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百姓,让子受不知所措。
其实他也知道,人类从农耕狩猎中最早分离出来的行业就是娼妓和赌博,这两个行业都上不得台面。
当时在设立赌马、赌石、赌球等一系列娱乐的时候,子受就曾稍稍考虑过娼妓,不过想了没一会儿就放弃了。
管仲和齐桓公设立的国家妓院间接让齐国成为霸主,而且大商所实行的奢靡之术,同样是齐国的国策,要是把妓院也弄出来,指不定真就走上了齐国的富强之路。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打消了妓院的想法,远在朝歌之外的巫祝却早就在做类似的营生了。
子受倒也听说过妓女起源于宗教的说法,例如公元前3000年,和商末同时期的巴比伦王国,妓女就是从宗教诞生的,人们认为神也有欲望,人代替神行欲,顺便收费,而那些女人被称之为“神女”。
话说回来,不管巫娼怎么恶劣,百姓怎样激愤,子受都得想个办法。
焚书都变得理所应当了,还怎么混昏庸值?
秦始皇焚个书都快被骂死了,到自己这儿人民百姓不仅大声叫好,还怕烧得不够快,脱了衣服扔火里助燃?
太过分了啊!
子受立时便有了决断:“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禁绝巫祝之道,见书册即焚,见巫祝即杀!”
书册都已经烧了,禁绝巫祝也传出去了,不可能再往回走,那就只能做得更绝一些。
巫祝传承千年,总归有许多人深信不疑,哪怕巫娼被揭露,也只是小问题。
听到巫女口述巫娼事迹的,只有宫门前的这些百姓,其他百姓仍旧不甚清楚,不可能因为传出来的消息而放弃固有信仰。
更何况在诸侯领地之中,巫祝势大,朝廷和巫祝对着干,巫祝肯定不能给君王传扬好名声,在那些人眼中,自己必然是昏君。
“来人,将在场所有巫祝拿下,当场挖坑填埋!”
当即便有诸多大臣劝谏,巫祝罪大恶极,但坑巫....也太过激进了。
子受却是轻哼一声:“巫祝为神使,若是死的冤枉,只需将冤屈上陈天神,化作厉鬼便可报仇。”
“这里是皇宫大门之外,埋骨于此,三步便是九间大殿,五步便是深宫内院,朕在宫里等着,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只管来找朕。”
子受一边放着狠话,一边不忘叮嘱身边的当驾官:“太师休沐结束了,这几天就会回来,让其来宫中小住些时日,几月不见,朕甚是想念。”
玄鸟卫得了诏令,开始分工合作,一部分挖坑,一部分捉拿巫祝,甚至还有不少百姓上前帮忙。
诸侯之中,越侯再度出列。
“陛下,巫祝虽有罪过,但坑巫之举,却是有些过了。”
诸侯有些不解纣王为何会如此激进,焚书坑巫虽然能得到在场百姓的理解,但还有无数无法理解如此暴虐之举的百姓。
这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纣王收拢了朝歌的民心,却失去了各地民心,若是以后他们和大商对着干,基本不会留人口舌。
不过多多少少得劝谏一番,一来巫祝和诸侯是一边的,二来群臣已经劝过,纣王没有妥协,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诸侯的话而放弃坑巫。
大大小小许多诸侯都附和着越侯的话,商容看着咄咄逼人的诸侯们,目光闪烁。
他已年过六旬,是当今朝堂之上,除了闻仲外资历最老的人。
人老必然就会慢慢昏聩,商容知道自己位高权重加上年龄太大,很多事情已经开始糊涂,再加上以前有过把持朝政的劣迹,应该快要退位了。
六部官制改革,其中并没有留有丞相的位置,纣王不可能将其忘了,必然是不打算让自己继续担任百官之首。
“应该做点什么了....”
诸侯不愿意纣王坑杀巫祝,朝臣同样也不希望纣王当场坑杀,即使要杀,也得暗地里操作,直接在百姓面前坑杀,一时间爽是爽了,但接踵而来的事情却十分麻烦。
可他们也想不到什么劝谏的办法,尤其是怒气填胸的玄鸟卫,因为崇应彪之死,一个比一个卖力,根本拦不住。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杀的好!”
众人惊愕,开口的不是大喷子杨任,也不是舔狗费仲,而是一个沧老的声音。
商容。
三朝老臣,当今丞相,商容。
向来和稀泥明哲保身的商容。
商容声色俱厉,上前两步。
他一向明哲保身,为了维持朝臣关系,还喜欢上下和稀泥,但土方南下时,他曾主动提起服软和谈,宁愿将骂名背在自己身上。
有必要的话,他会是个有担当的人。
商容微微垂首,然后又抬起来:“商容虽愚钝,却也知何为国,何为君。”
他音声冷澈,神色愤然。
双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官帽,递给护卫一侧的玄鸟卫。
那玄鸟卫手忙脚乱接了下来,一脸的茫然。
手中的官帽有些烫手,这可是丞相的官帽。
随后商容又解下了腰带,扯开朝服,掷进了火中。
老丞相也好这口啊?
脱得只剩单衣的太颠乐了,满朝文武只有他一个人和百姓一起扔衣服,没想到商容也掺了一脚。
在场众人并没有急着出声,不少人猜出老丞相这一手多半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人们重点关注焚书。
毕竟连曾经司掌礼乐,素来尊教化守礼仪的商容都脱衣焚书了!
商容将属于朝服的配饰一件件摘下,又一件件扔进火堆里。
“臣商容,十六岁出仕,五十载为官,历经三朝,官至丞相,又得先王厚爱,托孤以辅国,然已年老体弱,精力匮乏,请致仕回乡,方从野老,共乐尧年。”
商容将最后一件佩饰扔火里,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衣。
随后他走向金成,手中微一用力,便将金成的佩刀抽出刀鞘。
商容昂首,双瞳中的眼神,没有一丝悔意,唯余无比的坚定。
老丞相要...杀人?
这下诸侯百官全都明白了,商容是想造成更大的风波,从而压下坑巫带来的影响,为纣王分担压力。
三朝老臣,当朝丞相,天下间都有其贤名流传,致仕确实算得上一件大事,但终究还是不如焚书坑巫。
但老丞相脱衣焚书,更是拔刀杀巫祝,与往日里温文尔雅礼节有度的形象形成了极大反差,如此一来,或多或少便能转移一些闲言碎语,纣王的压力也更轻一些。
商容迈动步子,巫祝全被玄鸟卫拿下,毫无反抗之力。
他往前几步,忽而侧身。
一步,两步,竟是没有往巫祝所在行去,反而退到了后方。
这里有吴王、越王、濮侯、虎侯、鬼侯、东伯侯、姬发。
但站在最前面的,是言辞最为激烈的.....
越侯!
(本章完)
布衣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商容喘着粗气,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虽然力量不大,但角度精准,握着刀柄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越侯倒下的时候眼睛争得老大,仿佛在说“为什么是我”。
不应该是杀巫祝吗???
不只是越侯死的莫名其妙,在场所有人都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商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仕官以来,一直负责的是礼乐之事,温文尔雅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
他没有什么胆魄,不然也不会想着明哲保身。
商容虽然在朝官以及诸侯贵族间都有几分薄面,但暗地里不少人觉得他胆小怕事。
百官之首,就这?
连女儿被退婚,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隐忍着直到纣王替他出头,女医行医救人,才放出几句无足轻重的狠话。
这样一个年过六旬,以和为贵的老丞相,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抛弃了所有的礼节、温厚、儒雅,像一介莽汉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果决,杀掉了一方诸侯。
丞相杀诸侯?
亘古以来头一次。
哐啷一声,长刀落在了地上。
场面乱作一团。
鄂崇禹怒吼道:“商容!你竟敢如此?”
商容微微喘气:“敢又如何?不敢又如何?越侯若是没有受你的指使,只怕也不会三番两次刁难陛下,说来,他还是因你而死。”
“你....”鄂崇禹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越侯所为的确受他指使,不然区区一个越侯,虽然有些实力,也不配在朝歌之中上蹿下跳。
商容挺直了腰板,一声暴喝:“朝中歼佞已被草民商容所诛!”
草民....
终于反应过来的子受顿感不妙。
商容是在给自己背锅啊!
商容做出了与以往形象相反的事,更是亲手杀人,只为了将焚书坑巫的事转接到自己身上。
不然好好一个丞相,为什么突然致仕?为什么暴起杀人?
致仕是为了防止纣王追责!杀人自然是为了灭口!
再加上之前曝出的巫娼一事,指不定慢慢就能淡化焚书坑巫给君王带来的负面影响!
子受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他得逞!
子受飞身下了御驾,疾步走到商容面前,拿过仅剩的官帽摁在商容头上,轻轻拍了几下,大笑道:“老丞相做的不错,接下来继续按照朕的计划行事即可!”
商容一愣,计划?什么计划?
子受捡起地上还带着血的刀子,对着诸侯一指:“统统拿下!”
玄鸟卫与近卫一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将站在一起的诸侯围住。
看起来阵仗很大,但诸侯们只是一时惊慌。
他们看不懂纣王与商容的算计,也看不出两人到底要干什么,但他们知道,绝不可能是一网打尽。
毕竟姜桓楚、苏护也在他们之中,纣王如果对诸侯做了什么,那无疑是与天下为敌。
没哪个白痴会这么做,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把亲附自己的诸侯推到对立面。
纣王还不至于痴傻到这种地步,就算真的如此不智,朝中大臣也会拼死阻拦,根本不用担心。
子受当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昏君也不可能一口气把各路诸侯全杀了。
到时候八百路反贼一起来攻,肯定撑不过结算期。
下一步怎么做?
焚书坑巫的锅肯定得自己背,必须把商容摘出去。
就在子受飞速思考的时候,料定他不敢狠下杀手的诸侯心里有了底。
鄂崇禹不再居于幕后,光明正大走到前方,一手指天:“陛下,倒行逆施必受天罚。”
红果果的威胁。
刚才巫祝们就说过,莫要忘了武乙之事。
而现在天气不佳,时有闷雷,恰好是不争的事实。
细密的小雨忽然变大了,仿佛在应和着鄂崇禹。
“陛下,大雨瓢泼,这书怕是焚不成了。”
鄂崇禹笑道,只怕纣王真的受了天谴,焚书这才焚了一半,小雨就变成了大雨。
人群中的杜元铣稍作犹豫,站了出来:“云气出于丘山,夏时气温,则降散为雨,冬日天寒,则雨凝而为雪,春为露,秋为霜;蝼蚁徙、蚯蚓出、琴弦缓、故疾发,次日则雨,与陛下何干?”
杜元铣脱下朝服,为商容披上,两人同是三朝老臣,交情不俗。
刚才商容所做的事,让他深有感触,与其每天看星星看月亮,倒不如做些臣子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本因雨势渐大而打算退去的百姓,停下了脚步。
人们一直认为狂风暴雨是天谴,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可杜元铣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天谴的念头。
看看,说的多有道理啊!雨就是云气,不是天谴!
蝼蚁徙、蚯蚓出、琴弦缓、故疾发,这些是民间判断晴雨的方式,回想一下,昨天有过这些现象吗?
有!
既然有,那就是普通降雨!
其实倒不是这些百姓顿悟了,毕竟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
可问题在于他们刚才热血上头,脱衣助燃,焚书坑巫他们也有参与。
被鄂崇禹这么一说,不少人担心自己遭天谴了,而相信杜元铣的话,则会有一个心理安慰。
他们更愿意相信下雨不是天谴,自己没有被上天谴责。
鄂崇禹微微皱眉,杜元铣不愧是司天监老大,在看天象方面有一手,说的话也确实有一番道理。
正巧一个闷雷打来,轰隆响彻。
鄂崇禹一喜,继续指着天:“电闪雷鸣,此乃上天之怒!”
万年连连摇头,站到杜元铣身边:“在下在外游历已久,曾见有人身中雷击而死,其头须发烧焦,其身皮肤灼燌,临其尸,可闻火气。”
“在下又以火烧石,至石色赤,投于井中,石灼井寒,激声大鸣,若雷声轰鸣之状。”
万年稍稍顿了顿,同样指向天空:“当雷之时,电光时见,仿佛火光之耀,当雷之击,或有草木、房屋燃烧。”
万年看着鄂崇禹,严肃道:“雷者,火也,非天之怒。”
就在这时,雷声愈加频繁,虽然和万年说的一样,天空中能看见如火光一样的雷光,雷与火极为相似,却仍是让人心怀畏惧。
一声、两声,雷霆连着炸响了七八次,最后好像憋足了力量,发出了一声极响的轰鸣。
一道亮光从天而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巫祝书册上,本在狂暴的雨幕下逐渐熄去的火焰,忽然大亮。
火焰在雨中坚挺着,直至书册化为灰烬。
(本章完)
子受着实被杜元铣和万年的这一套联合联合双打惊到了。
先是雨水形成,接着又是解释雷霆,这俩看星星的居然在封神世界里玩起了科学。
但最后却是一记极其不科学的雷击完成了焚书大业。
子受觉得问题不大,封神世界里讲科学不是找死吗?
其实科学不是氢弹核弹原子弹,那些玩意叫科技武器。
科学只是方法,是态度,是理念,其过程是观察现象,分析本质,推导结论,研究后形成逐渐完整的知识体系。
科学来自对一切可观察的事物进行定义的过程,这么说来,科学与世界无关,仙侠世界里一样存在科学。
所以说,问题很大。
修仙其实就是对自然、对天道的研究领悟,在万年与杜元铣阐述了雷与雨之后,玄都收了卦摊心有所感,直接开始悟道了。
刚才那道雷就是玄都为了还因果所劈。
云中子同样心有所感,不过感的是另外一件事,他立即唤来了同门师弟广成子、赤精子。
三人一合计,便有了决断,云中子继续算他的卦,广成子与赤精子则去了医学院。
医学院中的申公豹对崇应彪的伤势束手无策。
他和姜子牙学的专业不一样,压根不会人无心可活,一时半会儿能凭法力吊命,却是再也做不了别的事。
至于钱保就更没辙了,要是心脏有疾他还能试试做个梦,找个治疗方法,心脏挖出来了,对不起,治不了。
好在广成子与赤精子赶到。
“两位师兄有何事?”申公豹微微皱眉,阐教门人大多已经和西岐搭上了关系,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投身大商,和同门反着来,以此证明自己。
现在广成子与赤精子来朝歌,是想干什么?
论修为,他斗不过这俩人,但朝歌还有多宝、赵公明、罗宣、吕岳,隔壁房间就是三霄,根本不用担心。
“收徒。”广成子面无表情,云中子的猜测他只信了半分,不过收个徒弟顶劫,稳赚不亏。
说着,就掏出一把仙豆喂到崇应彪嘴里,随即一挥袖袍,将人裹走。
一边的赤精子也一挥袖,竟是将散宜生给带了过来。
“观其面相,与大师兄有缘,我得代兄收徒。”
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一挥衣袖,带走两个大活人。
申公豹一愣,崇应彪的命保住了,还入了仙门,是好事,但散宜生是西岐的奸人,还是朝会中的标志性人物,就这么没了,那根柱子会寂寞的。
可他没有追,散宜生涉及到了阐教大师兄南极仙翁,两人都是脑门硕大,只不过一个先天一个后天,说不定真的有因果,他人不方便干涉。
而且申公豹看到了不少人朝着皇宫去了。
..................
卧槽,皇宫门口这么多人?
玩皇城PK呢?
诸侯敢挑在今天发难,肯定早有准备。
毕竟纣王有斩土方首领、杀黎侯的劣迹,考虑到小命,他们总得留后手。
一路诸侯随身侍卫也就几十个,但累计起来数目不小。
而且鄂崇禹早就安排兵马扮作商队进入朝歌。
原本的四门守将辛环四兄弟调任他处,正逢官员交接,加上贵族经商进进出出,导致朝歌城守很松散,轻易就能混入。
鄂崇禹手上的兵马虽然没有甲胄,但只凭着刀剑,训练有素的配合,战斗力就比玄鸟卫强得多。
三百近卫一个顶俩,终究只有三百人。
至于御林军还在宫里,完全不知道宫门口发生的事。
宫门前极为宽阔,军士排成队列,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谋逆事件了。
其实如果按照焚书的正常发展,他们根本不会出现,甚至会像从未来过朝歌一样,和平解决,来朝歌也只是因为鄂崇禹想安心而已,他压根就没想这么早与大商为敌。
但偏偏纣王与朝臣都不按常理出牌,不仅焚书,还坑杀巫祝,更是杀了越侯还将诸侯全围上了。
要是纣王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们全都囚禁羑里,和姬昌作伴怎么办?
两边一直对峙,诸侯军士因为诸侯仍被围着,不敢轻动,玄鸟卫则因为泼皮闲汉出身,胆子不大,不敢轻动。
这时候,忽然飞出了一支长箭,直奔商容而去。
鄂崇禹一看,觉得要遭,其他诸侯的家将倒好说,但越侯的家将....
本来对峙一会儿,纣王多半会迫于压力放了诸侯,毕竟诸侯理论上也没做错什么,错的是纣王。
但越侯家将想着为侯爷报仇的这一箭,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商容就是一老头,哪能躲开,不过子受就在商容旁边,所以张桂芳也在这里,张桂芳反应快,不暇细想,将商容一推,伸手抓住了箭矢。
商容惊魂未定,颤着身子在张桂芳耳边说了几句。
张桂芳便直面乱军,大喝道:“越侯乃反贼,今已伏诛,今次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虽是有些越俎代庖的嫌疑,但子受也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就这么算了吧,昏君先保命,今天干了这么多事,昏庸值已经刷够了。
鄂崇禹高声道:“陛下,这些人大多都是臣的部下,不过是因为担心臣的安危,才有此冒犯之举,还请陛下将玄鸟卫撤去,臣等便会各回领地,来年再来朝贺。”
现和纣王做个交易,真打起来代表大商正式和诸侯为敌,纣王不可能如此不智,和和气气放诸侯离开朝歌,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多也就纣王的威信受损。
但不妥协的话,可就不只是威信受损那么简单了,趁着朝贺的时候对诸侯出手,以后谁还会臣服大商?
必然声望一落千丈,纣王不可能丝毫不顾及。
子受还真就不顾及。
别走啊!杀几个大诸侯,再把其他诸侯放了,一手放虎归山留后患,不愁不赚昏庸值。
而且因为杀的是那些有实力与大商对抗的大诸侯,其麾下必然混乱,一时半会儿不担心来攻,小诸侯如果不联军,则很难翻起风量。
趁着混乱的时机出兵,只要不往西岐打,神仙就不会出手。
大商的武将水平比地方诸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到时候打仗安全有保障,屁股坐得稳,等着小诸侯量产昏庸值,如果打仗途中自己横插一手指指点点,还能败上一阵刷昏庸值。
怎么都不亏啊!
子受看向了鄂崇禹。
崇侯虎、姜桓楚是自己人,姬发那边不能随便打,剩下的大诸侯就你一个啦!
子受笑眯眯走到鄂崇禹身边:“楚王说得哪里话?在这朝歌之中如何会担心安危?朕亲自送你一程。”
说着,便轻轻握住鄂崇禹的手,往乱军的方向走去。
有方相、方弼等武将上前,却被子受一一拦下。
看来纣王下定决心独自送鄂崇禹离开。
鄂崇禹很快便反应过来,纣王这是在挽回名声。
表面上表露一副君臣相宜的模样,至少能糊弄住不明事理的百姓,顺便让一些胆小的诸侯不敢轻举妄动。
威信受损却从别的地方补了回来,至少这份胆魄令人佩服。
鄂崇禹看着身边的纣王,猛然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学习一下平灵王如何?将携郡守以令诸侯变成携纣王以令诸侯......
诸侯再怎么心有不臣,大商也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鄂崇禹已经有了决断,纣王为了表示君臣相宜,必然会亲自将他送入军中,到时候立即动手令人拿下。
不得不说,纣王为了挽回名声,独自送自己入军中的胆气值得敬佩,但却远远低估了人的野心。
诸侯的野心是不会结束的!
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
鄂崇禹低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穿膛而出的剑刃。
子受将太阿剑拔出,这把剑杀的人级别越来越高了,先是小兵,再是部落首领,然后是一方诸侯,最后是刚封的楚王。
“你...”
“你什么你,眼睛闭上,都说送你一程了。”
子受拿衣服擦了擦剑上的血。
归鞘。
同样的套路重复一遍,这样别人还会认为商容杀越侯也是自己授意。
鄂崇禹的死比越侯的死更让人难以置信,这可是足以与商王平起平坐的大诸侯。
鲁雄立即反应过来,他看到已有不少鄂崇禹的部曲摸向箭筒,便对着金成等玄鸟卫千户、百户大吼道:
“还不去护驾?!冲过去,让他们射不出来!是想当一辈子泼皮闲汉吗?”
玄鸟卫却是没有行动,他们真的只是泼皮闲汉啊!
鲁雄又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金成一脚:“老夫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废物!拿着比老子还高的俸禄在敌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声!崇应彪还算是个汉子,你们都是娘们吗?”
这句话引来了高三以及其身边女子的不悦,女子又怎么了?
好在玄鸟卫在鲁雄的呵斥下,三三两两的动了起来。
殷破败从三百近卫中分出百人,领着人杀了过去,加上玄鸟卫配合,硬生生将战线压了过去,将纣王纳入保护范围。
至于围观的百姓,早就在双方对峙时溜得一干二净。
主要还是张桂芳太猛,勇力过人,一杆臼杵枪横扫,无一合之将,手起枪落,血光四溅,惨叫连声不绝。
鲁雄指挥着玄鸟卫,能指挥动这些泼皮闲汉的也只有这种沙场宿将。
好巧不巧一支流矢射向鲁雄左臂,鲁雄身子颤了颤,不少人看了过来。
鲁雄稳了稳脚步,拔出箭,紧抿着嘴,一点也不让痛楚暴露在人前。
随后以空出的右手拔剑高举:“百户退,斩百户;千户退,斩千户;鲁雄退,斩鲁雄!”
玄鸟卫们一阵嚎叫,用泼皮闲汉的方式一拥而上。
子受负手而立,记住了记住了,过阵子打仗不能让鲁雄挂帅。
杀了一会儿,本就是匆忙组织的诸侯乱军隐隐有乱象。
张桂芳真是个bug。
记住了记住,张桂芳等亲征的时候呆在身边保证自身安全就行,不能让他冲阵。
“鲁将军不愧是沙场宿将!”
李靖浓眉一挑,自己不能落于人后。
今天的焚书本就是他主持,虽然平添了许多多余的事情,但总的来说,一切还是因他而起。
如果他没有提出变法,指不定现在纣王还和诸侯和和睦睦,如果没有上下同法,也不至于会弄出这么一套操作,彻底与诸侯站在对立面。
李靖找了一柄长戟,找到鄂崇禹的尸体,直接将其挑在戟上。
早已断了气息的鄂崇禹被挑在戟上,高高举起,饶是有着殷破败等大胖子阻碍视野,也能看清他面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鄂崇禹身上穿着华装衣冠,腰间美玉在空中晃悠。
尤浑看着那块美玉有些眼馋,可局势混乱,他只能躲在余下两百名近卫之后干看着。
倒是不知所以的子受连连惊叹,今天怎么回事,连尤浑这样的奸臣都目不转睛盯着李靖关心战局?
李靖一声大喝:“鄂崇禹已死,尔等还不速降?!”
家将看见自家主子被纣王杀了,会因为忠诚暴起复仇,但下头的小兵可不这么想。
鄂崇禹还没到连小兵都会感齐恩义命都不要来报仇的地步。
这是压死马的最后一根草。
望着已死的鄂崇禹,又见己方败势已成,谁还有心再战?
至于其他诸侯的兵丁就更不重要了,鄂崇禹死了而已,他们的主子还活着,跟着打岂不是逼着纣王将剩下的诸侯都杀了?
大局已经。
记下了记下了,子受默默在心里给李靖也打了个叉。
在乱军初露败势的时候以鄂崇禹的尸体添了把火,时机掌握的极为巧妙。
攻心之计,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以李卫公为原型的人物,安心变法吧,你没有上战场的机会了。
雨势渐小,没有了雨声的嘈杂,只剩下人声。
诸侯之中,一些人沉默不语,一些人颤抖不已,一些人破口大骂。
纣王违背道义在先,不配为人君。
又是变法,又是杀人,刚才还直接把所有诸侯给围了。
明摆着危机自身,还能指望他们好言相向?
“陛下当真要与天下人为敌?”
“陛下不讲道义,如何令人信服?”
“若非陛下执意变法,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乱?”
或叱问或责骂,充塞耳畔。
站在诸侯的角度来看,他们的所作所为还真一点问题没有。
倒是纣王随意杀诸侯,如此昏聩暴虐,不讲道理,必为天下所指。
“昏君,呸!”
不少人骂的起兴,这会儿也不顾及什么了,纣王连鄂崇禹都敢杀,何况他们?干脆破罐子破摔。
子受轻笑,大声道:“朕,昏君也,不为万世圣明!”
舒坦啊!憋了这么久,终于喊出来了!
我他妈是个昏君!我真的是昏君啊!
这么多人骂昏君,真难得!
今天这一套操作下来,不仅把诸侯都给得罪死了,就是下头的臣子也不容易擦屁股吧?
哪怕是忠臣也应该知道什么样的君王该扶持,什么样的君王扶不起!
扶不起的阿纣听过么?
大大小小数百诸侯,面色无比复杂。
千载悠悠,还是头一次有人开口说自己是昏君。
呸,脸皮真厚。
一些朝臣面有愧色,这算什么事儿啊?
“何为圣明之君?”
一个宛如雷鸣的声音响彻。
这声音听着耳熟,子受四下张望着,哪个憨憨找自己茬?
再一看,闻仲,那没事了。
老爷子倒提钢鞭,白须白发上是细密的雨水,身上的衣衫因为淋湿的缘故贴在身上,座下是玉麒麟。
玉麒麟脚程快,北海与朝歌来回一趟,要不了多久。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刑殄有夏!成汤灭夏,泽及八荒,网开三面,而分封诸侯,可为明君?”
这是成汤的典故,成汤出猎,见到猎人网张四方,凡是从四方来的烈度,都会落到网上。
成汤认为太过了,这样一来猎物就没有了,所以收起三面的网,只在一面设网。
这个事迹流传出去后,人们就说成汤的仁德遍及禽兽,于是四十多个诸侯来归顺成汤,是成汤为一代明君的开始。
“自然是圣明之君。”
诸侯不会去说成汤坏话,毕竟成汤当年分封了他们的老祖宗。
商容猛然想起三天前纣王在宫门前说的话。
那时候,纣王重复了一边成汤先王的事迹,以及著名的成汤六问。
那时候,他以为纣王是要做成汤没有做完的事。
可联系起今天纣王的所作所为,以及闻仲的提醒,他发现,不仅仅是成汤没有做完的事。
还有成汤不敢做的事,成汤做错的事。
不敢做的,自然是禁绝巫祝,做错的,自然是让分封的诸侯贵族成了社稷之祸。
闻仲连连发问:“太戊可为明君?祖乙可为明君?盘庚可为明君?武丁可为明君?”
太戊时国政大修,各小国纷纷归顺,商朝中兴;祖乙兵平兰夷、班方,解除了东南方夷族的威胁;盘庚迁殷,大商强盛繁荣;武丁24k狂暴大帝,谁不服干谁,还都干死了。
这些自然都是明君。
没人知道闻仲想干什么,极短暂的冷场之后,他接着道:“自陛下临朝,退蛮夷,安天下,开疆僻壤四海升平,可算得上明君?”
一时寂静,诸侯不敢回应。
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如果抛开纣王针对诸侯贵族的一系列行为,确实称得上明君,超过了太戊、祖乙、盘庚,甚至足以比肩成汤,武丁。
哪怕是当年登凤凰山自封的始皇帝,也渐渐有些人觉得纣王配得上了。
可纣王对诸侯贵族下手了,那就别怪他们莫得良心了。
闻仲嘶声竭力喊道:“若为明君,如何杀得了你们这些社稷之祸?”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
所有人都明白纣王为什么会说自己是个昏君了。
成汤、太戊、祖乙、盘庚、武丁,这些明君敢对诸侯贵族下手吗?敢对巫祝下手吗?
不敢。
成汤即使知道巫祝有祸患,宁愿被逼着上了祭坛亲自当人祀,最后也没有对巫祝下手,留下了成汤六问怀疑人生。
盘庚即使知道迁都前许多贵族贪图安逸,不愿意搬迁,一部分有势力的贵族还煽动平民起来反对,闹得很厉害,仍旧再三妥协,以理服人。
武丁谁不服就干谁,传到他时诸侯贵族的乱象已经很明显,可他也没能干趴诸侯贵族。
这些明君太仁了啊!
他们做不来这种事。
明君做不了,做不到的事,那就只能由昏君来做了。
纣王就是这样的昏君。
闻仲不带丝毫迟疑,大喝道:“列祖列宗在上,闻仲于此立誓,自此刻起,助纣为虐,山川倾颓,日月颠覆,纵粉身碎骨,死不悔改!”
当朝太师,地位虽不见得比丞相高出多少,但威望无人能及。
如此咆哮的场景,闻所未闻。
诸侯纷纷打着颤。
身着单衣的商容叹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顾及什么其他的呢?不就是助纣为虐嘛?!
他刚刚开口,张桂芳就吼起来了。
“列祖列宗在上,张桂芳于此立誓,自此刻起,助纣为虐……”
声音太大了,还是等下一个吧。
“鲁雄于此立誓,自此刻起,助纣为虐.....”
“杨任于此....助纣为虐.......”
文的武的,不管是谁,都跟着闻仲纷纷立誓。
一个个看着诸侯,眼中好似冒着火。
因为丧子之痛而昏迷的崇侯虎,这时候才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了高高挂起的鄂崇禹。
卧槽,纣王出手真狠啊!鄂崇禹真的死了!
天下必然大乱!
随后,他又看到了许多面色怪异的诸侯,以及群情激愤,挨个立誓的大臣。
崇侯虎连连眨眼,纣王这一手神了啊!
虽然和诸侯站在了对立面,但朝中彻底稳固!
大臣发下如此毒誓,朝野上下一心!
哪怕真有异心的臣子,都拿着列祖列宗发誓了,他们还能怎样呢?
整个朝歌拧在一块,便是与天下诸侯为敌又如何?!
而且这天下诸侯早就中了纣王的算计,封王可不是白封的!
攘外必先安内啊!当年闻太师提出的这句话果然没错,新官制以及变法之后,内部大定,这下可以肆无忌惮的攻打诸侯了!
崇侯虎一点揣摩圣意的心思都没有,想都不想就知道,纣王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发兵。
儿子死了,有些心痛,不过崇侯虎还是鼓足了力气大声道:“崇侯虎于此立誓,自此刻起,助纣为虐.....”
苏护看见崇侯虎这边的动静,一咬牙:“苏护于此立誓....”
姜桓楚不淡定了,明摆着要站队,再不开口只怕和反贼无异:“姜桓楚于此立誓.....”
诸侯表态了,但还没有结束。
“师尊在上,申公豹于此立誓,自此刻起,助纣为虐,山川倾颓,日月颠覆,纵粉身碎骨,死不悔改,如有违此誓,天人共诛!”
申公豹骑着黑豹,大摇大摆的行来,可他口中的誓言,却是更严重了一分。
“赵公明于此立誓.....”
“罗宣于此立誓....”
“吕岳于此立誓......”
赵公明骑着黑虎,罗宣骑着赤烟驹,吕岳骑着金眼驼,一众异兽带着仙家修士来此,那些乱军更不敢折腾了。
便是无人在意的玄鸟卫们,好似也被感染,一个个嗷嗷叫着。
昨天咕咕咕了,本来欠七更变成欠九更,还一更,欠八更,对不住,老头老太太们要求太多了
(本章完)
太惨了。
坚强的人不会轻易哭出声。
虽然没有直接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昏君俩字,但直接说自己是昏君,效果没差吧?
但偏偏...
子受看着闻仲,神情晦暗不明,还能把闻大爷怎么样呢?
转念一想,其实局面也不算太差。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商纣王,人和人的立场不同,看法也会不一样的。
把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的朝臣、将士排除不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肯定是昏君。
至少落在诸侯眼中,必然是大大的昏君。
加上本就因焚书坑巫而毫无回转余地的巫祝,等诸侯出了朝歌,联合擅长扇动人心的巫祝,在各自领地里狼狈为奸密谋搞点事,筹谋造反割据自立之类的事,昏君不就成了吗?!
好像....血赚啊!
就算要倒扣,文武百官这才几个,哪里比得上各路诸侯?
也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而已!
子受抬头看了眼,雷啊雨啊什么的,早就没了,天空亮澄澄一片。
他看着诸侯,淡然道:“前阵子朝歌流传着人心不足龟呑纣的俗语,想必诸卿都知道吧?”
本就被闻仲吓得心惊胆战的诸侯们听后,更是心里一惊,这不明摆着在说自己吗?
野心太大,可别撑破了肚子。
吴王看了看面如冰霜的纣王,又看了看鄂崇禹仍旧挂在长戟上的尸体。
腰间的美玉还在晃荡,鲜血顺着戟杆下流。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纣王要赶尽杀绝?
很有可能。
就这么一瞬,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刚获封吴王,快乐生活还没享受到,就要死?
自己虽然还有儿子,即使死在朝歌,也有人报仇,但他憋屈啊!
快乐生活是儿子的,死的却是自己。
不是他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主要是觉得不划算。
他的领地就在越地旁边,越侯死了,越侯的儿子和义子都死了,越地就是一块儿谁都馋的美味佳肴。
朝歌距离太远鞭长莫及,临近越地的诸侯除了他以外就只有越王。
越王就是个渣渣,势力比自己还不如,越地轻易就能入手,地盘大了,美女就多,钱就多,到时候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吴王。
考虑到未来可能享受的美好生活,吴王想了又想,要不要直接投诚?
崇侯虎、姜桓楚、苏护不都好好的?
大不了遵纪守法,低调一点,相信以吴王的名号,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些优待,自己有个女儿,还能进宫服侍纣王,成为外戚。
想到这里,吴王立即有了决断,其他诸侯因为利益相关,只能如此,但他不一样,有王号,附近还有块儿空出来的地盘,投诚的收益比冒着风险和纣王作对划算得多!
只是他刚要开口,子受就继续道:“梦里的事终究是梦里的事,今天的事朕只当是梦一场,诸卿散去吧,把今年的贺礼留下,各回各家,明年再来。”
赶尽杀绝还是放虎归山,答案很简单。
杀一个两个是昏,杀十个百个就成暴了。
何况杀了他们谁来骂自己昏君?
而且文武百官会错了意,显然不能继续下去,不然再怎么杀,落在百官眼里,也是英明神武的纣王特意背负骂名斩草除根。
群臣面面相觑,纣王傻了吧?
都已经彻底和诸侯撕破脸,不直接趁机一锅端?
哪怕纣王那莫名其妙的仁慈之心突然又冒出来了,不忍痛下杀手,也得让他们和姬昌做个伴啊!
没了老大的诸侯之地自顾不暇,说不准还会出现争权夺利的情况,朝歌有了喘息之机,可以趁机进兵楚地,扩充地盘,鄂城周围富得流油,一大堆矿,还能与三山关互为犄角。
可纣王偏偏大手一挥,放人。
见玄鸟卫和近卫都没动作,子受斥声道:“都退下,让诸卿回家。”
刚才那一出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增加了自己在百官之中的威信,如果是寻常时候发出这种憨比诏令,必然惹来一堆人劝阻。
“退下!”
殷破败这才不情愿的率人退去。
围着诸侯的近卫散去,诸侯却没有动作。
无数人想着,这之中会不会有阴谋?
子受皱眉,沉声道:“莫非是要朕送你们一程?”
跑路也磨磨蹭蹭的,算了,再让你们安心一点。
“方才诸卿发过誓,既然如此,朕也发个誓,列祖列宗在上,传朕旨意,朝歌四门撤去守军,三天三夜不关城门!”
群臣哗然。
此话一出,纣王无疑真的打算放诸侯走。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子受压根不管他们,直接摆驾回宫。
看到纣王远去,诸侯这才定下心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纣王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出了朝歌,天高任鸟飞。
群臣只能眼睁睁看着诸侯离开,闻仲倒是想以太师的威严强行留下诸侯,却被崇侯虎喊住。
“太师。”崇侯虎拉着闻仲,轻轻摇头。
“嗯?陛下此举莫非有深意?”闻仲轻疑,别人拉不住他,但崇侯虎可以。
崇侯虎点头,轻轻指了指人群中的吴王以及越王,解释道:“陛下封了吴王、越王,而今越侯身死....”
原来如此!
闻仲恍然大悟,刚才他举出成汤网开三面,以此说明明君过于仁慈而酿成的诸侯之患,但网开三面不可取,雷霆手段一个不留,却也不行。
大商没有与全天下为敌的实力,而且也并非每一个诸侯都要与大商为敌。
折中一些,网开一面。
仔细想想,放了诸侯的后患也并非特别大。
即使诸侯回到了领地,也不可能立即起兵反商,在此之前还得筹集粮草,誓师动员。
大商则不用,平灵王谋反时调集的粮草都囤在仓里,贵族商队运了些去北地,剩下的也足够大军一月用度。
无论是杀还是囚,贵族都必然会反,只是时间早晚。
可其中难免有一些诸侯摇摆不定,或许不多,也就一两个,势力不大,可如果他们出了事,继承人必然反叛,这一进一出,差距可就大了。
而最关键的,则是吴王与越王。
万万没想到,纣王竟然能在不经意间使出如此妙计。
无论是儿子还是义子又或是越侯本人,都死了。
越侯一脉无人继承,而越侯是仅次于四方诸侯的大诸侯,手中资源可想而知。
数年前崇黑虎造反失踪,曹州侯悬空,曹州贵族成功上位,是因为曹州附近的诸侯太多,谁都不敢出手打破诸侯间的平衡,成为众矢之的。
而现在越地附近却有着吴王以及越王,有着王号的诸侯,能名正言顺侵吞掉越地。
他们的领地地理位置绝佳,处于南疆,附近诸侯少,哪怕成为众矢之的,也不太担心有人来攻。
纣王这一手,是驱吴吞越之计!
“封王乱国啊....”崇侯虎摇着头,如果不是当时封王时他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恐怕今天也不能识破此计。
毕竟今天最大的事是焚书坑巫以及鄂崇禹之死,除了利益相关的吴王、越王,几乎没有人在意越侯之死。
崇侯虎背着手,走回府邸,从一方诸侯成为大商舔狗,他没有一丝后悔。
因为申公豹刚才说崇应彪已经被仙人救走。
为纣王而死的崇应彪即使死了,也有人救,与纣王为敌的鄂崇禹、越侯等人,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有些事情真的很容易懂。
闻仲受诏,住进了宫里。
老大爷有个习惯,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宫里的院子他不能随便进,于是就找了处偏殿,盘腿坐在石阶上,又烫了壶酒,拿着酒爵小口喝着。
子受找到了闻仲,没有说什么,坐到了一边。
闻仲一礼,言语间有些揶揄:“陛下今日不玩那羊车望幸了?莫非蝴蝶蜜蜂都飞到臣这里了?”
住在宫里才知道,羊车望幸、招蜂引蝶、风流箭的小报传闻都是真的,他险些当场掏出鞭子。
可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这些行为虽然为人诟病,但哪个人不好色呢?
纣王是人,不是神不是仙,人无完人,后宫之事,不影响国家社稷的话,也就算了。
子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一阵,想问点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闻仲神情不耐:“老臣是来喝酒的,今日不谈政事,仅此一天,陛下要是有心事,可以说来听听。”
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言语间却透露着无比关心。
纣王多半遇上了什么难事,但无人吐露。
后宫妃子们贤淑良德,终究是女眷,纣王不忍让她们过多担心。
然而先王、王后离世,比干、子启造反,箕子去了孤竹国以南,剩下的梅伯虽然也是王叔,但并不算特别亲,王室亲族只剩下声色犬马的子衍一个。
子衍的性子,不是个能说话的人,说着说着就唱起来了。
因而纣王遇上了事,根本找不道能敞开心扉的人。
闻仲倒了酒,咕咚一口,晃了晃酒壶:“陛下就算躲在这里说些软弱的话,老臣在喝完酒之前,也不会走的。”
子受沉吟片刻,道:“老太师,人死之后会去哪儿?”
他就想问问封神榜的事,但又不能明说,只能旁敲侧击,如果现在将士战死了能上榜,才能肆无忌惮的打败仗。
咕咚又是一口酒灌下,闻仲没急着说话。
纣王是个仁君,时不时会心慈手软,前些日子巫祝杀得多了,还全是坑杀,就埋在皇宫门口,任哪个凡人,都会心有忌惮。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纣王将他召入宫,不就是为了寻求心理慰藉。
大能讲因果,小鬼连因果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的不管不顾来寻仇,纣王身具国运,后宫的秀女、寺人殃及鱼池,也是件麻烦事。
不过现在在大劫之中,根本不用担心,但他也不能明说。
喝了两三口,闻仲才悠悠道:“陛下多虑了。”
回答太敷衍了,子受急道:“老太师,前些日子战死了不少玄鸟卫,这些战死的将士,死后会如何?”
闻仲一愣,原来纣王问的不是巫祝,而是那些战死的泼皮闲汉。
说的也是,即使是泼皮闲汉,他们也是大商的玄鸟卫,是与敌人战斗而死的忠贞之士。
一个不敬天神又坑杀巫祝的君王,一身正气,怎么会惧怕小鬼报复呢?
“这样啊....”闻仲顿了顿:“不知陛下听过天兵天将吗?”
“天兵天将....”
“战死的将士都是忠义烈士,无关立场,十几二十年后,就会上天庭。”
子受面露喜色,成了!
“朕先走了!”
闻仲看着远去的背影,呢喃道:“身为一国之君,还顾虑这么多,真是麻烦啊....”
旋即又是一笑,人君自然得有这样的人性。
................
有了闻仲兜底,子受稍稍休息了一下,便拿了张舆图,充满斗志地开始研究战略。
争取今天就把大局战略研究出来,明天给群臣看看,到时候御驾亲征。
不会打仗没问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三十六计耳熟能详,里头随便掰一点出来也够唬人的了,忽悠群臣不成问题。
反正说是一套做是另一套,拿战略忽悠了群臣亲征之后,战场上到底该怎么打,就由不得别人做主了。
子受对着舆图翻了半天,决定抄一抄柏举之战。
吴王阖闾率领3万吴国军队深入奇袭楚国,在柏举击败楚军20万主力、继而占领楚都,其参与者有孙武、伍子胥两个大佬,是场极其著名以少胜多的战役。
鄂崇禹的地盘覆盖小半个湖北,刚好就在后来楚国的地方,拿来套到现在,八九不离十。
吴王阖闾倾全国3万水陆之师,乘坐战船,由淮河溯水而上,孙武舍舟登陆,由向西改为向南,直入楚国腹地,理由便是兵贵神速,应当走敌人料想不到的路,以便打它个措手不及。
很正确的思维,不过说是这么说,真的御驾亲征离开朝廷所及之处,咱们肯定得反着来,别舍舟登陆兵贵神速了,舍陆登舟,通通上船走水路,水师提督那个谁来着,过几天就调回朝歌,逆水行舟,速度迟缓,怎么慢怎么来,奇袭优势难以发挥,而敌方必然乘机加强防备,大军陷入陷境。
阖闾、孙武能一战攻下楚国,我子受一战落个大败不成问题。
商军士兵战死了怎么办?
那是战死么?那叫一步登天!
自然老死是真死,被无能之君拖累而战死,全上天庭当天兵天将!
不过在这个奇袭的基础战略之上,子受还要继续完善一些细节。
细节越多,下头的兵将曲解自己意图的可能性就越低。
毕竟打仗也是一层一层往下发号施令,主将并非直接指挥下头的小兵甲,动辄几万人亲自指挥多半得累死。
而且基础战略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大局,很宽泛,最适合脑补怪发挥,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至于大败一场之后怎么收尾,那就更简单了。
又不是打西岐,仙人不出手,只是对付个刚死了老爹的鄂顺,朝中一堆名将随便打。
到那时候一场大胜还能与自己的大败形成鲜明对比。
看看这个纣王,不会打仗偏要打,白瞎了无数将士性命!
这还不骂?妥妥的昏君!
再加上各路诸侯添油加醋趁火打劫,站着就能把昏庸值挣了!
……
……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子受才完成了更具体的战略部署。
详细检查了一遍,感觉还不错,有模有样,能忽悠到人。
一共两份,一份是正儿八经奔着打胜仗去的,参考了柏举之战,提出了兵贵神速的概念,专门拿来忽悠朝臣。
这时候没有纸上谈兵的概念,只要拿出了东西来,肚子里头必然有货,群臣肯定相信纣王是个不世出的名将,放心让自己亲征。
一份则是全都反着来,瞎鸡儿指挥,想赢都赢不了。
就问你专不专业!
子受自己看了都感觉毫无翻盘可能。
完事,上朝!
子受不由得感慨,虽然堵上了一条路,但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九间大殿。
散宜生撞柱子撞了大半年,突然一走,倒是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里,子受越发觉得吃枣药丸。
原版封神里,云中子和赤精子收了自己那俩便宜儿子,俩便宜儿子从便宜师傅手上忽悠了一堆牛逼法宝,结果倒头被申公豹说反,开始助商抗周。
最后虽然还是扑街了,但总归打出过战绩,是不错的助臂。
现在倒好,俩儿子没人收,收走了崇应彪和散宜生。
即使崇应彪能倒过来助商抗周,还是平白少了个有生战斗力。
而且收走散宜生的赤精子是代大师兄南极仙翁收徒。
三教之中安然渡过封神大劫的人不多,南极仙翁就是其中之一,散宜生跟着他练一阵子实力肯定不差。
看看,商灭周兴,大商表面看起来欣欣向荣,阐教就有了应对之策,开始强化西岐,平白多了个修仙的散宜生,难啊!
子受看了眼那根有些落寞的柱子,以后你就跟张大为伴吧,还有之前在你身上撒过尿的“狗”官,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再带点别的动物,咱换换口味。
“诸卿都看看吧。”
随侍的寺人直接拿出了舆图,有了纸以后啥都方便了许多,这张图放在大殿中央,哪怕站在末列也能看清。
“这是鄂城....”
“这是朝歌......”
当即,子受就将柏举之战的正常操作说明了一遍,又提出了兵贵神速的概念。
“陛下的战略,确实高明!”
张桂芳瞪大了眼睛。
他是行伍出身之人,以前在青龙关当副将时行军布阵,起码得花上小半个月和部将一起部署,要是是重大战役,那开战前先部署三五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某些不正面作战怀柔收拢、或是得了诏令不管不顾一个劲莽、又或是仗着自身勇武一人成军的外戚将领不在此列。
纣王和那些外戚不同,拿出了正儿八经的战略部署。
当然,严格来说,纣王这其实也算不得战略,只能算大局部署,大致的战争走向,距离真正完善的战略部署,还得到实地考虑山川水文等多种因素。
但不管怎么说,能整出大局部署也很牛逼了!
“楚地水路纵横,必然要乘舟,但逆流而行却会耽误奇袭,给了贼人反击之机。”
“穿过主要水道之后,弃舟而行走旱道,依旧能发挥奇袭优势。”
“鄂崇禹新丧,鄂顺威信不足,兵临城下,一战可定!”
“兵贵神速,好一个兵贵神速!”
武将们纷纷议论着,杨任等几个彻头彻尾的文臣则是摸不着头脑。
虽然因为要去招贤馆考核武将的缘故,正在恶补行军打仗,有的还去过军营考察,但终究不够专业。
鲁雄沉默许久,缓缓道:“能行!”
费仲有了底,立即道:
“兵贵神速,鄂顺贼子,狼子野心!”
“区区楚地小贼竟敢冒犯我大商天威,虽远必诛!”
“陛下圣明!不出半年,鄂顺必然拱手来降!”
“陛下便是从未打上过战阵,也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当之无愧的千古圣君啊!”
子受有点懵,没想到费仲的彩虹屁拍得这么猛。
“太师以为如何?”
闻仲沉吟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若是如此,短则三月,长则半年,一战可定。”
这下子受心里有底了,既然这样能打赢,反着打就行,别什么三月、半年了,没有四五个月我连河都不渡!
闻仲却是微微皱眉,这个战略确实不简单,很大概率能成功。
可问题在于,纣王从未亲自带兵,上次平灵叛乱,朝歌刚想出兵,叛乱就被申公豹给平了,谁都不知道纣王的军事水平到底有几斤几两。
大多数人都以为纣王只是知人善用,飞廉、申公豹等人,都调用的恰到好处,但真论及打仗,多半还是不行。
毕竟有没有行伍经验,在行军打仗之中很重要,大商名将无论出身,所有人都是从小兵做起的。
闻仲试探着问道:“招贤馆中可是又出了贤才?”
就连截教仙人出身的闻仲,当年参军当了小兵,才知晓到底如何行军打仗。
子受一愣,贤才?
那倒没有,文武交叉审核加上瞎眼张大,基本把贤才都赶走了。
半晌他才明白过来,闻仲是不相信自己有这种战略眼光。
不愧是你,看人眼光真准!但怎么刺我的时候就瞎了呢?
幸好我早有准备。
子受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崆峒印,道:“朕昨夜梦见武丁先王,先王梦中授朕兵法,朕一夜顿悟,略有所得。”
这....
这下文武百官全信了。
万年、钱保都是梦中授艺,这事儿有先例。
“先王还叮嘱了朕,要朕御驾南征。”
果然在这等着呢!
闻仲等人早有计较,纣王紧赶慢赶做出战略部署,必然是想御驾亲征。
他们很了解自家君王的德行,凤凰山封禅时第一次出朝歌,就直接带着将士甩下文武百官,连夜跑了,性子太野。
虽然正巧堵住了土方兵马,一通乱杀,但那一夜,不知为多少大臣埋下了心脏病隐患。
子受见此,再添一把火:“武丁先王东征北讨,将土方、鬼方驱出中原,更收服虎方,开疆拓土无数,却也因疆土扩大不得不大肆封侯,从而留下诸侯后患。”
“朕得先祖护佑方才为天下之主,先祖偶有过错,朕自然要亲自弥补。”
这话一出,文武百官就和子受想的一样,没能再说出话来。
武丁东征北讨唯独没有打过南方,第一次大封诸侯是成汤时期,第二次就是武丁时期,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打着武丁的名号亲自南征,理直气壮。
虽然至今都不知道武丁长啥样子,但子受已然决定,改明儿就去宗庙拜拜他老人家的牌位。
“就这么定了,接下来诸卿与朕一同商议一番,该如何与诸侯结盟。”
结盟?
文武百官纳闷不已,前几天就差把诸侯排排坐拉出来砍掉脑袋,现在想着结盟?
纣王该不会以为放了诸侯后,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吧?
纣王在基础战略中透露的大局观很不错,怎么会想到这种不靠谱的事儿?
唯有崇侯虎从容不迫。
驱吴吞越,吴王比越王强,越王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反抗。
那么该如何反抗呢?
崇侯虎老神在在的望着柱子。
闻仲若有所思,崇侯虎那日拦着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果然如此,看来早在那日,纣王就开始制定战略了。
本来放掉诸侯,就是因为诸侯之中可能有支持纣王的存在。
不多,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两个,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添把力,足以起到重要作用。
只是在闻仲看来,现在还没有必要急着结盟。
驱吴吞越约莫还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初见成效,匆匆派出结盟使节根本不顶用,唯有雪中送炭,等到吴越相争才能牟利。
而且攻打鄂顺压根不需要诸侯帮忙,按照兵贵神速的战略直接奇袭就行了。
这是阳谋,哪怕就这么大剌剌的在朝堂上讨论也没事,鄂顺知道也无能为力,他得先处理鄂崇禹死后的乱摊子,突袭太快,根本没能力应对。
可以说,有了兵贵神速的战略,这场仗很容易打,就算纣王执意要亲征也没事,严格按着奇袭鄂城的方式打,最多也就小败一阵,最后还是赢。
这样的话,御驾亲征反而还能增加纣王威信。
但现在确实不是结盟的时机,只会耽误事,南下求的就是一个“快”字。
闻仲憋不住心底疑惑,试探着问道:
“陛下是想和吴王结盟?又或是越王?”
吴王?越王?
还没想到,子受支支吾吾一阵:“嗯嗯啊啊,没错。”
真结盟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用使节刺激一下刚回家的诸侯,拉一波仇恨!
不过表面上子受还是非常诚恳地道:“诸卿可否推举一些言善辩之士,朕当亲授符印,委其解我大商腹背受敌之患。”
快点儿吧!给我排除错误选项!
“杨大夫能说会道,颇有辩才....”
“太颠颇有胆气,为使可展现我大商气魄。”
“辛大夫通晓史事,典故信手拈来....”
“国师精于口技,仙风道骨....”
好嘞,这些人全都打个叉。
不过排除这些人,剩下的人选还是有点多,还是得拜托张大出手。
子受直入正题:“张卿总览招贤馆,素有识人之明,想必心中早已有了最优人选吧?”
啊?
张大愣了愣,怎么问道自己了?
他眼神不好,刚才纣王虽然讲战略讲的天花乱坠,但他看不见舆图,根本不懂,一直在一边划水。
可问到自己了,也不能不答。
于是张大对着柱子拜了拜,道:“禀陛下,张友仁可为使。”
他本来只是随便推举个人凑合凑合,虽然他认为张友仁有才能,但张友仁在朝中风评不好,纣王如果听了张友仁的事迹,多半会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纣王却是一脸期待!
“张卿家说的是,张友仁何人?诸卿说来朕听听!”
群臣愣住了,张大有些愧疚,陛下对自己这么信任,自己却想着敷衍了事。
群臣开始不断劝阻,诉说着张友仁的事迹。
张友仁是通过招贤馆入选的新官,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四十岁的脸。
其实这也有好处,等他六十多岁的时候,不显老,而且面容不变,即使和亲朋离别十几年,也会被一眼认出。
当然,张友仁最出名的一点,是能忍。
事事退让,没有一点风骨,便是农户让他屈尊烫酒,他也心甘情愿。
张友仁能进入朝堂还是因为一件极为传奇的事迹,有人听说他善于忍让,便去府上询问,张友人说自己不过只是凡事不想与人计较而已,那人便提出要与张友仁的妻子同榻而眠,而张友仁.....
他...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直接把那人给吓走了。
这件事后来传出去,被当做一大乐事,张友仁被当做笑话,张大却认为张友仁身怀大才,还给他发过招贤馆的补助金。
和姬昌那种怀有野心的隐忍不一样,他是真的忍,如果说姬昌是玄武是龙龟,那张友仁多半是绿毛龟。
看到群臣如此,子受心中已有定计,张大才是朕的栋梁啊!
只有栋梁才能选出栋梁!
而且张友仁还有忍者神龟般的忍耐力,子受听了此人事迹之后,更是坚定不移。
外交使节向来强硬,什么班超、苏武、张骞,尽展大国威风。
太强硬了不好,就像申公豹一样,平灵王携郡守以令诸侯,申公豹觉得憋屈,不服气,一张嘴说动了一堆人,好不容易出来的平灵叛乱给他一个月平了。
如果那时候换成张友仁就不一样了,能忍,多半就委身从了平灵王,昏庸值可期!
好在现在任用张友仁为使也不迟。
“好,传朕旨意,以张友仁为使!”
闻仲皱眉:“陛下可是觉得他人为使太过激进?虽然诸侯皆有异心,但我大商也不需要这等忍气吞声之使节。”
呃,闻大爷直接怼脸上了,子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师,张友仁却有些不一样。”崇侯虎出列,道:“我大商乃上邦大国,对待诸侯,不好一概只以单纯强硬论之,大国使者对诸侯、弱小国的强硬,若是说得不好听,那就叫仗势欺人,有失国体啊!”
很快,闻仲和崇侯虎就辩了起来,奈何认为张友仁配得上使节的朝臣并不多。
子受看向崇侯虎的眼神中充满敬佩和崇敬。
看你平时跟个吉祥物似的是个摆设,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顶用!
子受在心里给崇侯虎竖了个大拇指,连连点头:“北伯侯,不,晋王说的是。”
“朕意已决,明日便召见张友仁!”
子受喜出望外,将酒爵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大呼退朝。
.........
次日,张友仁入宫。
“朕得卿家,如鱼得水,结盟之事,就全仰仗张卿了。”
子受拉着张友仁的手,目光含泪,这个结算期的昏庸值不知道有多少,但是下个结算期,全靠你了!
一年就三个赛季,时间不多!
尤浑觉得有些不自在,水又多了。
让尤浑将小匣子递给张友仁后,子受再度开口:“这是朕的玄鸟玉佩,见佩如见朕,天涯海角,卿皆可去得。”
完事了还不忘在张友仁耳边悄声叮嘱一句:“记住了,朕只有一句话告诉你,出了朝歌,发挥你的长处,一切皆以退让忍耐为主,另外,不许说话。”
虽说张友仁很合自己心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的方法,是让他当个哑巴。
我用哑巴当使节去结盟,还是个万事忍让再三,甚至有绿帽癖嫌疑的忍者当使节,没有一丝一毫结盟成功的可能性!
将张友仁送走,子受让尤浑召李靖入宫,变法还有大量昏庸值可以深挖,临亲征还有段时间,得处理好。
老李年轻时一定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浓眉大眼国字脸,符合传统审美,看着就舒服。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李虽然刺了自己一刀,但知错就改,通过变法为自己挡刀。
“李卿家,随朕往宫外一行。”
出宫透透气,顺便看看变法的成效,变法作为昏庸值可持续生产的关键,必须全程把控,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就麻烦了。
不一会儿子受便和李靖来到了北市,因为钱庄和多宝就在北市的缘故,北市是四大集市中最热闹的。
北市中央立了十块石板,就在多宝的卦摊边上,这里人多。
多宝闲暇时还会给人们讲解一下石板上的律法,毕竟识字的人不多,虽然有派下专门的官员普及,但多宝这种算命的道人更让人信服。
“道长,这阵子会下雨不?”今儿无心菜卖的很好,可赌马又没开,老妪闲来没事便到处晃悠。
多宝收下一文钱,掐指一算:“三日后下雨,雨势较小,五日即停。”
老妪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子受有些不解,按理来说,下雨天生意不好做,这妇人怎么会这么开心?
李靖在一旁道:“陛下有所不知,万大人和杜大人以游历见识合著了一篇论衡,里头描述了雨水成因以及多种现象,随着那日焚书时反驳鄂崇禹的事迹传了出去,那老妪多半是猜中了明日有雨,因此而感到欣喜。”
子受点点头,这下人人都可以粗略推算天气了,虽然不能像多宝一样将雨势大小、持续时间推算得一清二楚,但也能最起码知道会不会下。
不过问题不大。
总的来说,万年和杜元铣干的只是归纳总结,就算他们不写这书,这些东西也只是普通的见识经验,流传不广,缺不代表没有。
而且现在有人信这些,是因为出来溜达的神仙少,等封神正式开启,仙人入世,随手就是电闪雷鸣,谁还信这个?
让万年等人写这些也好,能让他们有事可做,写完还能顺手以朝廷的名义推广一波,等仙人动手时他们岂不是直接怀疑人生,甚至质疑朝廷?!
子受从人群中挤到石板边,看向第一块石板。
“纣王乃始皇帝,为天下之主。”
“皇帝高于王。”
“只可跪拜祖宗,不可跪拜天神。”
“不可杀人,杀人者罚....”
“不可偷盗,偷盗者罚....”
子受眉毛一挑,开篇就无限拔高皇权地位?
潜移默化让皇权通过律法深入人心,李靖好手段啊!
真让你搞成了,骂我的人岂不是大大减少?
不能让你得逞!
子受指着那些宣扬皇权的石板:“这块,这块,还有这块,都拆了,不准用。”
李靖一脸难色:“臣知晓陛下的意思,要想让人们信服,一味以强权压迫是不行的,只是变法初期,必须要以强权让人心生畏惧,才....”
“不行。”
子受严词回绝,百姓最好忽悠,这么下去他们就真信纣王是千古一帝啦!
看着李靖仍是不情愿,子受果断上前,大摔碑手见过没有?
手上一使力,直接将那几块石板给拍碎了。
旁边那几个石板写着的是军功、连坐。
啪啪啪。
子受又顺手把其中的连坐给拍碎了。
这些内容是商鞅变法的核心,李靖做的不错,提出了类似的观念。
想要提拔奴隶,军功是必须的,这个不能丢,其他的律法影响也不大。
既然你做的不错,我当然要想尽办法扯后腿。
连坐必须得废掉,商鞅就是因为以连坐让家家户户相互监督,保证新法的实施力度,在变法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怎么可能让你变法成功?
即使要成功,也得十年二十年,等昏庸值刷个够本再说。
伴随着石板破碎的,是围观群众哗然一片。
那些石板可是朝廷派人挪来的新法,竟然有人胆敢将其拍碎?
雄心豹子胆暂且不论,这份力气当真恐怖,如果将这股子力气拿来种地,一天就能把地翻完吧?
想到家中的田地,他们便幻想起今年的收成,有人冒险从上林苑里偷来了仙家之物,一定能有个大丰收。
不少人看着那块被拍碎的连坐的石板,心中觉得如果连坐真的能就这么废除就好了。
连坐新法施行,万一事发,他们这些见到有人偷仙家宝物却不举报的无关人员,也得因为连坐而坐牢,也太亏了。
“陛...陛下.....”
李靖看得瞠目结舌,陛下他怎么能这样呢?
变法刚开始,就亲手打碎了变法所用的石板,这算什么事啊!
“朕意已决,还有,这些石板上的刑罚不要写的太明显,全抹掉,不能写具体刑罚,言辞温和一些。”
子受又强调道,写了刑罚的石板就这么大剌剌摆在街上,威慑力太大。
法律讲究一个威慑力,严抓,狠打。
比如上辈子的山火标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就这么八个字,简单粗暴,狠劲十足,一般人别说点火了,抽个烟都得去室内。
如果把标语换成“山林防火,从我做起”、“人人防火,户户平安”、“森林是我家,防火靠大家”这种标语,软绵绵的,威信力大减。
所以嘛,石板必须改,什么威慑力?咱不要威慑力!
李靖看着纣王态度格外坚定,心中惊疑不定,莫非石板真的有不妥之处?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有些不对劲。
首先就是拍碎了有关皇权的几块石板,虽然不能以皇权来推动变法,但却让自己彻底站在了台前,而非推动变法的幕后。
这里就有不少好处,能让人们认为是他李靖主导变法,即使有许多人反对,也不会将矛头对准纣王。
至于变法因此变得更困难倒也不算什么,如果变法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还要他李靖干什么?
接着,便是废除连坐,连坐起于夏时的禹刑,本人未实施犯罪行为,但因与犯罪者有某种关系而受牵连入罪,此法虽然能让人互相监督,加快变法速度,但与变法的初衷不符。
万方有罪罪在万方,谁犯错治谁的罪,与犯罪者有亲眷关系,何罪之有?
即便是更严重一些,包庇、匿藏犯罪者,可这样的行为,真的要与犯罪者共同受刑吗?
以前连坐可行,因为刑罚不重,罪不至死,同罪也没什么过于严厉的惩戒,可新法严厉,杀头都是寻常事,连坐就大有问题了。
更遑论法度在民间并不深入人心,坑蒙拐骗要受刑,是新法的规定。
若是犯罪者的母亲因为不识字,又地处偏僻,见识不多,对新法的理解不够,从而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出于母子之情藏匿了儿子,这样一来,如果以严刑对待,并不合适。
那位母亲说不定都不认为自家儿子犯了法,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杀人才是犯法。
当年哪吒连续杀了人,那时候他和妻子都没有明白律法的重要性,不也同样想着包庇吗?
一直到最后被害者家属要求偿命,他才狠下心来,这么看,自己也有错,自己都会有这种心思,何况他人?
想到这里,李靖灵光一闪!
最后纣王的那一句叮嘱,提点之意简直再明显不过。
就像哪吒一样,哪吒杀过许多人。
可哪吒最初时射出一箭无意间杀了石矶的童子,这个阶段的哪吒并非有意杀人,石矶当时找上门来,也只是让哪吒道歉,并没有更深入追究。
天地那么大,八百里开外一箭正好命中,这也没处说理。
再往后,哪吒故意打杀另一个童子,乃至杀夜叉杀敖丙,这些犯罪行为则是故意杀人,罪无可赦。
因而哪怕是杀人,也应该分出故意杀人与过失杀人,这些都不能按照固有律法中笼统的“杀人”一概而论。
李靖看向碎成小块的石板,还是纣王想的周到,律法虽然刻在石板上,但却并不是石板这种死板的东西,即便是石板,也能够被拍碎,被改变。
律法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得针对不同情况不同对待。
“法理、情理.....”
李靖忽然发现自己要做的还有很多,变法并不是将律法写下,再推行出去那么简单。
“你念叨啥?”
子受有些纳闷,不就是废掉一个连坐吗?我是老大,听我的。
你有不满?正好给我贡献昏庸值!
李靖这才反应过来,郑重拱手道:“臣明白了。”
子受点头,明白就好,你就是个工具人,不要有太多的自我思想。
整了这么一出,他也不打算再在市集多呆,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