。
简良对聂挥毫说了些话,还当众说:“你最近总是惦记着蓝甲人,是不是可以说你跟蓝甲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话还不是张张嘴说出来的?”
生气的聂挥毫本想接着说些对铁红焰不好的话,但听简良的话后忽然意识到再多说些对铁红焰不好的话肯定对他自己更不利。他说:“简庚员你做错了事准备受罚,不要拖我下水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恨’可能是因为有关系啊!”说完便抱着聂扬威的尸体,带着手下离开了。
之前一直面无表情听他们说话的铁红焰这时看着聂挥毫等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转过头问简良:“聂长老还曾试图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吗?”
简良说是。
铁红焰说:“真是好笑,他也不想想我有多恨蓝甲人,要是蓝浩旋是蓝甲人,我还可能给她讨公道吗!”
她心依然有些不踏实,此刻强调她恨蓝甲人,防止在场的人怀疑她。
全六立刻说大家都知道她恨蓝甲人,还说他自己、计懂字和范琴畅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请她帮一个蓝甲人讨公道。
铁红焰立即说道:“是啊,真不知道聂长老是怎么想的。”
当日,简良坐在那个门有小窗的房间里,铁红焰则坐在那个房间外,两人隔着了锁的门谈话。铁红焰可以通过门的小窗观察到简良的状态。只要不大声喊,那个地方只有铁红焰和简良两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铁红焰对简良说:“你要单独跟我说什么,说吧。”
简良问铁红焰知不知道刚才聂长老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铁红焰一听简良这么问,立即猜到了他说的是说之前聂挥毫说的“代族长,如果族长知道你跟蓝甲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啊!”,但是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并不能立刻跟简良说她想到的是这句。她觉得如果别人一问她能想到,这便容易让人认为她心里本来有这件事甚至“有鬼”,容易引起怀疑。于是她问道:“哪句?”
她这反应确实让简良感觉她是真没猜出来,简良直接跟她说是聂长老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句。
铁红焰立即显出一副她觉得聂挥毫在乱说的样子,说:“谁知道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
接着她想起了之前简良说的话,便顺着简良的意思说道:“不过简庚员刚才不是对他说了‘不可因为聂扬威的事污蔑’吗?按照简庚员的意思,他应该是因为聂扬威的事情故意这么说的吧?他之前不是还想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吗?”
简良告诉铁红焰,聂长老之前想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是真的,但他当时在规审殿说那句话并不是因为聂扬威的事。
为防止引起简良怀疑,铁红焰表现出了一脸不解的样子,“哦?”了一声。
简良告诉她,他当时对聂长老那么说是为了防止对她不利,也算是在暗示聂长老不要在那个场合乱说话。简良接着说道:“幸好他没继续多说对代族长不好的话,不然,一旦别人信了他说的,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简良又说了些别的话,铁红焰听后感觉有点神秘,她虽然心不安,却表现出了一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是她从来都没做什么能引起别人怀疑的事。她问道:“算聂长老当时继续说下去,他还能说出什么啊?”
简良告诉她,如果当时聂长老继续说下去,搞不好会把抓到的那个蓝甲人的事当众说出来。
简良说话时的那种语气带出了一种让人能感到危险的气息,铁红焰也从他的语气感觉到了事情应该很严重。
然而,她仍旧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他抓的蓝甲人关我什么事?”
简良把声音压得特别低,告诉铁红焰,聂长老抓到的那个蓝甲人的样子跟以前被她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杀死的一个蓝甲人长得一样。简良说“亲手”两个字时说得很慢,使这两个字非常容易引人注意。
铁红焰想: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聂长老抓到的人到底是跟我以前转移走的人长得一样的人,还是是我曾经转移到了世外隐陆去的人?如果是后者,会是怎么回事呢?世外隐陆是安全的地方,有人从那个地方出来再次来到铁仓廷了吗?会不会是寻亲或者有其他重要事要做而不得不来?简庚员才说了这么点,我想那么多干嘛?我还是先不要乱想了,先听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