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出猛心想:之前我在他说话后没赶快说话他就不满意,这次我接话接得不慢,他竟然又怪我打扰他思考了,他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到底让不让人正常说话了?
“你别再说话啊!”聂挥毫突然又冒出一句。
权出猛忍住怒气点了一下头,后目光看向偏下的位置,用余光看着聂挥毫,发现他仍在盯着自己,依然盯得自己不舒服。
他想着:他有权势有地位,就是能这样对我!我能如何?我将来必须变得有权势有地位,到时候我就可以随便对别人这样,我比他更过分,别人也拿我没办法啊!权势地位真是好东西啊,有了就是可以嚣张啊!如果有了权势和地位人依然不能为所欲为的话,那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追逐这些吗?当然还会有,但追逐的人会少很多吧?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有了权势和地位自然就是人上人了啊,自然就能踩在别人头上了啊,这本身就是权势和地位吸引人的地方啊!
这时权出猛又幻想起了他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后,既有权势又有地位时,以前那些不拿他当方士的人们向他下跪求他的情景。
尽管之前心中满是愤怒,但这幻象的情景一在脑海中出现,便冲淡了愤怒。
聂挥毫安静了一会儿后,头脑终于不似之前那样混乱了,他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了,道:“你刚才说只要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就一定会被人发现,之后我问你怎么那么肯定,还问你不试怎么知道,你还记得吧?”
聂挥毫的话打断了权出猛的幻想,令权出猛有些扫兴。刚从幻想中抽出来,他便意识到了要仔细听聂挥毫的问题,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想要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没得到。
他回忆了一下之前聂挥毫跟自己的对话,庆幸自己就算是刚从幻想中抽出来也还是很快便想起了之前的对话,便抬眼看向聂挥毫说道:“记得。”
“那你一定也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了?”聂挥毫问。
权出猛回忆了一下,道:“记得。我当时说我我试了别的法术。”
“问题就在这!”聂挥毫用手指了指权出猛道。
权出猛很不喜欢被人这样指着的感觉,然而也不能说不让他指,便问:“什么问题?”
“我问你试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了,你是怎么回答我的?”权出猛继续问道。
“我当时说幸好我收功快。”权出猛道。
“后来我问你怎么危险了,你说因为天空已经出现了双色的光,对吧?”聂挥毫问。
“对。”权出猛道。
“你当时就是在给遗物作法试着设气托,这就是你说的你试的别的法术,没错吧?”聂挥毫又问。
“没错啊。”权出猛道。
聂挥毫说道:“我让你问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你并没试着找啊,你给遗物作法试着设气托时天空已经出现了双色光,不代表你用别的法术时也一定出现了双色光啊!”
权出猛说道:“聂长老,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不能试的,我只要用了这种方法,也一定会出现双色光。”
聂挥毫道:“这就不对了!”
权出猛刚要解释,聂挥毫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先回答我问题。”
权出猛问:“什么问题?”
聂挥毫说:“你说后来凝法石没了,那么也没什么能影响你给我作法辅助我练铭尊绝卢秘功了吧?”
“是啊。”权出猛道。
“你现在就给我作法辅助我练,也肯定不会出现双色光吧?”聂挥毫又说。
“不会出现。”聂挥毫道。
“这足以证明你不是使用所有法术时,天空都出现双色光,对不对?”聂挥毫道。
“聂长老,我刚才就说了,这个并不需要证明的。”权出猛道。
“你别打岔,回答我问题。”聂挥毫说。
权出猛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还是说:“对。”
“既然不是你在使用所有法术时天空都会出现双色光,你又怎么能在只试了给遗物作法后就断定其他法术也不能用?”聂挥毫道。
权出猛说:“聂长老,我没断定其他法术也不能用啊,法术有很多种的,我只是断定了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法术不能用。”
聂挥毫原本觉得自己从权出猛的话里找出了问题,便如抓住了一线希望一样,还没来得及用这个继续威逼他,便听到了这样的话。他感到权出猛很快就要告诉他为什么他能在试给遗物作法设气托不行后就断定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不能用了。他并不希望权出猛讲出能令人信服的原因,他宁愿之前权出猛说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不能用真的是因为他懒得试。
聂挥毫希望权出猛在解释不清后告诉他其实可以试试,却感到了这种希望渺茫得很,然而他还是问道:“既然法术有很多种,你又凭什么只试了一种法术,就断定另一种法术不能用?”
权出猛说道:“因为这两种法术有共同点。”
听权出猛干脆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聂挥毫感到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仿佛目前的情况就是要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死心一般。
“什么共同点?”聂挥毫问。
权出猛说:“都跟暮夕阁有关。”
“说详细点。”聂挥毫道。
这时他已经快要放下心中的希望了,认为如果着就是事实,如果权出猛只要一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就一定会被发现,那就真不能让他这样做了。
权出猛道:“我给那些遗物作法时天空之所以会出现双色光,与遗物上有暮夕阁的信息有关。”
刚说到这里,聂挥毫便说:“我记得在铁仓廷的‘场’出现第一次变化后,你确定了你无法‘直接’重设巩魂符,那时你说过有些情况不对劲可能影响了遗物上的信息,没错吧?”
“没错。”权出猛回答。
“铁仓廷中的‘场’发生变化会影响遗物上的信息吧?”聂挥毫继续问道。
“的确会影响。”权出猛道。
聂挥毫说:“我问你,铁仓廷的‘场’第三次发生变化后,那遗物上的信息有没有发生变化?”
权出猛说:“发生了。”
“发生变化后,你又能通过对那些遗物作法来重设巩魂符了?”聂挥毫道,“铁仓廷的‘场’发生这三次变化都影响了遗物上的信息,你把这三次变化前前后后的情况好好跟我说一遍!”
“细说吗?”权出猛道。
他内心很不耐烦,因为觉得很多都已说过。
“废话!”聂挥毫道,“当然细说!”
权出猛忍住烦躁,说道:“铁仓廷的‘场’发生了三次变化都影响了遗物上的信息。第一次变化之前,我原本以为能通过给遗物作法‘直接’重设巩魂符,在第一次变化后,我就不能通过给遗物作法‘直接’重设巩魂符了。第二次变化后,我不仅仍然不能通过给遗物作法‘直接’重设巩魂符,而且就算我不‘直接’重设,而是想采用其他方法重设,我也已经‘暂时’不能重设巩魂符了。第三次变化后,我突然发现了有可能成功重设巩魂符的新办法,但此时我依然不能通过给遗物作法而‘直接’重设巩魂符,我能做的只通过给遗物作法让暮夕阁一带形成气托,然后再进行下一步,试着用其他办法重设巩魂符。至于进展,我是今天在双色光出现时才发现的。此前,在铁仓廷的‘场’发生第三次变化后,我身体发生变化之前,我一直在试着通过给遗物作法而设气托,但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后来我为了不让镇台铁兽留下痕迹做了紧急处理,身体发生了变化,那段时间我如果强行作法也不会出现任何反应,我需要用足够的时间恢复,今天我恢复时间终于够了,我就立刻通过给遗物作法来设气托了,结果出现了双色光。就是在看到双色光后收功的前一刻,我感觉到了如果没出现双色光这事,我成功设气托的可能性真的很大,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我便赶紧收功了。”
聂挥毫听完权出猛的话,感到无论自己怎么威逼,让权出猛通过给遗物作法直接设巩魂符或是设气托再重设巩魂符全都没什么希望了,但他不愿接受,就还是问:“如果你不通过给遗物作法来设气托,就真没其他办法来设巩魂符了?”
“真没有。”权出猛说。
“刚才我说‘你又凭什么只试了一种法术,就断定另一种法术不能用?’之后,你说因为两种法术的特点是都跟暮夕阁有关。”聂挥毫道,“可是都跟暮夕阁有关又怎样啊?”
“我本来没打算说得过细,毕竟是跟法术有关的,但是现在如果不说更细些就说不清楚了。法术有很多类,同一类法术有些共同点,那两种法术都是‘露觅’类法术,同时又都跟暮夕阁有关,有这样的共同点,那么我试其中一种法术时就能了解试另一种法术的情况。”
“你怎么刚才不提‘露觅’类法术的事?”聂挥毫道,“是不是觉得解释不通了,就编出了这么个事?”
“当然不是了!”权出猛道,“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本来没打算说得过细。”
“我让你详细说,你还没打算细说?”聂挥毫道,“你到底想怎样?”
权出猛无奈道:“我没想怎样,只是,我说露觅类法术跟不说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大了!”聂挥毫道,“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凡是跟暮夕阁有关的法术你以后都不能再用了!”
“不是的。”权出猛道,“只要不是露觅类法术,就算跟暮夕阁有关,我也可以使用的。”
“就因为两种法术都是露觅类法术,又都与暮夕阁有关,这两种法术在差不多的情况下用就会出现同样的问题?”聂挥毫道。
“可以这么说,都是露觅类法术,我在目前的状态下试一种法术后天空能出现双色光,就可以得知如果我试另一种法术天空也一定能出现双色光。”权出猛回答。
“在你身体情况发生变化后,你只要使用跟暮夕阁有关的露觅类法术天空就一定会出现双色光?”聂挥毫问。
“正是这样。”权出猛道。
说的时候权出猛想:我费了那么大劲来解释,聂长老总算搞明白了!我记得有些情况我之前明明跟他说过啊,他还问,到底是忘了,还是就不接受?
聂挥毫说:“我想让你通过作法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你要是做这件事,你用的法术就一定与暮夕阁有关吗?”
“一定与暮夕阁有关!”权出猛说。
“你就没想过用别的法术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吗?”聂挥毫又问。
“没有别的办法,完全没有。”权出猛道,“因为重设巩魂符这件事本来就跟暮夕阁一带有关,这件事跟暮夕阁根本就脱离不了关系。我找重设巩魂符的办法,只能用跟暮夕阁有关的法术,而且,就算我身体没发生那样的变化,我做这件事也只有跟暮夕阁有关的一种法术可用。现在我身体发生变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我用的露觅类法术跟暮夕阁有关系,那天空一定就会出现双色光。”
聂挥毫问:“怎么才算跟暮夕阁有关啊,你通过给我作法辅助我练功这事就不算跟暮夕阁有关吗?”
权出猛说道:“不算。怎么才算?就是……我作法的过程与暮夕阁相关,就是这字面意思啊。”
“你给遗物作法又不是给暮夕阁作法,这也算相关的了?”聂挥毫道。其实他也觉得算是相关,但是由于实在不相信那一切是真的,他便还要问。
“遗物埋在暮夕阁地下多年了,在法术的作用下,遗物上有暮夕阁的信息。从我们方士的某个角度看,那些遗物都能算暮夕阁的一部分了。”权出猛道。
“遗物被埋在暮夕阁一带地下,遗物上有了暮夕阁的信息就算暮夕阁的一部分了?”聂挥毫道。
权出猛听到这里便猛地摇头,感觉实在难以忍受。
聂挥毫接着说道:“我以前也进过暮夕阁,那我身上有没有暮夕阁的信息啊?我能不能算暮夕阁的一部分啊?”
“不一样的。”权出猛说。
他想:聂长老怎么还这样啊!我看他就是不接受!不接受有什么用?谁让他当时催我的啊!我也不想啊,他早日练成铭尊绝卢秘成为铁仓部族的族长,我还能早点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可是现在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啊!
“怎么不一样了?”聂挥毫道。
“那些遗物跟设巩魂符有关,是会法术的人用法术埋在暮夕阁地下的。”权出猛道。
“你这个会法术的人也给我作法了啊。”聂挥毫说。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其实没什么道理,但因为实在接受不了现实,就是想从中找出些问题来。
“我是给聂长老作法,可是没把聂长老埋在暮夕阁地下啊。”权出猛道。
一听“没把聂长老埋在暮夕阁地下”这样的话,聂挥毫突然就怒火上涨,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呢?怎么不把你自己埋在地下?”
权出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大合适了,便道:“我只是想回答聂长老的问题,没别的意思。”
“不要以为回答我的问题就能乱说话!”聂挥毫说,“我还没当上铁仓部族的族长呢,你就说到有没有把我埋在地下的话,还是暮夕阁那种地方!”
“我知道了,以后说话会注意。”权出猛说道,“再说聂长老是人啊,哪里能跟那些东西比!”
说这话时权出猛想:真是恶心!但是必须忍!他接受不了,但是他可别再问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了!
“东西就行吗?”聂挥毫问道,“我今天把一碗饭放进暮夕阁里,明天这碗饭就相当于暮夕阁的一部分了?那我每天都往暮夕阁里放东西,按你的说法,暮夕阁岂不是越来越大?”
权出猛想:聂长老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刚才说的都是些不沾边的话!我真不想跟他细说了!
然而他因为想到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不能表现出反感来,便跟聂挥毫说:“聂长老,那些遗物跟其他东西不同的,埋入暮夕阁的方式又极为特殊……”
说到此处,他实在懒得继续说了,于是道:“总之,并不是所有进过暮夕阁的东西都能算暮夕阁的一部分。”
“反正……意思就是……我以后练铭尊绝卢秘功再也不能进入快涨阶段了,也永远不能进入猛涨阶段了?”聂挥毫问道。
“是这样的。我以前对巩魂瑜作法就是为了加快聂长老练铭尊绝卢秘功的速度,就算我不给巩魂瑜作法,我也依旧可以通过作法来辅助聂长老练功。”权出猛道。
“这怎么行啊?!”聂挥毫依然不愿意接受。
“聂长老,现在的情况……已经这样了。”权出猛道。
“那你以后再也不能使用那些跟暮夕阁有关露觅类法术了?”聂挥毫问。
“是。”权出猛说。
“用了的话,天空就一定会出现双色光?”聂挥毫又问。
“对。”权出猛说。
权出猛想: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怎么还要问这样的话?他接受不了又能怎样?都是他自作自受啊!我还不想接受呢,我也没像他那样没完没了的啊!
“那你还有多少法术能用啊?”聂挥毫道。
“很多法术都能用啊。”权出猛道,“我能用的多数法术都不是露觅类法术啊。”
“既然跟暮夕阁有关的露觅类法术你不能再用了,你要是想通过法术找出重设巩魂符的办法所用的法术又必须跟暮夕阁有关,那……你能不能用那些跟暮夕阁有关但不属于露觅类的法术?”聂挥毫问道。
权出猛感觉自己要烦得快喘不过气了,立即说道:“不能!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就算我身体没发生那样的变化,我做这件事也只有跟暮夕阁有关的一种法术可用,而这种跟暮夕阁有关的一种法术,恰好就属于露觅类!”
聂挥毫看出权出猛不耐烦了,突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道:“我是长老!我问你话,你怎么回答呢?”
权出猛听到“我是长老”四个字,便意识到刚才自己有点没忍住,他赶紧想象自己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后的情景,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然后对聂挥毫说:“我刚才只是说话急了点,其实我也是为聂长老的事情着急才会这样的,我重视聂长老这事啊!”
说完这话,权出猛感觉自己像只动物一样在巴结主人,顿时恶心得想要扇自己几巴掌,然而又要继续憋着。
聂挥毫听权出猛这样说,火气降了些,但为了让权出猛意识到与他那样说话问题严重,便说:“你给我记住了,我是长老,不管什么原因,你说话都不能用这样的口气!你记得住吗?”
权出猛连连点头,道:“已经记住了!”
说的时候,他仿佛看到自己已经长了一身毛,不会说人话。点头是在用动作讨好主人,说“已经记住了!”这几个字就如叫了几声一般。
就在权出猛觉得如果这样下去自己会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忍耐的时候,聂挥毫终于接受现实了。
原来,就在聂挥毫之前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哪怕是他头脑稍微清醒些的时候,其实他眼前也会偶尔飘出聂扬威的影子。那影子似乎在一次次地提示他命运就是这样,让他觉得发生这种无法重设巩魂符的事就如之前他儿子聂扬威丧命一事一样,都是他自己的命运。聂挥毫这个人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可以掌控别人命运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时他耳畔浮起了自己曾经对聂扬威说过的话。
“这世上不成熟的人多了去了,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幸福,就是悲哀,一辈子悲哀,别人好歹有资格做奴隶,这些人觉得别人做奴隶不够幸福,很多事偏偏想自己掌控,可这些可怜人自己连做奴隶的机会都没有!”
由于头脑混乱,此刻的聂扬威想起的只是大概的意思,然而“很多事偏偏想自己掌控”这话他记得一字不差。
哪怕是在头脑没那么清晰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当时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话。
当时他跟聂扬威说自从他娘死后,他就再也找不到人成亲了。说这话时他回忆着他后来讨好过的几个人,聂扬威便问他是否还想着那几个人。
聂挥毫“呸!”了一声,说:“老子才不想!不能跟老子成亲,是她们活该!”
在聂扬威之母活着的时候,聂挥毫没少打她,后来他一脚踹在聂扬威之母身上导致她失去生命。
聂挥毫说到这里后,便说到了另外那几个人就算想被他打都没机会,又说他就不单说她们几个人了。接下来他便对聂扬威说出了“这世上不成熟的人多了去了”那段话。
很多年后的今日,在权出猛面前,聂挥毫接受了他不想接受的现实,无法重设巩魂符这样的现实正如聂扬威已不在人世一样,令他无可奈何。他想到自己的命运,便忽然间生出了一种他连自己的命运都难以掌控之感。想着当年他说别人的那句“很多事偏偏想自己掌控”,他更加不服了。想到这里,他更加烦躁,这时权出猛之前说的“再说聂长老是人啊”再次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想:是人……人在面对命运时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有的人是别人的奴隶,所有人都会是命运的奴隶?
当然,他想到的是他自己,在他想到“人”字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聂扬威她娘,也没再想到那几个被他说成想被他打都没机会的人。
刚想到了这里,他便立即转念:我这个人跟别人应该是不一样的啊!我本来就该掌控别人的命运!我自己的命运现在是怎么回事?掌控别人命运的人倒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就算其他人都是命运的努力,我也不该是!我现在是长老,以后是铁仓部族的族长,我以后必将掌握更多人的命运!今天不能重设巩魂符仅仅只是出了差错而已……
然而他这时想到了铁仓廷的“场”第三次发生变化后是他自己催促权出猛后权出猛才出问题的,这一刹那他突然又愿意在心中承认是自己导致权出猛作法出错的了。他想:其实这也算我自己造成的啊,能不能算命运还是我自己掌控的?就当是我自己掌控的吧!可是……可是我并不想要现在这样的结果!我想让权出猛重设巩魂符啊!我的命运怎么会是这样的?就算是出了差错,这差错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他想到了权出猛跟他说的慢练有慢练的好处,又想:难道这就是让我享受慢练的好处的?那我也只能这样想了,我才不觉得慢练有什么好的!那也就是权出猛没办法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啊!如今我也只能当时这样了?
就在权出猛说“已经记住了!”之后,聂挥毫一直都没说话。
权出猛借着烛光看了他几眼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觉得他只要不要继续问下去就好,自己实在不愿忍受!
刚开始还觉得踏实,地室安静了一会儿后,权出猛又有点担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得罪了聂挥毫,但不觉得说错了什么。几次看向聂挥毫的时候,权出猛都感觉到他目光乱飘,仿佛在想什么。权出猛不知道聂挥毫到底是思绪混乱还是在考虑下一步让他做什么,他甚至想到聂挥毫是不是在想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聂挥毫虽然还是想不通,但是再问权出猛各种问题,他心中依旧甚是不快,便瞪向了权出猛说:“你现在给我作法辅助我练功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吧?”
权出猛开始考虑要不要用法术防身时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像要再次发火的了,于是说道:“不会。”
他看着权出猛的眼睛想:聂长老终于接受了吗?他不接受也得接受!可别因为不愿接受现实而纠缠下去了!谁受得了?
聂挥毫说:“辅助我练功!”
权出猛一听到这几个字,顿时感觉舒服了,立即就答应了。他想:看来他是终于能接受正常练功了,他以后可别再跟我提什么“快涨”“猛涨”的事了!
原以为可以立即辅助聂挥毫练功了,谁知他这时忽听聂挥毫说:“等一下!”
权出猛一愣。
“那些遗物你打算如何处理?”聂挥毫问道。
“我是想今天辅助聂长老练功之后,用法术使它们消失。”权出猛道。
“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个打算?”聂挥毫问。
“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权出猛道,“一会儿辅助聂长老练功后,我自然会说出来。”
“要是这些遗物就放在这里呢?”聂挥毫又问。
“根本没用了。”权出猛说道。
“可是……如果以后铁仓廷的‘场’再次发生变化,你会不会又能通过给它们作法而重设巩魂符了?”聂挥毫道。
听聂挥毫这样一问,权出猛心想:他不会还有幻想吧?这方法肯定不行了啊!我必须说清楚,告诉他以后也不行!
“不会。”权出猛说得果断。
“以后的事你也如此肯定?”聂挥毫问。
为防止聂挥毫再次从他的话里挑毛病,权出猛道:“只是以后的这件事,我就是可以肯定。”
“如果不让这些遗物消失会如何?”聂挥毫问。
“遗物带有暮夕阁的信息,我又给遗物多次作法,如果有人进入这里看到了,拿到别的方士那里,练有些路法术的方士如果给遗物作法,有可能了解到关于我的一些信息,甚至可以知道出我辅助别人连铭尊绝卢秘功之事。”权出猛说。
“你用法术使这些东西消失,以后就没人能找到了吗?”聂挥毫问。
“肯定没人能找到。”权出猛道,“我会将遗物烧了,烧的时候用法术,就是让这些东西彻底消失!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聂挥毫一边思考着一边拿着一根蜡烛走向了那些遗物。他用蜡烛照了照遗物,心想:烧了?同时让权出猛作法?这些消失的时候,我练功快涨和猛涨的可能性也消失了吧?就算不让这些遗物消失,我快涨和猛涨的可能性也已经消失了。既然已经知道不可能了,我又何必强留这些遗物?是隐患,就要让它们消失!再说,如果不让它们消失,我以后看到它们就容易想起曾经有过快涨和猛涨的可能,岂不是更不舒服?这次权出猛说得那么肯定,我就相信他了!
聂挥毫对权出猛说:“既然如此,那你倒不如现在就使它们消失!”
权出猛原以为聂挥毫会不舍得让他这样做,没想到竟如此迫切,宁可暂时先不练功也要让遗物消失。
权出猛当然觉得让这些东西越早消失越好,因为他觉得当聂挥毫无意中瞥见遗物的时候便会想到无法重设巩魂符的事,容易对他产生不满,严重影响聂挥毫对他的印象,于是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些赶紧消失。
他并没在聂挥毫面前表现出自己急切将它们烧掉的样子,而是问道:“我现在是先辅助聂长老练功,还是先处理遗物?”
“当然是先让遗物消失!”聂挥毫道。
权出猛也愿意这样,便答应了聂挥毫,准备点火烧遗物。
“等等……”聂挥毫道。
权出猛一愣,心想:又怎么了?他不会改变注意了吧?我还是希望能早点把遗物处理了。
“你不是说烧遗物还要作法吗?别人不会知道吧?”聂挥毫问。
“不会知道。”权出猛回答。
“没接受过浣世但会作法的人也不会知道吗?”聂挥毫又问。
“也不会知道。”权出猛答道。
聂挥毫问:“也就是说,遗物上有暮夕阁的信息,你这次作法虽然跟暮夕阁有关,但用的法术不属于露觅类法术?”
权出猛回答:“没错,不属于露觅类法术,所以就算我使用那法术让遗物消失,天空也一定不会出现双色光。”
聂挥毫便让权出猛赶紧处理遗物了,决定等他处理完遗物后再让他辅助自己练铭尊绝卢秘功。
【第三百二十章】
铁今绝在铁红焰离开后立即找到了自己的手下,办了些事,很快就办完了。
接着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锁好卧室的门后,再次拿出了两个回顾鉴看了起来。
他看着手中的回顾鉴,心想:妹妹,红焰已经看出我有事瞒着她了,到现在我都没跟他说过我已经在七星醉仞亭附近使用了双极闪的事,可我早晚要说的。以前我没立即跟她说是因为不想影响她身体恢复,后来我又担心影响她练引牵功,总之,那时我总有理由告诉自己先不要跟她说。如今我似乎找不到特别明显的理由了,然而我瞒着她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一个很难改的习惯。在她问我的时候,我都能把话题岔过去,然而我知道终有一天她要面对这一切……
铁今绝看着回顾鉴,就如看到铁今奇一般,这时他仿佛听到铁今绝在跟他说:“那你就告诉红焰吧。”
铁今绝想:是,我是真想告诉红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晚点告诉她更好。之前我也没想我为什么会认为晚点告诉她更好,就现在我突然意识到,大概是我想让她的心情晚点受影响吧。可是,晚点受影响不代表她受此事影响的时间就会少啊。人早知道一件事也不代表就能早遗忘。有些事,人知道的早,也忘得早,然而另外一些事,人知道得越早,事情在那个人心中驻留的时间越长,人便越无法遗忘,那件事给人带来的影响还有可能随着时间前行而变得越来越深。虽然我很清楚,如果不考虑所谓另一个世界的话,到了某一个时间,人终将归于尘土,记忆也会随之而逝,但在人活着的那些年里,往事留下的痕迹自会影响人心啊。我知道有的事,终归是会让她知道的,我再不忍心那样做,这也是她肯定要经历的。可快要开口的时候,我为什么总是觉得难以说出来?我是不是真要等到我离去前不久,等到我感觉自己将要从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才会跟她说?那样她听到没多久我便离开她了,她便会少一个同路人啊!如果早说,从她知道这件事起到我离世,这段时间她会不会尤其痛苦?这段痛苦会不会对她今后有很大影响?哦……原来我一直没告诉她,也许正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有这样的想法吧。我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跟武寻胜的事情有关?也许吧!在红焰得知如果没有奇迹发生,那么武寻胜最长只能再活一年而且在这一年中他随时有可能离世后,她心情显然受到了很大影响,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真的不希望她因为另一个人的这种事再次受到那样的影响……我这件事跟武寻胜那件事还有不同之处,武寻胜那件事还有个条件是如果没有奇迹发生,尽管这条件可能就是方士安慰人的说法,那也算是提了一下,而我这件事,我是必然要离去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这是确定的。我能怎样?我该怎样?只是尽量拖延吗?拖到我实在不能再拖下去的时候再告诉她吗?
铁今绝拿着那两个回顾鉴坐在了床上。
他脑海中浮现起了很多以前的情景,他想起了他母亲和父亲以前的样子,接着,小时候母亲在纸上画碗的情景便撞击着他的心,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已经不见了的碗,那碗上还没有他母亲后来刻上的图案。
就在这时,一直飞蛾从他眼前掠过,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那飞蛾便远离了他。
这一躲,他脑海中母亲的影子便忽然就不见了,纸也不见了,只剩下了那个碗,渐渐地,那碗上出现了他母亲刻上的图案,接着,那带着图案的碗渐渐变得模糊,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