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凝端夜道,“消除存痕就意味着没有人能通过任何方法找到用法术弄没的东西了。”
铁万刀听了就很愤怒,他实在很希望那些遗物还在世上,因为之前他听凝端夜说如果找到了那些遗物,便有可能得知因作法而使双色光出现的那个人的信息。
他感觉线索就这样断了,怒气冲冲的他觉得那些遗物给他带来了烦恼。他之前想找到那些遗物查事情,然而现在遗物又不见了,他就从那些遗物想到了那个在暮夕阁顶层自尽的蓝甲人,他甚至觉得是那个蓝甲人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烦心事,然而他又无可奈何,实在不愿意相信事情是这样,所以那时他对凝端夜说出了“这次你作法过程中没出任何差错吧?”这样的话。
也正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铁红焰和武寻胜一起到了此处,接着便出现了后来的情况。
在铁万刀出现空游现象之后,他尽量让自己的行为与出现空游之前的行为能衔接得自然些,于是他继续表达自己的愤怒,他也还是会问凝端夜在作法过程中有没有出问题,当然这也是他自己心中的确想问的,他实在不想听凝端夜把话说那么绝,他宁愿是凝端夜之前作法出问题测得不准,那样起码那些遗物还在世上,那条线索还不至于彻底断。
就在他说“这岂不是很可笑!”之后,他对铁红焰说:“刚才你不在,你需要了解一下刚才的情况!”
铁红焰便听着铁万刀跟他说了她去叫武寻胜那段时间的事。
铁红焰听后只是点了点头并表示知道了,见铁万刀依然情绪不好,她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铁万刀看着铁红焰道。
铁红焰看着铁万刀,仿佛在问他要让她怎么做。
“你知道了也不说点什么吗?”铁万刀问。
“我知道那些遗物已经消失了。”铁红焰道,“多谢爹告诉我。”
“那些遗物不见了,被人用法术弄没了,实在太令人气愤了!如果能找到那些遗物,就可能了解作法人的一些信息啊,我们就有线索了啊!你就不想想办法吗?”铁万刀问道。
这时铁万刀再次意识到他自己受以前走火入魔的事影响了。他明明回到铁红焰又不会法术,问她,她也没法说出什么跟法术有关的办法来,他觉得自己问的话实在没什么意义,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问。
铁红焰只是说:“爹,既然东西已经没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铁万刀便打断了,道:“既然什么既然啊?你又不会法术,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就真的没了?”
听了这话,铁红焰实在不解,心想:刚才凝方士不是给舅舅画的画作法了吗?不是已经确定那些东西已从世上消失了吗?爹也告诉我那些东西不见了,难道爹自己并不相信?可爹就是因为相信了才如此烦躁吧?我总不能说我并不相信爹刚刚告诉我的事吧?”
铁红焰道:“爹刚才说了,爹告诉我,我自然相信啊,我相信爹的话。”
铁万刀说:“是我作法了吗?!”
铁万刀说完这话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在浪费时间,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做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了,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觉得自己接下来还会继续这样。
铁今绝想:族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出现异常了?
如果是平时,也许凝端夜会觉得铁万刀对铁红焰这样说话有点奇怪,然而此刻,并没看着铁万刀神情的他却没那么觉得。因为之前铁万刀对他的态度就不好,他深深体会到了铁万刀这人说一些话有时候并没什么道理,再加上他知道铁万刀正在发怒,所以此刻即使是听到铁万刀对铁红焰这样说话,他也已经不新鲜了。
铁红焰道:“不是。”
铁万刀说道:“你也知道不是我作法,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
铁红焰回答:“爹也相信凝方士的作法结果吧?”
铁万刀已经相信,但就是不想相信,于是道:“谁告诉你我相信了?”
凝端夜一听这话又觉得不妙,然而由于相信那种不好的预感,他也没再恐惧得多厉害。
铁红焰问:“从刚才爹的反应看,我感觉爹是相信了的。”
被铁红焰说中了,铁万刀只是说:“那是你自己的感觉!”
铁红焰说道:“那……爹的感觉呢?”
铁万刀道:“我的感觉……我的感觉……”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又道:“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铁红焰一愣,看着铁万刀。
铁万刀对铁红焰说:“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想办法!”
铁红焰只是说了声“是”。
“想想怎么把那些遗物找回来!”铁万刀道。
铁红焰希望他能平静些,便说:“爹应该并不喜欢那些遗物吧?”
“废话!当然不喜欢!恨透那些遗物了!”铁万刀说。
铁红焰道:“爹恨透的东西已经从世上彻底消失了啊。”
刚听到铁红焰这话的那一刻,铁万刀竟觉得舒服了点,然而下一刻,他又说:“那些东西消失也给我找了麻烦!”
说完这话后,铁万刀又觉得自己好像又恢复正常了。
铁红焰又说:“刚才爹用蜡烛烧那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不想看到那些东西的?”
已经脱离异常状态的铁万刀想:当然要承认不想看到了,不然的话,难道告诉他们我出现了空游现象,蜡烛是掉在画上的?那他们不就知道了?现在红焰这么问,她之前应该没看出我出现空游现象吧?
铁万刀道:“当然不想看到!你没听见我说烧了还是不解气吗?”
“听见了。”铁红焰说。她边说边注意着铁万刀的神情。
铁万刀接着说:“可是烧了那些,现在又能怎样?我刚才问了凝端夜,他也说如果找到那些遗物,有可能从遗物中了解到那个作法者的信息,现在遗物都从世上消失了,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来了解了!”
铁红焰道:“既然现在不知其他办法,不管爹烧不烧那画,都一样不知道,烧了那画是不是就能令爹心中舒服点?”
听着铁红焰问话,铁万刀情绪缓和了些,回答:“舒服点是舒服了点,但还是不够解气,我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解气。我还想解决问题!”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了凝端夜,道:“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想不到其他办法来了解了?”
凝端夜点头道:“是。”
铁万刀又看向铁红焰,道:“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说真的,那画要是有画得不像的地方还好,还可以怪画有问题,可那画是铁长老画的啊,铁长老的画画的水平多高有目共睹,说实话,画得也太像了!”
说到后面,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铁今绝,道:“你当时是不是尽量画得像些?”
铁今绝点了点头,道:“是。”
铁万刀又看向了铁红焰,说:“没办法了。”
铁红焰问凝端夜:“凝方士,你刚才给画作法还想到了些什么?”
凝端夜说:“想到了……就是想到了不曾接受浣世的人做的事,我实在没办法了解。”
“你确定了是不曾接受过浣世的人做的?”铁红焰问。
“其实我不愿意相信,但是我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能做到这样,那……我就只能说是不曾接受过浣世的人做的了。”凝端夜回答。
“这事就只能这样了?无法进一步查出什么来了?”铁万刀问凝端夜。
“族长,我已经尽力,真的查不出什么了。”凝端夜说。
“你已经在这里做了你能做的全部事情?”铁万刀不甘,又问。
“是的,已经做了。”凝端夜道。
铁万刀说:“一会儿你跟我回一趟霸空殿,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说。”
听了这话,凝端夜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他忍不住问道:“一定要很快就去吗?”
铁万刀怒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很快去还等到什么时候去?族长有事找你,你还用得着多问?”
凝端夜依然感觉不对劲,但也只是说:“不用……我……只是觉得天不早了,我……担心影响族长休息。”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铁万刀道,“我要是着急休息,自然不会叫你!”
“是,族长。”凝端夜道。
铁万刀又说:“地上还有什么东西,你再检查检查,都给我收拾好了,不要留痕迹。”
凝端夜答应后便检查地面。
铁万刀突然想起如果自己走在路上时再次出现空游现象会不会惹出麻烦的事,于是跟铁今绝说:“你跟我们一起走,跟我去霸空殿,到霸空殿门口,你再回弘风殿吧。”
铁今绝想到了铁万刀应该是担心自己路上再次出现什么异常,到时候如果路上只有铁万刀和凝端夜两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他便低声说道:“我一定送族长回去再回弘风殿。”
“一会儿,我们还是一起走到来时见他们两人的地方,然后再往霸空殿走。”铁万刀道。
铁今绝答应了。
凝端夜走过来后,四人便一起沿原路往回走。
走到之前前往暮夕阁时他们三人和铁红焰、武寻胜两人相见的地点时,铁万刀跟铁红焰说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后,铁今绝表现出了担忧之色。
铁今绝早就知道铁红焰以前就了解到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那么武寻胜已无法再活多久之事,但铁万刀不知道铁红焰早已听说相关情况。此刻铁今绝认为如果自己没表现出对铁红焰的关心,那么则容易在铁万刀面前显得有点不正常,一旦以后铁万刀多想,便容易起疑。
铁今绝对铁万刀说:“族长,红焰她今天知道了少族英那件事……她会不会……”
铁万刀瞪了一眼凝端夜,对铁今绝说:“都是他多嘴!”
铁红焰的心一直都很沉,完全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先是对铁万刀说:“爹,这事不怪凝方士,我还是早知道些好,我还要多谢凝方士坦诚相告。”
因为当着武寻胜,她并没表现得多难过,防止武寻胜多想。
接着他对凝端夜道了声谢。
“少族长客气了!”凝端夜说。
由于凝端夜此时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了,他心中的恐惧已所剩不多,所以说这话时,其他人几乎没感到他害怕。
铁万刀又瞪了凝端夜一眼,心想:都是你挑起的事,还好意思说!
铁红焰又对铁今绝说:“舅舅不用担心,有些事我早点知道好。我没事,我也不会想不开。”
其实她这话是说给铁万刀听的。
铁今绝也感觉得出她这样说正是因为铁万刀在。
铁万刀听铁红焰这样说,便对她说:“你根本不能有什么事!时刻记着你现在的身份,顾全大局,明白吗?”
铁红焰点了点头,道:“明白!我会记着,顾全大局!”
见铁红焰说得坚定,铁万刀便对铁今绝道:“你看她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了。”
铁今绝仍表现出并没完全放心下来的样子,又看了铁红焰一眼。
铁红焰知道铁今绝作出这样的反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铁万刀看,于是配合着说道:“我爹说得没错,舅舅不用担心我。”接着她指了指别在身上的幻缨枪,说:“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我带着幻缨枪呢。”
铁今绝这才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铁万刀。
“走吧!”铁万刀道。
于是铁今绝、凝端夜和铁万刀三人便朝霸空殿走去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早在之前凝端夜念泣音咒的时候,远离凝端夜的铁红焰由于知道有些路是无法往回走的,她在某个瞬间尤其珍惜能往回走的路,想沿着来时的路再次到达之前到过的地点。
此时此刻,她终于沿着来时的路再次到了之前到过的地点,心中感慨万千,停在了那里。
“红焰,不着急回去吗?”武寻胜问。
他问话的语气温柔,目光在烛光的映照中闪着柔情。
铁红焰做了些动作,加上口形,示意武寻胜她想再次在清潭旁待一会儿。
她心中依然沉重,感到自己做的动作不足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然而武寻胜问道:“你是想在清潭边上待一会儿吗?”
他又猜中了,这又令她心中有所触动。
她点了点头,心中难过,却对他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
“那我们离清潭近一些吧。”武寻胜道。
铁红焰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了清潭边上。
武寻胜说道:“这里空气好,风景也好,虽然显然是黑天,看不清楚,但有蜡烛照着,我还是能感觉到这里景色很好。”
铁红焰再次微笑着点头。
两人同时望向了清潭中,都注意到了没有月亮。
武寻胜道:“这时候潭水中看不到月亮,如果有月亮,是不是显得风景就更好了?”
铁红焰又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望向了天空。
铁红焰注意到了天上有云,根本看不到月亮。
她想:刚才在暮夕阁那里时,我看到月亮已经从云中穿出了一部分,后来,它应该已经完全从云中穿出了吧?可是我没看见那时的情景。那月亮从那片云中穿出后,又进入了这片云吧?可是……这片云好像无边无际的,它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从云中穿出来呢?
她想在这里等,等到月亮从云里穿出来。她明明知道这样等也没多大意义,但又一次想:是不是如果真的再次看到了月亮从云中穿出,生命之花就能永不凋落了?
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她笑自己都沿着去时的路走了那么久,到了这里,却还因为带着执念而期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月亮应该是被云遮住了,云好像越来越厚了,你说,我们还能看到月亮从云中穿出来吗?”武寻胜问铁红焰。
她之前真的没想到武寻胜会说这样的事,心中一凛,再次望向了武寻胜。
她看天空的样子,感觉起码短时间内很难看到月亮从云中穿出了,但她当然希望再次看到,肯定不愿意说看不到。她想着,一夜还有那么久,说不定到时候月亮又出来了呢。然而她又不想就这样告诉他,毕竟不知道他们能在这里看多久,她想说“一直等,总能等到的”,然而她心中又并不觉得“一定”能等到。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武寻胜,做了些动作,意在问他怎么看。
武寻胜道:“你问我啊?”
铁红焰点头。
“我看……好像很难了。”武寻胜道,“我们一会儿就会回去了,又不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
铁红焰再次做了些动作,她想问他是不是觉得如果一直等就能等到。
武寻胜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一直等能否等到啊?”
铁红焰点头。
武寻胜看着天空,思考了一会儿,又看向了她,微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太不像能等到月亮出来的样子,好像要转阴天了啊。”
铁红焰之前就感觉到天在转阴了,此刻听武寻胜说了出来,她虽然认同,但心上仿佛也多了厚厚的云。
尽管如此,她却没表现出不开心。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转到那没有月影的清潭中,想:其实……我是不是应该想,潭中没有了月亮的影子,不管来了多大的风,我都无法看到“月亮”碎在潭中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这样想也毫无用处。并不是月亮的影子不会碎在谭中就意味着人世间的种种都不会碎。
武寻胜问铁红焰:“我想问你个问题。”
铁红焰没在这一刻看武寻胜,只是看着潭水点了点头。
武寻胜道:“你刚才为什么让我看那些炽玫啊?”
这时,她才看向他,示意他让他猜。
“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什么事情,那事情又不适合我听啊?”武寻胜问。
这话问得铁红焰心中一紧。
铁红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对他做起了写字的动作。
“写下来?”武寻胜问。
铁红焰点了点头。
武寻胜道:“你让我看炽玫,然后……然后写字?”
铁红焰再次点头。
“写什么?”武寻胜问。
铁红焰又做了几个动作。
“跟看花有关系的?”武寻胜问道。
铁红焰再次点头,然后又做了做动作。
“看花想到的?”武寻胜又问。
铁红焰连连点头。
“你……你让我看花,然后把看花想到的写下来吗?”武寻胜问道。
铁红焰再次笑了,点了点头。
武寻胜笑道:“交流感情的方式吗?”
铁红焰笑着点头。
武寻胜道:“好了,我懂了。我好像从来都没写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啊,这次我一定会给你写些什么。这样也好,就像暗语一样,要是真有三世,下两世见到你时,你一说我写的,我就知道是你了。”
当时空气清新,清风吹得他惬意,气氛又令人感到舒适,所以武寻胜没想太多就笑着随口说了这样的话,然后刚一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这么说。
武寻胜这随口说说的话却如重锤击在了铁红焰心上,当日她才从凝端夜口中得知他又少了一个月的寿命,他这话就好像在再次提醒她他这一世已无法再活多久了一样。
铁红焰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难过,她不由自主地将头转向了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没让自己落泪,然而她觉得这一刻自己突然转头反而会令他感觉奇怪,她知道必须很快便将头转回来看着他,而且还一点都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
她转过头的时候已经再次笑容满面,又对他做了些动作。
“你是在说我会开玩笑?”武寻胜道。
铁红焰又是连连点头。
武寻胜道:“是啊,我喜欢这样跟你开玩笑,但是我回去后给你写东西,我可会认认真真地想。你知道吗,刚才我看那些炽玫的时候,我真的想了很多,特别多……”
铁红焰表现得很是快乐,点了点头,再次做出了动作,又加上了口形。
武寻胜完全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道:“说到做到,我肯定认认真真地写出来!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我的感情可是真切的。”
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她的双眼,说得诚恳,好像他的心每跳动一下都是在告诉世间万物“天地可鉴”一般。
茫茫天宇之下,习习轻风之中,弥漫着仿佛能达万里之遥的挚情。
天上的云越来越厚,尽管这时两人都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然而烛光映照中,对望的那一刻,他们竟都好似在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月亮,看到了漫天繁星,甚至看到了太阳。
他们的眼睛在彼此眼中就如清潭一般,但那样的潭水便好似永远不会被风吹皱,潭中月影永远不会碎,星辰永不会消失,而太阳也会永放光芒。在对方的目光里,太阳可与星月同在,而且,日月都不止一个。
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人与人的相伴而行,哪怕出生起便相见,同走上百年的路,其实也仅如一刹。而此刻这两人看着对方时,在这大概连流萤都会觉短暂的时光里,却仿佛从自古便同行,走到日月星辰都无法立即说出他们走了多久的时候依然在并肩前行一般。
然而现实之中,他们目前也只是并肩站在清潭旁边,他想到了不知自己还能陪她走多久,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奇迹到时候会不会发生。
看着对方的时候,两人都笑着,然而笑容背后却是无法言说的沉重。尽管如此,铁红焰还是表现出很快乐的样子,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移开,铁红焰再次望向了天空,武寻胜则望向了潭水。
尽管天与潭看似只能遥遥相望,然而在两人眼里,天与潭其实时刻都可交流。
她看着月亮被云遮得短时间内很难再次出来,心中依旧沉重。
他望着潭水,其实也是在望着天,望着潭水中的天。尽管已是黑夜,云又已将月遮住,看着潭水也看不清什么,但他始终知道,潭水里映着的就是天空,一直都是。
铁红焰以前听的是从举行盟联礼那天算起,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他最长就只能再活一年的时间而且在这一年中随时都有可能离世,然而当日她却从凝端夜口中听到那“一年”变成了“十一个月”,她实在不解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于是便想问武寻胜一些话,从他口中了解些什么。
然而她又不能直接问,于是对他比划了起来,又加上了口形。
武寻胜道“你问我什么之前经历奇怪的事我之前有没有经历什么奇怪的事”
铁红焰点了点头。
武寻胜说“哪方面奇怪的事呢”
铁红焰用动作表示她其实也不知道哪方面,但又用做口形问他之前在净曦山经历了什么。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想知道“一年”就那样变成了“十一个月”跟他在净曦山的经历有没有什么关系。
武寻胜道“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当时为了给了得到雪寒草给她止痛,他经历了千难万险,然而这时她问起,他只是这样轻描淡写,一点都没向她透露那时他有多艰难。
然而,铁红焰想到了他刚从净曦山回来后手背发红,皮肤变得粗糙还有些明显干裂之处,便知道他那段时间一定异常辛苦。
铁红焰又做了些手势,意在让武寻胜个她说说跟净曦山有关的事情。
武寻胜很清楚如果把他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告诉她,那她心中便会难受,他从来都没打算向她透露那些,这时听她执意要问,他如果吞吞吐吐地说或者根本就不回答,那一定会令她更加不安。他此时想起之前自己看炽玫那段时间里心中便想到了净曦山的雪,想到了那里的一些景致,便打算把那些与他在那里经历的磨难无关的事情告诉铁红焰,也算实实在在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于是武寻胜说道“你突然问起净曦山的事,我觉得也是巧的很。刚才你让我看炽玫时,我便想到了净曦山。”
铁红焰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了他,又做了动作,加上口形,意在问他为什么看炽玫那段时间会想到净曦山。
武寻胜显得很开心地跟她说“你听我跟你细说啊,其实刚才看炽玫时想到净曦山,跟我在净曦山时想到你有关系。我看过净曦山上的花,那里有的花能在雪中盛开,曾经在那里看到某种花的时候,我就想到了炽玫,立即就想到了你。我在净曦山上看到月亮的时候,因为想到了你,便想到了其实无论是在净曦山上看到月亮,还是在铁仓廷中看到月亮,看到的都是同一轮。那时在那里,我思念你时觉得距你很远,然而看到月亮时,我又觉得其实你和我都在同一轮月亮之下,顿时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遥远了。净曦山上那白雪皑皑的样子我是见过了,就算天晴了,很多地方的雪也不会融化得多彻底,我看月亮时就是在雪里看的,那种感觉总之跟在其他地方看月亮很不一样。见到月亮,我自然会想到你,我那时就想,我还不曾跟你一起在雪地里看月亮,不知有没有机会跟你一起在雪地里看看月亮,我还想过,如果那里正好有能在雪中绽放的花,你便也能看到了。我那时想,一片雪海,明月当空我们并肩站在雪海之中会是怎样的情景当然,那也只是我偶尔想到的。刚才,在我看炽玫的时候,我想到了头上天空中的月亮,又由月亮想到了净曦山的月亮,我便在炽玫前想起了以前我在净曦山上时想你的情景,想起了那时我的想象,想象着我跟你一起在雪海中看月的情景,当然如果还能看到雪中盛开的花,那就更有感觉了。其实,就算是分着看,也是很好的,比如哪次跟你一起在雪地里看月亮,然后哪次再在雪地里看到雪上开着的花只要跟你一起看就好。”
武寻胜说到这里,对铁红焰一笑,说道“其实这些,我本来是想到时候写出来的。你之前不是说让我些看炽玫时想到的吗”
铁红焰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净曦山是个令很多人畏惧之处,你以为我没听说过吗净曦山之行,明明危机四伏,充满了艰难险阻,但在你的描述之中,那里就像个美好得令人心旷神怡的赏景佳处。他不想跟我说他经历了多少艰难,我当然理解他,如果那一趟是我去了净曦山为他拿雪寒草,不管经历了什么,就算到生死之界走一遭,我后来也一定不会告诉他的,否则对方心中会不舒服啊。但是,他又何必把那里描述成那样美好的地方是要掩饰什么吗是不是要掩饰他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明明是“一年”,就那样变成了“十一年”,到底跟他那段经历有没有关系呢
武寻胜突然意识到自己把净曦山描述成那样可能容易令铁红焰多想,反而使她去想他那一行有多艰难。他想红焰见多识广,要是特别了解净曦山是个多危险的地方,我这样说岂不是更容易令他觉得奇怪可是,即使是在那样的地方,我想起她的时候,心中也确实想到了那些美好,不如我就把别人对净曦山的印象说一下,带过去,这样也好不要让她认为我在那里多辛苦。
武寻胜便继续说道“其实现在告诉你,好像感觉更好。此处风景不错,有轻风,又有这清潭,在这样的环境下跟你说这些,其实比写出来感觉更好啊。当然,要写在纸上给你的最重要的那些话,我还是没跟你说出来,那些我是一定要写在纸上的,因为要给你留下。只是现在跟你说了这么多。到时候我便不用写更多字了,想来,言简意赅,感觉就是更好。其实净曦山那地方在很多人口中都好像很吓人似的,但是到那里,看到那里的雪,那能在雪中开放的花,在雪中看月亮时,心中想着你,那时真的会感到那种美好,尤其是想着有一天跟你一起看雪中的月亮,雪中的花”
铁红焰听他说“好像很吓人似的”,便想什么叫好像很吓人他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去那里时经历的那些艰难吗他不说,我也能想到。
铁红焰对武寻胜做了些动作,意在问他,在净曦山遇到了哪些可怕的事。
武寻胜自然听明白了,但是他不想告诉铁红焰那些,于是并没表现出自己已听明白的样子,只是说道“只是有些人说那里吓人而已,你想多了。”
铁红焰又做了些动作,还加上了口形,向他表达她的意思,仿佛在告诉他一定要说说自己当时的情况。
武寻胜觉得她这次表达得很清楚了,如果自己装作不明白,就显得假了,但他依然不想跟铁红焰说那些惊险的经历,他便道“你曾经被称为战神,你是那种勇往直前的人,你知道,我在净曦山时是想着你的,我心里装着你这个勇者,还能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吗根本就没什么”
武寻胜笑着看着她,接着目光从她那里移到了天上,故意岔开了话题,对她说:“我刚才说云越来越厚了,你看是不是?”
铁红焰也看向了天空,原本隐隐感到他故意岔开话题,还想继续说那件事,然而看到云已经厚成了那样,而那云又是连成一大片的,好像一点要散开的意思都没有,她更感觉可能当夜都无法看到月亮从云中穿出来了,这一刻她的心思便又被生命之花能否永不凋落的事牵走了。
她的心沉甸甸的,明知道这样想真的没什么用,但她仍因希望发生奇迹而期待月从云中穿出,尽管也知道那样并不能说明生命之花永不凋落。
然而她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思引了回来,她再次低下了头,看向了清潭。
武寻胜这时也看向了清潭。
此时就连轻风都停了,仿佛生怕打扰二人的交流一般。
武寻胜想:天有多高,潭有多深,能否用这一世的感情去量?
铁红焰再次看向了武寻胜,对他比划了起来,还是加上了口形。
武寻胜道:“你还是问我在净曦山上的事?”
铁红焰点了点头,继续做动作,加上口形。
武寻胜说:“在净曦山上,有没有遇到过危及生命的事?”
他想: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
铁红焰再次点头。
武寻胜道:“没有。红焰,你想太多了,我现在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我早就好好地回来了,都回来这么久了,为何又问起这个来了?”
铁红焰想:如果我继续问他,是不是反而会让他多想,会不会让他想很多跟他寿命有关的事情啊?如果他不想说在净曦山上遇到的危险,我就算问也应该问不出来吧?还是刚才想到的那样,如果我为他去找雪寒草,就算在净曦山上遇到危及生命的事,回来后我也会跟他说我已好好回来了啊,并不会告诉他之前的经历的凶险,毕竟告诉他只能令他心中不舒服。就算他一次次地问,我也不会说啊。既然如果换成我自己我都会这样,我又何必一定要反复问他?更何况,他还有那个关于寿命的事,令他多想多不好!我还是不要问了。
铁红焰又做了些动作,又加了口形,意在告诉他,她好奇净曦山那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武寻胜道:“你……好奇?”
铁红焰点头。又通过做动作让他知道她以前听说过关于那个地方的一些情况。
武寻胜说:“你听到过的情况多吗?”
铁红焰摇了摇头。
武寻胜想:还好她听得不算多。
“你听到的全都是说那里多可怕这种的吗?”武寻胜又问道。
铁红焰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了出来,仿佛觉得很好玩,好像在两人在讨论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武寻胜道:“就算你听到的全都是那种可怕的,你听的也都是别人说的啊,每个人害怕的东西不一样,勇气也不一样。别人会觉得恐惧的东西,在你这种勇者看来会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