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献宝吧,我们打个商量,把这玉凤凰还给散宜生,让他继续撞怎么样?
子受思来想去,觉得没问题,继续撞还能试探散宜生的立场。
如果散宜生是暗通姬昌有反心的周臣,肯定会犹豫,毕竟还得为西岐效力,不可能就这么死在殿上。
不管他死不死,别人不知道他是周臣,而自己这个君王如此逼迫,常人只会骂自己昏君,逼死了忠臣。
如果散宜生忠商,那问题也不大,即使发自内心毫不犹豫的想要撞柱,以子受并不怎么样的物理知识,也知道这个距离,撞不死人。
这可是木头柱子,假设是无尖角的接触面,散宜生想撞死,必须弯躬低头与接触面呈近90度,拉开一些距离冲刺,发全力撞之,才可能死亡,否则最多也就是脑震荡。
脑震荡之后....就交给钱保促进大商外科医学发展吧,顺便研究研究开颅手术什么的。
子受不管伯邑考了,你等等再献,让他撞!
两年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
他从闳夭手中拿过玉,亲自交到散宜生手中,淡淡道:“卿继续撞。”
散宜生:“......”
这纣王不按常理出牌啊!
以纣王这些年所展露出来的一切,不可能逼死最死谏的忠臣!
他不要名声了?
如果子受知道,必然可以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被你猜中了,我还真就不要!
散宜生最终还是撞向了柱子,不出子受所料,无事发生。
甚至因为没有冲刺加速度,连脑震荡都没有。
不过散宜生也没有起来,额头渗着血,躺在地上装晕。
“带下去,让钱保亲自治疗,等他醒了,便告诉他,这根柱子朕给他留着,随时可以来撞。”
子受坐了回去,当真畅快,昏君真爽啊!
散宜生被抬出了九间殿,虽然头上还流着血,但不少人都发现了他的迟疑。
这一迟疑,却是让人看出了问题。
真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怎么会犹豫呢?
闻仲虽然不知道散宜生暗地里是周臣,但他很是看不上眼,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不过是想以此求得晋身之资。
陛下带醉上朝是为了警醒大臣,你又懂什么?
闻仲一甩袖袍,上前对着伯邑考道:“公子纳贡何物?”
伯邑考道:“这第一宝,便是白面猿猴,白面猿猴虽是畜生,却会三千小曲,八百大曲,能讴筵前之歌,善为掌上之舞,真如呖呖莺簧,翩翩弱柳。”
有人领着白面猿猴出列,伯邑考指着猿猴详细介绍道:“此猿乃千年得道之猿,修得十二重楼,横骨俱无,故此善能歌唱,又修成火眼金睛,善看人间妖魅。”
群臣听得云里雾里,理清思路后,觉得没什么厉害的。
害,不就是能跳舞能唱歌的猴子嘛!
西园多得是,虽然唱不出声,但西园的猴子通人性,能上山摘果子!
你一只猴子能歌善舞有什么用?
西园猴子每隔月余就会开放领养,百姓能带着领养的猿猴一同上山,采摘野果改善生活,这才是社稷之功啊!
有了对比,大臣们越发看不上白面猿猴了。
伯邑考没辙,西岐称得上宝物的东西也就这些,他也变不出别的。
而且他有自信,等白面猿猴表演一番,群臣必然惊叹,更何况,献宝只是其次。
“只需要有人击罄,白面猿猴便会随声歌舞。”
闳夭出列道:“臣善于击罄。”
子受点头示意。
子受算是明白了,联系原著中闳夭是周臣,他极有可能是和散宜生一伙的,刚才趁机抢玉凤凰,不就是在给散宜生解围吗?
我倒要看看你要玩什么。
闳夭击罄,有节奏的声音传遍整间九间殿。
白猿随着节奏轻敲檀板,宛转歌喉,音若笙,满楼亮,高一声如凤鸣之音,低一声似鸾啼之美。
愁人听而眉皱,欢人听而抚掌,泣人听而止泪。
“哈哈哈……”
所有人都看向了闳夭,这个笑声不合时宜,无比刺耳。
子受问道:“为何发笑?”
闳夭道:“我笑这九间殿虽阔,却无一人!”
子受一惊,这操作貌似有些熟悉啊。
他应道:“满朝文武具在,为何无人?”
闳夭道:“陛下带醉上朝,竟无人劝谏,有忠臣以死直谏,群臣不仅不阻拦,反而任其撞柱,这可称得文武?”
闳夭一席话,让朝臣有些愧疚,是啊,陛下都带醉上朝半年了,虽然都习惯了,可习惯了就能不再劝谏吗?
再怎么习惯,他们也知道这不是君主应该做的事情啊!
刚才没有阻止散宜生也是事实,虽然散宜生犹豫了,可能别有用心,可终究还是撞了柱子。
子受灵机一动,道:“万年、杨任、伯夷、钱保,机深智远,非伊尹、傅说不可及,张桂芳、黄飞虎、苏全忠、姜文焕,勇不可当,虽柏鉴、刑天不可及,商容为丞相,闻仲为太师,晁雷为水师提督,晁田为马上将军,费仲天下奇才,尤浑世间福臣,为何称不得文武?”
草!
说着说着,子受自己都骂起来了,满朝文武一个比一个牛逼,随口叫上名字的就有这么多,还有一大堆没提到的呢!
闳夭笑道:“此言差矣!此等人物,不过如此:万年可治无发之疾,杨任可念祭文吊丧,伯夷可谴猪修路,钱保可剖人心腹,张桂芳可鸣金收兵,黄飞虎可与蛮夷为伍,苏全忠可为土方之主,姜文焕为余吾戎先祖,商容可使关门闭户,闻仲可使引雷击筑,晁雷可教人游泳,晁田可赌马致富,费仲称为直谏诤臣,尤浑呼为才德双全,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
子受心中暗叹,击罄骂纣,昏庸值来了!
改明儿就把这事改变成戏曲,咱们唱起来!
闳夭又道:“宫中多有妖孽,白面猿猴既然火眼金睛,善看人间妖魅,不知殿中可有妖物?”
说完,就将手中击罄木槌一扔。
那白面猿猴竟是蹭蹭跑到了侍席,往前一撺,劈面抓向妲己。
闳夭闭上眼睛,这样一来,便是死了也值了。
用自己一条命把纣王以及满朝文武拉下水,大损名誉,还成功指认妲己为妖妃,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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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猿猴刚靠近,就被早有准备的子受一拳打倒。
虽然闳夭的事情原著中没有,但这一出,他记得很深刻。
妲己可是自己老婆,能让你一只臭猴子动手动脚?
可惜,就是没脱衣服,如果闳夭来一出裸衣击罄骂纣,那噱头也有了,不愁不流传出去。
正待这么想的时候,有一人出列,脱了衣服。
子受先捂住妲己眼睛,再定眼一看,太颠。
他记得太颠和闳夭、散宜生、南宫适被誉为文王四友,南宫适在西岐,散宜生、闳夭则已经大骂开口,悍然跳反,太颠还会远吗?
群臣捂眼,闳夭也大为奇怪。
这次是他们的内部活动,太颠虽然年轻时与他们几人交好,可后来投了商,就没什么联系了。
闳夭想了想,太颠这些年和自己一样,不得重用,难道是因为郁郁不得志,决定和自己等人一样投身西岐了?
这可是大好事!
太颠却是走到闳夭面前,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郎朗道:“兄弟如衣服,君主如头颅,衣服破,尚可缝,头颅断,怎可续?”
“今日衣服要断我头颅,那便当殿弃衣,证我清白!”
太颠无愧其名,太过疯癫。
衣服还在地上,就这么浑身赤果着,当殿转了一圈,仿佛在唱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闳夭有点搞不懂,到:“你为清白?谁为污浊?”
太颠直直看向他,道:“你。”
太颠道:“你不识明君,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轻信谣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群臣,是腹浊也!”
“你、我、散宜生、南宫适皆是幼时与西伯侯相交莫逆,如今西伯侯引异族攻商,西伯侯之心路人皆知,你不思相劝,反而怀有异心,名为商臣,实为商贼,便是连这颗心,也浊了!”
“我太颠耻与你等为伍!素闻比干剖心,闳夭你可敢在这大殿上剖开心腹,取出黑心,证自己清白?”
子受听到比干两字,才想起这位快被忘掉的老王叔。
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一直没消息,看来没怎么闹腾,那就随他去吧。
群臣听着听着,感觉到不对劲来,猛地放下手。
闳夭、散宜生竟然与姬昌相交莫逆?
加上今日朝见的伯邑考,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里头,可就有的说道了。
忠臣?直谏?这俩人都是西伯侯的忠臣啊!
两人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诋毁纣王的名誉,从而施压,营救姬昌。
这时候,子受也感觉到不对味了。
散宜生、闳夭这一套组合拳,加上白面猿猴辨识妖孽,按理来说,昏庸值是妥了。
可太颠蹦出来,一切都变了。
直接揭露了散宜生和闳夭卧底的身份,立场变了,两人不再是忠贞的商臣在劝谏,而是身怀异心的商臣在诋毁。
不过问题不大,也就是群臣和诸侯贵族知道其中的事情,平民百姓还是不懂。
只要自己将这一层关系,以及太颠的言辞隐瞒下去,击罄骂纣的剧本还是能上台演出,传播到百姓之间。
想来编曲的人应该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剪切一下,不难。
子受开口道:“将闳夭拿下,饿上三天,上炮烙之刑。”
镇殿将军方相、方弼立即出手将闳夭拿下,这人竟敢骂他们是酒囊饭袋?
他俩是当今朝歌最出名的足球守门员好吗!
两米多的身躯站在门前就是一股无形威慑!
子受又道:“将太颠也拿下,当殿脱衣,成何体统?”
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太颠,这个原著中极有才能的周臣跳反当了商臣,还当殿怒怼闳夭,必然得到群臣好感,不太好办,只能先放着。
太颠大笑着出了殿,他原本是倾向西岐的,但他在朝歌为官的几年里,看到了天下的改变。
虽然不得重用,有些不得志,但这重要吗?
他所学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造福天下,为了安定社稷?
现在在纣王的统治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为什么要反过来相助西伯侯?
即使所学隐在胸中一辈子,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他也愿意啊!
忽然,子受又想到了胶鬲。
胶鬲不会....也跳反吧?
他认真想了想,不可能。
胶鬲在围猎上和姬昌眉来眼去,又在离开朝歌时暗访姬昌,怎么可能跳反嘛!
先将刚才的事情压下去,子受勾勾手,问向伯邑考:“这第二件宝物是什么?”
伯邑考低着头,太颠将计划好的一切都破坏了,原本散宜生、闳夭都在暗处,无人知晓他们和西岐的关系,天衣无缝,现在西伯侯旧友的身份暴露,完全被动了。
他不得不感叹纣王果然好深的城府,竟然说反了太颠,而且当殿遭受刁难,刁难的臣子都是西伯侯故友,竟还能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
伯邑考决定静观其变,走一步是一步,取出一物,恭敬道:“此宝名为醒酒毡,如果人醉酩酊,卧此毡上,只需片刻便会醒来。”
群臣们纷纷感叹,这真是个宝物,还是急需的宝物。
有了醒酒毡,纣王哪怕宿醉也能上朝了。
散宜生虽然是西伯侯旧友,可能别有用心,但他说的也没错,带醉上朝,影响确实不好,都半年了,也该改了。
“陛下可试之。”
杨任急切出言道,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失职。
这么个大污点,就得一直喷,喷到陛下改为之,当初怎么就放弃了呢?
“请陛下醒酒!”
群臣也应和道,唯有闻仲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群臣们觉得,太师大概是被骂了不开心,太师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没有当朝把那两个怀有异心的臣子砍了,都已经算是有所收敛。
子受遣寺人将醒酒毡拿来,放在座上,随即大呼道:“嗯,当真有用,朕酒醒了,果然是宝物啊!白面猿猴冒犯之罪,便以此物相抵,若是第三件也是奇物,必有重赏!”
子受记得,第三件宝物是黄帝的自行...不对,七香车,也是最为名贵的宝物,稍作封赏,比如女装什么的,就能将伯邑考留在朝歌刷昏庸值。
这样一来,软禁姬昌,又留下了伯邑考,大加羞辱,这不就相当于质子吗!
西岐那边的昏庸值绝不会少。
伯邑考还未开口,闻仲出列,道:“老臣识得此物,醉酒之人卧此毡上,只需片刻,便会云雾升腾,自然醒来。”
子受下意识道:“太师说的没错,朕现在极为清醒。”
群臣却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云雾升腾。
刚才没有云雾升腾啊!
闻仲转而问向伯邑考:“若是毡上没有云雾升腾,是何意思?”
伯邑考仍旧没有抬起头,应声道:“那便是没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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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受听到伯邑考的话,瞬间就不那么清醒了。
醒酒毡还自带测酒朝功能的?
闻仲老神在在的退回列中,捋了把长须。
半年了,也够了。
他不得不感叹师祖通天教主的神机妙算,圣人不愧是圣人,若没有师祖点拨,他恐怕到现在都不会明白其中玄妙,反而还会打乱陛下的妙计。
带病上朝的崇侯虎明白了。
不醉,装醉....
醉不醉已经不重要了,这是一盘大棋啊!
早在半年前,他就对纣王醉酒上朝有所猜测。
以陛下的英明神武,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醉酒状态下,又怎么可能思路清晰的处理政事?
那时候他就觉得,纣王可能是在以醉酒警醒群臣。
可现在想来,那只是第一层。
一次醉酒、两次醉酒,可以警醒群臣,连续半年醉酒上朝,那就是更进一步的考验群臣了。
群臣是否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尽职尽责,依旧苦心上谏?
很显然,臣子们给出了一个并不完美的答案。
就连杨任这种传奇级别的喷子,也没能坚持下来,反而......习以为常。
这就是最坏的地方啊!
今天只是酒醉上朝让大臣们习以为常,那若是以后呢?
以后如果有一些纣王自己都没发现的毛病,大臣们习以为常后,那不就一辈子都改正不了了?
崇侯虎猜测,这次之后,陛下必然以朝臣失职为由,设立新的官职。
而那些官职的首要任务,便是监察,负责纠察、弹劾、肃正纲纪。
人人都有失职的时候,人们又往往最容易忽略自己的缺点,这时候,必须有一个群体站出来,指出一切。
崇侯虎偶然瞥见殿中大柱。
不....
还没完!
散宜生以死直谏的内容是什么?
劝说纣王更改醉酒上朝的恶习!
刚才闳夭发难的源头又是什么?
说满朝文武无能,见纣王醉酒上朝不行劝谏!
可现在,追根究底,纣王他根本就没有醉啊!
刚刚吵吵嚷嚷,连衣服都脱了,赤身互骂,到底图什么?
如此谏言、谩骂,忽然对臣子失去了意义,但对纣王而言,却不一样了。
醉酒上朝辨忠奸。
如果没有装作醉酒上朝,怎么能看出散宜生与闳夭的龌龊心思?
又怎么看出朝中还有太颠这等不受重用的忠臣?
招贤馆是好,不问出身只问心迹,所以才引入了萧升、曹宝这等有道高人,西园七校尉这等山野妙人。
同样也引入了散宜生这等身份不明,身怀异心的乱臣。
可即使怀疑,也不能明着调查,毕竟招贤馆中更多的是一心为商的忠诚之士,既然已经说了不问出身,就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然而也不能让这种乱臣久在朝歌,保不准,就会在某天突然暴起。
只有醉酒上朝,故意找出一个由头引人攻讦,几番操作之下,让有心人们连成一片,才能像今天一样,一举识破一切。
一出计谋,准备半年,陛下当真...算无遗策.....
低头不语的伯邑考,冷汗直冒。
事情已经摆在明处,别说崇侯虎,就连尤浑恐怕都能猜个三成,更何况是深陷局中的他呢?
伯邑考只觉得朝歌就像是一个大笼子,早在半年前就布置好了一切,等着自己来钻。
那上首看不出表情纣王,宛如九幽一般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那就是最强大的猎手啊!
这下宝物基本算是白送了,闳夭、散宜生多半也得折在朝歌。
甚至就连被囚羑里,什么都没做的姬昌,身上也平白多了几处污点,坐实了暗通友人诋毁君王的锅。
说不准就连自己,也难以回到西岐。
九间殿中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凉凉。
每个人都觉得心中凉凉。
大臣们发现了自己的失职,伯邑考觉得救父无望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就连在众人眼中,智珠在握掌控一切的子受,实际上.....
半年啊!
足足半年,隔三差五就得给自己泼一身酒,还时不时得挤出几个酒嗝,我容易吗?
没了,全都没了。
看着朝臣的表情,子受就知道这群人又在乱想了。
他真的没办法,一开始,他是想真醉。
可这时代的酒,根本醉不倒他,喝再多,也就多上几次厕所。
他不是没想过发明高度酒,可高度酒用处太多,万一给大臣们带歪了呢?
本以为一直装模作样不会有问题,谁知道伯邑考带来个酒精测试仪。
子受也只能感叹,周人不愧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第三宝是何物?”
子受快速转移话题,群臣这自责的模样看着膈应,快点进入下一个环节。
伯邑考将头又低下了几分,道:“这第三宝为七香车,乃轩辕黄帝破蚩尤于北海时所遗下,若人坐上面,不用推引,欲东则东,欲西则西,乃世传之宝。”
还有这等宝物?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点好奇。
伯邑考命人将七香车抬入大殿,仔细一看,不愧是轩辕黄帝座驾,四四方方,挺好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四个轮子。
四轮车?
所有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玩意是用来祭祀的啊!
两轮车只能依靠两个轮子与前方牛马保持平衡,所以很不稳当,舒适性比四轮车差的太多。
但四轮车四个轮子定死了方向,以至于不能转向自如,谁家出门是一直走直线,一条道走到黑的?四轮车更差劲,根本不能拿来代步。
所以如今出门,要么就是两轮车,要么就是轿子。
而伯邑考所献的,却是四轮车,还是不需要牛马牵引,欲东则东,欲西则西,可以随意调转方相的四轮车。
子受双眼发亮,对这辆封神里的AI全自动七香车,他期待很久了。
明知道出游最容易赚昏庸值,为什么他从陈塘关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远门?
没别的,屁股难受啊!
以当下的道路条件,再加上两轮车那奇差的舒适性,用两轮车来代步,那简直是自虐!
虐了一次谁还想虐第二次?
坐不了宝马就算了,连个宝骏都没有,出个屁的远门。
“世间上竟有如此宝物?让朕试试!”
子受已经迫不及待。
他没有忘记妲己,香车配美人:“爱妃,你也来一同试试。”
子受又轻轻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等新奇事物有些不安全,朕先为爱妃试试,如果没有问题,再共乘。”
大殿就这么大,这车还是声控的,万一停不住出车祸,可就委屈妲己了,自己得先试个驾。
妲己看了看桌上刚砸的核桃,又看了看子受起身离去的背影,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是千年九尾狐,区区七香车,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可她偏偏就是很享受这种被爱护的感觉。
朕命你往前!”
子受坐在车上,七香车启动下的惯性,他突然往后一仰。
但没有倒,因为是四轮,格外稳当。
真的动了!声控!
群臣瞠目结舌,还有这样的车驾?
当真是个宝贝!
“往左!”
七香车四轮一转,转向左边。
卧槽?
四轮车竟然真能转向,这是怎么做到的?
子受坐在七香车里,忍不住翘起了脚。
君王应该注意仪容,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可这跟他无关。
子受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坐,不然也不会特意造出椅子。
“爱妃,好玩,好玩!”
子受不忘妲己,自己是个贪玩又好色的昏君,这个人设不能出错。
商容出列道:“自古以来,天子坐车,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马,陛下贵为皇帝,高于天子,本应乘九马,然而九马多有不便,今获无马七香车,恭贺陛下!”
群臣纷纷恭贺起来,恭喜子受先生穿越大商两年半,通过自己的努力喜提AI自驾七香车!
子受咂舌,他有些挑剔:“可惜空间小了些,两人刚好,三人就有些拥挤了,而且还不能换姿势。”
“依朕之见,这七香车应该扩大车厢空间,座位改成真皮,还得做个靠枕,前阵子猎来的白虎皮还没加工吧?对,就做个虎皮沙发出来!”
“还有,这车厢不是封闭的,应该四周与顶上做成全封闭,在前方做一个拉门,或是幕帘,车厢里还得挂灯,用来车内照明,车厢四壁,也得蒙上好几层皮革,哪怕是发生了碰撞,也可对车内之人进行一定保护,更关键的是,能隔音.....”
还在恭贺着的大臣们有些不明觉厉。
沙发是什么?
普通车驾全封闭倒没什么,毕竟驾车的人在外头,可这七香车靠车内之人声控,都封闭了,还怎么驾车?
而且隔音....
外部声音听不见,陛下又怎么在车内听到外头大臣们的求见呢?
子受摇头,你们啊,路走窄了,谁说车只能代步的?
说完这番话后,子受又看向身下的七香车,这次觉得七香车有点差劲了。
缺点好多啊!
这么想来,似乎也不适合外出巡游。
声控AI平时玩玩挺有意思,真出远门了自己还得一直喊着它?
换做别人来下令也不适合,谁能和自己共乘一车?
妲己?妲己的嘴巴是用来喊这些的吗?
子受左右四顾,将群臣的表情尽收眼底。
虽然有些鸡肋,但群臣们都认为七香车是件了不得的宝物,伯邑考也很自信,毕竟是压箱底最后一个拿出来的东西。
子受了然,都觉得是宝物?
那我就给你拆咯!
“这宝物当真奇妙,可到底是何原理?”
子受翻身下车,直接将七香车翻了个面。
伯邑考:“.....”
这特么闹哪样?
这是自先祖传下来的宝物,历代西伯侯都不敢坐啊!
纣王刚坐上,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就这么对待?
西伯侯一脉,颜面何存?
子受的手在车轮上滑着,惊呼道:“原来后轮依旧不能转向,只有前头的两个轮子能自如转动。”
说着,稍一用力,将四个车轱辘给卸了。
群臣:“.....”
他们都给看懵了,这种宝贝,寻常人得了巴不得放家里供着,每日一拜,陛下怎么给拆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四个车轱辘有三个被随便仍在地上,剩下一个从殿中滚到了殿后,撞在墙上发出砰一声,才停下。
“这是悬挂系统?有减震的玩意吗?”
“这个看着有点像,应该是的。”
“这是麦弗逊加多连杆还是扭力梁?难不成是板簧结构?”
“哦哦哦,朕完全明白了!”
一路上全凭着一股子蛮力暴力拆卸,遇到掰不动的就加把力,子受总算是将七香车拆的七零八碎。
最终,还是完全没搞懂。
名词都是随口胡诌的,想到啥就是啥,反正声控自动驾驶根本解释不通。
大臣们看得瞠目结舌,好好一件传世宝贝,就变成这满地大大小小的零件了?
可他们偏偏没能阻止,听着陛下口中念叨的内容,似乎...言之有物?
貌似,真拆出了个什么东西?
也许吧....
朝臣们说不准,毕竟陛下确实会些木工技术。
“众卿家若有想要上前一观的,可自便,这七香车可是西伯侯的传世之宝呢!”
还传世之宝啊?
什么传世之宝都顶不住强拆啊!
伯邑考的脸都黑成了一片,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
特意将传家宝送给别人,那人嘴上说着好好好,是个宝物,转头就给砸了,任谁都有气。
不过伯邑考不敢吭声,今天是他着了纣王的道,半年前就开始谋划一切,输的不怨。
西伯侯一脉损这点面子,也就损了,只要姬昌还在,自己还在,只要西岐人心还在,西伯侯一脉就不会倒。
群臣三三两两出列看车,都拆成零件了,总得给纣王一个面子,应和一下。
纣王此举多半是在发泄心中不满,区区西伯侯之子,敢联合朝臣在朝会上发难?
拆了车算是好的,换个暴虐点的君王,直接拆人了!
到时候,满地的就不是零件,而是骨头!
子受坐在上头,看着伯邑考一言不发的样子,莫名舒心。
你为了救父亲,做这些事就算了,毕竟咱们是敌人,立场相反,可以理解,孝顺又有道德,子受也表示佩服。
但你他妈区区一个撩拨了我老婆的肉饼子,居然能做到中天北极紫微大帝,而老子要在鹿台自焚,老婆也被人砍了,最后还只能当个天喜星?
凭啥啊!
半晌,朝臣不看零件了。
子受道:“来人,将七香车收下,拼回去。”
这还能拼回去的?
来人无奈将零件收下,子受又道:“伯邑考献宝有功,赐宫装一件。”
一语毕,子受今日胸中郁积之气顿解。
宫装,自然就是宫廷女装。
伯邑考在西岐极有贤名,整整他,昏庸值妥妥的。
“臣....谢陛下厚赏....”
伯邑考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女装?
除了他的弟弟姬阳,哪个正常男人会接受这种赏赐?
可他不得不受,散宜生、闳夭的用意被揭穿,他已经被动了,无论纣王做什么,都得受着。
刚谢恩完毕,有寺人匆匆而来:“不得了,不得了……陛下……陛下……”
我有什么不得了的?乱说话!
子受抬眸,盯着寺人。
这寺人瞥了伯邑考一眼,匆匆道:“陛下,方才....西伯侯之母在府中歇息,不知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听了这话,朝臣们忽然同情起伯邑考来。
当真....祸不单行。
西伯侯的老母亲就是西岐三太中的太妊,现在也八九十岁了,估计是....没了。
想来也是,这么大年纪还一路从西岐来朝歌,舟车劳动,时不时还会在戏曲开唱时上台露个面,劳心劳力,不容易。
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直唱着三太的戏曲,太妊在朝歌中也颇有名望,这位女子一辈子称得上传奇了,现在作为终点,也不错。
商容甚至有一些庆幸,倒不是他幸灾乐祸,主要是太妊新丧,动静不小,死者为大,太妊作为妇女楷模,事迹必然流传得更广,陛下说不准会迫于压力,放弃女医。
自己的独女,也就能回家了。
伯邑考已是懵了:“臣……臣……心乱如麻,请先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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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时时虚泻,加上陈年旧疾,容易导致大肠淤积,无法通便,不管是汤药还是施针,都对疾病无效,因此只能用刀从腹部剖开,将淤积的部位直接切除.....”
商青君回忆着钱保所教的一切,已经一个月了,这些东西如今看来,仍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
一个月前剖腹产子的贾氏,已经能够活动自如,甚至还来过医学院问诊。
就在几日前,商青君在外头捡到了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怀了小兔子,但是被其他动物咬伤,肚子上有个很大的伤口,钱保进行了示范治疗,将小兔子从肚中拿出,再将肚子缝好,母兔得救。
不仅如此,刚出生的小兔子因为大便不通,本来大家都以为它会死掉,钱保又将小兔子肚子剖开,通了它的肠子,救了它一命。
还有剖开母牛的肚子,产下小牛之类。
这些经过救治的动物如今都是医学院中的吉祥物,有时候医学院还会和西园养殖场展开合作,毕竟能实操的病人终究还是少了。
朝歌百姓知道医学院的女医玩的是哪儿病切哪儿、剖人心腹的活儿,十分抗拒。
也就只有遇到难产而死的产妇时,才能在纣王的严令下,有剖腹的机会。
不过有了这些例子,商青君更加相信钱保的医术了。
她正端坐在案边,娇躯笔直,凝眸提刀,一划又一划,在木片上刻着今日所学。
作为丞相之女,自然用得起毛笔与竹简,但刻字显然更深刻一些,而且能锻炼臂力。
按照钱保所说,他们所学的外经,对手上的力气有一定要求,操刀要刀稳,剖腹要有力量。
这时,一个一同入学的姐妹匆匆进屋,小脸煞白,吓得商青君险些大呼,不过经过了一个月的锻炼,虽然被吓到,手上的刀和木板,却依旧很稳。
“快,快,去西伯侯府上,西伯侯之母犯病了,钱师不在,只有我们了!”
钱保这时候还在外面带着女医剖难产而死的孕妇,并不在院中。
看似是急病,耽误不得,不过朝歌诸人向来不重视医学院,说是要请医学院的女医诊治,多半只是来找钱保的。
毕竟钱保除了一手剖腹之术,还懂治疗瘟疫以及其他病症。
听到西伯侯府,商青君微微有些失态。
片刻后才冷静道:“好,这就来。”
她竟是不由自主握紧了双手。
姬昌在羑里,朝歌中的西伯侯府一直是空着的,在伯邑考以及太妊、太姒来了之后,才住进了人。
商青君去过,但并不是以访客的身份。
她与西伯侯次子姬发是指腹为婚的姻亲。
那时候帝乙归妹,商王室与西伯侯关系正值蜜月期,所以商容抱着两方讨好的心思,将女儿许配给了姬发。
后来西伯侯一脉逐渐与商王生疏,又有了姬昌被囚羑里这档子事,作为大商丞相的商容,自然不能继续让女儿嫁给西伯侯的儿子。
纣王明摆着要和西伯侯对着干,要真结了姻缘,这还能善终吗?
所以,商容数次修书给西岐,说是要取消婚约,但都被姬昌巧言拒绝,商容可是大商丞相,才能是有的,即使不能骗到西岐来,也可以让纣王猜忌,让君臣之间心生龌龊。
商容急呀,这怎么行,趁着这次姬昌被囚,西岐主事人变为伯邑考的机会,带着商青君上门,打算两家说和说和,取消婚约。
而且商容觉得伯邑考好说话,这次来了朝歌,他们肯定要有人帮衬。
取消了婚约,自己在朝中说点话,虽然不可能放了姬昌,但让姬昌待遇好上一些,让父子见面,还是可以的,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面子。
商容自问,自己在朝中还是挺有面子的,不然纣王也不会一直留着他,调解群臣关系。
可谁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休书。
由太妊、太姒出面带来的姬发亲手所书的休书。
理由便是商青君入了医学院,做了女医。
剖人心腹的女医,怎能和德传四方的太妊、太姒相比?
她商青君不配嫁入西岐啊!
商容当时险些背过气当场昏倒。
本以为两家能好聚好散,谁知道整这么一出?
还拿着太姜、太妊、太姒的例子,说商青君失德。
幸好伯邑考做主,没有将退婚的消息传出去,不然在传扬着三太贤淑良德的朝歌中,商青君定然会受到无数讥讽,那时候怕是再也嫁不出去。
商青君定了定神,轻轻一笑,那都是过去式了。
她疾步出了房,其他女医也早已准备好。
思齐太妊,西伯之母,思媚太姜,西岐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像太姜、太妊那样的女子,是妇女典范,是贤淑良德,自己行医救人,难道就不是美德了吗?
商青君憋着口气,对着身边的女医道:“刀、枪、钳、凿、锯等也要带上,以防万一,可能要手术。”
商青君作为丞相之女,冰雪聪明,地位上堪称这些女医之首。
当然,三霄例外,这仨妹子也就每天听听钱保讲解外经医学,从不与人说话。
商青君与女医们来到西伯侯府,又看到府上的牌匾,她连续几个深呼吸,将呼吸调整均匀。
上次踏入这门,她是以婚约之人的身份而来,这次,她是一个医者。
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女医。
...........
西伯侯府已经乱成一锅粥。
下了朝的伯邑考也已匆匆赶到,面色惨然。
在一旁的,是子受与几个重量级大臣。
大臣们是特意请求来此的,西伯侯心有不臣,那是西伯侯的事,他的母亲确实贤淑良德,是妇女典范,胎教先驱,值得敬重。
大臣们如此,子受也就跟来了,他倒不是来探望,他觉得如果太妊真的没了,就顺势推行火葬。
几人身边的御医连连摇头,西伯侯府中从西岐跟来的医者,也早已束手无策。
太妊年纪大了,按照这时代的寿命来说,已经算是极为长寿,有个什么问题,都很正常。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太妊头晕、胸闷,西岐医者也只是照常熬了几服药,可随后,太妊竟是意识模糊。
那时候,整个侯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人只怕是不行了。
人嘛,既然活在世上,就总有这一日,大家都有准备。
宫中来的御医,手还搭在太妊腕上,脉象微弱。
“臣...陛下,臣闻钱保医术高明,可否让他前来救治?”
伯邑考哭诉着,他想找钱保救人,虽然钱保剖人肚子名声不太好,但谁都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医术比钱保更为高明。
的确,这时候兴许能以母丧为由,将姬昌救回西岐,可在鬼门关前的是自己祖母,父亲是父亲,祖母就不是祖母了吗?
伯邑考向来孝顺,他不能看着祖母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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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已遣人去医学院。”
伯邑考瞬间安心了许多。
子受也安心了许多。
医学院好啊!哪有病切哪儿!
今天最好能找机会给太妊割个腰子阑尾啥的,给这种有名望的人做手术,最方便外科推广。
即使人们不相信,不愿意,有病例在前,子受就可以强制推广。
村东头的王大麻子割阑尾,活了,人尽皆知,现在要给村西头的李二跛子也割个阑尾,别管他怎么不情愿,确实是在救他,是为他好,最多只能骂上几句,最后还得乖乖上蒙汗药。
就是这种效果啊!子受期待了起来。
很快,商青君等女医们来了。
伯邑考、太姒看到商青君,本就不太好的面色,更不好了。
两家之间有些龌龊事,现在商青君看起来是女医们的话事人?
最麻烦的问题来了,病人去医院做手术结果发现主刀医生是前女友。
商青君虽然不是前女友,但是被姬家退婚,这仇比前女友还大啊!
伯邑考有些慌,钱保呢?怎么都是女医?
此时,商青君仿佛没看到伯邑考与太姒,上前对子受行礼道:“陛下,臣能看看病症吗?”
子受看了眼女医们带的工具,很全,刀枪斧钺,该不会要来个脖子以下全部截肢吧?
想来也不太可能,才一个月,最多学个包皮环切等级的手术。
“钱保不在吗?”
“钱师还在郊外。”
“那你就先看看吧。”
子受让御医们让开,换女医诊疗。
御医嘛,医术都挺不错,手艺一高,也就容易自视甚高,自然不怎么把女医放在眼里,他们都觉得太妊没救了,女医也不可能有办法。
不过御医们估摸着太妊快不行了,只怕诊脉时就会挂掉,让女医们背锅也好。
虽然纣王与西伯侯一脉关系不好,但太妊素有贤名,要是死在自己治疗途中,这些御医门也吃不消,倒是那些女医,都是出自高官贵族,出身不俗,能顶住。
商青君冰雪聪明,看出了这一点,仍是满不在乎,上前按住太妊脉搏,神色极是认真。
别管之前太妊如何说她,现在太妊在她面前,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
脉搏已经微不可闻。
商青君蹙眉,移开手。
果然不行,一边的御医道:“陛下,这是突发急症,只怕回天乏术……”
太妊这年龄,突发急症,也是正常。
伯邑考顿时泪如泉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祖母死去,那现在只能闭上眼了。
话语间,太妊已停止了呼吸。
人...没了。
跟来的商容,也是叹息不已,人死为大,虽然两家间生有龌龊,但他内心也希望女儿能成为太妊这样的妇女楷模。
叹息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西岐诸人找他麻烦,说商青君是因为被退婚而寻仇,特意治死了太妊,与西伯侯结仇他不怕,就怕流言蜚语啊!
御医们连连摇头,西岐的医者直接跪下。
商青君没想太多,轻咬嘴唇。
还有救。
钱保曾给女医们讲过俞跗的行医经验,一次又一次的让死者复生,无比神奇。
从山崖上摔下来都能救活,何况现在?
与此前所教的猝死极为相似,尤其是这种情况,老年人突然脉象停止,心脏停搏,多半是血管阻塞。
看着几乎和死者没什么不同的太妊,商青君觉得,要试一试。
这是一条人命,急救之法比起开刀手术,并不算困难。
就在商青君思考的时候,子受已经上前去,搭上了太妊的脉。
尽管...他根本不会,完全是照猫画虎,甚至还搭错了位置。
但并不妨碍他忽悠人。
“哎呀,老夫人脉象停止了,呼吸也停了,看来是朕医术不精,把老夫人给诊死了,朕真是愧对西伯侯啊!”
子受遗憾摇头。
太妊可以死,但不能在女医们诊治的时候死。
这些女医们都是难得的宝藏女孩,万一伯邑考、太姒什么的日后寻仇呢?
哪怕不寻仇,登台唱上一出怎么办?
那他精心设立的医学院,不就白费了嘛!
反正西岐诸人要恨就恨他,要怪,就怪他治死了太妊。
这锅,我背!
“让开!”
商青君娇喝道。
她突然爆发出了那日在西伯侯府遭受退婚屈辱时,都没有过的声音。
她记得钱师说过,古今欲行医于天下者,先治其身;欲治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精其术。
若有一线生机,能救,就一定要救。
商青君直接将哭着的太姒推到一旁。
伯邑考没反应过来,太姒一个趔趄,指着商青君道:“你....”
竟然是....落井下石?
“你什么你,让开!”
琼霄早就坐不住了,笑着道:“我知道,“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也就是按压心室就好了!”
说着,她就将手伸向太姒胸口。
商青君惊呼:“你也让开!”
琼霄懵了,你怎么不分敌我?
“媛儿、婉儿,帮我把老夫人翻身。”
两个女医立即会过意来,将太姒翻身,一人脚踩在太妊两肩,挽住头发,一人屈伸太妊四肢,商青君则开始在太妊背部心室的地方,狠狠压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理解不能,琼霄有些生气,你怎么抢我功德?
她被碧霄拉住了,碧霄在她耳边轻轻道:“按压需要一定的力度,凡人与你我不同,身体脆弱,尤其是高龄老妇,恐怕会压断肋骨,若是像你刚才那样直接上手,不仅救不回人,还容易按折肋骨,导致肋骨直接插入心脏,或是导致气胸.....”
琼霄愣了愣。
“前阵子都讲过....”
子受听到了声音,与发呆的人们不同,他看明白了。
踩肩挽发,是保证呼吸通畅,屈伸四肢,就是血液回流,再加上按压胸口....
这不是心肺复苏吗?!
钱保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这都懂?
而且手法比自己这种一知半解的穿越者专业得多!
御医们表情古怪,这操作闻所未闻。
几乎每个人都能肯定,太妊已经归天了,毕竟脉搏与呼吸都停止了,还有活着的道理吗?
太姒更是觉得头晕目眩,商青君这是公报私仇?以救治的名义,侮辱太妊的尸体?!
商青君已经俏脸通红,额上渗着细密汗珠。
一分钟,近百次按压。
有人想阻拦,但被子受拦下。
心肺复苏,很好。
即使在上辈子,心肺复苏的成功率也不大。
尤其是对最容易猝死的老人而言,合格的心肺复苏几乎要压断肋骨,只有在极其危机的时候才能用,是个很严重的取舍问题。
上辈子有人替老人急救,心肺复苏救活了人,就是治疗途中压断了老人十二根肋骨,结果被起诉索要赔偿。
放在这时候,一个道理,普通人很难接受,即使被迫接受,也必然心怀不满。
救活了也不行,肋骨断了啊!
肋骨断了也是麻烦事!
没救活?那就是在侮辱死者!
怎么做,怎么错。
当然,也有人感激,但子受完全可以像剖腹产一样,来个偷梁换柱,或是如剖难产而死的妇女之类,编条律法。
救人功德,医生的,救坏救死,皇帝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分清楚!
伯邑考悲痛到了极点,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于是他更加悲痛了。
祖母离世,死后竟不得安宁,尸体任人蹂躏...
“媛儿,仰颌抬颏,婉儿,清理口腔。”
商青君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小嘴,对着太妊的嘴,贴了下去。
众人不解,这又是什么操作?
子受了然,这是人工呼吸嘛!
而且还知道防止呼吸道阻塞,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就是不知道女医们怎么练习的。
近百个大家闺秀在医学院里互相嘴对嘴.....
那画面想来,还真有些美好。
子受无比期待能成,将太妊治好了,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一并推广。
心肺复苏有些局限,人工呼吸用处就广了。
可再广,接受依然是个问题,谁愿意口对口和别人吹气?
女女,男女,男男,就不怕别人突然伸舌头吗?
御医们闭上眼睛,这根本不是医者该做的事情啊!
商青君还在口对口,碧霄接替她来给太姒按压。
碧霄的力度更大,效果更好。
伯邑考脑中一片混沌,太姒气急,商青君侮辱死者,纣王还不允许上前阻止,西伯侯一脉,竟被如此欺辱!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碧霄停止了按压,媛儿与婉儿一脸期待的看着太姒。
商青君停止了动作,拔下一根青丝。
头发放在太妊鼻前。
微动。
随后太妊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人.....活了!
死而复生!
命就是这样脆弱,而生命的转机也在转眼之间,危机与转机,就是生死线,而医生的生活就是每天踏在这条线上。
一个御医上前把脉,脉象紊乱,但随着呼吸平复,脉象又平稳了!
“成...成了.....”
婉儿、媛儿等女医们,激动不已,这是她们第一次出手救人!
声音中带着颤抖,其实她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是不情愿的,但看到今天这一幕,知道自己所学,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确实是可以救人的,那就情愿了。
她们都是高官贵族的女子,平日里需要干什么吗?
不需要,等着家人安排就行了,兴许是联姻,又或是其它。
这下,她们看到了,商青君以钱保所教的外经知识,救活了一个呼吸脉搏全无的死人!
而且救活的是女子楷模,太妊。
成功是成功之母。
女子行医救人,为什么就为人所不容呢?
相夫教子是女子之德,治病救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没有剖腹的女医,又何来教授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女医们在西岐诸人编排三太的戏曲后,就一直压力山大。
现在压力顿失。
是谁救了谁?是人们觉得不妥的女医,救了贤淑良德的太妊!
思齐太妊?思齐青君!
多生孩子就是福?生了的孩子病得快死了怎么办?女医能救你的孩子!
太妊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虚弱开口道:“老身方才看到了....先夫....”
太妊的先夫,自然就是上代西伯侯,姬昌老爹姬历,被帝乙莫须有干掉的那位。
可她一转眼又看了子受,在商王面前,不能提姬历,这不是编排人家老爹嘛!
太妊连咳几声。
听到她开口说话,每个人都明白了,死而复生。
真是死而复生!
碧霄退到云霄身边。
琼霄小声嘀咕这:“这么激动干什么,一颗丹药也能救活。”
云霄拉着琼霄,轻轻摇头:“这就是人啊....”
人道当兴,不是因为适合修仙,不是因为天道眷顾,是因为每逢难关事,他们会想尽办法,凭着自己的力量度过。
这就是人力。
碧霄若有所思,她们三姐妹刚下山门,对人族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太姒不晕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商青君,半晌才开口道:“青...”
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尴尬,伯邑考担心祖母安慰,问道:“现在需要用药吗?”
商青君摇头,宛如不认识西岐诸人一般,礼貌作答:“这些我不太懂,还得问宫中御医或是西岐医者。”
女医是学外科玩刀子的,煎药还真没学过。
几个御医联手诊治,开了方子,眉开眼笑,女医竟然会将开药方的功劳让给自己等人,真是会做事啊!
一个老御医道:“女医们医术高明,陛下圣明,这医学院开得好啊!便是臣,也想去观摩一番....”
子受上下打量着老御医,你这糟老头子去医学院干什么?当人工呼吸模特?
这样奉承,不好,容易把人代偏。
子受早就定下了规矩,治好了,功劳都是医生的,和自己无关。
得把功劳撇干净。
想了想,他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我大商女子有三从四德,从医、从军、从政,文德武德、言娴淑德、品学兼德、修身立德.....”
这女医不认识啊,叫什么来着?
算了,子受伸手指向商青君:“你可为妇女楷模!”
树立一个典型,大肆宣传其事迹,人们必然会忘记自己,毕竟自己这个皇帝确实什么也没干。
而且让人们对女医有了一个好印象,等到治死人的时候,好意思责怪这些妹子吗?
到时候,自己背锅就更容易了!
商青君听到子受的话,一句妇女楷模让她手足无措。
这是...何等赞扬?
商青君慌忙拜下。
商容也跟着拜下:“老臣替爱女谢过陛下!陛下....”
说着说着,红光满面的商容,竟是抹了把泪。
他一辈子就这一个女儿啊!
他为了女儿,能放弃一向秉承的明哲保身,冒着风险,几次带领朝臣抗议设立医学院。
可女儿被退婚了。
解气啊!
瞅瞅西伯侯这家子啥德行,知道病人得靠医生救命,结果有婚约的女子学医还不乐意了?
还退婚?
给你脸了!
子受点头,原来这位就是商容的女儿商青君。
有背景,更有操作空间了,背景厚实不容易挨捅。
不过商青君毕竟是典型,得多加几重保险。
子受开口道:“你医术高明,立此功劳,朕问你,你可曾有婚配?”
商青君似有些坐立不安,商容也不知如何是好,伯邑考与太姒脸上,皆有难色。
商青君不太想提,只想敷衍过去:“早先曾有过婚约。”
子受可不让她敷衍了事,要是个弱势人家,必须把婚约给取消掉,太不靠谱,强行取消男女婚约,再赐个御婚,也是昏庸值嘛。
于是他追根问底:“是哪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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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青君没辙,她总不能欺君吧?
只好老实道:“西伯侯家二公子。”
“噢。”子受笑了,这后台很硬,西伯侯家二公子,不就是姬发吗!
“朕听闻西伯侯家二公子,允文允武,行事果断,确实是良配。”
难怪商青君会这么尽心尽力,原来两家是姻亲啊!
当真是送上门来的昏庸值!
商青君是当朝丞相之女,嫁出去必然是做正妻,只要自己把商青君留在朝歌,迟迟不让她出嫁,昏庸值不就来了?
先是囚禁姬昌多次羞辱,又是给伯邑考送女装拆毁传家宝七香车,更是把姬发的老婆扣在朝歌,西伯侯一脉在西岐极有名望,自己这么对待人家,西岐上下肯定恨自己啊!
虽然几经波折,但昏庸值总算是成了!
子受当场下诏,将商青君封为御医,为她在朝歌夸官三日,顺便再宣传宣传她和姬发的婚事。
夸官就是鸣锣开道,接受万民恭贺,原著中姬昌就是趁着夸官的机会溜走了。
如今给商青君夸官,讲述商青君升官记,以及与姬发的婚事,一切必然为人所知。
那么问题来了,御医是宫里的御医,能嫁到西岐去吗?
肯定不行!
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姬发你老婆真棒!
可惜这么棒的老婆这辈子都要呆在朝歌啦!
伯邑难得露出了笑容。
他还没想明白御医不能离开朝歌,只想着夸官以及夸姻缘。
这不就代表,商青君与姬发,是御婚吗?!
商青君是从纣王设立的医学院中出来的,医学院又受到了诸多非议,群臣也百般阻挠,商青君无疑为纣王缓解了外界舆论压力。
可以说,商青君帮了纣王一个大忙。
纣王甚至因此,而对敌视的西伯侯一脉示好。
做到了伯邑考计划半月,也没做到的事情。
可随之,伯邑考的笑容逐渐消失。
因为商青君被退婚了啊!还有姬发亲自手书!
那是得到商青君入医学院的消息时,就让人快马传给姬发,亲手写下的休书啊!
众人有些奇怪,商青君为何不接旨?
御医虽然是医官,但也是正式官职了,可以说是自纣王登基一来,朝中第一个女官。
商青君如实道出真相:“臣...不能接旨,臣已经被西伯侯二公子退婚了。”
子受只能叹气,太难了,退婚了,姬发的昏庸值就收不到了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学医。
少女不仅能刀捅退婚渣男二十多刀,还能刀刀避开要害,是凌迟施刑的不二人选。
更何况,她还可以救人。
没办法,那就继续针对伯邑考吧!
反正得把西岐昏庸值刷满!
子受厉声问向伯邑考:“西伯侯有恙,长兄如父,姬发为何要退婚?若是年纪尚小不懂事,你这兄长也不懂吗?朕倒是要问你,商青君犯了什么错?要与她退婚?”
卧槽,这……
伯邑考应答不能。
自己的祖母,就是商青君梁救的,如果说因为学医退婚,这不是摆明抽自己脸吗?
孝道的传承孝在夏商时期“由礼入法”,早在夏朝时,不孝就成了一项可以判处死刑的罪名,孝道也成为人人遵循的规范。
虽然还不到周朝以孝治家、以孝治国的程度,但如今的人们也格外重视孝道。
早在夏禹时期,伯益就曾为禹举行丧礼,挂孝、守丧三年,到了现在,更是传统美德。
尤其是西伯侯一脉,姬昌自幼有孝名,长子伯邑考与次子姬发更是深入学习姬昌的孝德,伯邑考就不用说了,特意来朝歌冒险救父。
姬发现在还不是武王,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孝行,据说某次姬昌生病,姬发就整日在姬昌身边侍候,连衣帽都不敢脱去,姬昌吃一碗,姬发才肯吃一碗,姬昌若再添一碗,姬发才肯添一碗,过了十二天,姬昌病好,姬发才放心。
其实子受也不例外,无论如何,老祖宗们都是值得尊重的,他不祭天神,却也一直在祭祖,最多,也就祭完祖之后把祭品给吃了。
他相信老祖宗也希望子孙后代能吃得饱一点。
现在,所有人心如明镜似的。
太姒病重,商青君救活了她,按照孝道,商青君就是伯邑考、姬昌、姬发等人的恩人。
如果商青君嫁入西岐,那又是一个如三太一般的传奇女子。
可问题是....
商青君在没有任何大错的情况下,被西岐一方以进入医学院学医的名义,直接退婚,还写了休书。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希望陛下能给臣一个弥补的机会。”
伯邑考正色道,他已经全明白了,刚才竟还天真的以为纣王在示好。
商青君多半是纣王计划中的一环,商容三朝老臣,对商王室的忠诚自然不必多说,当初一定是在纣王的示意下,才会带着商青君来到西伯侯府。
那时即使他们不拿出休书,商容多半也会提出取消婚约。
不然纣王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朝歌贵族以及半数大臣的风险,顶着舆论压力,将女子送入医学院?
就是为了让西岐诸人入套啊!
伯邑考只想尽力寻找挽回一切的机会。
子受道:“机会?好啊,跟商御医说,看她给不给你机会。”
伯邑考与太姒均是看向商青君,只要商青君点头,重修婚约,皆大欢喜。
这可是御婚,商青君作为女子,也与有荣焉。
“哈哈哈哈………”
焦灼之际,忽然有人发出不合时宜的大笑。
众人朝着大笑之人看去,是平日里谨小慎微的商容。
“姬发小儿,凭什么高攀我的女儿?”
商容淡淡道:“青鸾之女安能配雏鸡之子乎!”
以鸟类来说,大商最高级的自然是玄鸟,玄鸟通常也代指商王。
青鸾稍低一等,与丞相身份相当。
西伯侯之子当然不至于说是雏鸡,但鸡音同姬,商容显然怒极,在刻意埋汰老姬家。
商容的声音透着冷意与不屑,这等威势,这时人们才想到,这个平日里向来明哲保身的老者,是大商丞相,地位崇高至极。
商青君唇齿轻启,也道:“宁为走方医,不为西岐妇。”
太姒只觉得觉得眼前一黑,如遭雷击。
商容的眼眶其实早就红了,只是极为克制,才没有流下泪来。
虽然这一切,都是因医学院而起,可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学医未必是坏事。
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日后到了不得不剖肚子的地步,想到主刀的是自己女儿,心里也好受的多,死也死在亲女儿手上。
商容不禁拜下:“臣替女谢恩!”
“这有什么恩?老丞相不必多言,今日姬发退婚,日后朕定会替她寻一个好夫家,给她一个好归宿。”
商容道:“陛下圣明,臣谢恩!”
圣明?赐个婚你也能圣明?
子受嘴角抽了抽,摆摆手,笑道:“卿不必多言,这是她自己的功劳。”
商青君这时也开口了:“臣不愿嫁娶,只愿行医救人。”
子受点头,也行。
这时伯邑考突然穿上了刚才赐下的宫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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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操作有些让人看不懂。
大庭广众之下换上女装,这心得有多大?
比某作者爽快多了。
伯邑考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哪怕他老妈太姒嘴里都能塞下鸡蛋了,也无动于衷。
“陛下,伯邑考请入医学院学医。”
子受愣了,你想去学人工呼吸?
动机不单纯啊!
子受顾左右而言他:“这身衣服倒是挺合身,卿可穿回西岐,先退下让御医照看老夫人吧,老夫人新丧...咳,新活,需要静养。”
伯邑考松了口气,成功了。
他特意换上宫装,就是在说明自己并没有歧视女医,甚至愿意换上宫装,以女性的身份进入医学院学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表明了他的态度。
宁愿舍弃自己的尊严,也要在商青君退婚这件事上,挽回西岐颜面,做到这个程度,想必纣王也不好太过逼迫。
更何况,纣王已经说他可以回西岐,只是回去途中要穿着宫装。
这其实也没什么,已经穿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就无所谓了。
丢人是丢人,但也能好好运作一番。
西岐与大商关系恶劣到了这种地步,西伯侯一脉能依靠的,只有西岐百姓。
让西岐百姓看看自己在纣王逼迫下穿上了女人的衣服,大肆宣扬一番,就能同仇敌忾。
不过目前还是得在朝歌装怂,戏曲不能再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绝一切访客,等到太妊差不多能经历舟车劳顿,就立刻回西岐。
子受带着群臣走了,一直留着,有些不好意思,都已经猛扇人家脸了,总不能再踩几脚。
商容神采飞扬,其他老臣纷纷感慨,已经多几年没见过老丞相如此了。
于是,渐渐形成了一个成语——容光焕发,意思是商容脸上光彩四射,形容身体好,有精神气。
回了寿仙宫,子受将拆成零件的七香车送给殷郊、殷洪。
没人能拼好,就当积木玩呗,小孩子会喜欢的。
接下来,子受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最多设立一个御史台,让杨任去寻找志同道合的喷子们。
五月份定下的几件事,基本都做完了,虽然宫市、围猎什么的都失败了,还有例如平息瘟疫、数十个北狄部族来投的狗屁倒灶事儿,但也有一定成功。
比如河东盐价持续走高,以煮代脍废除脍食,都是挨骂的事。
而且还收获了孟姜女哭长城、击罄骂纣、指马为鹿等多个戏曲剧本,一旦编完曲后上演,昏庸值必涨。
更关键的是西岐。
几番羞辱姬昌、伯邑考,连传家宝都拆成了零件,还针对了一番闳夭、散宜生,连带着三太的贤名受损,等到伯邑考回到西岐,必然满城风雨。
这样一来,哪怕其他的好事坏事将昏庸值都抵消也没关系。
西岐上下所有人,才是昏庸值大头!
子受心里美滋滋的,这还不止,过了这个结算期,昏庸值应该就能掰成正的了,而下个结算期的获益更大,恐怕能换不少东西。
不仅西岐能持续产生昏庸值,还有外放搞事的胶鬲。
那时候戏曲的影响力也起来了,多个剧本一起唱,引导舆论,以及这个结算期没有发生的修路暴动等事情逐渐发酵。
甚至还有剖腹产、心肺复苏、人工呼吸、李靖变法、女性官员、听信妇言等带来的一切谩骂!
稳了!
很快就到九月一日结算期,一定得稳住,什么都不干,就等伯邑考回西岐!
时间一天天过去,伯邑考启程回西岐了。
...............
羌方,是个位于西北方极为神秘的部族,和周人先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姜迷当就是当今羌王。
羌方并不强。
族人很多,但是草场很少,比西戎中最强大的犬戎稍弱一点,但因为独立不属于西戎部族,所以处境很尴尬,后台硬点的部族都能欺负它。
可在土方兵败、鬼方内迁、北狄多个部族内迁之后,羌方变强了。
北方各部族迁于中原后,空出来的草场,是谁的?
姜迷当果断带领羌人,占据了空出来的草场。
至于那些没有内迁的草原部族,要么臣服,要么死。
如此,羌方迅速强大起来,如今虽然仍旧比不上整个西戎,但比犬戎稍强一些,两族合一的余吾戎,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姜迷当能趁机壮大羌方,智慧不俗,他很明白收拢了北方小部族之后,族中目前所面临的麻烦。
不仅需要更多粮食,还需要缓解多方矛盾。
这对他一个蛮子而言,有些困难,所以他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打。
打仗,南下抢物资,抢来的物资能犒劳族人。
本土羌人与北狄族人之间的矛盾,也会在并肩作战中得到缓解。
姜迷当将两个亲信将领喊入帐中。
“俄何、烧戈。”
两个光头穿戴骨链的精壮汉子应道:“在。”
“点兵,准备南下。”
姜迷当带领羌方一点点壮大,在族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族人对他有着狂热的崇拜,话语权极大。
和还没有完成君主集权的子受不同,不会受到下属的任何掣肘,随便一个命令,下头必然施行。
很快,完成了整军的羌人一路骑马南下。
但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长城修好了,尽管大部分只是小土墙,也很让人为难。
强拆跨过去?
现在虽然长城守卫军还在追逐土方残部,但余下的小部队以及烽火台,足以将入侵消息传达到朝歌。
姜迷当自问不是那个用兵如神的纣王的对手,哪怕成功抢了村落,多半也会在撤退时,被围堵在长城下,落得个和土方一样弃马而逃的凄惨下场。
而且已经有许多部族南迁入商,商军的骑兵一定有了飞跃式发展,甚至可能任用土方、鬼方人为将,那时候,羌人的马上优势就没有了。
“转道,往西南方向!”
姜迷当发号施令,羌人又往西南方向走去。
羌人们来到了改为郡县的黎郡,大军前方,有一人一骑。
姜文焕将黎郡政事全都交给了官员贵族,反正每个人都对他心悦臣服。
他自己则是外出,以巡视的名义四处游玩,好巧不巧,遇上了羌人大军。
怎么办呢?
打猎呗。
斩将刀一拔,两腿一磕,胯下胭脂马冲了起来,一人一骑,一口气直线贯穿了羌人中军。
从左边杀进去,逛了一圈,再从右边出来。
然后掉过头,再杀回去,从左边出来。
风卷残云,如入无人之境,宛如驰骋在大草原上一样。
“姜文焕....”
姜迷当咬牙切齿,长达一个时辰的进进出出,谁受得了?
那是以一人之力将两支西戎部族打合体的猛人啊!
风停了,沙散了,偶尔还有零星哀嚎声。
姜迷当大呼道:“是我族神威天将军姜文焕,他收取了祭品,我们必将大胜而归!”
打不过就认祖宗吧,减少士气损失。
至少他比余吾戎更自然,毕竟姜文焕也姓姜,祖上肯定有关系。
“往西!”
绕开黎郡,继续往西。
西伯侯姬昌因为爱民如子,不愿意将奴隶、百姓送去苦寒之地修筑长城,而且长城还会妨碍西岐与西戎部族相交,所以西岐没有长城,连小土墙都没修。
在姬昌的带动下,大部分各怀鬼胎的西境诸侯,都没有响应朝歌的号召修长城,最多也就是对跑路去修长城的逃奴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他们就是羌人最好的劫掠对象。
姜迷当更急迫了,被姜文焕莫名其妙的一杀,需要更多的战利品鼓舞士气,凝聚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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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迷当带着羌人直奔西岐。
西岐是西边最富裕的地方,而且他很清楚,西伯侯被囚,伯邑考、太姒全都在朝歌,西岐没有主事人。
这是西岐最虚弱的时机!
“大王,我们真的要打西岐?”
俄何有些过意不去,其他羌人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周族始祖是后稷,后稷繁衍出了周人氏族,而后稷的母亲叫做姜嫄,传说在荒野里踩到巨人足迹,怀孕生子后稷。
姜同羌,姜嫄其实就是羌方人。
只是后来周人形成部族后,给自己冠以“姬”姓,而把周围其他部族称为“姜”姓。
以此标志周姜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疏远,可以相互通婚,按照他们的风俗,同姓、同族的人不能通婚。
大家祖上是自己人啊!
姜迷当暴喝一声:“羌人与姬氏同出一脉,一同抵抗戎狄,姬亶怯懦,因戎狄威逼,率领族人自豳地迁到岐山下的周原,投靠了商人!”
羌人都知道这事,是姬昌爷爷干的好事,弃了羌人不顾,主动投商,当了大商西伯侯,换取安身之地。
姜迷当继续道:“在姬氏眼里,羌人是讨好商人的祭品!”
姬亶带领投靠商人之后,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为商朝提供羌人,当做人牲。
现在出土的殷商甲骨文中,有关人牲的记载,多有羌字。
姜迷当红着眼,暴怒道:“姬氏所为,是对羌人的无耻背叛!靠着捕猎羌人,得到了商人厚赐,锋利的青铜兵器可以帮助他们捕获猎物,精致的衣物可以帮助他们抵御严寒!”
“而我们,我们羌人,我们的族人被猎去,当做祭天的人牲!失去了盟友的羌人,任人凌虐!我们不得不在夹缝中生存!”
“今天,我们有了草场,有了牛羊,我们要报仇!”
姜迷当咬牙切齿的咆哮着,甚至一刀斩下了马首,用以宣泄心中怒气。
按照传统婚俗,姬氏首领应当隔代迎娶姜姓的夫人,姬亶的夫人太姜,就来自羌人,可从姬历、姬昌开始,两代人都是从东方迎娶夫人,还大肆宣传太姒、太妊的贤良淑德,表明了他们完全脱离羌人独立的想法!
“纣王是外族之人,尚且废除人牲,不再用羌人祭祀!”
“姬氏与我们同根同源,反而不愿意废除人牲,仍旧以羌人祭祀!”
“你们愿意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当做祭品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自己的族人被绳索束缚,身姿扭曲中,被砍头,被火烧,被水淹,被活埋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自己的族人被掏空内脏之后,与悬挂的牛羊一般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自己族人的尸骨和动物骨头一起被扔在冰冷的祭祀坑吗?!”
“不愿意!”
在姜迷当的鼓动下,羌人们沸腾了。
因为这话里没有一丝一毫虚假,全都是人人可见的事实。
如果不是北方部族内迁,羌方还会因为姬氏的离开,被一直欺负,沦落为祭品。
用作人牲的不仅是奴隶,还有平民,何况是“外族”呢?
“我们要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与马蹄声在大地上回响,姜迷当知道,他成功了。
他鼓动了所有人,让羌人乃至跟随而来的北方各部族的族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外部矛盾成了最大的矛盾,只要成功劫掠西岐,羌方从此真正成为强国。
“杀!”
.............
姬发按照早先的翦商之计,在西岐大肆宣扬着纣王的残暴不仁。
比如冻死在北疆的奴隶,哭晕在北疆的妻女,都被姬发添了不少笔墨,散布在了西岐百姓之中。
真好啊!
这样一来,姬氏在西岐的民心就更稳固了。
瞧瞧那纣王,大商子民都必须得修长城、修路,多苦啊!
今天天气晴朗,姬发忙里偷闲,带着弟弟们踢足球。
兄弟多就是好,都能自己组个足球队了。
刚进一球,自朝歌而来的家仆来报。
姬发有些懵,自己婚约被取消了?祖母死而复生?兄长女装?
这短短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花了好久才缓过劲,明白有婚约在身的商青君因为当了女医,祖母、母亲、兄长一合计,替他写了休书,以此争取朝歌贵族、大臣的支持,可惜最后祖母病重,计划失败。
他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不太妙啊,父亲估计是回不来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来报,羌方大举南下,朝着西岐攻来了。
这次姬发不仅是拧起眉头,他恨不得把头都给拧了。
姬发久久难以恢复平静。
西岐的局势,竟是糟糕的一塌糊涂。
他甚至在脑海里想,难道,这就是报应不爽?
姬鲜撺掇土方南下,搞乱大商,如今羌方南下,来抢西岐了。
而且西岐没有一点防备,即使城高墙厚能守住,也有大量分散在村落中的平民百姓啊!
黄豆大的冷汗自姬发额上冒出,而后他雷厉风行道:“出兵!必须出兵!若是不能最大限度减小损失,只恐生乱!”
姬发找到姬旦,一同商议,其实问题出在哪儿,显而易见。
西岐一直想着翦商,暗中谋划着对付大商,可什么时候防备过大商呢?
没有!
他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仍旧沿用着以往商王的思想方式来揣度!
以为大商的主要敌人是东夷、百越,认为商人不会轻易对西岐下手!
可当今纣王,是这样的人吗?
是会甘愿吃闷亏的人吗?
殊不知,纣王是不一样的啊!
听到羌方是打着为被当做人牲的族人复仇的旗号前来,他们就都明白了。
废除人牲、始作俑者、修建长城、调遣奴隶、内迁外族.....
从一开始,这套连环计就已经生效了,他们已经不知不觉,被算计了。
以废除人牲、陶俑祭祀来鉴别诸侯忠贞,以修建长城、调遣奴隶来算计不遵从命令的诸侯,最后内迁弱小外族,使得羌方这一类稍有实力的外族占据草场,从而壮大....
壮大的外族会攻打没有修建长城的诸侯,而这些诸侯,全是没有听候纣王指令,送出奴隶,心有二意的诸侯啊!
真他妈倒霉,明明商王室才是用羌人当做人牲的群体,西岐虽然也用,但要少得多。
可在纣王一番始作俑者的操作下,历代商王纷纷洗白,连带着羌人都完成了怒火转移。
商人都改了,诸侯竟然死不悔改?
那就打诸侯!
姬发英俊的脸上不复往日气度,甚至带着几许狰狞:“四弟,你与南宫适带兵去接应兄长!”
最关键的是,伯邑考与太姒、太妊正在返回西岐的路上,若是遇上了羌人大军....
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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