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闪夏景”这个名字时,净曦方士心又是一震。然而他并没立即接过武寻胜手的东西。
他看了看武寻胜,暗暗用了一下法术再次确认他之前对武寻胜的判断,很快,他便确定了如果没有迹发生,从之前某天算起,武寻胜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了。
想着武寻胜之前闯过那么多难关来到了这里,净曦方士心有所触动,问道:“你是不是听说过我曾经看出有个人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月了送给他东西的事啊?”
武寻胜实话实说:“的确听说过。”
“你觉得,如果如今再有一个最多只能再活一段时间的人来,我还会像以前那样送给那个人东西吗?”净曦方士问道。
武寻胜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其他意思,感觉净曦方士说的那个“最多只能再活一段时间的人来”也许指的是自己。他看净曦方士这反应并不像还会像以前那样送的,但他迫切希望得到雪寒草为铁红焰止痛,于是说道:“我觉得陈方士还会送!”
净曦方士说道:“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善人!”
武寻胜说:“可陈方士以前的确曾经把雪寒草送给那个只能再活三个月的人。”
净曦方士道:“你连我送的是雪寒草都知道,难怪……”
武寻胜道:“陈方士刚才那么问我,是不是看出了如果没有迹发生我最多还能再活多久?”
净曦方士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曾经做过什么事,不代表后来还会那么做。其实那次那么做的时候,我早已经不是什么善人了!在这世做善人不容易,做个善人,并不能使人减轻心里的痛。一个人心太痛了,可能会痛到不再有力气做善人。你想用雪寒草给你很爱的人止痛?我为什么要给你?既然没人能解我心里的痛,我又何必拿这跟我心里的痛有关的东西去给别人爱的人止痛?”
武寻胜听净曦方士这么说,便觉得有希望求得雪寒草。他说道:“我不知道陈方士经历过什么,你是否把你的经历向别人倾诉过?”
净曦方士道:“倾诉有什么用?倾诉了,夏景能回来吗?既然她永远也回不来了,我才不会做那种无意义的事!那么多年我都这么过来了!”
武寻胜道:“陈方士,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向我倾诉,说不定这能缓解你心的痛。我这个人擅长保密,陈方士跟我倾诉的事,我并不会说出去。相信陈方士应该早已看出如果没发生迹我最多还能再活多久,到那个时候世界再也无人知道你的事了。如果我可以为你止痛,你是否愿意将能止痛的雪寒草送给我?”
净曦方士说道:“止痛?我心里的痛……根本无法止住。不可能的,你别想了!你还是走吧!再说一遍,我早不是什么善人了!也早不愿意做善人了!走吧!”
此刻武寻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起每次他一提“闪夏景”的名字,净曦方士出现跟之前不同的反应,想到了祁存正跟他说过的话,他便将那个盒子拿得离净曦方士更近了些,说道:“这可是闪夏景的哥哥闪春景让人转交给你的啊!我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闪春景在离世前特意托人将它交给你,我相信它应该很重要吧!”
不出武寻胜所料,他这次提起“闪夏景”的名字后,净曦方士又有了反应。
他紧紧地盯着武寻胜手的那个盒子,盯了一会儿。
武寻胜能感觉到净曦方士内心似乎在挣扎,便立即说道:“很多年了……”
净曦方士依然看着那个盒子,没立刻拿。
武寻胜保持之前递盒子的动作,一动不动,真诚地看着净曦方士,说道:“刚才听陈方士说了些话,我能感到陈方士心里的痛跟闪夏景有关,这盒子是闪夏景的,不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能不能止住陈方士心里的痛。”
净曦方士说道:“止住?不可能的!我只要拿在手里,一定会忍不住立即打开,不知道打开后,我的心里会不会更痛。”
武寻胜道:“如果你此刻不看,下一刻你会不会觉得遗憾?这么多年了,这东西还能出现在你面前并不容易。算一时令你更痛,也许看过之后你从此以后不再痛了呢?有些事是无法预料的,不试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净曦方士终于伸出了一只手,但又把手缩了回去了一些,然而他并没完全缩回去。
武寻胜见他终于伸手了,像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一般,立即说道:“陈方士,你心里的痛一直都在,是不是?”
净曦方士答到:“当然,很多年了。”
“反正不接过这盒子看里面的东西,你也一直在痛,倒不如接过去现在看一看,如果因此而缓解了你心里的痛,甚至止痛了,那岂不是很好?”
净曦方士终于又将手伸得远了些,对武寻胜说道:“拿来吧!”
武寻胜立即便将那个盒子交给了他。
净曦方士将尺八放在了一旁,用了法术将那个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装着一个作法用的一个名为“琉方岩”东西,还有一些写满了字的纸。
净曦方士看到字时双眼顿时湿润了——那熟悉的字迹正是闪夏景的。
净曦方士立在雪地,背过了身,一张又一张地看着那些写满了字的纸,泪流满面。
武寻胜站在净曦方士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听出净曦方士应该是哭了。
他想:不知道他从盒子里拿出的那些纸写了些什么,能让陈方士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很能触动他的话吧?或者,陈方士看到字迹已感触颇深?那些字是闪夏景写的吗?如果是闪夏景写的,陈方士又认出了闪夏景的字迹的话,那么,不管纸写的是什么,他都会觉得很特别吧,毕竟,从净曦方士刚才的反应看,他对闪夏景很不一般。
净曦方士背对着武寻胜看那些有字的纸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拿出了那块琉方岩,将它举了起来看着,仿佛忘了武寻胜站在他身后一般。
那琉方岩是球形的,呈半透明的橙色。
净曦方士举起它后念了些咒语,它便发出了明亮而和煦的暖光。
霎时间,这山峰之,飞雪之,净曦方士像举着一轮明亮的小太阳。
雪地被琉方岩映成了被阳光照着的颜色。
净曦方士又念了些咒语,然后将之前举着的手放了下来。然而,那已经被他举起了的琉方岩却并没随着他的手落下而落下,而是悬在了空。
净曦方士仰望着琉方岩,对着琉方岩吹了一口气,只见那琉方岩便移到了更高的地方,悬在遥远之处,越变越大,还发出了彩色的光,这时的琉方岩看去更像一轮太阳了。本来当地天气阴阴的,大雪纷飞,然而这时很大范围内都像是被阳光温暖着一样。
此刻,武寻胜竟然感觉落在身的大雪不再冰冷,而是温暖而舒适的。之前山时被刺骨的寒风冻得甚是难受的武寻胜这个时候却感觉吹过来的风也变成了温暖的。
风的雪并没停,地的雪也越来越厚,然而武寻胜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净曦方士的目光又从天悬着的琉方岩转到了手那一张张纸,看那样和煦的“阳光”照在那些纸的样子,他眼前浮现起了曾经跟闪夏景在一起的一幕幕。
看着,想着,过了一会儿,泪流满面的净曦方士把那一张张纸垫在了武寻胜转交给他的那个盒子下面,用左手将盒子托了起来,用右手掌心对着高挂在天空的琉方岩,往后一拉,那轮“太阳”便离他近了一些。他又用右手拇指和另外四个手指做出了捏的动作,那轮“太阳”变小了。这时他将右手拇指搭在弯曲下来的小指面,食指、指和无名指伸直并拢。他用食指、指和无名指三根手指指向了天那轮“太阳”,然后立即用那三根手指指向了左手托着的那个盒子,开始念起了咒语。
很快,那轮“太阳”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进入了那盒子之。
净曦方士泣不成声,但他一直在防止自己的眼泪落在那些有字的信。
他将盒子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有字的纸叠好,把它们放进盒子里,又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盖好,然后念起了咒语。
很快,那盒子便恢复成了武寻胜交给他时无法打开的样子了。
净曦方士擦了一下脸的泪后,并没立即转身,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盒子放在那里,拿起了他的尺八,站在山顶再次吹起了之前那仿佛诉说着无限伤痛的曲子。
在净曦方士将那琉方岩收起来之后,武寻胜又感到寒风刺骨,雪片冰冷了。然而,武寻胜看着净曦方士的背影,听他吹着那样的曲子,却又好像暂时忘记了冷一般。
武寻胜一声不吭,那样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方士的背影。
风吹得净曦方士衣袂飘飘,尺八的曲子像是在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
雪落得迅速,那盒子之很快便覆了一层雪,像添了白发。
武寻胜的目光从净曦方士身转到了那覆了白雪的盒子,好像看到那盒子穿越了无数光阴而来,静默着停在此处,那回荡在空的尺八之音,似是在它当年尚未苍老的年华响过,那个时候,它的音色与此刻并不相同。
大雪落在净曦方士的白发,落在他的紫袍,好像在走近他,并随着尺八声而诉说着什么。
一曲吹罢,净曦方士眼也不再有泪。
他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拿起了武寻胜转交给他的那个盒子,转了身,对武寻胜说道:“这地方冷得很,你跟我到我的房间去吧。让你久等了。”
武寻胜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给他雪寒草,但发现他的态度与之前不同了,心暗暗庆幸,当即答应了。
净曦方士说:“你跟在我后面走行了。”
武寻胜答应后,便跟着净曦方士一起往下走。之前武寻胜来的时候,那山实在陡峭得很。此刻,他眼前这条下山的路依然艰险得很。
在武寻胜要准备艰难地下山时,只见净曦方士挥动了尺八,之前不平坦的山路立即变成了台阶,而且,台阶一点雪都没有。
净曦方士向下走,武寻胜跟着下去了。
下到一定位置时,净曦方士进了一个山洞,武寻胜也跟了进去。
那山洞之不仅漆黑一片,还有像是怪兽发出的怪的声响。
净曦方士左手五指张开,在空划了一个正方形,忽然间,那山洞的角落便发出了几束光,将整个山洞照亮了。
净曦方士左手食指和指并拢伸直,用那两根手指指向了墙一张看起来甚是诡异的图。
武寻胜定睛一看,觉得那图画的好像是一只张着嘴的怪兽。
净曦方士两根手指向的是图那只怪兽的嘴部,他那两根手指指尖亮出了两点白色光芒后,图案那只怪兽竟然变成了闭着嘴的。
这时,武寻胜便听不到山洞里那种像怪兽发出的怪的声响了。
武寻胜跟着净曦方士到了山洞深处后,看到了一处木梯子,那木梯子很多地方都像是糟了一样,好像一踩会断。
净曦方士用手摸了一下那木梯子,木梯子立刻像新做出来的一般了。
净曦方士从木梯子去,武寻胜也跟着去了。
到达木梯子尽头,武寻胜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净曦方士进了另一处黑乎乎的地方。
净曦方士左手食指在空从右往左平着划了一下,那地方便有几根蜡烛亮了起来。
武寻胜低头一看,发现前方没有路了,而是一个水塘。
净曦方士左手往正前方推了一下,水塘便出现了一座木桥。
武寻胜跟着净曦方士从木桥走了过去。
到了桥那边,武寻胜看到了前方有一个通道。
净曦方士在通道口用尺八指着里面在空划了个三角形,通道里便有三处发起了光。
他跟着净曦方士进去后,发现通道的地是软的,走在面像踏在棉花一样,净曦方士走的时候碰到通道壁时,武寻胜看出了通道壁也是软的,也像有一层棉花一般。
走到通道尽头,他们进了另一个山洞。
净曦方士刚一进入,在洞口念了一句咒语,漆黑的山洞之他们前方便出现了一条发光的路。
与此同时,他们之前走过来的那一路的所有光全都消失了,那些地方也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武寻胜跟在净曦方士身后,踏着那条发光的路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一个洞口,洞外便又是大雪纷飞的世界。
两人出了洞口后,净曦方士念了一句咒语,洞那有光的路便消失了。
前方是另一个山峰,这山峰并不算高,路也不陡。
武寻胜跟着净曦方士去后,便看到了一座房子。
到了那房子门口,净曦方士告诉武寻胜他平时住在这里,让武寻胜跟他一起进去。
两人进入后,净曦方士关好了大门,让武寻胜坐在厅的椅子等着。
武寻胜看到厅墙挂着很多幅画,每幅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动作各不相同,其多数画人的动作都像是正在作法。
武寻胜坐在椅子一幅一幅地看那些画,在其几幅画发现了“夏景”两个字,他便想:这些画里的人全都是闪夏景吗?画人大多是在作法的,莫非闪夏景也是个方士?
在武寻胜看画的时候,净曦方士已将尺八和武寻胜转交给他的那个盒子放在了一张较高的桌子,他点了厅一个巨大的炉子,厅很快便温暖了起来。
武寻胜很想问净曦方士话,但感觉他似乎自有安排,现在急着开口问似乎不太适合。
净曦方士端来了两杯热水放在了武寻胜所坐的椅子旁边的桌子,自己则坐在了桌旁另一把椅子。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我房间里等吗?”净曦方士问。
“可能需要等的时间较长?陈方士觉得在外面等那么长时间太冷了。”武寻胜猜道。
净曦方士道:“是啊,是因为等的时间长。”
武寻胜问:“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今日要等到傍晚才行。”净曦方士回答,“到时候让你去给雪寒草浇水。”
武寻胜问:“陈方士是同意把雪寒草给我了吗?”
“我可以给你,但拿下雪寒草是要付出代价的。”净曦方士道。
武寻胜听到“我可以给你”五个字时,心大喜,道:“多谢陈方士!”
“你先别谢我。”净曦方士道,“要谢谢夏景吧。”
“陈方士改变主意,决定把雪寒草给我,是因为想起了跟她有关的事吧?”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说道:“自然是了。你刚才转交给我的东西让我忆起了很多事。”
武寻胜道:“那我真是要感谢她!当然,也要感谢陈方士!”
“不过我刚才说了,想拿到雪寒草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你肯不肯去承受还不一定呢。”净曦方士道。
“只要我承受得起的,我一定肯去承受。请问陈方士,是什么代价?”武寻胜问道。
净曦方士道:“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代价这么说了?”
“是的。”武寻胜道,“我来这里是要求得雪寒草的,如果因为要承受代价退缩,那不是我了。”
“只是为了给你很爱的那个人止痛吗?”净曦方士问,“还是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啊?”
“并无其他目的,仅仅是为了给她止痛。”武寻胜道。
“现在我不说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到时候你知道了,等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了,说不定你不像现在这么想了。”净曦方士说道。
武寻胜说:“算知道了也是这样的,只要是我能承受得起的代价,为了给她拿到雪寒草,我都愿意去承受。”
净曦方士看着武寻胜那坚定的眼神,竟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说道:“看你这样子,我都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了。像你这么年轻的人,这样也能理解,但是,对人感情太深了也不是好事啊。”
武寻胜道:“不管是不是好事,我觉得对得起自己的心不遗憾。”
净曦方士说道:“可是,这世的事是这样,对人感情太深了,可能会造成长久的痛苦啊。”
武寻胜说道:“人来世间走一遭,有痛苦也不足为。”
净曦方士道:“我是有执念,看来你也有。”
“我只是觉得有人值得我这么做。”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知道如果没有迹发生,武寻胜最多只能再活一年了,而且在他活着的这段日子里,他也是随时都有可能离世的。想到这点,净曦方士心突然一阵落寞,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跟另一个人感情太深了,两个人都有可能在未来面对痛苦啊?”
武寻胜并没完全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说道:“我不想那么多了,我做自己能做的事好了。”
其实净曦方士想的是,要是武寻胜与他很爱的那个人感情太深了,如果武寻胜哪天突然离世,那她便会痛苦,何况他又为她付出了代价。但净曦方士觉得这种话不好直说,便说成了“两个人都有可能在未来面对痛苦”。他这么一说,虽然不再容易引起对方不适,但他心真正的意思却也表达不出来了。
听武寻胜这么说,净曦方士也不想明确地说出他之前所想的,他想:我不会跟他直说的,没有什么好处。如果哪一天他突然离世,痛苦的会是跟他感情深的人,我跟他说干什么?不管我说了什么,跟他感情深的人也不知道。
净曦方士说:“也是,你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武寻胜问:“陈方士,你刚才说的浇水是怎么回事啊?”
净曦方士道:“雪寒草是草,原本并不是长在这净曦山的,移栽到这里之后,我曾经给它下了咒,这咒解不了了。如今雪寒草是发着彩色光芒的,给它浇水者的影子会融进那彩色光芒之。只有连续给它浇三天水的人,将雪寒草取下来后,雪寒草才不会立即变成黑色的灰。”
“连续浇三天?”武寻胜问,“那我明日还要再来?”
净曦方士说道:“不仅需要连续浇三天,而且这几天你都必须住在净曦山。由于我施过法术,净曦山的气息与外界不同。想要顺利地做到将雪寒草取下,浇水这三日便不可下山,如果身沾染了外面的气息,取下雪寒草后它会变成其他样子,失去原有的作用。”
武寻胜有些担忧:可是他们都在等着我啊,如果我没回去,不知道他们会怎样。
净曦方士看出了武寻胜好像在担心什么,于是问道:“你有什么顾虑吗?”
武寻胜道:“有些人是跟我一起来的,但并没山。他们把我送到了净曦山脚下,到时候回到住处了。跟他们说话时,我觉得他们好像都认为我当天能回住处。”
“所以你怕他们担心你?”净曦方士问道。
“是啊。”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说:“可是,没有办法了。你并不能回去告诉他们一声再到净曦山来,否则你便无法正常给雪寒草浇水了。你还没开始浇水,但是你今日已经接近了雪寒草。想要正常给雪寒草浇水的人首次在净曦山接近雪寒草后,在第一次给雪寒草浇水之前不能离开净曦山沾染外面的气息。如果你下了山再来,那么今日傍晚第一次给雪寒草浇水时,水刚刚碰到雪寒草会立即被雪寒草挡到别处去,雪寒草并不会吸收你浇的水。如果它不吸收你的浇的水,假如你取下雪寒草,雪寒草会在被取下的那一刻变成黑色的灰了。”
“我已经接近了雪寒草?”武寻胜回忆了一下道,“莫非,今日陈方士吹尺八的那个地方,那两棵发着彩色光芒的是雪寒草?”
“正是。”净曦方士说道。
“也是说,除了陈方士以外,首次接近雪寒草的人要是想正常给雪寒草浇水,必须在那个人第一次山这次开始做了。”武寻胜道。
“的确如此。”净曦方士道,“因为我以前给雪寒草下过咒。”
武寻胜问:“如果首次接近雪寒草的人还没给雪寒草浇水下了净曦山,那么这个人以后再净曦山来,也永远都没机会正常给雪寒草浇水了吗?”
“是啊。”净曦方士说道,“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只要到了刚才那个山峰之雪寒草的光芒能照到之处,那个人算是已经接近雪寒草了。你刚才都看见雪寒草发着光芒了,所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我以前下了那样的咒,情况也不会这样。”
武寻胜道:“原来如此。”他想了一下,说道:“不知在这净曦山是否可以通过动物往外传信?”
净曦方士说:“无法做到。在我法术的作用下,这净曦山并无能往外传信的动物。外面的动物算飞到了净曦山空,也无法落到净曦山来,而长居于这里的动物也都不会离开净曦山。”
“我有些担心等着我的那些人会不会因为看我今日没回去而闯来。”武寻胜说道。
净曦方士道:“碧盘石只有一个,在你那里,对吧?”
“是的。”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说:“没有碧盘石,他们很难闯来的,除非赶特殊情况。次那个我送了雪寒草的人是赶了特殊情况才来的,那种特殊情况自那次之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我担心他们山会受到伤害。”武寻胜说。
净曦方士道:“他们如何称呼你?”
武寻胜回答:“他们都叫我‘老大’。”
净曦方士问:“他们认得出你的字迹吗?”
“估计认不出来。”武寻胜道。
“认不出来倒也无妨,这样吧,到时候我给你张纸,你给他们写个话,说‘老大几日之后方能完成任务下山’,如果我用法术探出有人要来,且能确定是来找你的人的话,我便用法术把你写话的纸交给他们。但是,如果有人来,可我又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找你的,我便无法用法术转交了。”净曦方士说。
“好,那辛苦陈方士了。”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说:“其实这净曦山已经很少有人来了,估计到时候如果有人来的话,多半会是来找你的。”
武寻胜问道:“每日给雪寒草浇水都要在傍晚进行吗?”
净曦方士说:“这雪寒草每日夕阳西下的时候都需要有人给它浇水。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浇水前需要注意什么吗?”武寻胜问。
净曦方士说:“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你这几天夜间要休息好,等到取雪寒草的那天,你会付出代价的,你要做好准备。你住在里面夏景的房间吧,那房间从来都没人住过,一天都没有。”
说着说着,净曦方士又露出了伤心的神色。他想了一下,说道:“你还记得你刚才说过我可以跟你倾诉吗?”
武寻胜道:“当然记得。”
“倾诉真的能缓解心的痛吗?”净曦方士问。
武寻胜说:“陈方士不妨一试。”
净曦方士说道:“其实你这人还不错,我都说可以给你雪寒草了,你还肯听我倾诉。”
武寻胜说道:“你要给我的雪寒草是能给人止痛的,希望陈方士跟我倾诉后也能止痛。”
净曦方士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么多年,有些事我从没跟人倾诉过。谁知道今天突然想要跟你说,我倒觉得难以开口了。时间久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并不会变淡,反而融在了自己的生命里,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那种痛会不会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
武寻胜道:“有些东西的确不容易随时光流逝而变淡。”
净曦方士说:“我想到了刚才在外面时你跟我说过的话,你说:‘只要人离开人世,痛都止住了。世间所有痛都是能止住的,无论是不是心里的痛。’我在想像我这种已经融在了生命的痛,是不是真的要在生命结束时才能止住。”
武寻胜这时有点后悔自己说那样的话了,道:“陈方士,我刚才只是随便一说,并没多想。我说的可能根本没什么道理的……也许陈方士倾诉出来后感觉真的不一样了。既然陈方士不知从何开口,那我问陈方士一个问题如何?”
净曦方士道:“你问吧。”
“关于这些画的问题,可以问吗?”武寻胜道。
净曦方士说:“当然可以。”
武寻胜指着其一幅画问道:“那画的人动作像是在作法,她是不是也是个方士啊?”武寻胜说道。
“对。她是闪夏景,是我师姐,我大一岁,也是方士,很多年前她的法术达到了一般方士难以企及的境界。那些画都是我画的,每次画画时,我像看到了她。我经常想象,如果她能活到现在,能住在净曦山她那个房间,此处会是怎样的景象。”净曦方士道,“不过,我也知道,如果她还在世,我这些年也许不会一直住在这净曦山了。”
净曦方士顿了一下,看着武寻胜说道:“你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好像终于知道该如何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被武寻胜这样一引,原本觉得难以开口倾诉的净曦方士便开始倾诉了起来。
武寻胜说道:“那请陈方士继续说下去吧。”
净曦方士“嗯”了一声,
他看了看房间的画说道:“夏景除了是我师姐外,还是我一生深爱之人。你看,这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有两份。山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住,但我总是当作夏景也住在这里。你我现在坐在这桌旁,这里之所以有两把椅子,也是因为其有一把是我给她准备的。我经常坐在这里,倒两杯水,在这桌子放些食物,坐在其一把椅子,看着另一把椅子方,当她坐在那里一样,跟她说话。有些时候,我问她些话,好像真的听到她回答一样。这里已经很久没其他人来过了,今日你来到了这里,坐在我对面,我倒是不用想象这里有个人跟我说话了。”
武寻胜道:“如果陈方士对我足够放心,在接下来我无法下山的日子里,不做其他事的时候,我都可以听陈方士倾诉的。”
“好啊,这样,这几天我也不用在这房间里自言自语了。”净曦方士道,“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还没给你拿纸,你先把话写在纸,我再继续跟你说吧。如果跟你一起来的人到这里找你,我也好用法术让他们看到你写的话。”
武寻胜说了声“好”后,净曦方士便说:“你跟我来书房吧。”
武寻胜跟在净曦方士身后进了书房。
他发现净曦方士的书房里也挂了一幅幅画,那些画的人跟厅那些画的人都是同一个。
武寻胜想:陈方士到底画过多少幅闪夏景的画啊,这些年来他不知已把多少思念画进了这些画。
武寻胜按净曦方士的要求在纸写了话后,又跟着净曦方士回到了厅,两人再次坐在了之前坐的椅子。
“刚才你看到了吧?”净曦方士道,“书房里的那些画,也都是我画的夏景。”
净曦方士之前注意到了武寻胜进入书房后看那些画,便这样说。
“嗯。”武寻胜道,“书房里的画有些画人也是在作法的。”
“是啊。”净曦方士道,“我爱画她作法的样子。其实不仅这两个房间有我画的她,其他房间也有。很早以前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总是画一个人,一个人容易来到你身旁。’其实这句话跟我这种情况并没有关系,可我还是忍不住要画。记得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跟我说这话的那个人告诉听我,他曾经画他的母亲,后来他的母亲真的去找他了。我当然相信他说的这件事,那种情况跟我这种情况完全是两回事。因为他母亲是活在世的,他画的人是活在世的,不管他母亲后来去找他是不是跟他画画有关,他母亲也本来是有可能去找他的。而我……我画的人早离开了这个世界。然而每次我画的时候,我都好像能看到她,甚至感到她在我身边。”净曦方士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想了一下,又继续道:“其实……不光是我画画的时候,别的时候我也会感觉她在我身边。但是,我又已经非常清楚她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这实在是一种巨大的痛苦。”
净曦方士喝了一口自己面前杯的水,然后伸手去拿武寻胜面前的水杯,又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不好意思……”
武寻胜说道:“没事,陈方士,你想喝哪杯喝哪杯,把我这杯喝了也没什么啊,不用不好意思了。”
净曦方士说:“我只是习惯了。平时我坐在这里说话,当成跟夏景谈话,我总是倒两杯水,喝我自己那杯时,也会把她那杯水也喝了,假装是她喝光了的,然后再把杯子放回那里。你知道吗,有时候望着我给她倒过的水的杯子已经空了时,我会当成是她已经喝了,其实,我也知道是我自己喝光的,但我会骗自己,告诉自己是她喝光的。只是,有时候往事泛起,心里太痛,我会发现我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自己的时候,我会再给她倒一杯水,坐下来,假装听她说她不想喝了,让我喝。我会对她说:‘好,既然你不想喝,那我喝了吧。’然后我把我为她倒的水喝了。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骗过了自己,但感觉会之前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