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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一夜,高务实带着十来个家丁、十来个狼兵再次踏上旅程。狼兵们昨日回来的时候对高务实忽然多了足足十来个家丁很是惊讶,不过好在黄芷汀并没有跟他们说起过高务实的出身之类信息,所以狼兵们也没有多问。

    不过这下子高璋与狼兵们同路,高务实倒是跟着听了不少东西。

    比方说之前高璋格外关心的“竹矛”问题,狼兵们说,他们用来制造竹矛的竹子,名叫厘竹,不过桂西和桂南所用的厘竹并不完全相同,桂南黄氏这边的厘竹多是一种带黄色斑点的品类,他们称之为“金斑厘竹”。

    金斑厘竹一般在两丈到五丈高,通常他们用来制成竹矛者,多取四五丈左右高度的那种,粗细合适且坚韧已够;而用来制造飞矛的,则取三丈到四丈之间高度者,因为略细一些,重量更适合投掷。

    狼兵又介绍说,桂西那边的狼兵所用竹矛,虽然也是厘竹制成,但不知为何,他们那边的厘竹并不生“金斑”,而是生“金丝”,不过外观虽然略有差异,竹性并无太多不同。这个差别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分辨对方是桂西狼兵还是桂南狼兵。

    高务实听了之后有些恍然,厘竹他知道,当年他去广东公费旅游——不对,是考察,考察归来之前买过一根厘竹制的钓鱼竿送人,曾听店家介绍说过,这种竹长成之后经常被做成旗杆、滑雪杆之类,笔直而坚固不说,韧性还特别好,经过“多道程序”加工之后更是经久耐用云云。

    当时高务实也就听个水响,只当是店老板瞎吹拉客,基本没往心里去,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过来,原来两广盛产这种竹子?虽然“金斑”、“金丝”他没听说过,但竹类变种极多,听说全球有几千种各类变种,甚至有些竹类从原产地引种到了别处,就会发生自然变种,所以金斑金丝什么的想来也没什么奇怪,估计跟水土和气候关系比较大。

    说到竹子,狼兵们还跟高璋聊到过一种有趣的竹子,说那种竹子特别轻,而且也还算坚固,有土司将之制造成“竹片甲”,跟官军的鱼鳞甲有得一比,而且穿着竹片甲渡河特别方便,因为那种竹片颇有浮力。

    根据他们所说,此甲唯一的不足就是怕火——当然这其实是句废话,高务实和高璋听了都笑。狼兵们倒是挺认真的,说如果能不给对方火攻的机会,这种竹片甲其实比鱼鳞甲更好,因为它轻得多。

    这一点引起了高璋的注意,他仔仔细细询问了各种细节之后,找到高务实道:“老爷,听起来这竹片甲很适合广西这种地方,竹性寒凉,穿在身上估计也不容易热,火攻什么的其实不必太担心,这年头打仗已经很少出现了……唯一可虑的是,土司们不像朝廷有专门的匠户,桂西桂南会制作竹片甲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多,如果要批量制作,可能有些麻烦。”

    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考虑,这是高务实的一贯宗旨,所以对于高璋的话,他还是比较重视的。想了想,高务实便道:“到了柳州之后,我写封信……嗯,写两封信给黄姑娘和岑七公子,让他们找几个会做竹片甲的匠人带着材料来柳州造给你看,你负责审视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制造的必要,至于后续其他的事,再看吧。”

    高璋应了下来,高务实又道:“主要还是竹矛的问题,不拘长矛短矛,都得有铁质矛头,这些狼兵只是来护送我,也没带竹矛的实物,你要找他们了解清楚,确定好矛头的大小形制,最好定一个标准出来,想法子能够通用……”

    高璋笑道:“这事不难,小的已经问过了,他们现在的铁矛头和竹竿也不是完全吻合,一般都会有些空余的旷量,只要塞点破布什么的就行,毕竟竹矛的主要战法是刺而不是拼杀,矛头不会那么容易脱落的。”

    “那就好,那就好。”高务实放下心来,交待道:“总之这些事情你费些心,一定要搞清楚弄明白,回柳州之后我就要派人通知开平那边着手准备了。”

    高璋兴冲冲的答应了。

    一路再无他事,数日之后便回到了柳州。

    高务实刚回到察院,就先宣布给家丁们没人放赏二两银子,众家丁都很高兴,他们此前也就出去逛了几天,除了赶路累一点之外,倒也并没有多少辛苦的,这下子他们越发相信老爷对身边人特别大方这个说法了。

    高务实又给狼兵们一人赏了足足五两银子,把十名狼兵惊得差点跪下叫爹——不是夸张,他们这些狼兵平时根本没有饷银一说,“服役”对他们而言属于天职,土司老爷点到你就是你,没有什么道理好说的。

    他们的收入主要是两条:一是赏赐,二是抢掠。

    赏赐又分两类,一类是功赏,二类是劳赏;抢掠就简单了,跟土司出兵打赢了,基本土司老爷都会开恩准他们放手抢,至于是从敌人身上扒拉下来的,还是顺手抢了当地百姓,土司老爷是不问的。

    当然了,土司老爷也有明确规定,抢到的东西哪些归土司,哪些归狼兵个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五两银子绝对是大赏特赏,这十个狼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第一次看见被剪切成一块块的五两整银,拿到手又是咬又是摸,比看见大姑娘小媳妇躺在自己床上还稀罕。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高务实是广西巡按了,对于这位大老爷,他们是打心眼里尊敬,不只是因为大方,还有气度。巡按老爷这样的大老爷,平时居然不会把他们当狗一般呼来喝去,虽然该有的架子也会有,但他们能感觉到,巡按老爷是把他们当人看的。

    这就够了啊!

    高务实对他们的感恩戴德很是满意,他当然不是要挖几个狼兵来自己麾下,而是借这十名狼兵之口去营造自己在土民、狼兵之中的名声。

    大方、仁厚,有这两点就够了。

    将来一旦能够与土司们达成合作,自己在狼兵们中间有大方和仁厚的口碑,也是能有好处的。大方,就代表他们觉得和自己合作不会吃亏;仁厚,就代表他们认为自己不会害他们,至少不会拿他们当炮灰送死。

    不说效果有多么大,至少也是个加成项,那就不枉费自己这五十两银子了。

    才做了这点事,察院门子便来禀告,说分守江右副使姜忻、分守柳庆参将倪中化、柳州知府季遇春以及马平县令饶养浩四位柳州主官以及柳州卫指挥同知李惟聪等军方主要将领联袂求见。

    高务实心里笑了笑,这些人来得倒是真快。

    其实姜忻等柳州大员最近真是鸭梨山大,漫说高巡按是在柳州城内出现变乱的时候失踪,便是平白无故失踪,他们也吃罪不起。这位巡按可不是一般的巡按,这是首辅弟子、次辅外甥,更是今上唯一的同窗啊!

    这些柳州大佬们近来这些日子愁得只差白了头,恨不得揽镜自照,说一声“大好头颅,谁当斫之”。

    高务实让察院属吏请他们到正堂稍坐,自己去换了一身官员常服才出来。

    他一露面,姜忻等人一齐松了口气——总算高直指没有缺胳膊少腿。当下一齐上前见过按台,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述说近来的担忧,就差掏心刨腹给高按台看了。

    高务实笑着听完他们表忠心的话,随口安抚了几句,然后就简单地把近来的事情说了一说,当然,肯定略过了不少。

    然后他话锋一转,说起思明府的乱子,道:“我广西近些年来战乱不断,朝廷……不瞒你们说,对此是很不满的,如今思明府又出了乱子,若是一个控制不好,极有可能小事闹成大事,殊为不美。况且思明府乃是黄氏主家,此番平定八寨之乱又有大功,于情于理朝廷不该坐视不理……你们以为如何?”

    高务实这么说,姜忻等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是打算出手帮思明府黄家一把。

    官场上,上级找下级议事,有两种最常见的语言套路,一种是上司先不表态,等下属们各抒己见,上司综合考虑之后给出决断,这叫一锤定音;另一种则是上司一开始就暗示了某种态度,这种时候下属只要不是铁了心跟上司对着干,那就只能顺着这个思路来说话,这叫“定调子”。

    高务实刚才的话就是典型的定调子,姜忻等人当然一听就明白。他们当然是不会跟高务实唱反调的,除了因为高务实的身份实在不是他们能比的这一条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思明府的事,其实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群人里头官最大、管得最宽的自然是姜忻,但他的职务是“分守江右管柳州庆远思恩副使”,管的是柳州、庆远、思恩三府,实际上粗略来说就是管广西中部地区。

    思明府是广西南部,不在他的辖区之内,他当然完全可以顺着高务实的意思表态,毕竟思明府理论上的正管,乃是“整饬江左管浔南太思四府兼武休兵备佥事”。

    “下官等同意按台的看法,朝廷的确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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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大家都比较听招呼,高务实便和颜悦色地顺势道:“好,诸位都是‘老广西’,既然都同意本按的看法,本按也就放心了。待会儿本按就给江左兵备衙门发函,让该衙门责成思明府全权处置此事。倘若思明府自觉力不足恃,请朝廷主持公道的话,也由他来安排支持。”

    处置意见倒没什么,反正大家跟桂南关系不大,但有一件事,姜忻不得不提醒一句,道:“按台,若是事涉用兵,按台是否先与抚台张公议论,及告知总兵王某?”

    抚台叫张公,总兵就只能被叫做王某,姜副使眼中的文武差际看来明确得很。

    不过高务实不会纠结这种俗成,点头道:“桂林方面,本按自会行文告知。”

    这倒不是随口一说,他不仅要正式行文给张任,私底下也有事情要和张任细说,尤其是关于张任所中蛊毒一事,这是一定要赶紧跟他分说明白的,得让他早些按照阿梨姑娘教的法子把插了银针的煮蛋含一含然后送去落雨寨鉴定。

    至于告知总兵王尚文,这就更无所谓了。这位老将年纪不小了,此前又有了荡平八寨之功,眼下心里琢磨的估计都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以便混个光荣退休,不可能跟高务实这个圣眷极隆的巡按对着干,再说他一个武将也没那实力——两广目前有能耐跟高务实唱反调的只有一个刘尧诲。

    然而刘尧诲是两广总督。

    要知道,这两广总督在明朝一贯都是身兼广东巡抚的,换句话说,他的工作重心摆明了应该是广东。至于广西这边,寻常政务自然是广西的抚、按两院处置,只有涉及战争,特别是已经爆发且比较严重的战争才会值得他亲自过问。

    广西巡抚也是能管军的,大明的巡抚都有“提督军务”一说,所以其在平时被称为抚台比较多,而在战时就经常被称为军门了。尤其要注意的是这一点和鞑清不同。

    因为张任目前跟高务实政见比较一致,且他中蛊甚深,还等着高务实救命呢,高务实并不担心自己这个设想会被人反对。

    说完了这件事,基本上也就没有多少与姜忻等人相关的政务,高务实又问了一问他们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见他们并无什么正事要说,也就端茶送客了。

    不过送客其实主要是送那些“闲杂人等”,姜忻和倪中化二人被他派人通知了一声,两个人出门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次就不坐在正堂了,改去了花厅,显得亲密一点。

    分宾主坐好之后,高务实命人奉上好茶,然后笑着对他们二人道:“本按到广西时日不久,对于广西的一些情况虽然近来总算有了些了解,但仍嫌有些不足,有些事情想要向二位了解一番……”

    姜忻忙欠了欠身,道:“按台客气了。”

    倪中化这个之前亲自给高务实牵过马的参将更不必说,站起身来,点头哈腰道:“按台言重了,按台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说这位倪参将……咳,态度可真够端正的。

    不过高务实也能理解,这位倪参将看年纪大概最多也就四十来岁,如果有贵人提携,还是很有机会更进一步的,目前来看,倪参将大概是把自己当做他的贵人了。

    其实说起来,他这个思路很正确,因为一般来说,朝廷会怎么看待倪中化,关键就在于两个人的考评,巡抚张任和巡按高务实。

    张巡抚现在病得快死了,倪中化又不知道高务实正在想办法救他,所以在他眼里现在最能提携他的贵人就是高务实。本来高务实要是留在桂林,他还巴结不上,偏巧高务实还就留在柳州了,这样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还能不抱紧了这跟巨粗巨粗的金大腿?

    说起来倪中化现在最纠结的问题就是这个金大腿实在是太“金”了一些,据他最近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高直指之富有恐怕在整个大明都得排在最前列,以至于倪参将到现在都没想好要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他,送钱肯定不合适——尤其对方还是巡按,这太危险了。送其他东西吧,又不知道高直指喜欢什么,有点无的放矢。

    这种情况下,最简单有效且成本又低的抱粗腿方式,那无非就是态度恭谨、指哪打哪、任劳任怨这一项了。

    果然,高务实对他的态度颇为不错,一直面带笑容,看得倪参将心花怒放。

    高务实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广西的军备情况,此前在桂林时,本按曾听抚台简略的说过一些,但具体还不是很清楚,如今本按急于知道的是南宁卫的情况,虽然南宁卫不是你们的当管,但你二人应该多少也有些了解吧?不妨与本按说一说。”

    姜忻与倪中化对视了一眼,同时心道:看到高直指对思明府这件事很是关心呐……

    南宁卫主要的任务就是震慑桂南,高务实如此关心南宁卫,显然就是在关心桂南,他们这么想没有问题。

    这种时候当然还是要文官先开口,倪中化急着巴结高务实也只能等姜忻先说。

    姜忻略微沉吟,便道:“要说南宁卫,当初开国不久时,南宁卫的确实力不弱,下辖七个千户所,有卫所官军八千余人,不过后来慢慢分拨给太平、武缘等地,到现在南宁卫已经只有四个直属千户所,兵册上大概有六千人左右吧。”

    高务实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不是说南宁卫乃是震慑桂南的大卫么?这特么只剩四个千户所也叫大卫?而且连兵册上都只有六千人,实际上能有多少?三千还是四千?这点人够搞个毛线?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南宁卫就这点实力的话,高务实觉得光黄芷汀带出去的那两千五百狼兵,野战就能搞定整个南宁卫!

    眼见得高务实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姜忻似乎也不打算补充什么,倪中化忍不住了,忙道:“按台勿忧,南宁卫虽然只剩四个千户所,但他们任务一直都很重,朝廷也看得很紧,人数还是比较齐整的,估计纵是不能满编,大概也有将近五千人马。”

    高务实面色稍稍好看了一点,但仍然没说话。

    倪中化又道:“除此之外,南宁地方的兵力也并不是只有南宁卫,湖广班军在南宁驻扎了三千多人,都是精锐,这加在一块儿,也就跟国初差不多,足有八千大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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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儿子生日,更新方面可能比平时略少,但估计八千还是应该会有的……



    南宁有八千兵,这总算让高务实略微放心了一点,但是他没料到的是,惊喜居然还没完,因为倪中化又道:“这八千人,都是是朝廷直辖的汉儿官军,除此之外,如果按台需要的话,咱们还有狼兵班军可以调用。”

    高务实听得一怔:“狼兵……班军?”

    倪中化心道:高直指对咱们广西还真是不怎么了解啊,狼兵班军他居然不知道?

    但是想归想,说是万万不敢这么说出口的,只见他满脸堆笑地道:“是是,咱们广西,说实话卫所兵早就不大好用了,平时一般来说是不怎么会把卫所兵派出其辖区之外的,通常如果有什么战事需要大规模调兵,其实主要调动的就是班军,而广西班军又分为两大类。”

    高务实问道:“哪两大类?汉军和狼兵?”

    “按台英明!”倪中化也是完全不要脸了,这居然都能“英明”,但他仍然一本正经,说道:“咱们广西,在国初的时候,汉军班军有三大来源,分别是湖广、贵州和广东,不过后来贵州事多,宣德年间就不派班军过来了,现在广西班军之中的汉军主要来自于湖广和广东两地。”

    “有多少人?”高务实问道。

    倪中化道:“按台有所不知,班军人数其实是不定的,或者说是经常调整的。最早时湖广班军一般有一万来人轮番来桂,后来逐渐减少至五千,但自从广西生乱起,人数又开始增长,由于广西是在去年才平定了八寨之乱,所以眼下湖广班军在广西的,还有八千来人。”

    “哦……那广东班军呢?”高务实又问道。

    倪中化道:“广东班军一直以来都是由广州四卫、南海卫、清远卫、广海卫、惠州卫、潮州卫、碣石卫以及香山所等十卫、十六所构成,最多时有两班,共有一万多人。隆庆五年那会儿,广西乱军四起,原拨广东卫所官军每一班有4600余员,目前基本上也保持这个数……可能略少一点,但也大概还有个八千左右。”

    很好,两个八千,那就是一万六千正规野战部队了,勉强还算可以一看。

    高务实又问道:“那么狼兵班军又是什么情况?”

    倪中化道:“狼兵班军的情况就很复杂了,主要是因为各土司实力相差很大,所以朝廷对于他们出班的要求是大不相同的,譬如说对于泗城州、思明府这样的大土司,朝廷要求他们每次出班军千人,三年一换;而对一些小土司则会酌情降低要求,譬如……呃,譬如忻城县,每班只出一百五十人,两年一轮,而且没轮一班还能休轮一年。反正这个就相当复杂了,卑职一时半会恐怕说不清楚。”

    哦,那就不必说那么清楚了。

    高务实便道:“那你就说个大概情况吧,现在广西有狼兵班军多少?”

    倪中化苦笑道:“按台,卑职只是柳庆参将,要说全省,恐怕不是很精确,只能大概算一下……约莫能有一千七八千,至少应该有一万五千常班。”

    “常班?”高务实问道:“那就是说还可能有临时征调?”

    倪中化忽然有些抬头挺胸之势,傲然道:“那是自然,朝廷若有诏命,他们自然要奉命征调,这一万五只是按例来说。”

    高务实心里顿时盘算开了:这倒是还不错啊,汉兵班军加狼兵班军,这里就有三万野战部队了,广西的卫所虽说也腐败了,但按之前张任所说的情况来看,估摸也还是能抽出万把多人甚至两万人来用一用的,这就四五万可用之兵了。

    虽然比理论上广西高达十几万的卫所兵来说少了一半不止,但那个账面数据不提也罢,这四五万人的野战部队只要用得好,除非是岑黄两家这种级别的造反,否则搞定广西内部的问题应该足够了啊。

    那为什么平个八寨之乱还要大动干戈,非得凑齐十万大军才打?这他娘的是何道理,难道没有十万大军,就嫌气势不足?这也太荒谬了吧?

    反正眼下只有姜忻和倪中化两人,高务实也不怕“家丑外扬”,直接就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

    没想到一直很乐意回答高务实问题的倪中化这次却闭口不言,只是看着姜忻。

    高务实有些意外,但还是朝姜忻看了过去,姜忻知道倪中化不敢说的原因,他一个武官,有些话的确不方便讲,没法子,姜忻只好开口回答道:“按台,这个就要从班军的制度说起了。”

    高务实点点头:“你说,本按洗耳恭听。”

    “班军战斗力虽然不错,但其实……不是很好用。”姜忻先定了个调。

    高务实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眉,继续看着他。

    姜忻轻咳一声,道:“是这么回事……”

    他也实在是被逼无奈,只好把其中内幕娓娓道来。

    原来,班军制度其实早就引起了广西与贵州、湖广和广东三地的诸多纠纷,而其根本原因在于大明军队的管辖权、使用权和军队物资供给制度的冲突。

    这首先要从明代班军的供养谈起。明初,朱元璋试图通过屯田来解决军队的给养问题,规定凡旗军皆有一块面积大小不等的屯田,“有军则有屯,江南每军一名水田三五十亩不等,江北每军一名,地八九十亩、百亩不等,册载卫所,军不得卖,民不得买”,所收粮食来供养官军及其家属。

    但实际上,即使在明朝屯田粮食征收最高的成祖时期,卫所军也没有实现自给自足,如果把边屯估计在内,那么明初军屯的实际作用应该较“足以充军食之半”还小一点。

    而广西的屯田效果则尤其之差,洪武二十九年,因新设的南丹、奉议、庆远卫和富川千户所的军饷不足,朝廷下令军士全部屯田,以供军需,但由于军队的首要任务是保家卫国,旗军精锐尽遣守城御敌,屯田只能由军余顶种,而随着旗军的战死或逃亡,军余必须补伍备御,屯田所需劳动力已无法保证,卫所田地或抛荒,或被豪强隐占,或被允准出租,屯政败坏已属必然。

    军队的给养不足部分,别无选择地由府州县等来承担。不惟广西如此,其他都司和布政司亦然。

    早在宣德十年,朝廷就规定“天下卫所仓并属府州县,惟辽东、甘肃、宁夏、万全、沿海卫所无州县去处仍旧”。

    到了嘉靖初年,卫所糜烂到基本无可救药,全国各类武装力量的军需供给基本上由行政机构负担,卫所屯田所获,只能保证卫所官军的一部分支出。

    广西境内的班军,除狼兵班军由本地供养外,湖广、广东和贵州班军的费用支出均由自己负责。

    卫所旗军的基本生活物资由军家自己解决,这在大明是有统一规定的,如“广西地阔,寇发无时,遇有征哨,马力不足,请如旧选卫所有丁力殷实旗军……以备调用,而免其余丁二人差役,以助正军”。也就是说,朝廷实际上只是给于一些其他方面的“优惠”。

    正统十年,“贵州、湖广都司,于附近广西卫所内,摘拨富实有丁官军去**”。

    湖广每年一万名班军所需行粮由湖广布政司提供,“湖广所属卫分拨官军一万名,轮戍广西,岁用行粮,俱湖广解给”。

    而广东就更惨了,不仅要解决自己卫所军的军需粮饷,每年还要再“协济”广西粮饷。譬如去年,“令广东协济梧镇粮饷解梧州府。自督府移镇广东,岁解梧饷就近收贮肇庆府,广西应解年例兵食差官赴肇庆关支,总督刘尧诲以为不便用,乃檄广东布政司,凡协济梧镇饷银,经解梧州府以备支解。永为定例”。

    这么一来,由于广西的经常性财政支出尚多仰给于广东,所谓“广西十万常供,每岁皆出东省”,就更不用说班军的行、月粮了。

    面对这种责权利关系的严重失衡,贵州、湖广和广东三地官员均心有不甘。再加上由于广西环境恶劣,班军水土不服,逃亡者甚众,而中枢又一再强调班军“务足原额”,这就给湖广和广东班军的清勾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

    所以,一方面是两地官员均以卫所军减员甚众、补班困难为由,希望减班或撤班。

    另一方面则是班军在广西时,也不是很乐意听从广西地方文武官员的命令,公开抗命虽然不敢,但是阳奉阴违、拖拖拉拉什么的,那就司空见惯了。

    姜忻这么一说,高务实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一个八寨之乱,广西巡抚自己搞不定,非得劳动两广总督出马——首先就是广东班军不肯听话啊,再加上广西没钱,两广总督不带着赏银过来,那支部队肯出真力气?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钱害的!

    高务实叹了口气,暗道:朱元璋这个老农民,弄的什么破制度……

    以高务实来看这个班军的问题,其实只要从财政体系上改动一下,就一点麻烦都没有了。

    比如说,广西出现战乱,班军作战的军饷等开支直接交给广西自己来负责,广西固然是没钱的,可是中枢可以拨款啊,中枢直接拨款到广西,广西拿着这笔钱去搞定叛乱,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至于中枢哪来的钱……湖广、广东上缴给中枢就行了。

    啥,你说这根本没有变化?湖广和广东还是出工又出力?

    那是当然,可是问题在于,这样一来地方上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矛盾了啊,至于湖广、广东会不会对中枢不满……请问你不满又能怎样?

    中枢之所以是中枢,本来就应该拥有对地方的财政管辖权,应该拥有这种财政随时分配的权力,这是中枢权威的象征,更是保障!

    结果按照朱元璋这套搞法,中枢居然自己把自己摘出去了,任由下面各省扯皮。

    你这个行政效率能提高那简直就见了鬼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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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诺的八千先搞定了,剩下的两千我尽量还是今天补齐……我不喜欢欠账。



    朱元璋定的破制度,高务实目前还没法子改变,不过既然问题主要出在钱上面,高务实觉得这就专业对口了——本按的特点就是善于解决钱的问题!

    其实广西地方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地薄人穷,难以供养大批军队。很早的时候就有官员表示:“今海内称瘠土当多事者,则孰过粤西”,其主要原因有三:

    其一,地贫人稀,不具备发展农业经济的基本条件。所谓“严壑交错,水脉不生,无可耕之地也;谷菁孤险,鸣犬不闻,无可耕之民也。为郡者九,不当东南一二郡也;为邑者七十有七,不足当东南一二大邑也”。

    其二,交通闭塞,不利于经济发展。“万山盘错,道路孤远,三江夹出,舟楫艰难,今日报劫路,则道路塞;明日报劫江,则舟楫艰难”。

    其三,战事频仍使地方财政进一步恶化。“某处议雕剿发,其处议夹剿,日所需于军饷者纷如也……此执事之所谓,用之必不可不足者也,赋必不可加而又不可不加,用必不可不足而又不能足,为粤西筹者自古难之矣”。

    相比较而言,广东和湖广的经济实力就明显强于广西甚多,以弘治十五年三地耕地数和所纳夏税秋粮为例,广西田土约9万顷,夏麦3380石,秋粮436987石;湖广田土约21万顷,夏麦130910石,秋粮2036995石;广东田土约26万顷,夏麦6007石,秋粮1018337石。

    而且这还是弘治十五年的数据,到了高拱清丈田亩之后,这个差距就更大了。

    比如说湖广清丈之后,田亩增加了足足55万顷,翻了两倍还多!

    广东虽然没有这么夸张,却也增加了9万多顷,相当于增加了一个广西!

    可是广西清丈之后增加了多少呢?769顷……

    你没有看错,广西清正田亩只增加了不到800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硬件差距啊,而且是巨大的差距啊![无风注:以上数据出自《明实录》。]

    人家湖广的田地高达近80万顷,是广西的9倍,这个粮食产能的差距怎么补?

    人家广东的田地虽然只有35万多顷,却也是广西的4倍,而且广东商业和手工业更是远比广西发达,特别是在开海之后,光是广州港口的“进出口税”一年就超过了十万两,广西拿什么比?

    刘尧诲之所以愿意拿广东的钱来补贴广西,也正是因为广东的财政收入逐年提高,现在不差那点钱了,所以他这个兼任着广东巡抚的两广总督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展示一下他的大度。

    可是老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广西拿了广东的钱,广西巡抚在自家地盘上说话的底气都变得不足起来。八寨地区是设置流官还是设置土官,本来明显属于广西本省的行政事务,可是现在刘尧诲偏偏就能插手干涉,这难道不是其中的表现之一?

    所以,广西要想说话硬气起来,首先得把这个穷帽子摘了才行。不说什么跟湖广和广东去比,可最起码也得混个自给自足啊!

    对症才好下药,现在症找到了,高务实作为广西巡按,在巡抚病重基本不能理事的情况下,必须要考虑怎么下药的问题了。

    送走姜忻和倪中化,高务实开始进入“产业思考”。

    之前在思明府的时候,高务实只考虑了怎么通过经济手段来控制桂西、桂南的土司,还没有站在整个广西经济发展的高度来考虑问题,而现在则必须给广西做一个通盘考虑了。

    农业方面,尤其是粮食方面暂时似乎没有什么好法子,没有土豆、玉米、番薯这三大高产农作物,高务实顶多能想到后世农业生产中常用的“间种”、“套种”、“轮种”这些方法,但这一来要有大量人手去教,二来还要地方官员包括土司的大力宣传和配合,估计就算高务实下定决心要搞,看到正经成效也得是三年以后的事了。

    所以这事急不来,毕竟农业发展就好比武侠里面的练内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到效果的,只能慢慢来,穿越者也没法拔苗助长。

    那么,工业呢?或者说手工业?

    以广西现有的条件,能搞什么大工业,或者大规模的手工业吗?好像也挺困难,主要是广西在高务实的印象中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铁矿。

    煤矿嘛,倒是有几处,但是分布得很神奇:除了南宁和柳州西北这两块在朝廷手中之外,广西还有三块主要的煤矿分布地区,一块在明江附近,是黄家的地盘;一块在田州附近,是岑家的地盘;还有一块更妙,是八寨地区……

    柳州西北那块,现在的交通很是不便,直接不用考虑了;岑黄两家外带八寨地区,暂时也别考虑了,否则不容易控制;于是唯一能考虑的煤矿也就剩后世的南宁煤田。

    问题在于,没有铁矿的话,这年代我挖煤能干嘛呢?北方就算不炼铁,好歹还可以用来取暖,可是广西是个年平均气温20度的省份,大部分地区几乎感受不到冬天,连最冷的桂林也没冷到哪去,卖取暖煤我不得亏死?

    可是从世界经济发展的方向来看,在将来三百年之内,论工业都是轻工业看纺织,重工业看煤铁,没有煤铁……这就瘸腿了。

    那么先搞纺织行不行?倒不是不行,广西还是适合种桑的,也就是有养蚕的条件,不过丝绸行业是个密集型产业,而且还很吃技术(织造、刺绣等技艺),培养这方面的熟练工不知道要多少年?而且眼下的广西人口稀少,种粮食都来不及,玩蚕桑还是等一等吧。

    蚕桑不行,棉纺织呢?哦,也不行,后世中国的棉花产量,特点就是一个新疆吊打全国,至于广西,种不种棉花都不知道……

    不行,我这个思路有问题,我不能先想着什么能赚钱,然后套到广西头上来考虑,得反过来想:广西有什么优势是我现在可以利用的。

    嗯,广西的矿产资源应该是以有色金属为主,太复杂的记不住了,好像铝和锡比较出名。

    铝就不用考虑了,高务实一个文科生,能知道一点炼铁炼钢的知识都是托了那些年“大炼钢”的福,怎么可能会知道搞铝材?铝矿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更何况他隐约记得电解铝好像非常耗电……再见。

    锡矿的开采和使用倒是自古就被掌握了,而且有一个很关键的作用,就是制造青铜。

    青铜即便到了眼下的万历八年,也是很有价值的战略物资,因为它是铸炮的材料。哪怕是京华火炮厂,现在铸炮也是用的青铜,因为高务实虽然知道“铁模铸炮”这个穿越神技,但那毕竟只是炮模技术,并不是真正的材料科技,高务实或者说京华现在还搞不出钢铸炮来。

    再说,将来高务实铸炮还有很大一个用处乃是在海上使用,海上用钢炮的要求就更高了,尤其是对于耐锈蚀这方面要求极高,而青铜炮在这方面的优势就大多了,英国佬的青铜海军炮用到多少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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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铜炮的使用年限还久,至少海上还能用很多年,所以锡矿确实是有用的。但尴尬的是,广东的锡矿也很多,而且现在产量就很大,此前京华火炮厂所用的锡矿都是广东货,物美价廉而且运输方便,根本不必新找产地。

    高务实无奈的发现,依靠本省矿产资源发展广西工业的思路到,此算是基本夭折了。

    不过没关系,这还不至于让高务实绝望,因为矿产不行,还能考虑农林渔牧产品的深加工产业。

    想了一想,除了种植甘蔗搞制糖之外,高务实还是把目光集中在“林”字上。背靠群山的广西在这个时代想要脱贫致富,最好的办法还是靠山吃山。

    这是之前已经想好的,不必再多想,目标就是各类船用木材和桐油,再加上制糖,基本应该可以把广西的经济提升一两个档次了——毕竟基础差,这三大产业提升起来,效果立竿见影。

    只是这样一来,有一件事就更加紧急了:必须尽快把廉州府收回到广西!

    没有海港在手,以上这些事情都不好办,或者至少是多了一道麻烦。更何况因为木材利用现在已经确定成为提升广西的三大产业之一,那么京华的第二家造船厂也就只能定在廉州府了。

    事不宜迟,高务实也没心思考虑广东官员的看法了,直接把曹恪叫来帮他准备纸笔,先写了一道奏疏,又写了足足十几封书信,然后交代曹恪,这些书信必须比奏疏先一步送到。

    曹恪道:“这个好办,您是广西巡按,您寄出去的信件可以走急递铺,小的把私信提前发出去,奏疏迟个两日再发即可。”

    高务实命他去办,过了没一会儿,曹恪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高务实正有些疑惑,曹恪已经上前禀报:“老爷,新郑大房的二老爷来了。”

    高务实怔了一怔,才想起他说的是高孟男。高孟男是大伯高捷当年一位部下之子,其父死于倭寇之手,家中无亲,被高捷收为义子。

    后来高务实回乡之后发现他这个人为人比较稳重,便让他去和帅嘉谟一起负责天津港事务,他干得很是不错,所以此番高务实南下之前,把他派往广州港主持广州这边的工作。

    想不到他到广州没多久,居然就亲自来见自己了,看来是有要事汇报。

    这年头养子地位还比较高,高务实也是称他一声二兄的,所以立刻出去亲自将他迎了进来。

    高孟男比高务实大了快二十岁,今年三十有五,正是一个男人黄金般的年纪,他见高务实亲自出来迎接,连称不敢,然后和高务实携手而入。

    一番寒暄不必多说,两人到了高务实的书房开始谈正事。

    高孟男道:“求真,承你看得起,让愚兄专掌广州之事务,本来不该事事跑来问你,不过广州方面的情况和天津有些不同,很多事愚兄实在不敢专擅,此前给你寄了信来,被回答说你不在桂林,再转到柳州,又说不在柳州……唉,愚兄也是没法子了,只好亲自来一趟。”

    高务实笑了笑:“兄弟现在毕竟是巡按,很难久留一处,说不定过段时间还得去南宁甚至别处……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二兄有什么事,现在正好谈一谈。”

    高孟男也知道高务实处理自己产业事务的风格,向来是不喜欢废话的,于是直接道:“眼下广州港的情况大致还不错,但有几个问题亟待解决。”

    高务实点点头,没说话。

    高孟男道:“首先是广东本地官员对我们似乎颇为不满,经常莫名其妙的设置一些麻烦,本来按照求真你的交待,愚兄也愿意去打点一二,但似乎效果不大,他们就算当面不找麻烦了,却也不会帮我们说话,导致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好办。”

    高务实微微蹙眉,问道:“譬如说?”

    “譬如说买地”高孟男叹了口气,道:“咱们的广州私港原先就算广州官港,说实话位置倒是很不错,但是过于逼仄了一些,所以按照计划和京华的习惯,肯定是要接着买下附近的沿海地皮用以扩建的,然而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顺利。”

    高务实问道:“当地人排外?”

    高孟男抱怨道:“要说排外,当地人倒还好,不算很排外,但他们很精明,知道咱们肯定要买他们的地,一个个坐地起价,远不像天津、开平、莱州那些地方的百姓那么老实。”

    高务实就笑了起来,这个评价很中肯,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是在后世,广东人也是以精明著称的,这其实不是什么贬义词,在商业繁华之地生长的人,不精明的早就穷死了。

    所以他笑道:“新环境下必然要面临新的局面,只要问题不是出自于本地人排外,那就不算大问题。广东官员对咱们不喜欢,这其实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广州港作为官港的时候,他们多少能在里头分润一些利益,现在到了我们手里,他们很多事就不敢那么明着来了,至于你打点的方面……

    一方面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另一方面,对于一些冥顽不灵之辈,也要敲打敲打,不用怕他们,只要咱们不做违法的买卖,广东本地的地方官员拿我高务实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有这话,高孟男就放心多了,他就是怕给高务实惹麻烦。

    不过高孟男应了一声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高家在广东应该也是有人的,你看要不要让他们在某些时刻帮把手?”

    高务实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暂时先不要,刘尧诲这个人虽然跟我还没见过面,但恐怕是难说到一块去的,目前他为两广总督,说不定还打着我们的主意,这个时候先不要授人以柄了。至于广东官场的事……不瞒二兄,兄弟这边恐怕马上还要得罪他们一次,到时候事情可能更复杂。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写信给老师和大舅,请他们看着调整一下。”

    既然都提到郭朴和张四维了,高孟男也就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话题一转,道:“关于搜罗造船人才的事,目前比较顺利,广东当地就有不少相关的工匠,只是其中颇有一部分属于匠籍,这件事不大好办……”

    高务实干脆了当的道:“这件事不要考虑用官场手段解决,那会有隐患,咱们直接一点,砸钱。让当地官员们去想办法,他们处理这些问题的手段多得是……不要怕花钱,我现在缺的不是钱,是时间。”

    高孟男稍稍有些意外,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了,有什么变故吗?”

    高务实叹了口气,道:“京华在南方的这所造船厂,我不打算放在广州了,得搬到廉州府来,具体来说应该会放在钦州。”

    高孟男诧异道:“钦州比广州好吗?我听说廉州人口稀少,而且当地还有不少僮人乃至瑶人什么的,贫瘠得很,治安上面的麻烦恐怕也不少……”

    高务实道:“此事可以和二兄说一说,不过二兄要注意保密。”

    当下便将他的广西发展大计简单地和高孟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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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郭朴今日内阁当值,刚入值房,便对新近入直文渊阁的翰林院编修萧良有道:“今日是不是有求真的上疏?拿来我看。”

    萧良有本身就是高务实的同年,经过一起编纂《大明会典》,现在已然算是好友了,他当然清楚郭朴和高务实的师生关系,对于高务实到任广西巡按之后的第一次上疏,他早就料到郭朴一定会亲自关注,所以郭朴一开口,他便微微躬身道:“元辅,求真的疏文已经放在您案头了。”

    郭朴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走到案前坐下,拿起高务实的疏文看了起来。

    这篇疏文名为《为纾民困请划廉州府于广西布政司疏》,题目当然是很高大上的,内容也非常光明正大,但他疏文的大意很有意思,其中的思想几乎是和他得以成为“六首状元”的那篇策论完全一致。

    就是说,广西之所以乱,关键在于穷。就像他策论里说的:今天下之大患在于贫:吏贫则黩,民贫则盗,军贫则闹,国贫则弱……所谓贫也,于小民而言,其产不足自给,其易不足自用,如是究其所源,无非生产不丰、交易不畅。

    因是故,欲使官吏不贪,先加其俸;欲使小民不盗,先富其收;欲使士卒不闹,先足其饷;欲使国家不弱,先丰其库。

    而他的这篇疏文也是按照这一思想,提出:“广西之贫,非独地力之有限,非独人力之不足,实因其地之所产,皆无以加工贩售者也。”

    于是高务实提出了一堆帮广西“加工贩售”的名目,并且堂而皇之的在疏文中表示,京华愿意领衔在广西建立制糖、造船两大工场,并大力培养当地油桐种植与桐油贸易。

    而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广西没有出海口,这些货物即便能够生产出来,也要经过广东的廉州过一道手。

    高务实在疏文中明确的说,对于京华乃至将来的其他商人而言,缴税给广西还是广东,本身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广东恒富,广西恒穷,则西省久仰东省供给,无以自立,其民仓廪不足,何以知礼仪而守本分?”

    总而言之,他把廉州府能不能划入广西,上升到了广西一省能不能长治久安的高度上去。

    当然,也顺便提及了诸如班军给养等相关的问题,以此加以佐证。

    至于可能的“坏处”,高务实提到了关于倭寇防范的问题,但他谈得不多,其主要的意思隐藏在一句话之中:“彼处产业既兴,地方受惠,自会严加防范。”

    这句话颇有意思,就好像是在说眼下廉州并不受重视,即便广东水师颇有实力,但因为没有什么利益相关,所以倭寇来去自如。而将来既然兴办了一系列实业,则广西地方与之利益攸关,为了保护这些利益,当然不可能对倭寇的威胁视而不见。

    如果让郭朴来评价,那就是立意高,立论正,整篇疏文不仅大义凛然,而且十分实际,深秉实学之精神要义。

    郭朴又仔细看了看有没有什么不符规制的地方,不过他这就是多虑了,高务实刚刚编纂完《大明会典》,对一些该避讳和注意的地方清楚得很,岂会犯错?

    郭阁老于是批复了十六个字:“该员所疏,陈述明白,思虑得当,可允其请。”

    疏入,朱翊钧听说高务实上任之后递上了第一道奏疏,还以为他在巡察中发现了什么贪官污吏上疏弹劾,谁知拿过来一看却是这样一道疏文,不禁心中有些诧异。

    巡按御史的管辖范围虽然早已扩大得近乎没有边际了,但整体上来说,应该还是以监察为主,这些地方行政事务,通常来说应该是巡抚的主管。

    朱翊钧先是有些意外,但仔细看了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高务实这道奏疏并不是越权。监察御史的工作,甭管他是抓贪官也好,查叛逆也罢,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当地的平靖。而他的这道疏文,虽然主要着眼点是财政,可是最终目的也依然是为了维护当地的平靖,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长治久安式的平靖。

    朱翊钧对高务实的能力一直都是很放心的,虽然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恐怕会有人反对,但他继承了乃父隆庆帝的一个好习惯:用人不疑。现在既然内阁的票拟也是同意,他也就不再多想了,提笔朱批道:“廉州昔属广东,乃因倭寇,前宋非此也。然今倭寇势窘,廉州回属广西乃长久之策,可矣。有司可速议定清楚,区划明白,报与朕知。”

    一府之地更改行政归属,这不是随口一说就算完事的,六部和都察院乃至五军都督府等衙门,都要做出相应的调整,相关的行政流程、黄册与鱼鳞图册等档案资料的转移等等,各种杂事一大堆。

    所以圣旨一下,各部都是暗道晦气,很多官员私底下找各自的阁老后台请教行止。

    高党一边自然好说,高务实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们肯定要配合着唱赞歌,而心学一派则暂时保持了沉默。

    其实申时行现在有一点苦恼,本来按照他的想法,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去和高党相争,别看高务实年纪又轻、级别又低,但他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在当前的情况下,跟高务实为了这点事掐起来非常不划算。

    现在的情况是,郭朴明显已经有了退意,而张四维虽然年纪不算很老,身体却不好,既如此,何不等他们退了之后再去和高党做个计较?

    然而麻烦在于刘尧诲是典型的心学党重臣,以他平定八寨之乱的功绩,不说来燕京,至少也很有机会出任南京兵部尚书,那可是南京实际上的第一重臣。现在高务实一刀切在了刘尧诲身上,申时行不得不考虑一下刘尧诲的反应。

    所以申时行决定等,等着看刘尧诲收到消息之后的反应,然后再决定是反对还是默认。

    既然没有人马上跳出来唱反调,圣旨自然要开始执行,而与此同时,高家的处相关产业也开始动了。

    开平方面,三大厂开始调整产能,紧急供应给京华火炮厂和京华火枪厂大量精铁,两兵工厂则借口京华保安队需要南下广西保护即将开建的制糖厂和造船厂,开始加班加点制造隆庆二式火枪和丙子一式轻炮、庚辰一式重炮。

    顺便,他们还转手了一笔买卖交给王崇古的孙儿王谦,乃是制造大批精铁矛头。王家现在也开始搞军工私营了,不过是以冷兵器和盔甲生意为主,所以这次京华的铁矛头买卖直接交给了王家。

    王崇古是张四维的舅舅,按理说王谦和高务实还算表兄弟呢,只是从大明的习惯来说,这“表”得有点远。但是两家都是高党,又有亲戚关系,平日里自然少不了往来,尤其是王家所用的铁还是京华提供的货源,算起来王家也就是在其中赚了个加工费。

    同时京华的武装力量也紧急调动,从京华商社、开平、河南卫辉等地分批次调动了足足四千人至山东莱州,刘显、高珗同时出马,亲自前往莱州进行最后整训,准备在全部武器装备配备齐全之后由海路调往广西。

    其中刘显只负责整训,整训完就会回开平准备第二批次的人员,而高珗则要带队前往广西准备作战。

    这一次调动的人马虽然不多不少只是四千,对于在京畿、河南、山西和陕西拥有超过两万武装或准武装人员的京华系统而言,大概只是抽调了五分之一不到,甚至加上后续的第二批次也不过四分之一的实力,但是这是一次“万里远征”,很多事情都要考虑这一点。

    最起码,他们到了广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气候,光是这一条就至少要花两三个月。

    因为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最有南方作战经验的刘显才会亲自赶往莱州传授经验。

    除了武力方面的准备,莱州的京华造船厂则忙于调配人员,有不少造船工匠需要随船队赶往广西——广州方面虽然招募了不少人,但一时不可能招足,还是需要北方的支援。

    炼糖厂的人员招募就更麻烦了,这是高务实的临时决定,北方也没有这一类型的人才储备,还得赶紧四下招人,同时在卫辉、新郑招募人手。

    招募了这么多的人,总要有足够的粮食,广西当地的粮食产量是靠不住的,要么得去广东购买,要么得从湖广购买。虽然理论上高务实在湖广拥有更好的商业网络,但从湖广调粮去广西却比较不便——山区多,水路又是逆流,因此这件事只好暂时放着,京华在北方只准备路上食用的粮食就行,其余部分由高孟男在广州附近买入运抵钦州。

    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一些准备,倒不必一一赘述了,总而言之就是整个京华都为之行动了起来,高务实十年奠基的效果到底如何,就要看这一波了。

    这一点,京华上下都很清楚,所以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这次干得好不好,老爷可是亲自盯着看的,将来的前途可全在这一举了。



    在京华全系统接到高务实的命令加速运转之时,广西也有事发生。

    黄芷汀与岑凌领兵约三千赶往明江城时,思明州的内乱刚刚尘埃落定,黄拱圣当庭袭杀其嫡兄黄拱极之后仍不满足,又将黄拱极之母岑氏夫人擒获并当场腰斩,以残酷无比的手段震慑全城,整个明江城笼罩在他的淫威之下。

    黄恩隆幼子黄世廷在几名忠于岑氏夫人的家丁协助下欲逃出明江城,却被黄拱圣的精锐狼兵抓住,黄拱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将黄世廷斩首,整个明江城再也无人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然而就当黄拱圣命人写好公文准备送往桂林之时,黄芷汀的大军在天刚亮时开赴明江城外,在叫城未果之后,黄芷汀与岑凌知道明江城已然易主。

    最糟糕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按照岑凌的意思,此时黄拱圣立足未稳,正是一举夺城的时机,然而黄芷汀已被高务实说服,加上她是连夜赶来,麾下狼兵再如何精锐,也不适合此时攻城,何况也没有攻城器械,因此决意围城等待朝廷命令。

    黄芷汀军前行文,派人一送柳州府,一送桂林府,然后便扎营围困,只等抚按两院的回复。

    五日之后,提前得到高务实行文的南宁府行动起来了,开始调集南宁卫卫所兵及南宁各部班军聚集。

    又三日,广西巡按高务实领广西总兵王尚文、广西都司都指挥使王白玉、分守柳庆右参将倪中化、分守思恩参将李应祥、宾州游击朱先等将,奉广西巡抚张任之命南下处置思明州之变。

    高务实以巡按御史身份监军,并代病重不能成行的巡抚张任节制诸军。

    此番南下,高务实杀鸡偏用牛刀,桂林左卫、桂林右卫均抽调一千余人,桂林班军抽调一千余人,其余柳州、平乐、浔江等府各抽调狼兵班军千余人不等,会合南宁已经集中的兵马,共计一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开往思明州。

    其实一万人马对于朝廷出兵的风格而言不算多,只是高务实不大喜欢用卫所兵凑数,此次除了张任给他派来的桂林左右卫的人马之外,他一个卫所兵都没有征调,清一色用的是班军。

    所以这支军队说是一万,却基本都是野战之军,甚至桂林左右卫的那两千多人,都是在这十多年广西平乱战争中得到过一定洗礼的部队,至少在卫所兵中完全当得起精锐二字。

    虽然理论上来说正式品衔为都督佥事的广西总兵王尚文乃是正二品大员,但高务实既是监军,又代行巡抚节制之权,是以这支军队实际上是高务实说了算。

    但高务实清楚自己的水平,别说指挥一万大军了,给他一千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指挥得转,所以实际上的指挥还是交给王尚文等一应将领,他自己只是告诉他们大概方略。

    王尚文听高务实跟他说“本按不干涉你的具体指挥”时,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他在刘尧诲手下时,刘尧诲要指挥他,在张任麾下时,张任要指挥他,而这次高务实不仅是监军,还代张任节制诸军,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给高务实瞎指挥一气了,谁知道高务实居然明确表示不干涉他的指挥,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不过,指挥归指挥,在军议之时,高务实还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主位。王尚文自然不敢跟六首状元出身的高务实比架子,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此番思明州的情况,思明府方面已经多次来函说明了,明江城内叛军兵力并不算多,除了黄拱圣带去的五百狼兵之外,之前大概只有一千余人,可能在一千五左右,加上黄拱圣本部人马,不超过两千。

    从兵力上而言,我军占据极大优势,不仅有精锐大军一万人,南宁府、太平府也都准备好了民夫,沿途的新宁州、江州等地也将协调一些必要的安排,可谓万事俱备。另外,思明府本身也调集了三千狼兵,据说还派人联系了周边的上石西州、下石西州等属州派兵,如果全部调集齐,我方能有一万五千大军……

    说实话,这场仗已经不可能会输了,所以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在尽量避免重大伤亡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思明州,震慑整个桂南。”

    高务实果然不插手指挥,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战略,就不再多言,而是示意王尚文开口布置军务。

    王尚文精神大振,不过仔细想想,如果要按照高按台这个思路来布置的话,那其实有很大概率是让桂林左右卫和汉军班军压阵,狼兵上前打仗了。

    因为王尚文理解中的“尽量避免重大伤亡”和高务实实际想表达的有误差,在王尚文看来,这个避免肯定是指避免汉军伤亡,至于土司狼兵是不是有重大伤亡,他是不怎么在乎的,而且他以为高务实也不会在意。

    他轻咳一声,环视诸将,道:“我军此来,泰山压顶,方才按台已经说过,本帅就不多说了。至于具体的部署,鉴于明江城乃是背依明江而建,北面将由王都司率桂林卫负责,中军也立在北面,请按台坐镇,由桂林班军、柳州班军组成。

    东面由朱游击领本部及浔江班军坐镇,西面由李参将领本部及平乐班军坐镇,南面交由思明府自己负责,作为主力攻打思明州。”

    然后他转头朝高务实问道:“按台,您以为这般布置可还妥当?”

    妥当不妥当高务实不是很清楚,但即便以他的水平也能看得出王尚文这明显是在保存实力,真正的攻击任务几乎全部交给了黄芷汀。除非明江城中的黄拱圣全军突围,不走南线而走东、西两路,否则朝廷官军估计根本不会跟黄拱圣交战。

    至于他高务实坐镇的北路中军,因为有明江阻隔,没有什么水军一说的黄拱圣除非能飞过来,否则注定了就是来观战的。

    不过这个思路可能是朝廷官军惯用的打法,高务实刚才又把指挥权交给了王尚文,一时也不好反对,于是便道:“北路这边,调集一些大炮给思明府狼兵方面助战,其余的就按王总戎说的办吧。”



    王尚文对高务实的这一点小调整看得很开,虽然高务实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说法来办,但以北路的大炮加强给思明府狼兵,王尚文觉得也无可厚非,在他看来,这无非是高按台担心南线狼兵迟迟打不开局面罢了。至于高务实是不是还有其余方面的顾虑,王尚文并没有想到。

    广西军队的火器配置比例,放眼全国而言其实并不算高,尤其是和北方的九边相比,火炮更是明显有些偏少。

    不过,毕竟是打了十几年的地方,这些火器的质量倒是马马虎虎,虽然各军都不敢按照设计标准来装药,但装个八成火药开炮他们还是敢的,这样虽然会导致威力小一点,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玩个炸膛。

    炸膛这种事,如果是火铳,死伤也就一个人,但若是火炮的话,怎么也得弄死好几个,那可不划算得很,再说火炮炸膛对于士气的影响也很大。

    在高务实的要求下,北边中军和桂林左右卫的火炮全部运过了明江,名义上交给了黄芷汀指挥,但实际上黄芷汀指挥不动他们,因为这批火炮是在倪中化的亲自带领下过去的。

    漫说黄芷汀并不是思明府土知府,即便她是,她也指挥不动汉军,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汉军将领不会跳过土司直接指挥土司兵马,土司也不会跳过汉军将领去指挥汉军兵马。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合作什么的,那都是上面的大佬们说了才算数的,下面不用去管。

    南线思明府狼兵的阵线压得很靠前,恰好就是那日黄拱圣曾经藏兵的浦丘。

    黄芷汀面无表情地站在阵前,一言不发。

    岑七公子站在她身边,叹了口气,道:“张不虚就是高求真,这一点其实我比你早一点知道,可是得知此事之后,连我这个最先想要拉拢‘张不虚’的人也谈不上多失望,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黄芷汀恍如未闻,一丝反应也欠奉。

    岑七公子又道:“其实他这个化名本身就有问题,听说他是当今次辅张阁老的外甥,我估计他这个‘张’就是从这儿来的,化名化了母亲的姓。至于‘真’,他不是字‘求真’么?”

    黄芷汀依然没有回应。

    岑七公子苦笑一声,道:“黄姑娘,你该不会是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黄芷汀这次眼珠动了一下,然后冷哼道:“此前他在我面前,不过一个区区生员,我会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此后他在我面前,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广西巡按,我又会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岑七公子又叹了口气,道:“有也好,没有也好,那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在下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不过黄姑娘,在下倒是觉得,他对你颇为关心。”

    黄芷汀神色有一些松动,却不肯主动问起,只是道:“呵,是吗?”

    岑七公子见她面上一副不信加不屑的模样,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自己的反应,不禁有些想笑,但还是道:“黄姑娘,你想想,思明府内乱,要是换做其他人做这个巡按,会不会这么快出兵南下?就算出兵南下,又会不会把官军自己都为数不多的大炮给你送来?”

    但黄芷汀似乎颇知兵事,闻言冷笑一声,道:“他是很快出兵南下了,可是你瞧瞧他这个部署,还不是等着我们思明府的狼兵自相残杀?他也是把大炮送过来了,可是却还过来了一个柳庆参将……不知道谁指挥谁呢。”

    “那你又希望他做到哪一步呢?”岑七公子笑了笑,道:“他是广西巡按啊,又不是你夫君,难道还把这一万精锐官军放手交给你来指挥,你觉得这可能吗?他要是这么做,怎么和他属下的人交待?”

    黄芷汀沉默了一下,忽然疑心大起,问道:“你为何总为他说好话,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岑七公子自然不肯自揭其短,把泗城州的情况告诉黄芷汀,闻言只是哈哈一笑,道:“黄姑娘,你要在下怎么说你好呢?本来我认识他还没一炷香的时间,你就跑来打乱了我的计划,后来甚至干脆截胡,把人都带走了,直接一路带到思明府来……你说我有什么机会和他达成什么协议,甚至还需要瞒着你?”

    “那日我走之后,你不是单独去见了他么?”黄芷汀哼了一声:“若是没有什么事,他怎么会有把握说服你和我一同出兵?”

    岑七公子心道:这丫头虽然情绪化得很,但心思倒也细腻。

    他笑了一笑,道:“原来你是对这件事生疑,那倒也难怪,换做是我,大概也要有所怀疑的。不过你却是多虑了,那日张不虚——我是说,高务实那日与我见面,我只是道破了他的真实身份,除此之外却没来得及深谈什么。至于为什么他能说动我,呵呵,他是广西巡按,他来让我出兵帮你,我怎敢不来?更何况,他说的很有道理。”

    黄芷汀美目一转,问道:“他说什么啦?”

    岑七公子道:“他说广西已经乱不起了,再乱下去,无论是动朝廷也好,掉土司也罢,都是大大的坏事,所以他希望能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展示一下,朝廷和岑黄两家都是站在一块儿的,这并不是一出‘三国志’,而应该是一出‘将相和’。”

    “将相和?”黄芷汀不置可否地道:“我们岑黄两家是蔺相如和廉颇,那赵王是谁?是他吗?”

    岑七公子撇了撇嘴,道:“也许是朝廷,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他自己,而且我还觉得,这个赵王最好就是他自己,因为其他人恐怕做不了。”

    “何以见得?”黄芷汀问道。

    岑七公子道:“我也算见过不少朝廷官员了,这些龙虎榜上提过名的人,哪怕只是个知县,也没有谁打心眼里看得起我们这些土司。所谓土司,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朝廷懒得费力气去治理那些土民,所以才让我们世袭代劳。

    对于那些中过进士的官员而言,土司不过是蛮夷头子罢了,你能指望这些人跟我们演什么将相和吗?哪怕我们把将相和都唱完了,他们也只会怀疑这是孙刘联手,欲谋荆州而已……黄姑娘,你和他一路同行千里,有没有觉得他在这方面有些与众不同?”

    岑七公子这么一问,黄芷汀一下子就想起阿梨姐姐那日说他有浩然之气的事来,然后又想到自己和他在红水河边时他说的那些话,一时竟有些痴了。

    岑七公子见她走神,不禁提醒了一声:“黄姑娘?”

    黄芷汀回过神来,目光越过明江城,向北望去,痴痴地道:“他说僮人、瑶人、苗人都是炎黄苗裔,他心里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岑七公子顿时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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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Citeyes”的月票和“玄游冥”的打赏,谢谢。其实最近感觉缺觉越来越多了,刚才这两章写得差点睡着,幸好外卖到了才把我惊醒。



    官军四面合围,一万五千大军围着区区一个明江城,而城中狼兵不过两千左右,其中黄拱圣的嫡系心腹更是只有五百。¥♀八¥♀八¥♀读¥♀书,.2≠◆其余部众一开始还算老实,但朝廷的大军一到,就难免蠢蠢欲动了。

    黄拱圣插翅难飞之势已成,但他却也不肯坐以待毙。

    拼死一搏的勇气,黄拱圣是有的,但他总觉得还没到那个地步,因为他父亲黄恩隆只有三子,连女儿都没一个,现在两个嫡子都已经被杀,官军就算打进明江城又能如何?

    当然,黄拱圣也知道,官军还可以有两个选择:

    一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思明州改土归流设置流官。但黄拱圣认为官军不会这么做,因为思明州是思明府的大州,地位极其要紧,如果官军这么做的话,黄氏恐怕会群起反对,甚至引发sāoluàn。至少按理来说黄芷汀就不可能愿意看见思明州改土归流。

    这其实也是黄拱圣对黄芷汀的做法不理解的地方,思明州对思明府如此重要,就算她看自己不顺眼,非要出兵来展示一番主家威严,那也犯不着把朝廷大军招来啊,这不是引狼入室么?这蠢丫头难道以为朝廷如此兴师动众一番,就为了帮她展示主家威严?

    哼,就算到时候老子吃了瘪,却也要看你这蠢丫头如何收场!

    官军的第二个选择,就是从黄氏内部再找出一支来执掌思明州,但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来却难,关键在于如果选择一家与黄承祖、黄芷汀父女走得近的,则朝廷等于仍是一无所得,白忙一场;反过来,若是找一家与黄承祖、黄芷汀父女离心离德的支系来执掌思明州,则黄氏父女又肯定不干。

    所以,不论朝廷怎么选,黄拱圣觉得都不合适,因此朝廷最终也无非就是惩罚他一番,然后继续让他袭职。

    至于朝廷会不会干脆把思明州交给思明府自己处理,黄拱圣认为不会,因为朝廷从来不会考虑加强岑氏、黄氏的主家,对于这两家中处于主家地位的土司而言,朝廷一贯的态度都是削弱。∷八∷八∷读∷书,.≮.※o

    显然,黄拱圣对高务实毫无了解。

    出于这样的考虑,黄拱圣觉得朝廷目前的态度,其实跟过去是一脉相承的,他们主要是“要个面子”——毕竟是弑兄杀弟嘛,虽然在土司之中不算多么稀奇的事,但大明朝廷对这种行为却一直都特别严厉。

    尤其是,黄拱圣已经探明,这次代表南下的是新任广西巡按。这些巡按都是喜欢挑错的主,这位巡按刚到任不久就听说自己弑兄杀弟,难免有些恼火,这也是人之常情。

    看来得派人去那位巡按老爷那里认个错,顺便可能还要破费一二,打点打点……

    这就是僻处边荒的坏处了,黄拱圣根本不知道高务实的来历和背景,只把他当做普通官员来看,以为乖乖认个错,上下打点到位就能翻过这一页。

    就在黄拱圣在准备派人认错并开始从思明州府库清点和准备礼物的时候,倪中化带领的炮营已经全部过了明江,到达南线。

    炮营,这是高务实的说法,其实这年头的明人更喜欢用“车营”来称呼集中起来运用的炮兵。倪中化对于自己能率领炮营很是高兴,他认为这是之前在高按台面前表现得谦恭异常带来的好处。

    今次之战,汉军整体来说估计是捞不到什么大的战功的,惟独他倪中化因为率领炮营,很有希望捞一笔战功,到时候说不定能混个副总兵,这可是向前一大步。

    在明军中,指挥车营可不是一般人能捞到机会的,因为明军和过去历朝历代的战争思想都不同,对火器的重视程度非常之高。

    在大明以前,“重道轻器”一直占据主流地位的军事思想,多数军事家都主张以谋取胜,虽然对于武器在战争中的作用还是持肯定态度,但对于武器装备的更新和发展却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

    然而到了明代,情况开始变化起来了,相对于过去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火器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注重“器胜”的战争制胜观便开始见诸于各种论述之中。

    成祖朱棣在论述用兵方略时,除要求统兵将领要善于灵活多变地运用既往的阵法和战法外,就特别强调对火器的使用,要以器取胜。而眼下大明最著名的军事家戚继光也十分重视武器装备的作用,认为“有精兵而无精器以助之,是谓徒强。”

    马克思曾经说过:“随着新作战工具即射击火器的发明,军队的整个内部组织就必然改变了,各个人借以组成军队并能作为军队行动的那些关系就改变了,各个军队相互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在明代以火器为主的冷热兵器并用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以至于大明的建军思想也日趋成熟。

    结构决定功能,随着火器的新发展和在战争中的普遍应用,引起明代军队内部结构和编制体制的变化,这种变化最明显地表现在明代创建了专门的火器部队。

    最出名的当然是组建神机营,使火器兵逐步从步兵中分离出来,形成了独立的兵种。神机营的创建,极大地提高了明军的战斗力,同欧洲在16世纪初西班牙创建的火qiāng兵相比,大明火器部队的创建要早一个世纪左右。

    可见此时的大明还并不落后,至少在军事发展思路上来说,是没有落后的。

    而再往后,随着火器进一步的发展,大明开始组建火器车营,比较好地解决了火器的机动作战问题。

    车营有重车营、轻车营和车步骑营几种编组形式。车营实为火器营,火器既有战车屏蔽,又可因车而便于机动作战。车步骑营作为炮兵、骑兵、步兵诸兵种合成部队的一种形式,是火器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代表着一种新的战斗力。

    但倪中化更高兴的地方,则是高务实把北线全部车营集中在一起交给他指挥这一点。

    这个做法在大明还不多见,但倪中化曾经听说过——刘显曾经干过这种事,不过他倒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车营作战,所以颇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由于广西是个穷省,这次出战的天威大将军和神武二将军是没有的,轰雷三将军有3位,飞雷四将军有14位、捷胜五将军有24位、灭虏炮有30位、虎蹲炮有60位、旋风炮也有60位,大小佛朗机一共109架。

    “位”这个统计单位,算是大明的特色,因为大明喜欢把中大型火炮称之为某将军,是以便用“位”来称呼。

    虽然没有统计过,但倪中化估计,这以上的火炮恐怕至少要占据整个广西官军机动火炮的三分之一多。

    这么多大炮就打个明江城,倪中化觉得高巡按简直就是在给自己送功劳,这种机会要是还抓不住,他倪某人岂不是蠢到家了?

    也不等黄芷汀表态,倪中化自顾自地观察了一会儿阵地,就开始下令布置起来,顺便派人要求黄芷汀派出狼兵保护车营——虽然倪中化并不觉得黄拱圣有胆子杀出城来,但小心无大错,反正友军是土司狼兵,不用白不用。

    黄芷汀虽然对倪中化的态度很不高兴,但看在这两百多位“将军”的份上,还是捏着鼻子认了——毕竟大炮破城可比她拿狼兵们用命去填划算得多。

    黄芷汀在思明州明江城下与黄拱圣对峙将近一个月可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南城的护城河早已被她指挥狼兵填平,倪中化的大炮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直抵明江城下。

    不过倪中化觉得自己这一功已经是妥妥的了,不肯冒这样的风险,只把轰雷三将军3位,飞雷四将军14位、捷胜五将军24位摆在原护城河外侧,对准明江城正门和正面城墙,准备开始发炮。其余的灭虏炮、虎蹲炮、旋风炮以及大小佛朗机则靠后布置,视机而动。

    黄芷汀派出的狼兵一千余人分作两队,守卫在车营之前。这些狼兵的队列看来还算整齐,就是有些躁动,但不为别的,而是为了城破之后第一步杀入城中放抢……

    然而就在此时,城楼上忽然打出一面小白旗,一个吊篮从城楼上放了下来,篮里跳出来一人,高喊道:“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小人是奉二公子之命求见巡按老爷的!”11



    明军的制度或者说习俗在此时显然耽误了作战,因为对方打着白旗出来说要见高务实,倪中化就不敢在此时发起攻击了。→八+++八**读==书^^≥

    万一对方是要投降呢?

    怎么打虽然高务实已经放权下来了,可是打不打,这就不是倪中化敢帮高务实做决定的事了,以往敢在这种事情上不尊重文官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可没有哪个吃了好果子。

    倪中化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臭着脸让人把黄拱圣的使者带去拜见高按台,手底下的人问他现在还打不打,倪中化没好气地骂道:“打个屁啊,黄拱圣的使者去见按台了,这时候你开一炮试试?”

    手下将校均悻悻不敢多言。

    试肯定是不敢试的,没有哪个敢试,须知这巡按御史本来就“小事立断”,眼下又是战时,甭管什么原因,高直指只要说一声此人不遵军令,当场说杀就杀了,辩都没得辩。

    事关吃饭的家伙,这岂是开得玩笑的事?

    原历史上的几十年后,袁崇焕以二品文官杀毛文龙一品武将,双方同是手持天子剑的人,且皮岛上全是毛文龙的军队和手下将领,结果袁崇焕突然变脸之下,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毛文龙反抗了吗?东江军反抗了吗?

    都没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袁崇焕的胆子又不是天生的,那是文官集团一两百年来攒下的。

    更何况现在万历早期这个时间段,朝廷对武将可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依赖的迹象,以高务实的身份地位,莫说是倪中化手底下的将领,就算倪中化这个参将本人要是敢不听号令,高务实也一样说杀就杀,杀完屁事没有。

    于是原本都打算装药试炮了的官军又停了下来,顶着日晒等候高按台的决断,好在此时毕竟已到深秋,广西虽然依旧不冷,却也没那么炎热了,众官军骂骂咧咧对着黄拱圣一通好喷,言下之意是都想要和黄拱圣的直系女亲属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亲密关系。+∧八+∧八+∧读+∧书,.※.→o

    阵前的狼兵们也是一肚子火气,好容易有机会可以趁着官军车营轰开城门进城放抢,结果事到临头黄拱圣这厮居然怂了,真是个不带种的扑街仔。

    虽说自家土司和黄拱圣算是同宗,可是狼兵们可不会看在这点面子上就不抢劫了,抢劫是他们出征的主要收入来源,哪怕是土司老爷也不会剥夺他们这项权利。

    黄拱圣的使者很快被带到明江北岸的中军大营,此时高务实正在疑惑为何南城还没有开炮的声音,甚至都开始怀疑倪中化这厮是不是不会指挥炮兵了,然后便听辕门外一阵喧哗,有传令兵进来禀报,说是黄拱圣派了使者前来求见。

    高务实有些恼火,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都要正面攻城了,还带使者来见我做什么?我要的又不是黄拱圣投降!

    可惜他的心思根本没人知道,至少没人完全知道,所以高务实也只好忍住,命人将那使者带进来。

    那使者在辕门口被人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就差扒衣服了,终于确定没带什么利器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张礼单。礼单自然是只有按台老爷才能打开来看的,辕门口的卫兵和大帐外的高家家丁都无视了这东西,冷着脸把人带了进来。

    那使者年纪不大,最多不超过三十,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显得精悍异常。帐中虽然有好些将校,但高璋还是不敢大意,亲自站到高务实身后盯着那人。

    高务实反倒丝毫不怕,因为此时此刻黄拱圣如果杀他,那等于是“但求速死”,可是黄拱圣不可能求死——他要肯死,还会趁父丧之际弑兄杀弟、抢班duóquán么?

    高务实淡淡地道:“你是何人,求见本按有何事说?”

    堂下那人也不敢真拿自己当平等交兵的使者,跪下道:“小的是二公子手下土目,鄙姓谭,贱名不敢有污按台尊耳。”

    高务实问道:“何事求见?”

    那土目磕了个头,道:“回禀按台,我家二公子非是叛逆,此事实乃黄拱极弑父在先,又想将二公子偏回明江城诱杀之,二公子迫不得已才会怒而兴兵……所有冤情,二公子已尽写于此中,请按台过目。”

    高务实现在不怕毒,也不怕蛊,所以也不担心那薄薄的礼单能有什么陷阱,摆摆手让人递上。他拿过那东西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有黄拱圣的申辩,不过在申辩之外,却都是正经的礼单,高务实随便扫了一眼,看样子礼物还不轻。

    不过,区区一个土知州的家底,高务实还真不看在眼里,所以也没太在意,随手把礼单放在案上,然后装模作样看起那申辩来。

    申辩写得颇为直白,估计还真是黄拱圣亲笔,所说的理由无非也就是刚才这土目所说的事情,不过是详细了一些,但高务实根本不会在意——论瞎说,他高某人能毫不自谦的说,自己可以当黄拱圣的祖师爷。

    假意看了看,高务实便道:“他说的这些,本按已经看过了,但是本按现在并不关心这些理由……朝廷自有法度在,不管黄拱极有没有做那些事,你家主人都没有权力擅自处置,更何况他这还不是什么处置,而是兴兵作乱。”

    那土目马上想要辩解,高务实一摆手,道:“本按说过了,什么原因都不是他擅自兴兵的理由,眼下本按率朝廷天兵来此,也不是问他zàofǎn的理由来的。”

    他淡淡地道:“本按现在只问他一件事,他是主动负荆请罪出城投降,还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

    那土目见高务实油盐不进,不禁心头叫苦,一时支支吾吾不敢应话。

    高务实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既做不得主,那就回去吧。反正也要不了多久,本按就会进城与你家主人好好谈一谈什么叫朝廷法度。”

    土目惊道:“按台,我家二少爷真的没有zàofǎn作乱之心,若是按台肯容我家二少爷袭职,二少爷一定会将功折罪,惟按台马首是瞻!”

    高务实丝毫不为所动,轻蔑一笑:“想要惟本按马首是瞻的人,至少可以从这里一路排到桂林,难道本按还非要挑一个目无法度之辈来?你且去吧,回去问问黄拱圣,是争取宽大处理,还是一心求死。”

    那土目尤自不甘心,叫道:“按台真要思明州生灵涂炭么?我家二少爷勇猛冠绝桂南,天兵虽然势大,未必不会在明江城下受挫!”

    高务实嗤笑一声,道:“冠绝桂南?可本按听说,勇猛冠绝桂南的那个人好像叫黄虎啊?不过也无所谓,你说冠绝桂南就冠绝桂南吧,你回去问问你家那位冠绝桂南的二少爷,能不能扛住万炮齐发。”

    那土目面如死灰,最后哀求道:“按台老爷,您真的不肯给我家二少爷留条活路吗?二少爷对您可真没有半分不敬的意思……”

    高务实面色一冷,斥道:“敬不敬我,只是私事而已,敬不敬朝廷法度,那却是容不得一丝马虎的。滚回去告诉黄拱圣,要么开城请降,要么……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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