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岸波刚开始说这段话的时候,谢汇已经陷入了回忆中,起初虽然知道乔岸波在说话,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谢汇却并没把心思放在他在说什么上。乔岸波都说到“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的时候,谢汇的注意力才渐渐转移到了听乔岸波说话上。乔岸波说的那些话里,唯有最后的“但我能在有生之年看着你如此痛苦,也挺有意思的啊!”算是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入了谢汇的耳,也入了谢汇的心。
谢汇说道:“我痛苦,是啊,我是痛苦。但是,现在你快乐吗?”
乔岸波没想到谢汇会这么问,刚刚还纳闷自己为什么并没觉得多快乐的他想到乔广冲的死,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乔广冲是乔岸波的亲人,是他在世上最爱的人;蓝浩橙是谢汇的恋人,是他在世上最爱的人。乔岸波为了给乔广冲解毒做了很多事,这些年,为妹妹做事几乎成了他活着的重要意义;蓝浩橙救过谢汇的命又对他很好。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恋人,都是他们最重视的人。乔岸波和谢汇虽然都视对方为仇人,却又有某种看起来相似的悲哀。
乔岸波听谢汇这个跟自己有着某种看起来相似的悲哀的人问了这句话后,他觉得更加痛苦,却又为了让对方更痛苦而强迫自己微笑着说:“事到如今,我已不需要快乐,只需要看你痛苦就够了!”然而他这微笑就算装也是装不了多久的,只说完这一句,那微笑便没了。不过他立刻就找到了让自己继续笑出来的方法——嘲笑。心中的苦已经让他很难通过嘲笑别人而笑出来,唯有嘲笑自己。他终于又笑了出来,自嘲道:“我也真是糊涂了,当时看见纸条上写着‘简良交代的事做不好的下场’竟然怎么都没想到小纸条上的字会跟你谢汇有关。我用化葵烟毒你那次,我明明跟你说过是简庚员让我杀你的,因为你没办成事,我这话听起来跟你那纸条上写的东西也算是有些像。然而我就那么坚定地认为你一定已经死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杀手是你雇的。现在想想,我也够可笑。不过,正因为我当时没能毒死你,今日我才能看到你失去最爱的人痛苦的样子啊!”
谢汇听后,怒视乔岸波,刚要说什么,就被乔岸波打断了。
乔岸波突然再次指向了聂扬威,说道:“你真正的仇人是他!是他杀了你最爱的人的姐姐蓝浩旋,这样蓝浩橙才会见全六他们,如果不是他杀了蓝浩旋,你和蓝浩橙也许能在你说的那个山谷里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是他,就是他要了蓝浩橙的命,是他毁了你们的一切!”
聂扬威气得差点冲向乔岸波,但这时听到铁红焰开口说话了,他便没冲过去。
铁红焰问简良:“简庚员,他们两人都为你做过事,你承认吗?”
“承认。”简良看起来比较平静地说道。
铁红焰直接问:“其实谢汇说的话也算是证明了那个杀手并不是你雇佣的,简庚员,你以前是否曾经亲自或者指使他人杀人导致要被你杀的人已经丢掉了性命?”
简良说道:“代族长,既然你问了,我便会将事实说出来,我本人至今为止不曾杀死过任何一个人!我是指使过别人杀人,但我仅仅指使过乔岸波一个人杀人,而且,如今可以证明,他并没杀成。也就是说,虽然我曾经指使人杀人,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被我指使的人杀死。不仅我是这样,我家里人,沙……田长老、简柔和田温都不曾亲自或指使别人杀死过任何人。”简良由于在家叫田沙“沙大王”叫习惯了,差点说出“沙大王”,不过“沙”字刚一出来就反应过来了,立即改口“田长老”。
铁红焰问:“你说你和你派的人不曾杀死过一个人,然而你的的确确曾经指使人给我下毒,是吧?”
简良道:“代族长,我是做了这件错事,如今想来甚是后悔!但我真的……真的……我恳求代族长给我个机会,让我单独跟你说出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代族长从乔岸波手中救下了我女儿,我简良不是不懂感恩的人,请放心,就算给了我单独跟你说的机会,我也绝对不可能再有加害代族长的心了,更何况我本事有限,我也完全不是代族长的对手。”
乔岸波插道:“简庚员,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耍什么诡计?”
简良立即对乔岸波说道:“我没想耍什么诡计。以前我确实做了对不起代族长的事,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是我女儿简柔的救命恩人!我连曾经让人给代族长下毒这么严重的事都果断承认了,我还能怎样?!如果不是真悔过,我又何必这么诚恳地认了某些事?我以前是不该雇你做那些事的。此刻,你不明白我是怎么想的。刚才你还认为黑衣杀手是我雇的,现在也已证明不是了。”
铁红焰问简良:“你如今果断承认你做过那些,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女儿简柔吗?”
“这是个极重要的原因,但不是全部。我真的有话需要跟代族长单独说。不管代族长想如何处置我,等我说了想说的也不迟啊。”简良说道。
铁红焰已经看出简良眼睛里的真诚,感觉他好像真有什么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的话,然而她并没立即当众表态,而是问道:“简庚员,刚才那个编号为四十六的毯子,你是否承认是你家的?”
“承认,因为这是事实。”简良回答。
铁红焰问:“你也承认是乔岸波以前送给你的?”
“是,我承认。乔岸波当时送给我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刚才那个,以前我用过,因为弄脏了一片,我便仍了。尽管我不曾注意上面的编号,但看到上面的污渍时,我就知道那正是我以前用过的那个毯子了。”简良说道。
“编号为四十六的那个毯子后来为什么会正好在乔岸波手中?乔岸波说是他捡到的,真是吗?”此事听起来显得实在太巧,铁红焰便问简良。
“我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到他手里的,我只知道,那毯子因为脏了一片,我便让手下将它丢弃了。至于乔岸波是不是捡到的,我并没看到。然而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代族长,乔岸波用来裹谢汇的毯子不是我给他的。我想,乔岸波既然曾经逼别人卖那种毯子,就应该不会主动在杀人时特意用那种毯子,否则便容易暴露他不想暴露的情况,所以,我目前我倒是相信毯子是他捡到的。”简良答道。
“那另一个毯子简柔还在用?”铁红焰接着问。
“是。”简良道。
“看来你们是真都没注意到编号了。”铁红焰道。
简良回答:“的确如此,我们都没注意。”
铁红焰突然问田温:“你父亲和你妹妹都说出了很多情况。你说你衣服坏了那日,你拦住全六他们三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田温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看向了田沙,然而田沙正在微微低着头思考。
田温想,简良和简柔都说实话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觉得此时如果再不说实话,一定对整个芒岩殿不利,搞不好还会打乱他们做事的节奏,于是他说:“就……就是让聂扬威好离开。”
聂扬威听了,怒视田温。
“你帮聂扬威拖延时间?”铁红焰问。
“是。”田温道。
铁红焰继续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跟我说那三个追他的人对他有威胁,让我帮他。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跟他是朋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帮他了。”田温道。
聂扬威怒道:“田温你瞎说什么,找死啊?”
乔岸波忍不住讽刺道:“真没见过这么嘴硬的人,这么多人都证明你是直接杀蓝浩旋,间接杀我妹妹的凶手了,还不承认,脸皮厚得切都切不到底!”
聂扬威这一次终于没忍住,突然间迅速冲向了本就离它不远的乔岸波。就在聂扬威刚接近乔岸波,差一点就要碰到他的时候,聂扬威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之后继续痛苦地大叫着。
与此同时,乔岸波也倒在了地上,上腹部的伤口流出了黑色的血,染了衣服。他躺在地上笑道:“他竟然主动给我这样的机会让……让我亲手杀了他,给我妹妹报仇!哈哈!”
聂挥毫立刻过去看聂扬威。
发生这样的事,在场众人皆惊骇。看到两人并没接触到的人更是觉得此事实在太过突然。
聂扬威这些天一直住在规审殿,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兵器。
乔岸波头一天就在被铁红焰点穴定住的情况下被铁红焰的两个手下以及武寻胜彻底搜身了。铁红焰那两个手下早就把搜出来的危险物品放到了傲乾殿外的一个隐蔽之处。
铁红焰看到二人中毒严重,并没想出救治方法,便问其他人:“怎么救?”
擅长验尸者看后知道两人都已经没救了,便对铁红焰摇了摇头。
“全都?”铁红焰问。
“嗯,全都。”擅长验尸者道。
然而聂挥毫还在那里想各种办法救聂扬威。
武寻胜尚未看过两人的情况,惊讶地对铁红焰说:“那日我们明明已经把从乔岸波那里搜出来的危险物品全都拿走了啊?!代族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太危险了!”
铁红焰说:“他们两人也跟我说你们对他进行搜身搜得很彻底,我绝对相信你们已经极其小心谨慎了,这种事也跟你们的性命相关。这兵器应该是从乔岸波的身体里出来的,你们搜不出来的。”
接下来乔岸波的话便证实了铁红焰的说法。
乔岸波躺在地上看了一眼聂挥毫,用仅存的气息说:“我体……体内的毒石冲出了……覆保层和隔绝层……打进了他的身体……他……他已经死了,这毒……没救!哈哈……亲人离去的滋味……还……不……不错吧!”言至此处,他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妹……”
乔岸波话没说完便断了气。
聂扬威也没了呼吸,聂挥毫虽然已经气到快要爆炸,但为了救人暂时没空理乔岸波,依然疯狂地给聂扬威点穴,运功以及往出挤毒血。
酒馆来的其中两个人因没想明白为什么毒石能藏在体内,发出来还能置人于死地,便用极低的声音议论了起来。
其中一人道:“他体内有毒石,自己就不会中毒吗?”
另一人说:“就是啊,如果他自己不会中毒,为什么打到别人身体里后别人会中毒?”
之前说话的那人道:“真是什么事情都有,也真够可怕的。”
另一人说:“反正咱们也不懂,还是不说了。”
“嗯,你说得对,不说了。”
事实上,乔岸波自然不是主动将毒石藏在身体里的。当年,他为了救妹妹乔广冲被这颗极小的毒石打中了。
这毒石外面有一种称为“覆保层”的东西。覆保层是包在这种毒石外的一种保护膜,使用毒石者在往出发这种毒石之前,需要先用学习过的特殊方法迅速去掉毒石上的覆保层,那方法可以保证发毒石者不中毒。
当年向乔岸波发毒石者是用这种毒石的新手,根本不熟悉,发之前忘了用特殊方法先去掉毒石外的覆保层了。
毒石打入乔岸波内后,覆保层正好一点都没破损,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侥幸,他并没中毒死去。
乔岸波请到一位高人,想让那人替他取出体内的毒石。然而那人告诉他,这毒石的覆保层跟血液接触后会变得比以前容易破损,根本不能乱动,就算把毒石周围的那块肉都挖下来,过程中那毒石的覆保层一样会破损,能瞬间使他中毒。就算他平时正常生活,稍有不慎,覆保层也可能脱落,导致他中毒。
乔岸波问那人,一旦中毒会怎样,该如何解毒,那人告诉他,这种毒石甚是厉害,他还没听说过解毒之法,只要中毒,人便很快身亡。
乔岸波问那该如何是好,那人对乔岸波说,他被毒石打中后侥幸没中毒,要想保证以后也不中毒,就无论如何都不可从身上取出这毒石,还要赶快服用一种奇药,服用后,毒石的覆保层外便会形成隔绝层,隔绝层能够防止覆保层破损,这样便可保证正常生活甚至习武时用力或做大幅度动作时,他都不会中毒。隔绝层很难弄破,除非他故意用内力将毒石逼出体外,如果他真用内力逼出毒石,他也会中毒而亡。服奇药形成隔绝层后,他依然不可用任何方式将毒石往出取,一旦往出取,他便一定会中毒而死。
于是乔岸波按那人说的方法做了,服了奇药,后来果然一直没中毒,只是他此后只能带着这颗毒石生存了。
那个时候他妹妹乔广冲还没中那种毒,在乔广冲中毒之后,乔岸波再次寻找那高人,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后来在规审殿上,当聂扬威突然迅速冲向他,差一点就要碰到他时,他用内力从腹部逼出了毒石,将其打入了聂扬威的身体。然而,毒石冲出覆保层和隔绝层,自然也会使他自己中毒。
乔岸波这一行为并非偶然出现,其实他知道聂扬威杀了蓝浩旋时就想亲手杀掉聂扬威了。
乔广冲死后,乔岸波之前一直为其努力的事没有了,他以前的动力也崩塌了,他觉得自己能否继续活着以及可以在世上再活多久已经不重要了,他彻底不怕死了,也不再怕被人威胁。他甚至想过如果他死去是否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妹妹,但他当时并没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觉得他所认为的害了他妹妹的仇人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至少也要报复一个人才能去到那个世界见他妹妹。午夜半梦半醒间,他想象着两个世界,想得近乎疯狂,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如果连一个仇人他都没去报复,等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就还会有人害他妹妹,以为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把他们怎样。虽然那一切都只是他莫名其妙的想法,然而他真的信,他相信他必须至少亲手杀一个被他视为仇人的人,才能保证到了那个世界,不再有人敢害他妹妹。除此以外,也不知为什么,他还坚信自己必须中毒而死,这样,他妹妹在另一个世界才不会再次遇到可能中毒的事。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的死法,可以对他那已经去了另一世界的妹妹构成影响。
那次他将简柔迷昏后装进袋子里带走,是想带她去一个偏僻之处,用她的命将简良以及简柔其他亲人引过去,然后当着她的亲人们杀了她,看他们痛苦,接着在那里想办法杀了简良,因为那时候他误以为乔广冲是简良派人害死的。
那个时候乔岸波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杀了简柔和简良后他有办法不死,他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聂扬威,如果杀了简柔和简良后当场就有人要杀死他,那么他便在别人杀死他之前用内力逼出毒石,让自己中毒而亡。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在带走简柔的过程中竟被铁红焰这样的高手点了穴道,又带到了傲乾殿。这件事使他曾经对铁红焰起过恨意,但这恨意持续的时间非常短。他被点了穴道后连动都不能动,当时也不可能对她怎样。他将一些事跟铁红焰说过之后,铁红焰对他说被他视为仇人的人本来就有问题,就该受惩罚,也一定会受惩罚,这听得他心里舒服多了。跟铁红焰说着说着,他便已认为其实铁红焰不但不是他该恨的人,而且从某个角度看算是能帮他报仇之人。其实铁红焰并没刻意在他面前表示可以帮他报仇的意思,只是表示要按规矩办事,有的人本来就已经做了错事,受罚是必须的。若是以前,被人抓到点穴后,就算是他发现铁红焰也许能帮他惩罚他的仇人,他心里也不会变舒服多少,还会认为铁红焰可能会对自己重罚,就算他改变不了什么他可能也会想办法对铁红焰耍些花招。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时乔广冲已死,他也已经连死都不怕了,那种心态便已不同,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有某些想法了。这个时候乔岸波已经觉得,在铁红焰的帮助下,如果能在规审殿那种场合揭发他仇恨的如简良这种庚员以及如聂扬威这种长老的孩子,其实是特能让他解气的事,哪怕他自己也会被惩罚甚至因此而死。他还想,不管规审殿的人有没有准备让有势力的仇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会想办法亲自用体内的毒石要了某个仇人的命。他也明白,想要用内力逼出体内的毒石要别人的命需要条件。比如在被铁红焰带到傲乾殿问他话的那种情况下,他一直都是被定住的,他就根本不可能用内力逼出毒石。就算是在他能逼出体内毒石的情况下,如果他想通过逼出毒石来杀的人离他不够近,那他也是杀不了那个人的。因此他心中暗暗决定到了规审殿当众揭发了他的仇人,把想说的话说痛快后,便找机会接近某个他的仇人,逼出毒石亲自杀了仇人。
他原本是想对简良下手的,但在规审殿上得知那个放蛇身拱的人根本不是简良雇的,而是谢汇雇的,而且谢汇也仇恨简良,他便决定对聂扬威下手了。尽管以前为简良做事的日子他曾经有过压力很大的感觉,但在他心里,最大的仇人是导致他妹妹乔广冲死亡的人而不是给他自己带去困难的人,因此他最恨的人便成了杀了蓝浩旋的聂扬威。虽然他也仇恨误杀了蓝浩橙的谢汇,但他觉得如果聂扬威不杀蓝浩旋,就没有后面蓝浩橙的事了。
令乔岸波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试图找机会接近聂扬威的时候,聂扬威竟突然自己接近了他。当时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也算是说痛快了,见聂扬威靠近他,他丝毫都没多想,便立即用内力逼出了体内那颗毒石,将其打入了聂扬威的身体,杀了聂扬威,也杀了自己。
聂挥毫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叫不醒聂扬威了,便过去看乔岸波,发现他也已经没了气息。他猛地砸了一张桌子,对铁红焰说道:“虽然我早就不想要这个混蛋了,但他是条命!代族长,你要是不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人把他带到规审殿,他会死得这么惨吗?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全六道:“他杀了人!”
铁红焰没再说什么,看着聂挥毫将聂扬威的尸体抱起,和他的手下一起往外走。她知道聂挥毫曾经包庇聂扬威,甚至让张客洲和牛果沛谎称看到了聂扬威,还拿乐愉的黑藤钩找过她,但总的来说他的行为还算没对这件事构成太严重的影响,聂挥毫倒是也没因为这件事指使人杀人。铁红焰当时考虑到大局,又考虑到族长铁万刀,明白目前处在长老位置上的人她这个代族长还不能轻易去动,她并没直接让人拦住聂挥毫对他怎样。大家都已知道杀害蓝浩旋的凶手就是聂扬威,而这个凶手也已不在人世了,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三人想要给蓝浩旋讨个公道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铁红焰没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谭丝执、全六、计懂字和范琴畅也没什么表示。
聂挥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愤怒地看了看张客洲和牛果沛,喝道:“你们两个滚出铁仓廷吧,老子懒得收拾你们,两条贱命,免得哪天又有多管闲事的人替你们报仇!”
吓得很厉害的张客洲和牛果沛想借着聂挥毫这句话赶紧离开规审殿,于是跪在地上向铁红焰、谭丝执、聂挥毫等人叩头不停地说他们做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并且以后都不再踏入铁仓廷了。接着二人便问铁红焰他们是否可以离开了。
铁红焰由于之前对他们说过“如果你们上次说了谎,那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但如果这次你们不再说谎,上次的事就可以不再追究”,而且他们听了这话后也算是没再说谎,她自然也不能再追究他们了,便同意他们走了。
张客洲和牛果沛又叩了几个头表示感谢,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规审殿。经过聂挥毫身边的时候他们跑的速度尤其快,都没再敢看聂挥毫。
聂挥毫抱着聂扬威的尸体都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铁红焰说:“代族长,如果族长知道你跟蓝甲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啊!”
在场的人们听了都是一惊。
铁红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听简良立即说道:“聂长老,不可因为聂扬威的事污蔑代族长啊!”
全六先是瞪了一眼聂挥毫,然后看了看计懂字和范琴畅。范琴畅对全六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计懂字,又对他摇了摇头。
聂挥毫皱眉对简良道:“你说什么呢?”
简良说:“聂长老,你看代族长为蓝浩旋讨公道,就因为她姓名里有个蓝字,你就想起蓝甲人了,就试图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好使聂扬威杀人不用承担后果,然而你根本就没办法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你最近总是惦记着蓝甲人,是不是可以说你跟蓝甲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话还不是张张嘴就说出来的?”
谭丝执道:“蓝浩旋是铁仓人!”
聂挥毫更生气了,他本想接着说些对铁红焰不好的话,但听简良那么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过冲动了,再多说些对铁红焰不好的话肯定对他自己更不利。他想把话收回来,但聂扬威刚刚离世,他头脑有些乱,觉得实在不好收,只好说:“简庚员你做错了事准备受罚,就不要拖我下水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恨’可能就是因为有关系啊!”说完他便迅速转身,抱着聂扬威的尸体,带着手下离开了。
铁红焰听他们说话时一直面无表情,这时看着聂挥毫等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接着转过头问简良:“聂长老还曾试图证明蓝浩旋是蓝甲人吗?”
简良道:“是。”
“真是好笑,他也不想想我有多恨蓝甲人,要是蓝浩旋是蓝甲人,我还可能给她讨公道吗!”铁红焰道。
全六道:“代族长,大家都知道你恨蓝甲人,我们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请你帮一个蓝甲人讨公道啊。”
铁红焰道:“就是啊,真不知道聂长老是怎么想的。”
接着她问简良:“聂长老之前跟你谈过这些事?”
“他本来是想找田长老谈的,然而田长老最近实在太忙了,还经常不在芒岩殿,他就跟我说了。”简良回答。
铁红焰问简良:“后来你告诉田长老那些事了吗?”
简良愣了一下,说:“代族长,那些都是我决定的。”
这时田沙道:“代族长,他都告诉我了,我都是知道的。”
简良深情地望着田沙的双眼说:“你平时那么忙,顾不上这些事。你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田沙也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就是知道,什么叫给自己找麻烦?你是了解我的啊,你觉得这个时候我有可能装不知道吗?”
简良很是感动,叹了口气,说:“我倒是真的希望你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的事明明都是我做的,做之前我也没问过你,我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啊,你何必呢?”
田沙道:“我知道后也没跟你说不该如何啊,这明明就是我的问题,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你,就跟我有关系!”
谢汇虽恨简良,但看着田沙跟简良对望的样子,听着他们的对话,立即感受到了二人之间深深的爱,想起了他深爱的蓝浩橙。
谢汇思绪飘舞:如果……如果我跟她……在那个山谷一直生活下去,到了他们这般年纪,一定也还是这样深深爱着对方。那个山谷……有我在外面见过的云卷云舒,有我在外面没见过的奇花异草……那里的鸟语虫鸣就像天外的歌声,我们的欢声笑语就像心里的歌声,歌声交汇,悠长,好像,好像就这样唱着,唱了一生……在梦里。走出那个山谷本来也没什么,人世间本就有太多的进进出出,太多的来来去去,徐徐,匆匆,本就平常,然而那一次,我们,都出了山谷,就再也回不去了。我记得当天,从山谷走出时,我看到地上的影子,清晰,那日,阳光明媚。如今看来,那影,那光,都是过往。金曜楼,我本想绕着问出她的意见,想着一个开始,却不知那里是她最后一次跟我说话的诀别之所。我雇的杀手,为了杀我让他杀的人,放了蛇身拱,杀了我最爱的人。是的,我雇的,杀了她……我,杀了她……之后,已经再也不能睁开双眼的她,来到了我以前住过的地方,我曾经在梦里带她来过的地方……
谢汇想着想着,精神恍惚,好像看到了背后带着光芒的蓝浩橙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早就注意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附近地上立着两个带黄色金属光泽的锥状物,那两个锥状物本是以前为了放置一种器物而固定在地上的,后来那个器物被移走了,那两个锥状物并没被弄下来,因为移走只是临时的,以后那个器物还要放回这里。
他有一种幻觉,突然间感到那锥状物的黄色金属光泽好像是被阳光染出来的——正是那日他离开山谷时那明媚的阳光。他觉得那金属光泽中一定有另一个世界,便看着他因精神恍惚眼前浮现出的那个背后带着光芒的蓝浩橙,好像在问她是不是从那个世界而来。他看到蓝浩橙并没有反应,便有一种与另一世界交流的无力感。他便想:既然如此,我便让那个世界进入我的头脑,让我的头脑融入那个世界。如果我用这样的方式,用侧着头的姿势,为你“叩首”,你是否能感应到?我不会求你原谅,这根本就无法原谅……
谢汇满脸泪水,突然跪在地上,猛然将自己一侧的太阳穴重重地撞向了地上离他较近的那个有黄色金属光泽的锥状物——以他能用出的最大力气,用侧着头的姿势,向他眼前浮现的那个背后带着光芒的蓝浩橙“叩首”。于是,那带着黄色金属光泽的锥形物,插进了他的头部。
谢汇一声凄厉的叫喊后,在场的人赶紧想办法救他,然而,他很快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皮得亮大哭,不停地叫着“二哥”。之前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田沙和简良那里,虽然他是当时离谢汇最近的人,却因没料到谢汇会那么快突然用头撞向地面上的锥形物而没来得及阻止他。
不光是皮得亮当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田沙和简良那里,其他人亦如此。谢汇的举动确实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皮得亮觉得规审殿里的事已经跟他无关,便要带着谢汇的尸体离开,跟铁红焰说过后,她便派了人护送他。
简良因为之前做了那些错事,要被关在规审殿里了。
简柔之前装作受伤欺骗铁红焰他们,还曾经包庇聂扬威,必须受到惩罚,她便不再是月央了。
田温也欺骗了铁红焰他们,也包庇了聂扬威,因此他同样也不再是月央。
在场的一些其他人告辞离开后,铁红焰决定听简良跟她单独说话。她觉得武寻胜之前应付那些事已经很辛苦,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简良深情地望着田沙说:“你带两个孩子回芒岩殿吧,我知道该怎么对代族长说。”
田沙深情地望着简良,道:“你……我……嗯。”
田温问简良:“爹,你真的要把我们的事说出来吗?”
简良回答:“是啊……那么多事都已经说出来了,原因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代族长救了简柔一命,是我们的大恩人,爹觉得代族长是可以相信的人。以后,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逼你和简柔做你们不喜欢的事了。”
简柔道:“爹……”
接着,田沙便带着简柔和田温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看简良,简柔和田温也回头看了看简良。
简良道:“都不要回头了!”
三人依旧没转过头去,都看着简良。
简良立即说道:“我们都向前方看吧,人生不能总回头,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向前走吧!”
田沙“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立即出了规审殿。简柔和田温也跟着出去了。三人在走出规审殿之前都再也没回头看。
【第一百四十章】
虽然铁红焰并不认为这个时候简良跟她单独谈话会对她下手,但是为了保证安全,在其他人的建议下,她也不会与简良在同一房间内交谈。
铁红焰的几个手下将简良带到一个房间里进行了搜身,确定了他并没携带能伤人的东西。
其中一个铁红焰的手下对她的另一个手下说:“简庚员应该不会那么巧像乔岸波那样体内有兵器吧?”
简良听了说道:“没有。乔岸波那种情况太少见了!你们放心,代族长救了我女儿,我不会加害于她的。”
接下来,简良被带到了一个门上有小窗的房间里,坐在里面,门上上了锁。铁红焰则坐在那个房间外,可以通过门上的小窗观察到简良的状态。几个铁红焰的手下都在另一房间里等着她。
简良和铁红焰只要都不大喊大叫,那些人在另一个房间里是听不到二人的声音的,但如果出现什么特殊状况,铁红焰只要大声喊,他们就能听到并迅速赶来。在铁红焰与简良开始交谈时,二人附近已经完全没有其他人了。
铁红焰说道:“简庚员,现在只要不大声喊,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你要单独跟我说什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