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红焰问道:“既然没出问题,那无需害怕。”
凝端夜说:“我本知道,但是……”
“怎样?”铁红焰问。
“我有不好的预感。”凝端夜说。
“什么预感?”铁红焰又问。
“抱歉,族长,我不能说出来。”凝端夜回答。
“为什么?”铁红焰问。
“我师傅说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直接说出来,便容易使我预感到的事更快地成为现实。”凝端夜道。
“你很害怕那件事成为现实?”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道。
“那件事跟什么有关?”铁红焰道,“这个可以说出来吗?”
“很抱歉!少族长,这个我也不能说出来。”凝端夜道,“只要说了,就有影响。”
“可以说是跟谁有关的事吗?”铁红焰问。
“我不敢直说。”凝端夜回答。
“你担心直说便会一语成谶?”铁红焰又问。
“是。”凝端夜说。
铁红焰从凝端夜恐惧的脸色中看出了一抹悲伤,紧接着那悲伤渐渐占了上风,显得恐惧倒是少了。
是时,月被云所遮,尽管那片黑暗中只有烛光,铁今绝也看出了凝端夜显出了悲伤之色。
“怎么?”铁红焰道,“凝方士似乎是否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是。”凝端夜说,“其实我难过也没用。如果命该如此,我又能如何强求?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这话听得铁红焰甚是紧张,她想:凝方士这话什么意思啊?命该如此?在说谁啊?什么命该如此?什么留不住?该不会是跟寻胜有关吧?他不是说寻胜身上有特殊的气息吗?他不是说他知道自己独一无二的地方,只有他能试试吗?他刚才不是答应我回去用东西试试这件事是否可行吗?我刚才听他的意思,延长寻胜的寿命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啊!现在他怎么了?
铁红焰突然意识到凝端夜这越来越浓的哀伤容易引得武寻胜胡思乱想,她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反应会是怎样的,于是她便指了一下武寻胜身后,特意指给武寻胜看,希望他能转过身去,不要再看着凝端夜这个方向了。
武寻胜见铁红焰指给他看,便立即回了一下头,却也没发现身后有什么新情况。
铁红焰对凝端夜说:“凝方士请等一下。”
她便拉起武寻胜的手,将他往她指的方向带了带,直到走到了一小丛盛开着的炽玫旁才停下来。
铁今绝问起了凝端夜问题。
凝端夜只是回答了他觉得自己能回答的部分。
两人走到炽玫旁,武寻胜问:“你让我看炽玫啊?”
铁红焰心中沉重,却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笑着对武寻胜点了点头。
武寻胜道:“原来如此,你是刚注意到这里开着炽玫吗?”
铁红焰点了点头,依旧掩饰着沉重,笑着。
在烛光的照耀下,铁红焰看到武寻胜对她笑得很温柔。
那些炽玫绽放着生命的光彩,尽管在黑天里也一样开得生意盎然,仿佛永不凋落一般。
铁红焰看着武寻胜的微笑,烛光映照下的他的脸好看得令她感到那烛光都因他而变得更亮了。
夜色中,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生命的烛火光芒万丈,那光,冲上天宇。
她似乎感到扑面的轻风来自他的生命舞着的长袖。
那一刻,她感觉时间为生命之舞而凝固。
沉重的心情将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带离,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炽玫上时,她想着花开多久多久
她的目光从炽玫上移向了远处,移向了天空,发现月依然藏在云里。
她想是不是如果一会儿月一定会从云中穿出它会一直在天上一直在天上生命之花能否如天上的月亮一般,始终都在如果生命之花的凋落其实只是像月亮藏在云中那样,并不会真的消失,只是暂时去某个时空隐藏一阵子,到了一定时候,就如月亮从云中穿出一样,还会重现,那这世间又将有怎样的一番光景
铁红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继续想跟生命有关的事。
她依然笑着,再次看向武寻胜的脸,对他做了些手势,示意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些炽玫。
她觉得自己仅凭几个动作实在难以表达清楚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他问道“你是让我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这些炽玫吗”
他如此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这却增加了她心中的伤感。
然而她却笑得更灿烂,连连对他点头。
为了那件大事,她从小就在练着掩饰自己内心所想,让别人看不出来。这时她是认认真真在掩饰。她又对他做了些动作,意在告诉他不要转身不要转头,要一直看着那些炽玫,直到她让他停下来才行。
这一次她依然没觉得自己表达得多清楚。
武寻胜说道“我一直看着不转身,不转头,直到你让我停下来是这个意思吗”
铁红焰再次笑着点头。
武寻胜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炽玫会令他想起他们以前的过往,他知道炽玫本身就意义非凡,便也没多问,就答应了。
她知道,他答应了她,便能做到。
于是她笑着往旁边走了几步,离他稍微远了些,距铁今绝和凝端夜近了。
刚刚出了武寻胜的视线,她便收住了笑容。
她清楚接下来无论是凝端夜的表情还是她自己的表情都不会被武寻胜看到了,便问凝端夜“既然你不能直说是关于什么事的预感,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点头或摇头可以吧”
凝端夜道“我要听听是什么问题。”
铁红焰说“你说的预感,与生命有关的吗我问这个问题,你可以摇头或点头吗”
凝端夜道“可以。”
接着他便一脸哀伤地点了点头。
铁红焰和铁今绝的心都更沉了。
铁红焰又问“与寻胜有关吗这个问题,你可以摇头或点头吗”
“也可以。”凝端夜道。
说完,他摇了摇头。
见凝端夜摇头,铁红焰又问“无关与寻胜无关”
“无关。”凝端夜回答。
“那与谁的生命有关”铁红焰道,“可以回答吗”
凝端夜道“暂时不能回答,很抱歉”
“什么时候就能回答了”铁红焰问道。
凝端夜道“如果我预感到的事已经发生,而我又确定了绝对无法挽回的时候。”凝端夜说道。
“现在还没确定”铁红焰问。
“没确定。”凝端夜说。
“你有没有办法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铁红焰问道。
“我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知如何避免。”凝端夜说。
就在这时候铁万刀显得很是兴奋,手里拿着那小盒子朝他们几人走过来了。
“族长,东西找到了吗”铁今绝问铁万刀。
铁万刀举起小盒给铁今绝看,说道“找到了找了那么半天才找到果然掉在路上了还好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简直不敢想啊”
“找到了就好。”铁今绝道。
凝端夜对铁万刀说道“恭喜族长找回了重要的东西。”
铁万刀因为担心这个会作法的方士了解到什么他不希望他了解的信息,于是故意说道“你知道我找的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恭喜。”
“不知道。”凝端夜说。
铁万刀听他这样说就踏实多了,把那东西放进了自己挎着的袋子里,没再说这回事。
铁万刀发现这是铁红焰、铁今绝和凝方士站得比较近,而武寻胜站得稍远,而且他还看着炽玫,没怎么动。他觉得有点奇怪,便问铁红焰“少族英在做什么”
“看花。”铁红焰笑道。
铁万刀问“我们是出来办事的,你让他去那边看花你怎么想的”
铁红焰道“刚才族长去找东西了,我觉得要等族长回来我们才能办事,就让他去看花了。”
“他看完花呢,要干什么啊”铁万刀问。
“到时候我要问他看那些花时想到了些什么,让他写下来给我看。”铁红焰道。
她笑着说的时候,表现得很是开心,仿佛在告诉天地,她与武寻胜感情有多好一样。
只有铁今绝能想到此刻的铁红焰笑得越是显得开心,她为了掩饰自己就要作出更多努力。他能想到她心情有多沉重,能体会到她让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有多辛苦。
铁红焰表现那开心的样子实在太像真的,那一刻,凝端夜竟觉得充满威严的铁红焰也没那么可怕了。
看着这样的铁红焰,凝端夜想着一个人,想着自己和她的那些过往。
他想如果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会怎样她会不会也让我看花,然后让我写下来给他看她会不会因为做了这样的事,而笑得很开心有那样的可能吗也许以她的个性,她不一定会做这样的事,但如果她做些其他的事,与我有关的事,她会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而笑我又会不会唉我在想什么一切一切终归是我的幻想吧哪里去找那么多如果
凝端夜又觉得自己突然想到了这些也算是奇怪了,因为之前自己的心还被恐怖占据着,刚才自己还在颤抖,这时却平静多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不奇怪了,他想:大概那一刻我相信了我的预感,然后就不强求了?也是,要是相信了预感,相信其实很难挽回什么,强求又能如何呢?不强求,也就没什么了。
可凝端夜不强求,也一样无法抑制心中的哀伤。
他哀伤的不仅仅与自己有关。
铁万刀对铁红焰说道:“你可真行,出来办个事还玩这些,都多大人了!还让人家看花写感想,你也真闲!快把他叫过来!”
说完后,铁万刀才突然想起了之前铁红焰知道了关于武寻胜寿命的事,才觉得铁红焰这反应可能跟这件事有关,一时间又觉得她也许是为了让武寻胜在活着的这些岁月里为她留下些什么才这样做的。他顿时觉得刚才那么说铁红焰似乎不大合适,然而说了也就说了。
他已经想到了铁今奇,又想:如果她是为了让他为她留下些什么而这样做,也不知道到时候他留下的是她的回忆,还是引起她将来痛苦的东西。
铁红焰说了声“是”后,便走向了武寻胜。
铁万刀便问起了凝端夜问题。
凝端夜一一回答。
铁红焰满脸笑容走到了武寻胜身边,并没立即跟他说话,而是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那些炽玫。
武寻胜知道她到了他身旁,并没看向她,而是继续看着炽玫,只是脸上再次泛起了笑容。
铁红焰看向了武寻胜,烛光中,他的侧脸好看得令人见之难忘。
她又添了些伤感,目光移向了天空。
这一刻,她看到月亮已从云中露出了一些,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想:刚才我想,如果生命之花的凋落其实只是像月亮藏在云中那样,并不会真的消失,只是暂时去某个时空隐藏一阵子,到了一定时候,就如月亮从云中穿出一样,还会重现,那这世间又将又怎样的一番光景?现在,月亮从云中穿出了一些,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是不是要给我一个答案?是不是月亮这次完全从云中露出的时候,生命之花就真的如我之前所想那样,就算凋落也只是去某个时空隐藏一阵子,还会重现?
她知道两件本没多大关系的事就因为她对“希望”的渴求而被自己硬生生联系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简直没什么道理。然而硬要这样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能感到一丝与生命有关的安慰。
她接着又想:还会重现?如何重现?在另一个世界吗?或者……真有三世吗?我宁愿生命之花根本不会凋落!此生此世,就是此生此世!
她又感到自己寄望于此生此世,也许是一种执念,她知道带着执念生活将面临无边痛苦。然而一转念,她又觉得那不是执念,而是希望,她觉得希望本身也许带着某种力量,促成奇迹出现。
月亮尚没有从云中完全出来,这一刻,她希望就这样继续跟她并肩站着看月亮,看着,看着,看到月亮不再被云所遮,仿佛那样,生命之花就真的能永不凋落。然而铁万刀是让她把武寻胜叫过去的,如果跟他在此处站时间长了会引起铁万刀不满。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在胡思乱想,甚至觉得自己没道理地乱想其实也有些荒唐,于是此时便告诉自己站在这里继续看没有什么意义,赶紧叫他过去才好。
铁红焰将手拿到武寻胜眼前晃了晃,然后看向了他。
这时武寻胜笑着问道:“不让我继续看花了?”
本来他就是在看花的,提到花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然而,之前想着生命之花永不凋落的铁红焰忽听“花”字从他口中说出,她内心又有所触动。
铁红焰想:有机会……以后还有很多击溃可以看……世间有各种花,只要生命之花不凋落,便可以一直看花,看各种各样的,想很久……很久……
她对他点了点头。
“那我可看向你了啊。”武寻胜道。
铁红焰再次点头,她知道他用余光肯定能看到她的动作。
武寻胜便转头看向了她。
两人目光相对,都一脸笑容,目光在闪耀的烛光中交汇,仿佛能放绚烂的烟花,升空后便永远刻在天上一样。
尽管心被沉重的东西牵引着,她看着武寻胜的时候还是笑容满面,给人感觉好像心里只有快乐一般。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表现异常而让武寻胜想到什么跟他寿命有关的事。
她有一刹那不知自己此刻的表现是否合适,便赶紧开玩笑。
来不及多想,她便做了些动作,加上了口形。她要开玩笑式地问他刚才为什么不主动往这边看跟她交流,但她觉得她想表达的这个意思,如果不说话也太难表达了,她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表达清楚,如果武寻胜没明白,她便不再问了。
“你是在问我,你过来后,我为什么不转头跟你交流吗?”武寻胜问。
又被他猜中了。
铁红焰感到这人在猜她意思方面实在神奇,然而再神奇她也不会惊讶了,以前一次次的“神奇”她早就习惯了。
铁红焰点了点头。
武寻胜说道:“我刚才不能啊!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向我表达了什么意思?”
铁红焰当然记得,也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她,却只是笑着看着他,故意不点头也不摇头,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武寻胜问:“你肯定记着呢!也已想到了我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
铁红焰这时才点了点头。
“那还用我说吗?”武寻胜问。
铁红焰连连点头。
武寻胜说道:“一定要我说一遍?”
铁红焰再次笑着点头。
武寻胜感觉得出她是故意逗他,于是也故意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道:“好吧,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让我一直看着,不转身,不转头,直到你让我停下来这个意思,你点头了啊。你别告诉我,你点头表示‘不是’,摇头才表示‘是’啊!”
铁红焰笑得更明显了,尽管心中的沉重并没因此消失,却给人一种此时此刻开心得很的感觉。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她一起过去。
“我们过去?”武寻胜问。
铁红焰点头。
两人刚刚到另外三人跟前,便听铁万刀对凝端夜说:“那就奇怪了!这次你作法过程中没出任何差错吧?”
“族长,这次绝对没出任何差错!”凝端夜坚定地说道。
铁万刀对铁今绝说道:“不行,我要再看看那些话,你拿出来。”
之前厉凭闰已经把铁今绝画的画交出来,铁今绝都放在自己的袋子里了。
铁今绝答应后从自己带的袋子里再次把画拿了出来。
铁万刀将铁今绝画的遗物的画铺在地上,用蜡烛仔细地看,觉得这画跟之前比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凝端夜作法前他仔细看过这画,连细节都看得很清楚,他记得很牢,这时他认真对比着画与脑海中的印象,就是要看看凝端夜作法后这画发生什么变化。他觉得如果找出了变化,说不定就可以挑凝端夜作法的毛病。
然而仔细看了半天他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来,甚是不高兴。他知道找不出问题,就意味着这件事更没头绪了。
铁万刀“哼!”了一声,又说:“可恶!这叫什么事!”
就在这时,以前不止一次出现过的空游现象又一次出现了。
铁万刀忽然间变得就像灵魂飘到了别处一般,眼神有些空洞。
他的手一松,蜡烛掉到了画上,那画便被点燃了。
由于铁万刀正蹲着,另外四个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就在铁万刀“哼!”了一声又说“可恶!这叫什么事!”后,铁今绝、铁红焰和凝端夜三人都感觉到铁万刀很是气愤。尤其凝端夜,他心中此时铁万刀的生气程度还高于别人心中铁万刀的生气程度。武寻胜没听到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
铁今绝、铁红焰和凝端夜三人见到蜡烛落到那张画上把画点燃时,都以为铁万刀因为生气故意把蜡烛扔在了上面,所以也没阻止铁万刀。
武寻胜根本就不了解情况,还以为铁万刀烧那张画是在特意做些什么。他认为自己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问铁万刀到底在干什么,否则本来关注这铁万刀正做的事的人还要想办法比划着给他解释,分散注意力。所以他也没说话。
铁今绝很清楚,如果铁万刀因为生气而将什么东西烧了,最好连原因都不要问,否则只是火上浇油。
铁今绝和铁红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目光再次移动到了被烧着的画上。
铁万刀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没发出。
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时依然不适合说话,全都没说。
眼看着自己凭印象画的他母亲的遗物的画被烧,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母亲那些遗物正在被烧。
他以前就想用火将那些遗物烧掉,然而找不到那些东西了,这时他就让自己把画被烧当成母亲的遗物正在被烧。
铁今绝早就知道,就算把那些遗物都烧光,也烧不掉他母亲受过的痛苦。
然而此刻,他想到了这些画是他自己画的,是她的孩子亲手画的,突然在想这意义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铁今绝想: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娘会不会在此刻感到什么?我把她生前的那些遗物凭印象画出来了,那些画又被火烧着,她是不是会知道我已了解她曾经在这铁仓廷中所受的痛苦,并且想替她消除那些痛苦。
人到了另一个世界,还会记得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吗?其实,如果娘真能彻底忘记那些痛苦,那才是最好的啊!
我以前总是希望人到另一个世界还能记得这个世界的人,记得这个世界的过往,这样,重逢更显意义非凡。
可是,我又不希望人到了另一个世界却还记得曾在这个世界遭受的痛苦啊。
人到了另一个世界,能不能只记得这个世界的美好,不记得那些痛苦呢?
至于与美好共生的痛苦,也忘了如何?只记得那些美好?想着这些,他又觉得有些事情实在很难说清楚带给人的事怎样的感受,他也认为自己这样想其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已在七星醉仞亭附近使用过双极闪的事了,又想: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我不是很快就会去了吗?
很快就能知道了!然而,去了那个世界后,我便回不来了吧?就算我想把那个世界的事情告诉这个世界的人,也做不到了吧?
如果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发现我还能遥望这个世界,那又会怎样?我是不是能跟妹妹以及其他家人一起,看着红焰如何走接下来的路?
但我是不是又无法在那个世界暗暗地辅助在这个世界上做艰难之事的红焰?
那便可惜了,到了那个世界后,如果真能遥望这个世界,那我可能真的很想告诉红焰:“其实舅舅依然在陪着你走那条艰难的路,只是不能做什么了,但依然在看着你啊,不尽如此,舅舅还见到了你娘、你姥姥和你姥爷,你的这些家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陪着你走!你以前跟舅舅说过你很想念有时候住在蓝甲部族时跟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如果有办法,舅舅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他们,然后跟他们说你正于你所在的世界做怎样的事,他们也会一起遥望着你,远远地陪你走这条路的!”铁今绝又想:说不定,他们早就在另一个世界遥望着这个世界的红焰,如果那个世界的人有非凡的能力,也许不用我说,他们早已知道红焰在这个世界正在做什么呢?
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陪红焰走这条艰难的路了?要是这样,我离开这个世界,那么陪红焰走这条路的人其实并没变少啊,只是,能直接在这个世界辅助她的人还是变少了……可是……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分别本就是这样的,有些分别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
铁今绝再次想到了之前他所想的,另一个世界的人是否可以遥望这个世界的人之事,他又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么此时此刻,我的爹娘还有妹妹,是不是正在看着我?那些以前跟我一起做这些事的人,是不是也正在看着我?这样的话,我们走这条路,是不是其实本来就有很多人在陪着我们,只是他们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就在铁今绝想那些的时候,铁红焰望着燃烧着的画也想了一些:舅舅早就说过要把姥姥的遗物烧掉,不知道那些遗物到哪里去了。如今舅舅凭印象在纸上画出了遗物的样子,这画又被烧了,舅舅是不是会感觉到好像姥姥的遗物被烧了一样?只是姥姥曾经遭受的那些痛苦已经经历了,永远也烧不掉了……
出现空游情况后,铁万刀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他刚刚恢复的那个刹那,看到蜡烛已在地上,画了遗物的画已被烧成了灰,他心中一颤,立刻想:我又出现空游现象了?不会被他们看出来吧?我要如何解释?
他回忆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正好“哼!”了一声,又说了“可恶!这叫什么事!”,还想到了那时候自己的样子显得有些生气,他便想:这事本来就很令人气愤啊!现在想着我还是觉得生气!按现在的情况来说,接下来我必须接着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其实我根本就不用刻意表现,就已经很生气了!他们都没人制止我烧画,是不是因为没人看出我出现了空游现象?是不是只是认为我要故意这样做的?是不是认为我生气了?那我就表现出因为生气而把画烧了的样子吧!
画已烧完,铁万刀拿起了剩下的没烧完的蜡烛,怒道:“烧了还是不解气!”
其他人都只是看着他,依然没说什么。
铁万刀对凝端夜说:“你,把灰收拾了!看见这灰我都烦!”
“是,族长。”凝端夜道。
说完,他便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纸袋。
凝端夜作为方士随身带着多个那样的纸袋,因为有时候使用法术时需要用。那纸袋就是普通的东西,没人施过法术,但是它却可以辅助凝端夜作法。
凝端夜把那些烧画用的灰一点一点地弄进了纸袋里,刚要站起来,便听铁万刀说:“弄干净!弄彻底!一点都不能留!”
“是,族长!”凝端夜说道。
说完他又继续弄那些灰。
其他人能感觉到此刻气氛有多紧张,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人看着别处,有的人看着正在收拾纸灰的凝端夜,有人看着其他人,但大家几乎都同时用余光看着铁万刀。
凝端夜又收拾了一会儿,已经觉得自己把地上的尘埃都往纸袋里装进不少了,但他还是不敢立刻站起来,还在那里继续收拾,生怕自己起来后,铁万刀说他弄得还是不够彻底。
铁万刀就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凝端夜收拾,一言不发。
凝端夜觉得已经将纸灰收拾得非常彻底了,却仍然觉得如果没有铁万刀下令自己就起来,大概依旧会受到铁万刀责怪。
此时的他,想法其实已经与刚到此处时有很大区别了,这正是由于从之前某一刻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令他很难不信了。
他这个方士明白有些预感实在准得不得了,他不喜欢那种预感,却无法把预感从自己的心里推出去。被那样的预感袭击的感觉是无奈的,有些事就算知道会那样,却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朝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然而大概正因为相信了那种预感,他恐惧倒是比之前少了,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相信那种预感,恐惧感越来越少。恐惧少了,他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起来的时候,便也没再吓得颤抖。这个时候他没做什么,觉得如果自己怎样做都有可能被认为是错的,如果自己本来就无法改变什么,那也没办法,干脆等着铁万刀反应就是了。
就在这时,铁万刀说了道:“有完没完了?收拾个纸灰收拾了这么长时间!你给我起来!”
铁万刀这样说,其实并不出乎凝端夜意料。
凝端夜说了声“是”便站了起来。
铁万刀自己也知道,如果在自己下令前,凝端夜就站起来了,那自己一定会说他为什么会在他没下令的时候就起来。
铁万刀怒视着凝端夜,没立即说话。
凝端夜也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反应合适,他看了一眼铁万刀,见他脸色显得甚为恐怖,便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看着之前自己收拾纸灰的那个位置。
武寻胜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铁万刀会这样怒视凝端夜。
铁万刀问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族长,我说的就是实话。”凝端夜回答。
“你真那么肯定吗?”铁万刀又问。他希望凝端夜说并没那么肯定。
“真的,肯定。”凝端夜道。由于越来越相信那种预感,越来越觉得有的事也无法挽回了,他说这话时已经不会令铁万刀看出他有多害怕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是不是?”铁万刀问。
“不是完全不害怕。”凝端夜道,“只是不似之前那样害怕了。”
“你之前那样害怕,不会影响你作法吗?”铁万刀道,“我宁愿刚才你测出来的结果是因为你之前害怕导致作法出了问题。”
凝端夜道:“族长,我刚才是特别害怕,但是害怕并没影响我作法,我作法过程中也没出问题。”
“你测出这种结果,不是你自己造成的了?”铁万刀道。
凝端夜依然没看铁万刀,只是说:“族长,我并不能控制测出来的结果,是那样,就是那样了。”
铁万刀对凝端夜道:“把那根蜡烛给我拿起来!”
“是,族长。”凝端夜道。答应后,他用余光看了一下铁万刀便再次蹲了下来,将地上那根没烧完的那根蜡烛拿起来。
他不知道铁万刀要让他做什么,不知道该不该立即交给铁万刀,便两手各拿一根蜡烛站在那里没动。
“给我啊!”铁万刀道,“愣着干什么?”
凝端夜答应后将蜡烛递给了铁万刀。
铁万刀接过蜡烛后往暮夕阁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显出了烦躁的样子。
铁红焰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导致铁万刀如此暴躁,想问,却又觉得如果这时候问出来,很可能进一步铁万刀。
铁万刀问凝端夜:“我就是想知道那些遗物是怎么从世上消失!我铁仓部族是最大的部族,地下埋着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我这个族长找的方士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岂不是很可笑!”
铁红焰想:原来,那些遗物已经消失了?爹说的不是从铁仓廷消失了,而是从世上消失了?也就是说,凝方士刚才给舅舅画的画作法的结果,就是那些遗物已经没了?
事情的确如此。
就在之前铁红焰去炽玫那边叫武寻胜时,铁万刀和铁今绝从凝端夜那里了解了他之前给画着遗物的画作法的结果。
他问凝端夜的那些问题,凝端夜都如实回答了。
铁万刀问凝端夜那些遗物是否还在铁仓廷中,凝端夜说不在了,还说已经不在世上了,完全消失了。
铁万刀问:“如果那些遗物还在,是不是还有可能了解到那个作法者的一些信息?”
凝端夜说有可能,因为他觉得那些遗物消失之事就是跟法术有关的。
铁万刀问道:“那些遗物消失时有人作法了?”
“肯定是。”凝端夜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直接被人烧了?”铁万刀又问。
“有可能是被人烧了,但就算是被人烧了,烧的时候也一定有人作法了。”凝端夜回答。
铁万刀问道:“有人作法和没人作法区别是什么?”
“其实这个要看作法者用了什么法术了。”凝端夜回答。
“我问你有人作法和没人作法区别是什么,你听懂了吗?”铁万刀问。
“听懂了。”凝端夜道,“但是并不是所有人作法把东西弄没时都会跟没人作法有明显区别。”
“你给我说清楚点。”铁万刀说。
“正常情况下,如果东西直接被人烧,就算我们眼看着那东西烧没了,那东西本身还会在世间留下‘存痕’,只要有人画出了那东西的样子且画的别跟东西本身差得太远的话,有些方士便能通过给画作法寻找到那东西的存痕。”凝端夜道,“只有通过作法使东西消失,才能彻底消掉那东西在世间留下的存痕。当然,并不是说所有使用法术把东西弄没的情况都会把存痕消除,这就要看作法者用什么法术了。”
“如果一个人烧遗物时用了那种能消除存痕的法术,会不会出现没把那东西彻底烧尽的情况?”铁万刀问。
“绝对不会。”凝端夜道。
“你就那么肯定?”铁万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