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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之我要当昏君txt下载

    时间很快就过去,这天下起了淅淅小雨。

    街市上的人并不多,但老妇还是一脸笑意叫卖着无心菜,今天下雨,她又猜对了。

    她在西市卖菜,西市算卦的是姜子牙。

    说实在话,四门卦摊里,老姜头生意最差。

    现在贵族大规模组织商队经商,民间有经商能力的人,很容易被雇佣。

    这是极为难得的出路,基本上一个有点生意头脑的人,哪怕出身平民,生活也不会差。

    而姜子牙在算卦前,是个生意人,他做过四次生意。

    第一回,姜子牙编了一担笊篱,挑到市集上卖,结果半天下来一个都没有卖出去,正好肚子饿了,只好又挑着回家,一来一回,白跑了七十多里路。

    第二回,姜子牙听从城郊宋异人宋庄主的建议,挑了一担面粉到去卖,四个城门走遍了也没碰到一个买主,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买主,偏偏又被一匹马踢翻了箩筐,面粉撒在了地上,被风吹得精光。

    第三回,姜子牙又得宋异人的资助,在朝歌城南门开设了一家酒店,虽然这里地段较好,但由于正值盛夏,一场倾盆大雨就将猪羊肉馔都闷蒸腐烂了。

    第四回,姜子牙又在宋异人的帮助下,做起了贩卖牛马猪羊的买卖,不料,那天土方、鬼方上贡,牵牛带羊的来朝歌,价格格外低,他的牲畜一口都没卖出。

    亏成首穷从朝歌开始,宋异人险些在姜子牙的帮助下败光多年家业。

    至此之后,姜子牙才转职开始算卦,虽然很准,但因为此前的失败经历,来算卦的人并不多,即使是算卦,也没人找他算猪肉价格这一类的东西。

    也就前几天姬发因为西岐在西边,得从西门离开,经过西市时心血来潮,算了一卦,赚了不少钱。

    据说姜子牙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还附赠了个草编戒指。

    无心菜老妇看向姜子牙,人家姬发堂堂西伯侯之子,又怎么看得上这些东西?

    姜子牙只是微微一笑,他又怎么看不出老妇的揶揄之意?

    别看那只是枚草编戒指,但其中有一道他的元神。

    继被退婚后,又获得了戒指里的老爷爷,姬发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姜子牙望向皇宫,他一直在等,如今已初见成效。

    ..........

    皇宫里的子受早早起床,喊醒榻上的姜后、黄妃、杨妃、妲己、邓婵玉。

    哎呀,昨天羊车望幸,那羊不听使唤,真是失策。

    殿外方相,方弼二人腰悬宝剑,护在殿门口,不苟言笑,今天是出征的日子。

    殿内,已经起床的妃子们正服侍着子受穿戴战甲。

    最早出土的铜镜能推到新石器时代4000年前,商朝早就有镜子了。

    不过子受不太喜欢,这玩意是明君,例如李世民喜欢的。

    子受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挺帅,虽然没玻璃镜那么清楚,但他也不会为了看自己的英俊帅气而特意造出玻璃镜,除非能赚昏庸值。

    最多也就弄个墨镜出来,给朝中一群三眼怪戴上。

    欣赏了一会儿,子受对着妃子们道:“如何?”

    看着身高八尺,穿着一身黄金锁子甲,内衬龙凤袍英气逼人的子受,妲己掩嘴笑道:“陛下威武不凡,定然凯旋。”

    子受大笑:“威武不凡?朕应该是龙精虎猛,久战不败!”

    有系统就是好,说话有底气。

    为了防止五月一号结算期被扣光,子受将昏庸值连夜花了个干净。

    邓婵玉啐了一口,晃着两条大长腿从床上站起,旋即一脸认真的道:“陛下,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出征?”

    黄贵妃听了这话,连忙说道:“陛下,臣妾也要去!”

    “不行,战场上不是开玩笑的。”

    子受摇了摇头道。

    开玩笑,我去打败仗会带着你们?

    你俩出身将门,还都亲自上过阵,估摸着行军打仗的经验比一般普通武将还丰富,我带你俩不是找不自在?

    万一趁着大晚上你侬我侬的时候套我话怎么办?

    暴露真实意图,闻大爷不就追上来了?

    “杨妃随朕出征。”

    说罢,子受点了杨贵妃的名。

    哪有不带妃子就出征的昏君,可他对殷郊、殷洪俩败家儿子不放心,必须靠姜后监国,不求让朝歌生乱,至少姜后能按照自己的意思,把俩儿子按住,不让他们再来一出十送商军。

    而且他还叮嘱了姜后不管前线发生了什么,都是自己的计策,一定要拖住闻仲、鲁雄等将军。

    不然自己这兵贵龟速,止步不前的奇袭,还没走一半就夭折,自己多半也会被赶回朝歌。

    妲己则有孕在身,虽说是妖怪,但子受不放心,多休息休息总是好的。

    黄妃和邓婵玉不适合,胡喜媚和柳琵琶都是工具妖,于是也就只剩下当三年小透明的杨贵妃。

    杨贵妃被点了名,微微红了脸,有些差异,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上了战场能干什么?

    除了....

    只是子受也不待其他妃子劝说,直接将杨贵妃抱起,昂首出了宫去。

    随后一路策马奔腾来到城外,军队早已集结完毕。

    子受看着带领文武前来相送的闻仲,将杨贵妃往身后掩了掩,随后严肃道:“诸位爱卿退下吧,朝歌就交给你们了,朕有先王梦中授艺,通晓行军布阵之道,若事态有变,皆是朕的计谋,卿等不必多虑。”

    “臣遵旨。”群臣拱手,都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拦驾。

    “朕放心了。”

    子受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马车,随着出征的命令下达,大军正式向南开拔。

    半月后,昏庸值结算,挣了些,多半是放走的诸侯和暗中搞事的巫祝起了效果,外加大额收取的商税,贵族恐怕也贡献了不少。

    子受心花怒放,看看,都连着俩月赚到昏庸值了,等这个结算期败仗一打,使节一撩拨诸侯,昏庸值怕是能上四位数!

    估摸着大军已经远离朝歌,子受下令停军休息,先吃肉喝酒开个篝火宴会庆贺一下。

    南方气候多变,早前又因为离朝歌太近,子受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奇袭,所以下令日夜兼程,并让方相、方弼以身作则,亲自骑兵行军,鼓舞士气。

    这么一通超负荷行军,士兵们都疲惫不堪,休整休整也好。

    而且还得等等后头的粮草辎重,虽说要奇袭,但也得有粮草供应,不然奇袭再快,也得饿肚子。

    自此,子受也开始了他的兵龟神速,龟速奇袭的大计。

    行军八十公里,休息一天。

    行军七十公里,休息一天半。

    行军六十公里,休息两天。

    士兵们没什么怨言,这多好啊,好吃好喝的,走的路还越来越少,眼见着都要发胖了。

    可这么持续好一阵子后,后头的运粮民夫都赶上来了。

    饶是方相、方弼这种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将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说要等粮草物资,但咱们这是奇袭啊!

    要是按照那日在朝堂上的商议,如今都已经开始渡河了吧?!

    两人再也坐不住,他们是军中仅次于纣王的将领,再这么下去,多半要被问责,闻太师的鞭子连纣王都敢打,打他们还不是小事一桩?

    想着随时可能遣人来问,甚至骑着墨麒麟亲自追来的闻大爷,方向、方弼直接撩开了营帐。

    “方相、方弼请求见陛下!”

    志愿者真太忙,更新又要保质保量,所以时间不规律,现在应该是欠石更,大家见谅

    (本章完)



    “不见。”

    顶不住闻太师我要顶不住你们?

    不过话说回来,方相、方弼的足球水平得益于身高天赋,一度是年度最佳守门员的候选,等再过几天拖不住了,刚好办场球赛糊弄人,就说是在练兵。

    方相、方弼上谏失败的三天后,子受勉为其难下令行军,反正距离楚地还有好一段距离,慢悠悠过去就是了。

    几天后,到了一处峡谷。

    峡谷逼窄,林木丛杂,形势险恶,远处数千株松柏郁郁葱葱,蔚为壮观。

    子受心有所感,唤来探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探子道:“此地...无名。“

    子受决定立个flag:“从现在开始,这里叫做落凤坡。”

    “落...落凤坡?”

    探子打了个寒颤,凤是大商图腾,落凤坡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陛下,此名有些不吉,只怕....”

    子受想了想,也是,这个flag有点歧义,万一以后孔宣挂在这儿了呢?

    还指望他在封神大战里多顶一阵呢!

    “那就换一个吧,从现在开始,这里叫做马嵬坡。”

    马嵬兵变,士兵逼着因安史之乱而逃难的唐玄宗杀了杨贵妃,正好自己也带着杨贵妃出征,大家都姓杨,没什么不同。

    子受吩咐探子道:“散开人马四下搜寻一番。”

    其实他也并不是单纯的拖慢行军,一路上他还不断派探马打探龙吉的消息。

    好好的一个漂亮老婆,虽说在商朝就拥有了飞机场,但终究是自己老婆。

    不见了足足半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子受一直都很担心。

    他唤来传令兵,又吩咐下去:“传朕军令,大军在马嵬坡安营扎寨。”

    又休息了?

    传令兵愣了片刻就下去了,反正他只是个报信的。

    士兵们得到消息后,放下兵刃,四散开来。

    他们也不算新兵,当年闻仲去北海平袁福通的时候,他们就是主力部队。

    犹记得闻太师当年为了尽早平叛,一路上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不少人还心怀怨气。

    但在纣王手底下,一切都不同了,别说赶路了,甚至能睡上四五个时辰。

    说是兵贵神速奇袭鄂城,但纣王一点都不急。

    士兵们倒也乐得休息,反正天塌了也是纣王的锅,他们一群大头兵,总不可能违逆军令。

    这次一连休息了好几天,大军好似住在了马嵬坡一样。

    方相、方弼再也坐不住,睡觉都睡得不安稳,又去了中军大帐。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子受决定见一见他们。

    “两位将军有何事?”

    虽是将两人召入帐中,但子受并没有停下手中的事。

    杨贵妃正端坐在对面,两人身前则是一副上好的梨木棋盘,棋盘旁边是一眼都没看的军情奏报。

    玄宗的马嵬兵变都学了,他的儿子,一手策划出马嵬兵变的肃宗李亨,自然也不能放过。

    李亨热衷于下象棋,在安史之乱跑路的途中,也不忘和爱妃张良娣你侬我侬,两人整天下棋为乐,放在现代估计是个九段国手。

    子受早在朝歌时,就偷偷摸摸令人用美玉刻了副象棋,还度了层金。

    子受将方相、方弼晾在一边,重重落子:“将军!”

    杨贵妃撅起嘴,在棋盘上一抹:“臣妾不下了!”

    “爱妃莫要气馁,不就是败了一局,再来一局便是。”

    杨贵妃连连摇头:“马走“日”,陛下的马为何能走“田”?”

    “朕的马是千里马。”

    “卒只能前进,陛下的卒的为何可以倒退?”

    “这是朕特意训练的精兵,进退有度。”

    “象不能过河,陛下的象为何可以过河?”

    “朕的象是妖怪白象,能腾云驾雾,对了,他还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青狮,一个大鹏,朕这就遣人赶制棋子。”

    “那只能直行的车为何拐弯?”

    “哪有不能拐弯的车?”

    “可陛下为何用臣妾的士吃掉了臣妾的将?”

    “这是朕培养多年的密探,特意派去做卧底的。”

    方相、方弼都给看乐了。

    象棋据说是尧舜时所创,只是流传不广,他们还知道有一枚棋子叫做“炮”,能隔一子而射,其实应该是“砲”,又叫做投石车,或是抛车,只是在后人写错了,不过也有人觉得没那么简单。

    “陛下,末将也想下下....”

    方相话说到一般,一拍脑袋,错了,不是这事。

    方弼连忙在一边道:“陛下为何要再三拖延行军?还有几日时间,若是日夜兼程还赶得及,晁将军已经行船至八百里之外的河道等候了。”

    “不急,不急。”子受指着棋盘道:“攻战守,进退止,前后序,车徒因,是谓战,战争之象为棋势,开始时,战阵严整,兵将齐全,随着激烈厮杀,棋子凋零,至残局,两位将军看看这象棋,难道不像战阵吗?”

    忽悠,就是忽悠。

    “可...”方相信了半分:“陛下为何不用围棋,围棋似乎更贴合战阵....”

    话倒是没错,围棋不但要讲究战术还要讲究战略,比象棋更能反应战争,但问题是子受就一臭棋篓子。

    一下就输了忽悠不到人,还是象棋好,口胡作弊多方便。

    而且围棋复杂,脑补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万一出了事更麻烦。

    子受正色道:“方相。”

    方相一愣,拱手道:“末将在。”

    “朕早已遣使回朝歌增兵,只需在此安营扎寨,静候便是。”

    “啊?”

    这都还没开战呢,怎么就增兵了?

    船只不够啊!

    哪怕增再多的兵,渡不过河有什么用?

    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再拖下去一点奇袭的意义都没了!

    “陛下...”方弼咬牙道:“倘若陛下继续按兵不动,只恐无功而返,恐怕……恐失陛下威信啊!”

    方相也力劝道:“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末将虽无大才,也能顶下一二,可如若攻不下楚地,等鄂顺小儿整治兵马收拢人心,必将成为我大商南部大患啊!”

    子受眼前一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拖到结算期,整个楚地都能贡献昏庸值!

    结算期一过赚了昏庸值,再由着闻仲出兵,或打或守都随老大爷来。

    方相、方弼苦劝无果,正要退出大帐时,忽然有人来报。

    “报,启禀陛下,晁雷将军求见!”

    晁雷...他不是应该在八百里外的河边等着大军汇合渡河吗?

    子受皱眉,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传他进来。”



    晁雷入了帐中,立即拜道:“陛下,大喜啊!”

    大喜?妲己生了?

    不应该吧,还有几个月,刚好打个败仗回家看儿子出生。

    “喜从何来?”子受狐疑道。

    晁雷一脸崇拜之色:“陛下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喜确实从河而来!”

    子受:“?”

    “陛下在马嵬坡驻扎多时,探马遍布,其中三名探子深入谷中,往南搜寻,竟是发现了一条未有在舆图上表明的河流,顺着河流竟又找到了八百里外的末将,末将遣人沿着这条无人知晓的河流顺流而下,竟是来到了鄂城腹地!”

    晁雷激动得如同决了堤的洪水:“陛下虽是行军耽误了些时间,但如果顺此暗流直下,必然更早抵达,若不是陛下英明在此扎营遣人搜寻,绝无可能发现这条暗流!”

    方相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按兵不动,是为了寻找更快速的暗流。

    南方的舆图是鄂崇禹上供的,有这么一条能够直通腹地的暗流,他怎么可能画在图上?

    那岂不是直接将老巢暴露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方弼暗自惊叹不已,一两条暗流最多阻碍行军,可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刻意歪曲的地形!

    如果走到了那些记载错误的地方,大军只怕比现在走的更慢!

    若不是陛下减缓行军速度,必然会出事!

    难怪陛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行军速度!

    子受:“.....”

    地图不准,是常事,可这多出来的那条暗流是闹哪样?

    子受轻咳一声,问题不大,我还有招:“这些暗流此前无人发现,舆图上也没有记载,只恐有险患,还是按照之前的路程行军,虽是奇袭,却也要稳妥些。”

    晁雷却没同意:“陛下是在瞧不起水师?我等水师将领虽不善游泳,但精于操船之术,末将愿以人头担保,立下军令状,若有一船一舟沉没,甘愿赴死,绝不后悔!”

    晁雷有放狠话的胆气,如果说要在江河上赶路、追击、打仗,他们可能不太行,但论及行船之稳,天下无出其右。

    因为他们不会游泳,比谁都珍惜自己的小命,船只稍稍快上一点,还容易吐。

    “朕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不急于一时。”子受连忙劝阻:“朕已遣人增兵,如今增援未至,又怎么能轻易行军呢?”

    晁雷一懵,奇袭要什么增援?

    船只有限,即使有增援,也要分批次运输,运了这一批将士,弃舟陆行,水师则领着船只返回时,刚好增援将士抵达,接着第二次运,这不是正好吗?

    陛下糊涂啊!

    方相忽然大喝,激动不已:“末将明白了!陛下想要掩人耳目!那条暗流能直入腹地,鄂顺贼子,必然早就遣人留意,如今我大军已在马嵬坡驻扎多日,鄂顺多半已获悉消息,只因鄂崇禹新丧,事务太多无暇顾及,只能派遣少量探马远远相看,如果大军开播,从马嵬坡行军,顺着暗流而下,即使再远,也能发现端倪,鄂顺必然遣人拦截!”

    方弼接过话,跟着道:“但多出了援军,便能以援军为掩,让援军逐渐替换大军,令援军继续驻守在马嵬坡,吸引鄂顺的探马,而陛下则带领大军顺流而下,来一个出其不意!”

    “任谁都想不到,马嵬坡中驻扎的军队其实是逐渐汇合的增援兵马,到了鄂顺反应过来的时候,陛下只怕早已兵临鄂城之下!这才是奇袭啊!”

    子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方相、方弼都有这种脑子了?

    问题不大,继续拖。

    再拖半个月,增援才会逐渐抵达,这样也好,如果朝中的闻仲、鲁雄等人也像方相、方弼这么想,那么自己特意打败仗的想法就能更晚被发现。

    即使到了最后,不得不行军,那时候也已经拖了很久,失去了奇袭的效果,撤兵则威信大减,进军则容易兵败,无论进退,稳赚不赔。

    想到这里,子受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等援军到了,朕再下令,三位将军先下去休息,养精蓄锐。”

    不明就里的三人退出营帐,心中暗赞。

    当日殿上的战略,终究只是开战行军之前的大致战争走向,具体如何行军,如何开战,还得根据实地情况来判断。

    纣王虽然没有过行伍经验,但得先王授艺,已经有了沙场宿将行军打仗的能力,依据实际情况来做出了最正确的部署。

    .............

    张友仁风尘仆仆来到了越地。

    马车颠簸,他忍了,饭菜不好吃,他忍了,想入厕,也忍了。

    总之,一路上他遇事则忍,一个字都没说过。

    随从都感觉奇怪,从未见过这么友善的朝臣,但想到张友仁在朝歌流传的事迹,又纷纷了然于心。

    真能忍啊!

    越地似乎正处于战争戒严时期,城防极严,到了城门口,张友仁拿出玄鸟玉佩以及诏令,张手扬了扬,示意随从将东西给守将察看。

    早有令使先他们一步而行,将使节到来的事情告知越王,应该不会受到刁难。

    城门守将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带着几个士兵亲自迎接张友仁。

    守将抬手示意,士兵引着随从,他则亲自引着张友仁:

    “久闻商使大名,在下有礼了。”

    张友人:“....”

    守将拱手拱了半天,不见对方回话,心中暗恼,放下了手,虽然我就是个看门的,但基本的礼节你也得讲讲吧?

    代表纣王的使节,就这个态度?

    幸好越王早有准备。

    守将不露声色:“商使请随本将来。”

    一行人走到了城门口,张友仁正抬脚进城门,却被拦住。

    “且慢,诸位的门在这里。”

    守将伸手指向城门旁边开的小洞,约莫五尺高,成年人必须躬着腰背才能进去。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洞后的狗叫声。

    狗洞?

    随从们面面相觑,人从城门过,狗从狗洞过,这不是摆明了骂他们是狗吗?

    “进去!”

    守将轻笑一声,不等随从们反应,让士兵们压着他们,强行塞进了洞里。

    “商使,请。”

    守将微微弯腰,摆了个请的姿势。

    张友仁看着狗洞,骂自己是狗,要自己钻狗洞,很屈辱。

    忍了。

    这辈子忍的事多了,不过如此。

    他躬着身子,往洞里探身,可刚走了几步,洞对面的一个混混打走了狗,立在洞口,双腿张开,胯下正好对着洞口。

    也就是说,张友仁如果要钻过洞,必须要钻过混混的胯下。

    张友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守将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

    大商已经不是那个强盛的大商了!

    区区商使,又算得了什么?

    还敢在我面前摆着副脸?咋的,我是不配和你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张友仁并未多做犹豫。

    那混混也不知多久没洗过身子,一股子汗液的酸臭味混合着馊味,还有胯下难以掩盖的腥臭味。

    一切近在咫尺,张友仁只是稍加调整呼吸,便伏下身,甚至以两手着地的姿势,穿过了狗洞,钻过了胯下。

    守将一脸惊愕,这商使还真敢?

    若只是他自己受辱也就罢了,商使手握玄鸟玉佩,代表着纣王,这无疑是在给纣王丢份啊!

    缓了片刻,守将才进城,将张友仁引入宫殿。

    看着神色如常一言不发的张友仁,守将不由得心中忐忑,此人城府极深,受此折辱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越王的布置还有没有用。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那么快,城门到接待所用的府邸,商使钻狗洞的事情竟然人尽皆知。

    纣王从不理会蜚语流言,不会有百信会因为嘲笑官员而被逮捕,就算是引人非议为人诟病的新法,都随便议论,便是骂了纣王也不是事,更何况这里不是帝王脚下的朝歌,而是相距千里的越地。

    百姓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心理负担,大肆嘲笑着张友仁和他的随从们。

    随从们面色不渝,心情落到了冰点。

    本以为以大商使节的身份出使诸侯国,怎么也得有个上官的待遇,好酒好肉美女财宝自是不说,还能耀武扬威仗着大商淫威放纵一把。

    可没曾想,刚进城就被迫钻了狗洞,沦为笑柄,主使更是毫无作为。

    到了府邸,随从们终于坐不住了。

    “张大人,咱们代表的是大商,咱们受到折辱事小,大商的颜面何存?”

    “我们是大商的使节,他们折辱我们,那就是在折辱陛下啊!”

    “这事若是传回了朝歌,只怕要被治罪!”

    “国师为使,平平灵叛乱,展我大商雄威,可咱们.....”

    随从们叽叽喳喳,好似窗外的麻雀。

    张友仁一言不发,只当没有听见。

    他当然也气,手上的泥土还没擦干净,那股难闻的腥臭味仿佛还在鼻尖,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几个人,孤身在越地,就算身后是大商,现在大商和诸侯的关系,随从们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

    诸侯就差将造反摆在明面上了。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挺直脊背?

    何况纣王说过,让他不说话。

    兴许这之中有破解之法,在此之前,只要闭上嘴,忍就好了。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自入了府中后,越王一直没有召见张友仁一行。

    不过饭菜之中,却是出了问题。

    第一天还好,好酒好菜。

    第二天没了酒,忍。

    第三天菜里吃出了虫子,忍。

    第四天菜馊了,忍。

    第五天...第六天.....

    忍,忍,忍。

    半月过去,张友仁几乎没喝过一次清澈的水。

    有时早上起床时,还能在门口闻到一股尿骚味。

    若是要出府打探消息,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孩童便会将泥掷到身上,扮着鬼脸,嬉笑说着羞辱人的歌谣。

    “友露头,钻狗洞;二人行,无人生。”

    孩童们多半不知道这句歌谣的意思,只觉得好玩,唱着嬉闹。

    随从们文化水平不高,至多只能听出钻狗洞的讽刺意思。

    张友仁却是从中看见了险象环生。

    “友”、“二人”,明显是在指他的姓名“友仁”,钻狗洞自然是讽刺他进城时钻狗洞,钻到一半,头在一段,身在另一端的狼狈模样。

    但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露头是“友”,那不露头呢?

    “反”,反贼的反。

    二人行,无人生,二人即是拆开了“仁”,也是在代指商使为主,随从为次的使团。

    意思就是他越王要当反贼,使节活不了。

    不过张友仁即使听明白了童谣,也没有跑路。

    他是使节,哪有连越王的面都没见到就走人的道理?

    处境越来越糟糕,过得不是人过得日子,来时钻了狗洞,便真的被当做狗一样对待。

    有个随从病了,无人医治。

    医馆上的牌子写的分明:“商使与狗不得入内。”

    张友仁能忍,那随从却忍不了,浑身生了烂疮,夜夜哀嚎。

    又过了一阵子,越王召见。

    张友仁微微安心,至少见到了越王,完成了使节的第一个目标。

    越王是个老胖子,端坐在王座上,斥声道:“商使见本王为何不跪?”

    忍。

    张友仁跪下了。

    “商使面见本王为何如此邋遢,对本王如此不敬?”

    张友仁头发凌乱,衣衫破旧,身上还有股格外难闻的味道,比之那日的混混,也没差多少。

    今天面见越王,他倒也想梳洗一番,但平日里连喝水都得扣扣索索的,哪来的水梳洗?

    忍忍吧....

    张友仁想着,往手上唾出一口唾沫,在脸上擦了擦,勉强将发丝从脸上拨开。

    满殿臣子们顿时哄堂大笑。

    一人拱手问道:“这是来自朝歌的使节?”

    “该不会是哪来充数的人吧?”

    “路边的乞儿不过如此!”

    “连狗洞都能钻,必然不是商使,是商狗啊!”

    “哈哈哈哈!”

    越王拍案,大声道:“商使不敬本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孤打!杖责四十!”

    数月前在朝歌,越王也挨了纣王板子,足足休养了一个月,美姬无数却不能用他最喜欢的姿势,有人知道他那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不能打回去,好歹也要在商使身上找找面子。

    “狗儿,我来打你了!”

    城门守将在成功折辱使团后,升官了,官至镇殿将军,人人都敬他一句“将军”。

    那时候他还心中忐忑,认为张友仁城府极深,谁曾向这货真的只是会忍,在不断的折辱中,一味忍气吞声,屁都不敢放。

    这让越王以及越地官员无比安心,猪狗受此折辱都会哼哼两声,商使却一声不吭,让人怀疑他是个哑巴。

    纣王送了个专门受气的来!

    纣王与诸侯彻底站在了对立面,他这个越王势力不小,值得拉拢,为了大商社稷,自然得弯腰屈节!

    守将拿着大棒,咧着嘴,重重一棒打下。

    他可没有什么分寸,打坏也不碍事,张友仁忍下钻狗洞时的隐忍,惊得他两夜没有睡好,这个仇必须报!

    一棒又是一棒,朝臣早有准备,今日根本就不是越王与商使和谈,而是奔着羞辱来的。

    越地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越王占据,另一部分为死去的越侯的领地,越侯那片儿更大,更繁荣,而越侯已死,他这个越王早已发兵争夺越侯的领地,让自己的成为更名副其实的“越王”。

    在所有人看来,结果早已注定,越侯死透了,越侯的继承人也死透了,那块儿地盘完全是囊中之物,越王代为接收名正言顺,以后他们就是不弱于四方诸侯的大诸侯了!

    张友仁默默挨着打,他不是不怕疼,身上传来的痛楚让他大汗淋漓。

    但他能忍。

    疼得痛彻心扉,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但我忍。

    四十大板打完了,张友仁仍是不吭声,忍到极致。

    “孤王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几时,继续打,给孤狠狠地打!”

    “遵命!”守将兴奋起来,再度挥舞大棒。

    几棒子下去,张友人闷哼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好在刚才挨了一会儿打,已经有了经验,在疼痛中逐渐放缓呼吸,便可以慢慢缓解疼痛感。

    不知不觉间,内衬间的玄鸟玉佩与纣王诏书掉了出来。

    守将迟疑片刻,停下了大棒。

    越王也看到了这一幕,道:“呈上来给本王看看。”

    可张友仁却跟疯了似的,用尽全力以手肘撑地,一下一下爬到玄鸟玉佩边,用嘴将玉佩含住。

    越王以袖袍遮眼,算了算了,那玄鸟玉佩代表纣王,对自己而言也没什么意义,张友仁要这么护着就护着吧,一块玉佩而已,出了朝歌,在越地和一块石头没区别。

    “将诏书呈给本王看看。”

    守将呈上诏书,越王打开,没看几个字,便勃然大怒。

    本以为诏书之中全是好言,未曾想净是恶语,甚至将他辱骂成了天下祸害。

    草,纣王失心疯了?

    越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面前的桌案,猛地一拍。

    他的面色更难看了,看着纣王轻易拍碎桌案,格外有气势,怒急之下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怒意,顺便威慑一下臣子,没曾想....

    桌案没碎。

    越王瞪向死死咬住玄鸟玉佩的张友仁,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倒不如等扩充土地壮大实力后,将诏书上的越王改成纣王,再让张友仁原封不动的带回朝歌。

    他倒没想过杀使,杀使节是蛮夷干的事,折辱一番便足够了。

    “拖下去,关起来!”

    这时候依然有人嘲讽:“他好像一条狗啊!”



    张友仁在牢里不知呆了多久。

    身体状况比之前更差。

    时不时便会有人将他带出牢狱,在大殿上杖责一番。

    人们戏谑散宜生撞柱标志着纣王上朝,他张友仁也不差。

    张友仁身上遍及伤口,极端狼狈,他一直咬牙,一声不吭。

    他能忍。

    一次又一次的责打,他从没有说过话。

    他会忍,但他不会求饶。

    张友仁默默磨着一块石头,这是在牢中少有能消磨时间的方式。

    也不知磨了多久,石块被磨成了石片。

    他撩起残破的衣服,看了看大腿上的伤,这里的皮肉,已经腐烂了。

    早前随从染疾时,他为了治病救人,研究过一些医术,虽是没能治好人,但多少知道了一些常识,腐肉留不得。

    今天越王上朝,守将本要带着张友仁上殿挨打,却不想正巧看见张友仁拿起了石片,正自顾自剔除着大腿腐肉。

    张友仁摸了摸胸口的玄鸟玉佩,摸一下就能稍稍安心一些。

    他一点点地,在腿上磨着,将那混杂着脓血的腐肉一点点剔出。

    守将瞳孔不断收缩,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哆嗦个不停。

    这特么是什么人啊?

    守将看到张友仁大腿上露出的白骨,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一边一同来此准备带人走的士兵,也惊恐得后退几步。

    而张友仁的大腿上已经开始涌出血液。

    不过即便如此,张友仁今天还是得挨打,这是规矩。

    守将将张友仁带了出来,他不敢低头,低头就会看见那可怖的伤口。

    士兵们踟蹰上前,将张友仁绑缚起来。

    大殿上的杖打一如既往,张友仁同样一如既往的不吭声,没有惨呼,也没有哀嚎。

    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越王已经改好了诏书,看着张友仁的凄惨模样,心中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可惜唯独没有听过惨呼,这人肯定是个哑巴,就是纣王故意派来给他出气的。

    “报!大王!急报!”

    越王轻抚短须:“呈上来。”

    既然是吉报,那么必然是前线战事已定,他已经是名副其实,能与大商抗衡的越王了。

    打开奏疏,越往下看,越王的脸色越黑,直接将奏报大力一扔。

    他猛的拍了拍桌案,桌案碎了,这是他特意找人打造的易碎型桌案,怒而碎案,气势磅礴。

    “欺...欺人太甚!”

    朝臣捡起奏报,大骇,竟是战败了,吴王竟然也和他们动了一样的心思,带兵占领越侯的土地,结果两方人马遇上,大战一场,己方惨败。

    越王嘶吼道:“急报还是吉报都分不清吗?拖下去,打!”

    守将不明就里,但他早就爱上了杖责的快感,打人很爽,便将传令兵压住,挥棒就打。

    “嗯?”越王冷哼一声:“将他也拿下,打!”

    守将莫名其妙,他都升职为镇殿将军了,又没犯啥事,怎么突然挨打?

    “打!”

    越王又强调了一声,便有侍卫将守将也拿下,开打。

    守将与传令兵的哀嚎声传彻大殿,不少人惊疑,这也太夸张了吧?打板子真有这么疼?

    张友仁时不时就得挨打,也没见他叫出声,你们怎么叫得跟杀猪似的。

    “来人,上菜!商使吃的菜!”

    不一会儿,便有人上了菜。

    不少朝臣以袖掩住鼻口,这是人吃的东西?

    馊了不说,还有虫子在里头爬动,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股尿骚味,便是街头的泼皮闲汉也难以忍受。

    “来!诸卿一起吃!”

    越王下了王座,径直走到张友仁面前,端起一碗馊了的粟米粥,张嘴便吃。

    甚至还从中挑出了一只青虫:“这虫儿极是肥美,诸卿,还不一同入席?”

    说着,便闭上眼吃下。

    群臣错愕不已,大王失心疯了?

    但只是怀疑了一会儿,便纷纷各自端起兽食,大快朵颐。

    他们明白了。

    前线战事失利,还遭遇了吴王,不仅失去了本应能占领的土地,甚至还损兵折将。

    等吴王完全占领新得的土地,自然会将目标放在实力大减的越王身上。

    这时候所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纣王哪是放来一个哑巴给他们出气啊,分明是放了一剂毒药!

    这是一手从朝歌朝贺时就已经开始的毒计,驱吴吞越之策啊!

    张友仁就是这驱吴吞越之策中的最后一手绝杀!

    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臣服纣王,以朝歌为依仗,对抗吴王,要么臣服吴王。

    臣服纣王,多半还能保有领地,毕竟朝歌离越地很远,而且纣王正处于与诸侯对抗的局面,需要支持,这是雪中送炭。

    臣服吴王,恐怕一切都完了,从占据越侯领地就能看出吴王的野心,能抵挡全据越地的诱惑?会对嘴边的肥肉只看不吃?

    何况吴王能名正言顺的打过来,因为商使在越地呆了好几个月。

    不管越王如何对待商使,吴王都能以越王与纣王关系暧昧为由来攻。

    这样的举动,在大多数诸侯眼中,都是可以接受的,反正吴王势大,而且大家都有一个目标——对抗纣王。

    既然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爱咋打咋打。

    所以说,摆在越王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越王抓起一把粟米,往自己脸上一扔,他高喊着:“取泥来!”

    “愣着什么,扔!”

    立时便有馊米烂泥加身,富丽堂皇的大殿顿时一片狼藉。

    越王期待的看着张友仁,但张友仁依旧一声不吭。

    “将商使的随从带来!”

    随从入殿,那个生了烂疮的倒也命大,一直没死。

    越王一咬牙,上前对着随从的烂疮一吸:“竟有如此恶疾?速速遣人医治!”

    他接着道:“来人,孤王有过,怠慢商使,该打,杖责四十...不,五十!”

    这边刚打完了守将和传令兵,两人还在哼哼呢,越王就喊着要打自己。

    侍卫面面相觑,打还是不打?万一越王事后报复怎么办?

    “孤王有过,该打!”

    侍卫还是下不去手。

    群臣之中一人走出,拿起棍棒便打,迟疑不得!

    要让越王坐稳位置,要保留领地,继续荣华富贵,只能如此!

    五十杖很快打完,越王又不能用喜欢的姿势了,但在生死存亡面前,他懂得取舍。

    可做到了这种地步,张友仁还是没有开口。

    张友仁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局面已经失去控制了,他完全没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何况纣王叮嘱过,不能说话。

    越王心中烦闷,守将的哼哼声让他的烦闷加剧了几分,本想让人将之拖出去,忽然灵光一闪。

    “你,学狗叫!”

    越王叱喝道:“不,不用学,你就是狗,快叫!”

    守将在群臣的目光注视,不得不硬着头皮:“汪...汪汪....”

    “一条好狗!”

    越王再次期待着看向张友仁,还是没反应。

    他一咬牙:“汪汪汪!”

    群臣一愣,也随着一起,汪汪声此起彼伏,偌大的宫殿,成了狗窝。

    一声不吭。

    越王面色一沉,陪着你演了这么久戏,还是不吭声,看来还是得付出点实际代价。

    他拿出大印,呈给张友仁:“先生,此乃孤王印玺。”

    他又对着朝歌的方向拱手一礼:“臣愿永远臣服陛下。”

    这次,张友仁动了。

    他拿过印玺,用尽全力往地上一砸,随后颤抖的手一点点摸进胸口的内衬,拿出了一个东西。

    外镶的金边儿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玄鸟玉佩。

    他第一次以商使的身份将玄鸟玉佩展示在众人面前。



    王印在地上,越王和群臣也在地上。

    张友仁摆明了一副高姿态,越王不由得将头更加垂低了几分。

    越王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先生有何指教?”

    他内心极为不情愿,但没办法,此前,是张友仁在忍,现在好,纣王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就轮到他忍。

    张友仁愣了半天。

    指教?当不得指教。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忍忍忍,忍着忍着,怎么主客位置变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纣王特意叮嘱了他,不能说话。

    沉默。

    一时间,大殿中只剩下那名守将的汪汪声,他不敢停。

    半晌过后,越王站起身,一甩袖袍,轻轻抖了抖身上的泥。

    面子里子他都给了,张友仁还是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付出的还不够。

    确实,别看他堂堂越王都已经学了狗叫,还说出了永远臣服的话,可这些终究是能够随意推翻的东西。

    去年、前年朝贺的时候,难道没说过这种话吗?

    在大商势大的时候,难道没有人臣服吗?

    可诸侯们还是反了。

    “孤知道了,纣王要孤付出些什么?”

    越王摊开手:“钱,粮,美女,孤...双手奉上。”

    “......”

    越王直视张友仁:“质子....孤王长子早夭,次子年仅四岁,年纪太小,如何放心让他去朝歌?唯有一女,适龄待嫁,可送入宫中。”

    “......”

    “好...”越王咬牙切齿:“质子就质子,先生还有什么要求?”

    “......”

    “先生还是信不过孤王?”

    “......”

    “好好好,孤王亲自去朝歌,效仿崇侯虎如何?”

    “......”

    越王面色阴沉了几分,都到这个地步了,张友仁竟然还是不愿接受他的条件。

    这怕是公报私仇了吧?怪他之前羞辱得太过?

    越王再度开口,语气中带着三分威胁:“先生莫要做的太过,越地虽小,却也能争得个鱼死网破!”

    “......”

    虽是一直没说话,张友仁却是渐渐有些明白了。

    纣王遣他为使,并特意叮嘱不说话,恐怕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幕。

    谁都不知道越王的底线在哪儿,只有沉默才能一步步逼迫越王,最后让他自己将底线说出来。

    可越王并不好对付,会使些手段,比如刚才那句鱼死网破一开口,换成别人,必然会有所犹豫,只要有半点犹豫,事情都会变得很难办。

    乱世之际,第一次出使诸侯,必须要将利益最大化,这样才能让以后归顺的诸侯效仿,有一个参照,所以使节的一言一行至关重要。

    别说杨任、太颠,哪怕申公豹都不一定能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自己没有任何迟疑,既然处理不好,那么不说话就是最好的。

    任你恩威并施,我自沉默不语。

    高,纣王确实是高。

    张友仁在心底赞叹着陛下圣明的同时,仍旧一言不发,即使再担惊受怕,他也能忍着。

    越王的表情阴晴不定,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没有再退一步的空间了。

    忽然,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匆匆出列,在越王耳边耳语一番。

    越王恍然大悟。

    “陛下明明在朝中就已经点明兵贵神速,要奇袭鄂顺,鄂顺便是知晓奇袭之计,也因鄂崇禹新丧,而来不及应对,这是一计堪称无法破解的阳谋。”

    “但陛下不仅行军缓慢,更是囤兵于峡谷,足足半月没有行动。”

    “留给了鄂顺时间,致其初步整军完毕,接手大权,早已失去了奇袭的优势。”

    “此处疑点重重,虽说乃阳谋,但也不至于直接在大殿上公之于众,甚至还将其中的细节之处一一讲出,绝非知兵之士应该做的事。”

    “现在看来,那兵贵神速的奇袭战略,并非是给商军,而是给孤的啊!”

    越王惨然一笑:“朝歌兵马纵然能奇袭鄂城,可不适应南方气候,将士兴许还会晕船,即使兵临鄂城,也说不准到底能发挥几成战力。”

    “而孤王在越地经营已久,南方水路交纵,却也难不倒孤王的军队,什么弃舟而行,什么兵贵神速,全是陛下做给孤的战略啊!”

    “早在数月前,陛下就告诉孤该怎么做了啊!”

    越王像失去了力气一般,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纣王果然雄才伟略,即使是奇袭,也会损兵折将,但如果发起奇袭的是越地兵马,就不一样了,损的是诸侯兵马。

    鄂顺想不到朝歌奇袭的大军只是佯攻,而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纣王身上,却忽视了诸侯,自己这个越王派出兵马,顺水而行继而弃舟奇袭,必然能攻其不备。

    到时候,纣王保证了大商的军事力量,面对诸侯继续保有兵力优势,甚至还逼迫一方诸侯攻打鄂顺,一旦奇袭鄂城,越王也就彻底失去了站在诸侯一边的机会,从而完完全全将一路诸侯纳入到大商掌控之中。

    “出兵,传孤命令,即刻整军,孤亲自南下,奇袭鄂城,纣王要看看孤的态度,孤便给他看看!”

    越王挥了挥手:“先生先下去休息吧,还望先生数日后随孤一同出征。”

    “......”

    直到被送入了一处豪华府邸,美姬给他脱了衣服擦拭伤口,张友仁才缓过劲来,原来一切都是陛下的计谋。

    封王,杀越侯,攻楚,公开战略,遣使,驱吴吞越,正面佯攻,驻军不前...

    一系列的计谋,全是为了让诸侯们自乱阵脚。

    要用诸侯打败诸侯。

    甚至连时间都掐算的刚好,越王的军队虽然败了,但经历过战争的兵马,即使战败,也累计了战场经验,损兵折将也不碍事,奇袭不需要太多兵马,而且因为此前的战事,越王早就调集了大量粮草,不需要过多准备。

    可以说,兵贵神速奇袭鄂城,正是最适合越王攻鄂的战略。

    三日后,越王率兵亲征。

    张友仁乘车走的大门,亲自领军出征的越王以及送行百官,则是走的小门。

    行路至一半,越王决定先给纣王报个信,亲自写了封臣服的奏疏,还划破自己的手,用王印沾血,在上头盖了个章。

    大意就是陛下您老的意思小的知道了,正在带兵奇袭的路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仗打完一定要护着俺,俺真的服了,肉吃完了起码给口汤!

    张友仁带着奏疏,一路来到了马嵬坡商军大营。



    张友仁持着玄鸟玉佩一路通行无阻,来到营门。

    在越地受辱数月,哪怕是再熟悉的故人,也认不出他的样貌。

    去时虽然是一张老脸,但身强体壮,来时却已是身形消瘦,形同老朽。

    以前只是长着张沧桑的脸,现在连气质也沧桑了许多。

    和在越地时一样,张友仁干瘦如柴的手中,紧紧握着纣王授予的玄鸟玉佩,金边上的血早就被他擦去,是这枚玉佩,一直支撑着他,不论是钻洞还是吃虫,哪怕受尽责打,也不曾有失……

    守营的将士没认出张友仁,但认出了他手中紧紧拿住的玄鸟玉佩,皆为之动容。

    张友仁为使,结果被扣押侮辱的事,他们其实都知道,早前还有奏报发来,军中已经人尽皆知,由于整天胡吃海喝闲得慌,甚至还有人担心起万里之外的张友仁。

    未曾想张友仁竟是成功脱险,看这幅模样,估计已经达到了出使的目的。

    守营将士肃然起敬,前有申公豹,后有张友仁,商使从来不会折节,那玄鸟玉佩,黄金镶边,承载了大商臣子的浩然正气!

    “大人,陛下正在营中。”

    只是守将的表情有些怪异。

    “好的,过他,唉!点球!点球!点球!”

    “球进啦!不,方弼扑开了球!”

    “方弼立功了,方弼立功了,不要给方相队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守门员,他继承了三军将士的不屈意志!方弼一个人,他代表着大商将士的不屈意志和勇往直前,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守门,他不是一个人!!”

    子受连连鼓掌,大商最强大的两名守门员方相、方弼今日终于分出了高下,方弼略强一筹。

    “第一届朝歌金手套获得者——方弼!”

    子受将方弼的手高高举起,才在万众瞩目下,将奖杯递给了他。

    最早的手套出土于战国,不过现在也有类似的东西,再加上明显呈现手的形状,方弼很快就明白过来金手套是个什么玩意,一个劲儿把手往里头怼,格外兴奋。

    至于这“金”手套奖为什么是木质的,那就是后话了。

    驻军马嵬坡的日子里,子受除了和杨贵妃你侬我侬,就是在组织将士们踢球。

    至于军情奏报什么的,绝对一眼不看。

    后方闻大爷的三番催促全都置之不理,子受铁了心打个败仗,即使不败,也得无功而返落得个威望大损。

    张友仁看到这一幕,有些懵。

    虽说囤兵马嵬坡是计,但纣王也太....轻松了吧?

    如果换做其他将领,即便只是囤兵惑敌之计,也不可能如此玩乐。

    可纣王就这么做了。

    如果计策失败了,那就是沙比,可计策成功了,那就是无比强大的自信。

    懵完之后,是一阵感动。

    张友仁眼眶有些湿润,这辈子一直都在忍,但没有哪一次,他是忍得如此心甘情愿,纣王的自信源于计谋,也源于对使节的信任啊!

    如鱼得水,玄鸟玉佩,上一个得纣王如此看中的,可是国师申公豹!

    张友仁朗声道:“臣张友仁拜见陛下!”

    子受寻声望去,这人....应该是我派去的使节吧?

    他不在诸侯领地,来马嵬坡干什么?

    张友仁再次拜道:“臣,幸不辱命!”

    三军将士具是一脸敬佩的看着张友仁。

    连金手套获得者方弼也不例外,虽然他身高两米多,张友仁也就一米七,比最萌身高差还溢出了不少,但此刻在他眼中,两人一般高大。

    子受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这怕是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一个再三忍让还不能说话的窝囊使节,带着一封骂人的诏书,去一个心怀不臣的诸侯国,你他吗还能让诸侯倒戈来降不成?

    “随朕来。”

    这事得好好说道说道,要刺我可以,但你得讲逻辑吧?这事儿不合理啊!

    子受将张友仁召入了中军大营,先让他站到一边,转而看起了这些天的奏疏。

    三军将士看张友仁的表情都不一样,显然知道些什么,说明早就有奏报传来。

    偏偏自己不看奏疏,整天又只和杨贵妃一起吃喝玩乐,压根不关注这些。

    有功之臣,不论赏赐,先晾在一边,实属正常操作。

    子受在奏疏中不断找着关键词,不一会儿就找到了。

    张友仁入越受辱,这封奏疏还是越王亲自遣使送来的。

    受辱过程写的极为详细,又是钻狗洞又是牢狱之灾,这么过分,显然是挑衅。

    可张友仁跟个没事人一样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句幸不辱命。

    子受抬头:“张卿有何事要奏?”

    张友仁看着纣王,即便计策凑效,胜券在握,也仍没有荒废处理奏疏,当真明君!

    他微微顿首,取出越王奏疏,道:“陛下,越王已俯首称臣,亲自领军奇袭鄂城。”

    子受接过奏疏,极尽阿谀奉承献媚之词。

    翻阅良久,这下总算明白了,吴王和越王打了一架,越王打不过,就想到了自己,决定来抱大腿。

    这一个个的,有毛病吧?

    我刚出兵诸侯就内乱了?

    仗都还没打,一个人都没死,就有带投大哥了?

    不过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刺了谁?

    吴王为什么要打越王?因为两人出现利益纠葛。

    两人为什么出现利益纠葛?因为越侯死了,两人还晋升为王。

    那么这些事是谁干的呢?

    我。

    是我,刺了我。

    子受原本打算把张友仁扔去北海堆雪人,现在决定算了。

    毕竟张友仁没出什么纰漏,也没有什么自我想法,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做的,像这样能将君王命令贯彻到底的朝臣,已经不多了。

    虽然因为多种不可控因素出了个小意外,但比起其他人要正常得多。

    好好培养一番,未尝不能向李靖看齐。

    思考良久,子受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张卿受苦了。”

    张友仁连忙拱手:“哪有的事,臣吃得苦多了。”

    好,是个老实人,没说为了国家社稷吃苦值得,可用。

    子受大义凛然道:“张卿可否脱去衣物让朕一观?”

    不等张友仁反应,子受便剥了他的衣服,看到几乎布满全身的伤痕。

    这时候得哭,子受想着被刺了一刀,昏庸值飞了,立时便挤出了眼泪,轻抚着张友仁身上的伤口,大喝:“好啊!好一个越王!竟敢如此对待朕的使臣!”

    随即一巴掌,将桌案拍碎。

    他拿起那封越王亲手所写,还以血为印的真诚奏疏,微微用力便撕成两半,送到灯火上烧成灰烬。

    随后又喊来传令兵,怒喝道:“传朕军令,全军出击,攻打越王大军!”

    “陛下,越王写下降书,还亲自领军前来助阵,臣以为,陛下应以大局为重.....”

    张友仁连忙劝阻,受辱也没什么,早习惯了,忍忍就没事了。

    何况这不是纣王的计策吗?

    越王现在是友军,纣王怎么能出兵攻打友军呢?

    难道越王和自己都会错意了?

    别说同时攻打越王和鄂顺,哪怕打赢了,这名声也臭了啊!

    堂堂诸侯,在这种时候仍旧低声下气投奔大商,带兵来援结果挨了顿毒打,以后还有谁会臣服大商?

    诸侯只怕会更加离心离德!

    “陛下三思,陛下....”

    张友仁还要再劝,子受冷哼一声,将他腰间的玄鸟玉佩一挑,拿在手上掂量一下,又掷还回去。

    “莫要忘了你是朕的使臣,商人不可辱。”



    子受将张友仁打发走,勒令方相、方弼、晁雷整军出征后,在营帐里思考了很久。

    虽然不会打仗,但他知道孙子兵法里头有句很著名的话,以正合,以奇胜。

    以奇胜的奇,念机,又称为余奇,意为多余的部分。

    要打赢一场战斗,基本的作战策略是正面扛住,阵线稳重,然后有奇兵从任何正面以外的方向加以突破,取得所谓的胜利。

    这个战略曹操注解过,李世民也提过,甚至在《唐李问对》里着重阐述过,这俩都是马上君主,统军能力不用质疑。

    自准备出征后,子受就查过这个时代的人们怎么打仗,同样逃不出以正合,以奇胜的概念。

    因为这个战略概念其实出自轩辕皇帝的《握奇经》,当今将领基本都是以这本书为兵法基础。

    所以他出征就开始无限拖慢行军速度,不分兵,只增兵,不仅给了鄂顺喘息之机,让己方奇袭失败,还通过不断增兵防止朝中的闻仲、鲁雄等人看不下去,带着大军直接自己干,只有正没有奇。

    可他万万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越王亲自带兵来援,成了谁都想不到的一支奇兵。

    子受都不用多想,鄂顺一早就将注意力放在朝歌大军上了,朝歌大军正的不能再正,相反,越王大军奇的不能再奇,鄂顺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背后还有这一路兵马奇袭,奇袭定然成功。

    “爱妃,替朕换上盔甲。”

    子受理了理袍子,马嵬坡待不下去了,这个flag插得这么稳,却没起到丝毫作用。

    为今之计只有趁着越王兵马在赶路的时机,给他来个狠的。

    两面竖敌,必然兵败。

    而且子受估计闻大爷已经坐不住了,多半要赶来,到时候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必须趁着来人之前作上一把。

    最起码得把昏庸值挣回来,不然真让越王奇袭鄂城成功,这个月昏庸值不仅全部泡汤,上个月挣得还得赔进去,直接朝着曹操、李世民这些文武双全的马上皇帝发展了。

    败上这一阵,闻仲差不多就到了,老大爷接过三军指挥权,往后即使胜不了,保证进退自如还是没问题的。

    .............

    汉水是楚地最边缘的河流,可以说,入了汉水,就基本进入了楚地。

    此刻汉水之上,一支船队在江上航行。

    越王乘坐的楼船因船高首宽,外观似楼而得名,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都是用来战斗的士兵,下层则是划船的水手。

    这玩意是从越人手上偷师来的,百越部族早在公元6000年前就已经学会利用独木舟在近海讨生活,造船技术相当不错,而在这个时期,百越早已经形成以陶瓷为纽带的贸易交往圈,并通过水路将其影响扩大到沿海和海外岛屿。

    至于海外到底有多大,海有没有尽头,暂时无人知晓,毕竟这是个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封神世界。

    船只上的士兵所用武器有长矛、大斧、弓箭、短剑等,花样甚多,船舰相距较远,则以弓矢射之,相距较近则以长毛短剑弦战,最后再进行登船战。

    除了越王所乘坐的楼船外,余下战船大多仿造战车的功能所造,有的战船船首装了冲角,能够撞击敌船;有的战船类似骑兵叫做桥船,花样也很多。

    越王正站在船头,身躯有些臃肿。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水面,招来了自己的大将军越闵:“将军,前方不远便是河口聚,不知将军打算如何行动。”

    越闵扶着腰间佩剑,走到船边,对着越王说道:“一如纣王安排行事即可,过了河口聚,便再无水路阻隔,只需弃舟陆行,便能率兵攻打鄂城。”

    越王不言。

    越闵沉默片刻,道:“大王还需再遣一员将领把守河口聚,以防后路被截。”

    “将军说笑了!”越王闻言笑道:“鄂顺疲于面对朝歌南下的兵马,无暇顾及我们,吴王目光短浅,到了现在也没能识破纣王的驱吴吞越之策,恐怕还在做着割据一方的大梦,根本不可能发现孤王大军异动。”

    越闵呵呵一笑,说道:“防范谁,大王定是知道的,纣王兵马未动,即使有所动作,由晁雷所率领,那支威压东夷的水师,也不可能弃舟陆行,若是晁雷率军驻扎在河口聚,我等的退路,可就掌握在他人手中了。”

    “虽是奇袭,却也是攻城,孤的兵马不善攻城,强行攻取即便能攻下鄂城,损失也不会少。”越王眺望远方,目光放的极远,沉声道:“纣王诡计多端,这次竟是直接算计了三路诸侯,若非迫不得已,谁愿开口称臣?孤虽然已经心悦臣服,却也不得不留一手,纣王实在太可怕了。”

    “将军你说说,孤这么做,对吗?”

    越闵点头:“大王做的没错,乱世之中,任谁都得防一手,大王赖以依仗的便是土地与军队,现在奇袭鄂城,用损兵折将换取了纣王的信任,无论如何也得留好退路保留土地,想来纣王也能理解。”

    “是啊....”越王唏嘘道:“那这河口聚,就劳烦将军亲自把守了,孤王就全依仗将军了。”

    越闵拍了拍战甲,拱手肃声:“大王有命,越闵在,河口聚在,河口聚失,越闵亡!”

    “唉....”越王轻叹一声,脸色从凝重渐渐变为无奈:“纣王怎得会有如此谋略呢?”

    嗖嗖嗖!

    正在此时,北边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阵箭矢破空的声音。

    “怎么回事?”越王与越闵二人大惊失色,汉水之上怎么还有敌人?

    “大王,大王不好了!!”

    一个传令兵匆匆跑来,还不待他开口,就被越王踹入水中。

    水面这么开阔,那一条条战船与大商旗帜就这么大剌剌出现在眼前,不带一丝遮掩,哪还需要传令兵报信。

    “完了,莫非纣王的真正目标是孤?”

    越王咬牙切齿,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难不成全都错了,纣王根本不是想要攻打鄂顺,而是自己?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纣王的目的只是攻打诸侯,让诸侯害怕胆寒,进而缓解被群起而攻的压力,那么无论是打鄂顺还是打他越王,似乎都没有区别啊!

    既然是驱吴吞越之策,没有吞下越,会停止吗?

    可纣王就不怕因此彻底失去人心,让所有诸侯离心离德吗?

    当下越王也顾不得再想其他:

    “速速迎敌!”



    “冲!”

    子受高举太阿剑,晁雷连忙上前阻拦。

    “陛下,我们都是小船,不善正面作战,末将建议迂回包抄....”

    晁雷面露难色,这操作实在是太二比了。

    他也当了好一阵子的水师提督,自然努力过,虽然依旧没能学会游泳,但水战知识还挺丰富。

    商军所用的船只,全是用牛皮涂油再绑上木头粗制而成的油船、轻船,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大船。

    拿着这种船正面冲锋,不是傻子还能是什么?

    不会水战就不要指手划脚啊!

    子受再一昂太阿剑,劝得越狠,越要干!

    前车之鉴,濡须之战中,曹操在晚上偷偷派出油船奇袭,结果被孙权的水军发现了,然后就是一边倒的悲剧,咱还能比曹老板强?

    “商人不可辱,张友仁受辱,难道还要躲躲闪闪?朕要带着三军将士,为他正面讨还公道,越军心中有愧,必不能敌!”

    “听朕号令,冲!”

    晁雷无话可说,连心中有愧都出来了,他没有再劝,陛下一时热血上头,但出发点没有错。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又不是闻太师,只能跟着冲。

    越军初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商军是来打自己的,因而没有丝毫防范。

    一个照面,就蒙受损失,最惨的一艘舟船上张挂用来防御箭矢的熟牛皮,都被撕裂开来,划桨士兵也被迎面而来的箭矢纷纷射倒。

    好在船体没有破损,只是暂时无人操纵,在水流推动下,舟船顺流朝着下游退去,沿路打横,船身死死挡住了后续舟船前进的道路。

    越王:“....”

    这就有点倒霉了。

    子受也给看懵了,开局不利啊!

    好在问题不大,水战比不得陆战,想要输很简单,水战最重装备,精兵强将的作用虽然很大,但远不如陆战中那样大。

    陆战的时候,少数军将奋勇或许真的能扭转战局,一旦敌人兵溃形成雪崩之势,人数再多也没有用;可水战完全不同,船比不上别人,再奋勇也打不赢;而船又多又强,那很差的水兵也能轻易击败视死如归的百战老兵,只有船只差不多水平,数量基本相当,才需要考虑士气。

    依旧是曹魏伐吴的例子,在曹操油船伐吴失利的十年后,曹丕三路伐吴,其中一路的曹仁又玩同样的招数,对面东吴的朱桓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兵力不足,但以艨艟斗舰打油船,兵少些也毫无压力,轻易取胜。

    这么一想,大商精兵强将甚多,但舰船没几条,水战还真就最适合打败仗。

    而且子受是打着替使臣雪耻的名义出征,攻打越军虽然会为人诟病,甚至让诸侯们更加离心离德,但至少闻大爷和朝臣都不好说什么。

    不仅不会挨鞭子,下次还有可能继续离朝亲征。

    反应过来的越军大声怒吼,被视为友军的商军从背后捅刀子?打他妈的!

    纷纷出手将铺上木板两船接舷而战的商军将士打入水中。

    不过商军悍勇,操持着长矛抵挡,瞬间捅翻了好几个越军。

    但这是人家的船,后续的越军源源不断,不断向前,商军一方的油船却是比不上大船稳定,再悍勇也没用,哪怕方相、方弼都有些站不住脚,只能向后退去。

    说来也是笑话,商军本就不善水,又因为油船晃荡得太狠,些许水浪溅起,便站立不定,一个个跌入水中,真正战死的人寥寥无几。

    越闵发现了船只优势,直接令人乘着大船撞向商军的小破油船,只一个照面,就有数条油船半面倾斜,几乎没入水中,再也挽救不得。

    一条条油船,两侧的牛皮张盖都脱落下来,即使用尽气力去稳住船身,却也对付不了湍急的水流,只能被水流推着倾斜,打着横不断向着下游退去。

    一些机灵的将士倒是躲了过去,甚至趁机张弓搭箭干扰大船上的越军,但箭矢规模不大,根本带不来像第一波出其不意所带来的战果。

    “给我上来!”

    方相在船上站得笔直,身形有如铁塔一般,虽然有些不适应水战,却也丝毫没有缩身,借着牛皮张盖的遮挡,拉起了不少军士。

    指挥着船队的晁雷心脏跳掉了嗓尖儿,若是以友军的名义为掩护,直接登船暴起,说不定能成事,哪怕不愿与越王为伍,行此龌龊之计,进攻之前也应该在两岸布置好弓手。

    偏偏纣王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多半得小败一阵。

    未曾想纣王正式的第一战,竟是打了个败仗,为将者不可有情,纣王已经因张友仁受辱冲昏了脑袋!

    晁雷努力调动着船只,虽然并不看好这次战斗,但他也尽力从商军中挑选了一些识得水性的人才,一条船上至少有一个,不至于遇上点风浪,就彻底颓败。

    百余条油船并排而发,声势不小。

    不过越军依仗着大船,根本无惧,站定后纷纷开弓发箭,箭矢随着起伏的波浪射出,没什么准头,绝大多数羽箭直接落入水中,可声势浩大。

    子受见着已经差不多了,大势已定,自己这边明显露出了败像,虽说战死的将士会成为天兵天将血赚不亏,但大商的家底就这么点,能多打几次败仗就多打几次,省着点败。

    “我军败了,速速退军!”

    子受看见传令官发出旗号,便扯起甲胄,微微使力,连接用的牛筋便在巨力之下发出一阵啪啪的断裂声,护肩、护胸尽皆松开来,一把扯落地下。

    随即立时搭着一条木板,来到一只油船上,顺手脱了打滑的鞋子,整个人站的极稳。

    越军的弓手直接调转方向,箭矢全都冲着子受而来,之前穿着盔甲还不知道,现在脱了盔甲,露出里透金白相交的皇袍,人人都知道这是纣王,不射白不射!

    羽箭在水中激起点点浪花,甚至还有人操着船只,迎面撞来!

    子受脚下的油船因为撞击变得不稳,他大步走到船尾,拿起一杆桨,一使劲,也不需要借着水势摆动,反着流向操着桨,与水流较劲,以纯粹的蛮力,硬生生将打横的船只掰正。

    他猛然大吼:“全军撤退,朕来断后!”

    晁雷看得心急不已,即便是败了,哪有主将断后的道理?又瞎来!

    就算自责也不至于如此,纣王可是一国之君,这群士兵谁都可以死,哪怕是他晁雷死了都没事,纣王决不能有事!

    商军将士忽然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力气,找得到弓弩的就持弩而射,丢了弓弩的就拿起长矛,准备搭上木板冲到越军大船上,来拼个你死我活。

    就连划船的小兵,也纷纷扑回到桨位之上,拼命扳桨。



    方相、方弼学着子受的模样,卸去身上甲胄,整个人轻盈了不少,也顾不得传令兵早已打下的撤军旗号,随手拔出腰间长刀,扬天而起:“随我上前,夺船!”

    更有一员小将,身背一大盘缆绳,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如蛟龙一般游动,身后绳索越拖越长,一连登上数条油船,竟是以缆绳将一只只油船连在了一起。

    那小将大喝道:“稳住船只!”

    呼喊声中,又一个猛子,纵身跃入水中。

    无数羽箭纷纷在他身边落下,但他左滚右滚,上浮下沉,一个猛子就扎出去十数米,竟是一箭没挨着,眨眼间已经连接了几十艘油船,而这些船上的商军将士则开始搭起木板,往越军大船上攀援。

    子受都给看呆了,草,这都啥人啊?

    光明正大的抗命?

    箭矢打在他身上,叮叮当当的掉落。

    我脱甲胄是因为皇袍有龙鳞,防御力比那破盔甲还强许多,没见着皇袍罩不住脑门,我压根都不敢动头盔么?

    本来子受都计划好了,有皇袍在身,屁事不会有,自己亲自断后,即将赶来的闻大爷就更不好开口责罚,说不定能继续指挥战事,还能偷偷摸摸诈个伤,连主将都伤了,小败直接上升到大败。

    但现在....将士抗令,不退反进,训练少了,连令行禁止都不懂,全凭着一腔热血行事,这样当兵是不行的!

    更过分的是,就连因为会划桨的小兵不够,征兆来专门充数划桨的民夫,竟然也不退缩。

    甚至还有人跳到了自己这条船上。

    “你想干什么?”子受神情复杂。

    那民夫惊魂未定,只是低着头挥舞着船桨拼命划着:“陛下死得,俺们怎么就死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断后,自己跑了,还是个人么?”

    民夫奋力划着木桨的姿势,就好像那些奋力冲杀的军士挥动兵刃一样。

    你们到底图啥啊?

    子受同样奋力划着桨,只不过是反着的,这个民夫想把这破船往后方划!

    一个木板搭了上来,晁雷催促着两三个拿着桨的将士,来到船上,往后划的人,又多上了许多。

    要是是在陆上,别说三五个人,就算是三五十个人拖着,子受估计自己也能随便动,可现下再拼尽全力,也是在水上,不仅得和往后划的憨逼们对抗,还得和水流对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下的油船渐行渐远,看着那小将在水中来回跃动,看着越来越多的将士稳住船只,搭着木板登上越军的大船。

    将士们嗷嗷叫着,都拼命的夺船,他们最大的劣势就是船不好。

    可最开始的一波冲击,让他们与越军大船无比接近,创造了夺船的机会,也防止接连的船被火攻。

    而且因为最开始越军有几条船受损,不受控制,拦住了后方,那些越军大船勉强挤过来,现在却想退都退不得。

    只要夺了越军的船,他们就能改变战局。

    方相发力腾跃而起,两米多高的身躯直直挺在船舷上,由于脱了盔甲,露出一身腱子肉,他也不拔刀,抄起一根两米长的木桨狠狠扫过,立时便扫倒了好几个人。

    当然,这过程中也有不少商军将士被箭矢射中,沉入了水流波涛之中。

    双方都有死亡,但越军这边却没有如方相、方弼这种定海神针一般的大将,而后方越王与大将越闵的指挥,似乎也有些疏漏,没有主动将越军将士们调集到一起,也没有发令齐射,只是任由商军将士们翻身上船,嗷嗷叫着,将越军的舟船变成自家的战利品。

    ................

    后方楼船上的越王并非没有看见这一幕,他只是气定神闲地喝了口酒。

    倒是一边的越闵急的团团转。

    本来最初的时候,在越闵发号施令下,越军虽然失了先手,但凭借船只很快就占到了优势。

    可随后越王竟是出手将摇旗传令的军士给杀了。

    越王亲自掌旗,却不做任何指使,反而令人烫了壶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大王为何如此?”

    越王放下手中的酒爵,一如此前一般,昂首向极远的水面上望去。

    与此前不同,水面不再平静,多了几分喊杀声,多了几分血腥。

    他转头对着身侧的越闵道:“将军,此战能胜?”

    越闵将甲胄拍的铮铮作响:“自然能胜,便是现在商军登了船、有勇武之将也无用,只要他们还没有彻底掌控船只,我们仍有大船在手,取胜也只在翻手之间,商军不善水,必输无疑。”

    “必输无疑啊....”越王叹息道:“必输无疑,孤甚至看不到商军有丝毫胜机,可如纣王这样的君主,会做这种必输无疑的事情吗?会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吗?会在谁都知晓的情况下,执意攻打特意支援的友军吗?”

    “为张友仁雪耻?孤王受的辱,难道就比他少吗?”

    越闵默然,这话没错,张友仁离开的时候,整个越地上下都受到了的屈辱,钻狗洞、吃虫、挨打,什么事都做过了,越王更甚,堂堂一个诸侯王,还吸了浓疮,学了狗叫。

    指不定张友仁离开的时候心里比谁都爽。

    “不知将军家中有几个孩子?”越王认真看着越闵,看着这个整个越地之中最有才能的将军。

    “多亏大王厚爱,赏与末将不少妻妾,有四子两女,长子已有十七岁,正在军中。”

    越王定下心来:“将军安心去吧,汝妻子我养之,汝勿虑也。”

    越闵低头,看见甲胄夹缝之间,多了柄匕首。

    越王掩面垂泪,喃喃低语一句:“纣王要的是船....”

    越闵好似想到什么一样,笑了,轻轻歪斜身子,往水里栽去。

    越王高喊:“越将军战死,传孤王军令,弃大船,换小船,退!”

    久违出现了号令,一出便是撤退。

    越军将士虽有不解,却都训练有素,不敢违令,弃了大船,换上油船、轻船,纷纷后撤。

    又有人斩落用以遮护的牛皮张盖,没了这些张盖的阻碍,船行速度,再度加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