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鹰,你快去准备准备吧,早点起程去归影峰。父王这边的事,我们处理就行了。”昭霖忽又想起颜漠鹰所说的奇遇,便迫不及待让他赶去。
颜漠鹰便离开了华銮宫。
一刻后。
“出来啦,出来啦!昭霖哥快来看!”云可悠兴奋地叫道。
昭霖立即走过来,只见尹如尘看着刚刚从小木盒子里取出的药方,面露悦色。在乌香素的气味中,他看到尹如尘手中的方子虽然还是刚才那张纸,但上面竟然出现了字!那上面写的正是一些药材的名字!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字为什么不见了?”昭霖激动之余不禁万分好奇。
“这方子上的字不是用墨写成的,而是用一种能和乌香素发生反应的东西写成的。它和乌香素发生反应的时候字便显出黑颜色,没有乌香素,字就消失了。”尹如尘解释道。
确实如尹如尘所言,这方子上的字是冯靳磊用自己配制出的一种叫“地凡枝”的东西写成的,而他存放药方的那个小木盒子也是特制的,密封性极好,绝非一般木盒能比,那盒子外面是木制的,里面有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密封层,装在那个盒子中的乌香素能挥发出来的极少。当地凡枝处于乌香素环境中,自然就会像墨迹一样,当药方从冯靳磊的盒子中离开以后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颜色也就消失了。
“这么有意思,尹姐姐好棒!”云可悠拍手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昭霖道,“尹姑娘,现在两副方子都在这里,你快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想到了问题所在,但是,还需要试一试。”尹如尘看着两副方子,微微皱眉道,“冯先生的方子不用试了,这方子上的药材对人的影响我已经知道了。现在需要试的是孙大人的方子。试的时候除了里面提到的药材以外,还需要些桂荆黄。”
“我去把那些药材和桂荆黄拿来!”昭霖本想让尹如尘直接去御用药房试验,但想到如果让她去那里试验,若时间稍长的话会引起更多人的好奇心,此事目前还是做得越隐蔽越好,于是他决定亲自去拿。
“桂荆黄我自己去摘就好了。”尹如尘道。
“那我去药房取药材了。”昭霖看着尹如尘说完,又用目光和云可悠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咦?桂荆黄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植物啊,又不是药,要桂荆黄做什么?两副方子里可都没有提到桂荆黄啊!”云可悠奇道。
“我要从桂荆黄里提取一种东西。”尹如尘道。
“哦……”云可悠似懂非懂地看着尹如尘,“你快去吧,去吧……”
尹如尘觉得云可悠的表情很可爱,对她微笑了一下便出去了。
刚等尹如尘出去,云可悠便看着尹如尘出去的方向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还是没明白……”
尹如尘采完桂荆黄,走在回来的路上时,忽闻身后有人叫:“如尘!”
回首望去,原来是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上路的颜漠鹰。
“漠鹰,你现在就要走了?”尹如尘有些不舍地望着他。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颜漠鹰靠近尹如尘耳语道,“这宫里不比别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处处当心啊!”
“嗯,我明白,你放心地去办事吧,不要为我担心。”尹如尘对王宫这种地方是有些抗拒的,以前出门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也听别人说过宫里的一些事情。虽然那些民间的传言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虽然她绝非胆小之人,但她毕竟以前不曾到过宫中,对于一个在街谈巷议中常以黑暗形象出现的陌生环境心存抗拒也实属正常。尽管她已不是第一天入住宫中,但之前的日子颜漠鹰也在宫里,她总能见到他,这便大大减少了她的顾虑。而如今颜漠鹰要走,她先前的那种对王宫的抗拒感又冒了出来,不过她明白,颜漠鹰是一定要去归影峰的,而自己由于要救人,根本不可能与他同行,既然只能这样,就不要让他担心,于是她没有表现出她的顾虑。
尹如尘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虽然她的性格和以前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但当她听到颜漠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和“你要处处当心”的时候,她虽然仍旧隐隐感到了这话语中有一丝让她尴尬的味道,却并没怎么觉得他罗嗦,也没认为他简直拿她当小孩子。如果是以前,她这个由于很少听而不习惯听暖心话的人,听到身边的人对她说出那种虽然是为她好却属于叮咛性质的话语时,她会有点厌烦,虽然不会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但她心里会有想法,当然,若是以前,也不会有什么人对她说这样的话。而现在,当她听到他这样的话时,却没有觉得有多么不自在。其实自打从久岚门出来,她和颜漠鹰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就已经不止一次暗暗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点变化,她也思考过到底是不是因为说暖心话的人是颜漠鹰她就不会反感。从刚认识他的时候,她对他的感觉就有些不同,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着什么让她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感应。不过那时候,她是久岚门的弟子,她会时时想着师傅的教诲,所以那感应也仅仅是刹那间闪现而已,短到了她自己几乎都没有察觉出来。自从出了久岚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并不是主动忘记师傅那些教诲,只是以前无论走到哪里她似乎都无所顾虑,因为她总会回到久岚门那个她熟悉的地方,然而离开久岚门,她就彻底成了漂泊者,她便在那短时间发生的逐出师门一事的影响下,变得有些不再似先前那样无所顾虑了。而她离开久岚门后所到的第一站,又恰恰是宫中,一个传言中危机四伏的地方,这似乎又消减了她的安全感。幸好,那段时间她身边一直都有颜漠鹰。
“如尘!”颜漠鹰发现尹如尘微微愣了一下,故意叫了她一声。
“啊……”尹如尘立即回过神来。
“那药方撒上乌香素后有变化了么?”颜漠鹰问。
“字已经全都出来了!如果运气好的话,做个试验大概就能知道问题所在了。”尹如尘充满信心地说道。
“真的?!那就太好了!”颜漠鹰激动地说道。
“我是出来采桂荆黄的,现在就回去用它试验一下。”尹如尘拿桂荆黄给颜漠鹰看了一眼。
“这样我走得就放心多了!”颜漠鹰的眼中有些喜悦,“希望这试验一切顺利!”
“希望你一路顺风!”尹如尘诚恳地说。
“嗯!”颜漠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颜漠鹰转身的一刹那,尹如尘忽然觉得心中有点空荡荡的,微微低下了头,她低头时看到了手中的桂荆黄,便立刻让自己不再想别的,又把心思都集中在了接下来要办的事情上了。她迅速赶回了华銮宫。
华銮宫中静悄悄的,只听见一个小锅和一个药壶里沸腾的水声。为了隐蔽,他们只好将门全部关好,在屋里的空旷之处点上火来试验,他们都不愿在华銮宫里面点火,但是考虑到要尽可能保密,便决定这么做。
云可悠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尹如尘如何操作。
昭霖眉头微皱,心里默默地念着,愿尹如尘的试验进行得顺利。但他又有点忧心,他不知道如果这试验没得到需要的结果,他将会有怎样的情绪。
小锅里装着大半锅水,里面躺着尹如尘采回来的桂荆黄。水沸腾以后,桂荆黄先是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黄色,过了一会儿,这黄色之中渐渐显出了极淡的红色。
这时候尹如尘把小锅下的火熄灭,用筷子从小锅中夹出了桂荆黄,将它剥开,里面便露出了浅红色的芯。尹如尘将芯取出后,把芯中粘稠的汁液挤在了一个小盘子里。
接着,她打开药壶的壶盖,看里面的药煎得差不多了,便将它倒了出来。
由于药壶中的药需要煎制的时间长,所以尹如尘刚一回华銮宫就先将那副药用药壶煎上了,等药煎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桂荆黄放入小锅,点上火。
尹如尘把从桂荆黄芯中挤出的粘液倒在了盛汤药的碗里,静观其变。那汤药正是根据孙固业提供的方子煎制出来的。
良久。
“咦?这汤药的颜色怎么有点变绿了?”云可悠好奇地问道。
“看来果真如此。”尹如尘道,“这绿色的东西正是陛下所中之毒,应该是帘非松。”
“按孙大人的方子煎出来的药有毒么?”云可悠轻声问。
“宫里也有其他人试过这个方子,他们都没有中毒啊!”昭霖不解。
“问题就在这里。”尹如尘说,“之前按冯御医提供的方子煎出的汤药只有陛下服用过,其他人并没有试过那个方子。”
“这么说,是冯御医的方子有问题吗?”云可悠奇道。
“如果一个人仅仅使用冯御医的方子,就没有问题。服用冯御医的方子煎的汤药后,体内会产生赤栗苏,这赤栗苏能在体内存留很久,有祛病强身之奇效。服用该汤药一段日子以后,体内的的赤栗苏积累到一定程度,服用的人会明显感到精神变得比以前好。这种汤药,确实是真正的‘强身汤’。我刚才从桂荆黄中提取的汁液,主要成分就是赤栗苏。而根据孙大人的方子煎出的汤药进入体内如果和赤栗苏发生反应,就会生成有毒的帘非松。陛下先前一直服用冯御医的强身汤,目前体内尚存不少赤栗苏,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服用了孙大人的汤药,体内便生成了有毒的帘非松。那些鉴定孙大人药方的御医和大臣们,由于之前并没有服用过冯御医的强身汤,体内没有赤栗苏,也就不会生成帘非松,因此没有中毒。这帘非松,若摄取量少只有微毒,并不会立即毒发,起初中毒之后从外在也很难看出有何异样,身体也不会有明显反应。但若连日中毒,这帘非松就会渐渐地积存在体内,当累积到一定量的时候,便会突然发作。”尹如尘细细说明了其中原委。
“啊!原来是两种方子的共同作用!居然还受时间影响!如此说来问题应该在后者了!如果明知道陛下体内已经产生了赤栗苏,又知道按孙固业的方子煎成的汤药到体内和赤栗苏发生反应的后果,却仍然给陛下服用按孙固业的方子煎成的汤药,那岂不是故意陷害?!”昭霖怒道。
“就是,就是啊!不过,昭霖哥,你又怎么知道邢大人和孙大人他们真的懂这些呢?”云可悠问道。
“哼!管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就算是没把事情搞清楚就给陛下胡乱用药,现在陛下已经中毒了,他们依然罪责难逃!”昭霖忿忿地说。接着,他又转向尹如尘道:“尹姑娘,用什么可以解毒?”
尹如尘拿出一个小瓶答道:“需要用七种药材配在一起,加上这个。”
“这里面是什么呢?”云可悠好奇地看着小瓶问道。
“是秦珑剂,和七种药材配在一起便可解陛下所中之毒。”尹如尘回答。
“还需要其他条件吗?”昭霖问。
“服药前我要先给陛下运功,到一定的时候会把药给陛下服下,然后继续运功。运功是有风险的,所以到时候房间里不可以有其他人。”尹如尘道。
“这没问题!尹姑娘,到底是哪七种药材?你写在这张纸上吧,我亲自去药房抓来。”昭霖急切道。
云可悠把笔和纸递到了尹如尘手中,尹如尘把药材写好,交给了昭霖。
“我这就去药房。尹姑娘,我回来就开始吧?”昭霖道。
“要待今晚月亮初升之时开始,否则风险会更大。”尹如尘回答。
“要是今晚没有月亮怎么办呢?”云可悠眨了眨眼睛问。
“没关系的,是月升之时便可。”尹如尘道。
“哦……昭霖哥,我们一起去!”云可悠说。
“好,我们现在就去!尹姑娘先回去养精蓄锐,为晚上做好准备吧,辛苦了!”昭霖道。
尹如尘一边往出走,一边胡思乱想:两个方子的药,分别服用,便能强身,但若合用,便会伤人。她立即联想到了以前在久岚门的时候师傅对弟子们的教诲,师傅说过人与人之情爱是悲剧的开始。两个人都是单独一人的时候,就像这两个方子分别使用一样,都是好的,但一旦像这两个方子上的药材那样融合起来,就生成了毒。容与就曾告诉弟子们,那样的人与人之“小爱”就是毒。人生于世,每个人都是独立于他人的个体,自己只有对于自己来说才是完整的独立体,一旦和另一个人过近,便会对自己和他人都有所影响,只是,这影响是否是像那两副方子一样融而生毒,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毕竟还有像秦珑剂和那七味药材那样,融合后成为解药的。尹如尘下意识地联想着,甚至她自己也没有在意自己在想什么,当然也就并没有打算想清楚了。
正自遐思,尹如尘忽听背后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就是她!就是这个坏人!”
她回头一看,看到那孩子竟然是冯靳磊的义子冯世琢!
冯世琢正在一个太监的双臂中挣扎,要挣脱出去上前和尹如尘拼命。除了后面的随从以外,那个太监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朝中臣子吕珏丰,另一个,则是王后柳齐梅。
【第二十三章】
颜漠鹰和侍卫们骑马行在去久岚山的路上。
一阵阵风吹过,路边的地湖花摇曳生姿。这些花虽然没有久岚门里的大,但摆动起来,却也似平静的湖面上荡起涟漪。颜漠鹰看到这些花,忽然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梦,那个很久没有想到过的梦,心道:“啊,难怪上次在久岚门,归元给我指出地湖花的时候我就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原来,颜漠鹰在山洞里梦见尹如尘在折扇上绘的那朵花,正是地湖花。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突然又忆起了那个梦,在之前的那些天里,他从来没有想起过。是因为现在和尹如尘分开了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记不起那首诗的内容,只是生出了另外一种感觉——梦中那个老者似乎也有点熟悉。
颜漠鹰正想着,忽然,远处一只巨大的毒齿豺飞奔而来!随行的侍卫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怪兽,并不知道它的牙齿有毒。
颜漠鹰担心侍卫不了解这种怪兽而被它误伤,又来不及向他们解释,于是大喊一声:“你们听令不要动!”说着他一人策马朝斜前方狂奔,将毒齿豺引到自己身边。
毒齿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颜漠鹰的坐骑。颜漠鹰根据从前尹如尘告诉他的毒齿豺的那些要害之处,拔剑就朝其中一个部位一刺,毒齿豺大声嚎叫,却没有当即毙命,反而更疯狂了。颜漠鹰骑马暂与它拉开距离,使它伤不到自己,又抽出浑元匕首,运足内力,将匕首猛地掷向毒齿豺。但听毒齿豺一声哀号,原来浑元匕首已从毒齿豺身上一边射入,又从另一边穿出。这一穿,便伤中了多处要害。倒地抽搐的毒齿豺,显然已不能再伤人。
这浑元匕首果然非同一般!颜漠鹰暗自赞叹。他去毒齿豺身边拾起浑元匕首时发现匕首上面居然滴血未沾!颜漠鹰还是下意识地擦了擦,又将它收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过来了!”颜漠鹰对侍卫们招呼道。
“颜护卫,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打呢?”一个侍卫问。
“这毒齿豺牙齿上有剧毒,万一被它伤到,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你们以前没有见过,则很难料想到它的威胁有多大。你们是随我而来的,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有事。更何况,只有这一只毒齿豺来袭,我一人对付足矣,也不用兴师动众。不知我们一会儿是否还会遇到这种怪兽,大家先休息一下再赶路,我来告诉大家如果再次遇到这种怪兽,打哪些位置最容易速战速决,这是性命攸关的事。”颜漠鹰说着,便将马拴在了树干上,接着便来到了已经一动不动的那只毒齿豺旁边。其他侍卫也将马拴在了树干上,然后纷纷向颜漠鹰围拢了过来,他们之前已从颜漠鹰的话里听出了毒齿豺的威胁,便聚精会神地听颜漠鹰的讲解。
【第二十四章】
时已傍晚,不久月亮将升起。
昭霖已将需要的七种药材备好,此时和云可悠一起来找尹如尘。
他们到了尹如尘的住处门口,问了一问,侍卫和丫鬟们都说尹如尘根本没有回来过。
昭霖心急地进去看了看,里面完全没有尹如尘的影子。
“月升时候就要到了,她怎么会不在呢?”昭霖急道。
“对呀,尹姐姐不会去别处的啊,怎么回事呢?”
“去我父王的寝宫附近看看!”昭霖思绪又开始凌乱了,他并不认为这样就能找到尹如尘,但也不知该到哪里找。
云可悠跟在后面什么也没有说。
路上,见到两个太监正边说话边走,昭霖忍不住问他们是否见到了尹如尘,可这两个太监一无所知。
“昭霖哥,好奇怪呀,今天月升的时候对于陛下来说这么重要,尹姐姐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云可悠问道。
“确实蹊跷,尹姑娘一直为父王的事尽心尽力,怎么可能在关键的时刻走掉呢?莫非她出了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心中一惊。
“啊?!”
“我也是猜的,又或许,她只是在做准备,反正现在月亮还没有升起,说不定到时候她就出现了。”昭霖自我安慰道。
二人路过柳齐梅的梅寰宫时,一阵孩子的哭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哭闹的声音很快就变闷了,好像那孩子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样。
昭霖让云可悠在门口等候,自己进去看。
刚一进入,昭霖就看到了尹如尘的身影,他之前紧张的情绪便缓和了些。
一个男孩子被太监小如子捂着嘴挣扎着,眼里充满了杀气,恨不得立刻将尹如尘置于死地。这男孩子正是冯靳磊的义子冯世琢。
“冯先生并非民女所害,而是另有其人。”尹如尘道。
“你胡……”冯世琢被小如子捂住了嘴巴。
昭霖问柳齐梅发生了什么事,柳齐梅对小如子说:“你告诉他吧!”小如子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
“什么?”昭霖看了一眼尹如尘,她目光里依然如往日一样透着坦荡,本来就不相信尹如尘会害冯靳磊的昭霖更加认为是误会了,“儿臣认为,尹姑娘绝非会加害冯靳磊之人,此中一定有误会。”
冯世琢听到昭霖为尹如尘辩解,又要大嚷大叫,再次被小如子制止。
柳齐梅本也不了解冯靳磊被害时的情况,但自从看到景隐王两次抱住尹如尘,而其中一次尹如尘又并没有推开,心里早就生出怨恨。看到昭霖说的话对尹如尘有利,她不由自主地瞥了昭霖一眼。
柳齐梅从民间入宫时不易对人产生恨意,登上后位以后,景隐王对她百般宠爱,她对自己在景隐王心中的地位越来越有信心,正因为如此,她也越来越吸引景隐王,景隐王临幸其他妃嫔的次数渐少,她对景隐王的了解也就比其他妃嫔深得多得多,这又让她更容易让景隐王满意。时间一久,她便认为自己在景隐王心里是独一无二的。虽说这后宫里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专一”可言,她却一天天做着“独一无二”的梦,并且在现实之中想方设法一步步接近那个梦。不管她那个梦是否真的早已实现,但在她心里,她早已将自己看成了景隐王的“唯一”。有时候一个梦总是不停地做,做着做着,自己也就信了。有些事情,不管是不是欺骗都可以让自己的心相信,就算是谎言,当你一遍一遍地在心中重复,暗示,自己也就相信自己的谎言了。当你相信了以后,你的一些行为便自然和你不相信时有所不同,时间一长,有的梦也就因你的行为变得切近了,有的谎言,也就变得真实了。当然,至于柳齐梅的“唯一”之梦是否早已成真,这只有景隐王的心知道。她以前从没有看到过景隐王不顾一切地一把抱住一个人,并激动地说出“不要离开我”这样的话,对自己也没有。尽管她看到那一切时她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只是他病态的表现,但那个情景总是在她眼前浮现,给她危机感,甚至对她有些折磨。她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心理,每每想到此事,她就会回忆起刚刚进宫的时她对其他人并不容易起恨意,而如今却对景隐王在神志不清时做出的举动反应这样强烈,这也是她心中纠结的地方,这样的纠结更加重了她对尹如尘的不满。她想不明白是王宫的环境让她变得容易生恨了,还是后位让她产生了那样的心态,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她正想不出该如何让景隐王永远见不到尹如尘的时候,有人指出冯靳磊是尹如尘所害,她便宁愿相信是真的,更何况,还有人举出了证据。
这证据是什么呢?只见吕珏丰将一个纸包扔在尹如尘面前,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可不只是熟悉吧?”
尹如尘不知道是什么,防止包内有诈危及自身安全,便没有立即去打开,问道:“什么东西?”
“嘿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啰!”吕珏丰笑道。
“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不会轻易触碰。”尹如尘说。
柳齐梅听了尹如尘这句话,更是加重了对她的反感,心想:这么强的戒心,这么不听话,在这宫里还了得?她瞥了一眼尹如尘说:“本宫在这里,你这样是表示不放心本宫吗?”
昭霖说道:“母后,尹姑娘曾在江湖上行走,小心谨慎只是习惯,并非怀疑您,既然没什么危险,她不想打开就不要让她打开了。”说完,他有些责怪地看了吕珏丰一眼。
吕珏丰立刻看出了昭霖的情绪,赶快从小如子手里接过冯世琢,对小如子说:“你去打开!”
小如子见状,虽然心中犹豫却也不敢违抗。他在宫中这么久,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地活着,上面的人让他做的那些事,经常是这样的:如果他不去做,他很可能会死,如果他做了,他也有可能死,但做了也许会比不做多一份生存的可能。进宫做太监之前他还能说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且可以不常违拗自己的是非观念做事;刚进宫的时候,他依然记得道义,心里依然有一套关于是非的原则,但他开始把那套东西仅仅放在心里,做事的时候渐渐变得不再受那套原则左右,尽管有时候还会因做了违背道义的事而心神不宁,有时候还会偶尔反省;在宫里做事的日子稍久,那些关于是非的东西便从他心里蒸发了,这一蒸发,就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他渐渐觉得谈是非是可笑的,在这王宫里,他所关注的,只有生与死,没有对和错。他知道自己在宫中一直都像在薄冰上行走,冰下是无底的深渊,是足以淹死人冻死人的冷水,稍一不小心也许就掉下去了。不仅小如子是这样,这宫里有不少人都如此,不久前还见过面的人,过一段时间也就见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敢问,说不定哪天自己也就失踪了。小如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手始终贴着纸包外层,生怕碰倒里面的东西。眼睛不敢睁得太大,脸离纸包远远的。听到尹如尘刚才说“不会轻易触碰”后,本来就提心吊胆的他更是谨慎,神情有些紧张。打开纸包后,他发现自己暂时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于是大松了一口气,用手托着打开的纸包放在了尹如尘跟前的地上,然后归位,从吕珏丰手中接过了冯世琢。
尹如尘低头一看,这已经打开的纸包里放的竟然是流风镖!正是自己所用的那种流风镖!
“就是这个,她就是用这个害死我爹的!”冯世琢嚷道。
昭霖一看,发现该物正是那次在山洞里尹如尘打毒齿豺时所用的那种造型奇特的流风镖。听了冯世琢的话,他已大致明白了他们把尹如尘找来的意思。虽然他并不太相信尹如尘会杀害冯靳磊,但一时毕竟搞不清真实情况,他知道这流风镖是个对尹如尘不利的物品,此事如果继续在这里讨论下去,必将耽误为景隐王解毒。眼看月升时刻就要到来,他不得不赶快把尹如尘要为景隐王解毒的事告诉柳齐梅。
“冯先生并非民女所害,而是另有其人……”尹如尘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昭霖向柳齐梅说明事情紧急的话打断了。
柳齐梅一听昭霖的话,心想确实是自己夫君的性命更重要,至于尹如尘,她一个平民在这王宫之中,今后想要把她怎么样还不容易么?更何况已经有了证据。就这样,昭霖便将尹如尘带了出去。吕珏丰压抑着心中的不满,打算再找机会。冯世琢在小如子的管制下也没能再闹出多大的声响。柳齐梅让他们下去后,自己也前往了景隐王的寝宫。
月初升时,尹如尘开始为景隐王解毒。
昭霖、云可悠、柳齐梅等众人守候在门口,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尹如尘将配置好的解药喂给景隐王后,将景隐王扶起,她在景隐王身后盘膝而坐,以双掌抵住景隐王后背,闭上双目,凝神静气,排除杂念,一心一意为景隐王运功治疗。治疗过程中,不料刚才在梅寰宫发生的事突然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她生怕自己因走神而出差错,便立即同时使用师傅曾经教给她的用来强迫自己心念专一的唯念术控制住自己的思想,顿时她又变得专心致志起来。在为景隐王运功解毒的同时应用唯念术会大大耗费体力,但她为了景隐王的安全还是这样做了,以至于没过多久,她就有些疲劳之感,但她确信自己坚持到最后是不会有问题的。
运功不久,景隐王全身开始发红发热,汗水从他的皮肤渗出。尹如尘也渐渐感到身体热起来,过了一会儿热度便达到了顶峰。就在此时,景隐王一口血从口中喷将出来,而后身体便渐渐恢复了平时的冷热程度。那口血颜色很暗很深,已经近乎黑色,明显含有体内物质被毒质侵染而生成的有害物。原来尹如尘给景隐王运功是为了靠功力把景隐王体内因被毒质侵染而生成的有害物集中起来,逼其以废血的形式从口中喷出。她运功之时必须先给中毒者服用先前配置而成的解药,解药自到达中毒者体内起便可起解毒作用,但解药所解的只是景隐王所中之毒本身的毒性,那些毒质与景隐王体内物质结合生成的其他有害物却无法直接用解药化解掉。以前已被毒质侵染后发生质变而生成的那些有害物若不及时排出,依然可以危及景隐王的生命,因此,尹如尘必须运功使其排出。
在运功过程中,尹如尘明显感到景隐王体内有一股真气不同于常人,只是刚才专注于运功也没有多想原因。景隐王的废血排出后,尹如尘暂时放松,自我调整,此时她不必再全神贯注了,便立即意识到景隐王曾经修炼过鼓越功。
尹如尘一阵好奇,她记得师傅说过这种功夫修炼的人很少,自己离开久岚门以后的这段时间怎么已经遇到两个了?或许是以前修炼的人少,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会了?她虽然有些不明白,但也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因为治疗过程还没有完成。
她坐到了景隐王对面,与其掌心对掌心,继续运功,此时她又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这次是为了给景隐王做调整,因为上一阶段行功是让景隐王体内的有害物质外倾,而这一阶段则是助他将身体各处刚才外散的状态归于收敛。
过了这一阶段,后面的过程就不需要他人回避了,因为不再需要运功之人全神贯注,纵使他人在身边,也不会影响调理效果。尹如尘自己调息后便请外面焦急等待的其他人进来,她继续为景隐王做最后的简单调理。而后,她又扶景隐王躺下。
“陛下怎么还没有醒来?”柳齐梅进入后急切地问道。
“今天只是第一次,虽然已无大碍,但尚需两天月升时分继续调整。明天调整之时,陛下便可暂时醒来,但由于药力及功力的共同作用,陛下暂醒过后会继续昏睡,这段时间的昏睡已经不同于先前的昏迷,实际上是有助于陛下元气恢复的,也是陛下进而康健的必经阶段。直到后天此时,陛下便可真正清醒,与常人无异。”尹如尘解释道。
柳齐梅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本来冯靳磊的事情已经使她对尹如尘暗生疑心,此时运功后陛下又没有立即醒来,她更是有些担心。
昭霖似乎看出了柳齐梅的不安:“母后,尹姑娘这样说,应该有她的道理。儿臣曾被尹姑娘所救,深知她懂很多。”
柳齐梅看了看昭霖,虽然并非从心底理解昭霖为何对尹如尘如此有信心,但听到他说“儿臣曾被尹姑娘所救”,又觉得毕竟眼前这个姑娘是自己爱子的救命恩人,她那对尹如尘含有偏见的心态里,又渗出了一点感激,当时得知昭霖平安回来时的庆幸感再次在她的心中出现,于是她“嗯”了一声,便决定就算尹如尘有什么她不喜欢的地方,起码也要待三天后另行解决。
【第二十五章】
晚上,颜漠鹰一行人在漆黑之中点着火把前行,忽然前方现一巨大的深堑,堑中腾起浓浓雾气。站在断裂之缘向下望去,只见无数白气翻腾,厚不可测,让人感觉自己似是到了天宫之上瑶池之畔。
众侍卫见此情景皆骇然,被这既壮观又诡谲之景象惊到。
“前方没有路了?!”
“下面一定深不可测!”
“都是雾气看不清楚。”
“样子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