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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务实口中的“这一仗”,并非是已经打完了的对辛爱的那一仗,而是指接下来要和图们打的这一仗。

    高务实本人跑了大几百里,从大板升城来到沙城,可不是来旅游的,他是来协调这次针对图们的漠南决战来的。

    沙城这个位置,在之前辛爱老营的南方两百里偏西,离张家口不远,以图们目前的位置来说,这位全蒙古大汗只要一路向西而稍稍偏南,走两百里便到。

    把汉那吉和恰台吉暂时还没来,不过他们迟早会来的,只是在来之前,高务实需要他们先吃个败仗,败退到沙城来。

    蒙古人对于吃败仗的容忍度比较高,或者说对于“小负则走”的举动,他们几乎不当做败仗来看待,因为蒙古人打仗本来就经常都是拖着打、钓着打。

    后世有些人一听说蒙古铁骑纵横无敌之类的话,就以为蒙古人长于冲锋陷阵、摧坚破锐,其实那真是天大的误会。蒙古骑兵在大多数时候,主属性都是“弓骑兵”,只是偶尔面对弱旅或者败兵的时候客串一下弯刀骑兵罢了。

    既然是弓骑兵,自然不会铁了心跟人硬拼,慢慢射、慢慢磨才是硬道理,所以高务实让把汉那吉与恰台吉小败一场然后逃来沙城,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蒙古式作战”举动。

    具体怎么进行战术操作,高务实是不问的,他也不太懂,这种事交给恰台吉安排就好,连把汉那吉都被高务实“私下提醒”,让他充分尊重恰台吉的战术布置。

    把汉那吉此前刚刚“大胜辛爱黄台吉”,可谓威震漠南,寻常人要是跟他这么说,只怕他非要大发雷霆不可。

    但高务实不是寻常人,在把汉那吉看来,高务实这个六首状元,那几乎就等于是天下第一智者啊!他大成台吉一贯都是尊重智者的人,智者的话怎能不听?何况高务实跟他交情又好,还是儿子的老师,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所以,把汉那吉手下的西哨大成台吉部以及恰台吉的本部约六千人留在了北线,钟金哈屯和一堆台吉们的部曲,包括一万多俺答的大汗护卫军在内,全部和麻贵一道南撤到沙城来了。

    与此同时,在高务实以全权钦使身份的命令下,宣府镇调动了两万多军队从张家口悄然北上,经兴和而至沙城。

    这两万多军队,主力是麻贵留在宣府的部众,包括约一千五百达兵在内,是他这个宣府副总兵平时管代的部曲。

    除了麻贵本部之外,还有两名参将,正式职务分别是“分守宣府上西路万全右卫参将”和“分守宣府下西路柴沟堡参将”。

    另外还有“分守宣府南路顺圣蔚广参将”一员被北调张家口堡随时接应,其麾下人马约莫六千;“分守宣府北路独石马营参将”则拥兵于独石堡,随时准备截断图们后路。

    顺便说一句,这位独石堡参将乃是麻贵的侄儿麻承勋,而他麾下在近日得到充分加强,之前马芳的一部分嫡系精锐骑兵被调到他麾下,由他临时指挥。

    大抵上来说,宣府镇一共出兵两万,同时还集中了约三万以上大军随时支援。

    另外,高务实自己又抽调了山西附近的骑丁一千人到沙城,使他麾下的个人武装达到四千骑丁。

    本来,这位怕死的钦使还想调动步丁的,包括大同煤矿的护矿队他都打了主意,估摸能在山西调动近一万步丁(以护矿队为主),后来还是临时赶来沙城的曹淦算了算,向他表示时间上实在来不及,他才作罢。

    此前就说过,高务实打仗一般只在战略上花功夫,一说到具体战术他就比较懵,通常就只记得一个原则:集中兵力。所以这一次规划中的漠南大决战,或者说沙城决战,他的思路也同样是悄悄集中兵力,引图们来决战。

    算一算,现在沙城就已经有了五万大军,开打之前还有把汉那吉和恰台吉所部的四万人,九万主力与图们开战,胜算应该还是比较大的。

    图们方面,察哈尔本部六万,最多再加上辛爱残部约一万,最多也就七万左右的人马,而且远道而来,孤立无援。

    高务实这边,除了到时候沙城这明摆的九万大军之外,还有张家口堡和独石堡的三万大军随时可以前来合围,实际上可用兵力已经高达十二万之多了。况且此处离张家口既然近,补充方面就比较容易,怎么看都是占尽优势。

    而从将领来看,图们那边真正算得上战将的也就他本人和脑毛大两个,其余如切尽黄台吉、火落赤等人,虽然是五执政之一,过去的战绩也都不错,但图们不可能把察哈尔本部交给他们统带,所以有等于无。

    辛爱之子扯力克和布日哈图等人,能不能打仗高务实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没算在名将之类。尤其是布日哈图,此人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由于他历史上声名不彰,高务实并不清楚他的能力,也没把他算在里头。

    当然,辛爱自己都只剩万把嫡系了,布日哈图哪怕有带兵的能力,恐怕也无兵可带——他头上至少还有他老子辛爱和长兄扯力克,哪里轮得到他?

    在沙城转悠了大半天,回到城内的高务实刚刚坐定,便有消息传来,说大成台吉与恰台吉二人已经在北线吃了个败仗,丢弃了“大量辎重财物”,正朝沙城逃来。

    高务实很是满意,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大成台吉和恰台吉损失了多少人马?”

    信使道:“回钦使的话,大成台吉部损失了二十五名勇士,恰台吉部损失了两名勇士。”

    “很好,很好。”高务实嘴角抽了抽,怎么你们蒙古人是美国军队吗,这么怕死人的?这尼玛一共才死了不到三十个人,图们那厮也不知道会不会中计?

    “图们南下了吗?”高务实问道。

    信使道:“南下了,图们所部一直追着大成台吉部身后。”

    高务实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好,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等信使下去,曹淦笑了起来,对高务实道:“恭喜老爷,不世之功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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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世之功?

    单单击败图们,恐怕还算不得什么不世之功,蒙古人惯有的“小负则走”特殊属性使得击败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高务实看来,只有重创、全歼之类的词汇,才算是真正的击败。

    但这很难。

    他把战争爆发的地点特意安排在沙城,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但他不长于战术,很难判断战局的发展会不会顺着他的思路走。

    诱敌深入自来都是好战术,但对方肯不肯深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布置下再好的陷阱,对方不肯来也是白搭。

    事实上,图们军中也正在就追击一事发生争论。

    草原上的两百里,对于骑兵而言,顶破天也不过就是两天的路程,图们一开始“击败”把汉那吉的时候的确非常兴奋,根本没有多想,就带着大军追了过去。

    但追出一天之后,图们被布日哈图叫住了。

    布日哈图今年不到而立,算起来是个跟把汉那吉差不多的年轻台吉,要是在往常,根本不会放在图们大汗的心里。

    毕竟当年达延汗在废除了太师、宰相等职务之后,整个蒙古遍地都是台吉,虽然台吉也有高下之分,但布日哈图这样非嫡非长的台吉,怎能入图们大汗的法眼?

    然而上次议事之后,图们大汗意识到了布日哈图的不凡,至少此人不像大部分蒙古将领一般眼里只有打和抢,他是会站在全局的高度来思考问题的。

    这种水平,在当前的蒙古真的称得上可贵,要不是祖宗制度所在,图们大汗甚至觉得布日哈图是“宰相之才”。

    这天入夜扎营之后,布日哈图匆匆来找图们,表示了自己的隐忧。

    布日哈图上前见礼之后直接进入正题,道:“大汗,臣觉得把汉那吉和脱脱的动向不对劲,他们昨日之败现在细细想来,似乎也有些疑问,臣请大汗慎重。”

    图们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汉人说的英雄所见略同么?本汗也发觉有些不太对劲了……你坐下,慢慢说道说道。”

    “多谢大汗。”布日哈图鞠躬一礼,恭恭敬敬地在下首坐好。

    这般规矩的表现让图们大汗很是满意,现在的蒙古人,尤其是蒙古台吉们,像布日哈图这样懂规矩的不多了。

    图们大汗和颜悦色地道:“布日哈图台吉,你是我们蒙古少有的年轻俊才,有什么想法只管直说,本汗一定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

    布日哈图再次致谢,然后面带忧色地道:“昨日把汉那吉和脱脱二人在小负一场之后南下逃窜,一开始臣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汗决定追击之时,臣也觉得毫无问题,但追着追着,臣却发现了一些问题。”

    图们大汗并没有打断,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布日哈图继续。

    布日哈图便又道:“首先是他们逃窜的速度不对。”

    这一点稍稍出乎图们的意料之外,因为他一开始没发现对方的速度有什么问题,不禁反问:“速度不对?”

    “正是。”布日哈图坦然道:“我们一路从察罕浩特千里迢迢赶来土默特,而他们在此前击败我阿布之后便在原处修整,按理说这就是汉人所谓的以逸待劳……即便他们兵力不足,不足以与大汗的大军对抗,因此稍有小负,可是为什么他们逃窜的速度却并不快呢?从马力上来说,我部此刻的战马要比他们的战马疲惫不少,可是他们夺路而逃的时候,居然根本甩不掉我们,这是何故?”

    图们并不介意他没有故意高看察哈尔部一眼,认为对方的骑兵不如自己,所以跑不过很正常,他反倒很欣赏布日哈图这样实事求是的态度——图们自己都没有小看土默特部的实力,否则的话,当初俺答威压蒙古的时候,察哈尔部作为大汗的本部怎么没有跳出来反击?

    “你的观察很仔细。”图们点了点头,道:“所以你觉得他们是故意跑得这样不快不慢的?或者本汗更直接一点说:你认为他们是在故意引我们上钩?”

    布日哈图先观察了一下图们大汗的表情,见他并没有要生气的迹象,这才点头道:“臣的确有这样的怀疑。”

    图们汗皱了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佐证没有?”

    身为大汗,又是此次出征的总决策者,他当然不能轻率,万一对方是真的就只有这个速度呢?如果疑神疑鬼错过了战机,将来不是要被后世子孙嘲笑么?

    布日哈图道:“臣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若大汗只说佐证,那或许还是有一点的。”

    图们汗点头道:“好,说来听听。”

    布日哈图便开口道:“首先,昨日一战的时候,对方的兵力就不对。”

    “哦?怎么不对了?”图们汗微微皱眉。

    “据我阿布说,那日他被把汉那吉与脱脱偷袭之时,虽然实际上只有他们两部出动,但当时还有其他的部落跟随。”

    “还有谁?”

    布日哈图一脸慎重,道:“除了脱脱所部之外,在后方还有其他打着大汗护卫军旗帜的骑兵,其中有一部分旗号很杂,因为离得远,我阿布也没看清,但另外一部他看清了,是摄政哈屯的旗帜。”

    摄政哈屯?那就没有别人,只能是钟金哈屯了,看来她已经像各部表明了自己暂为摄政之事——当然,这是题中应有之义,倒不奇怪。

    但是钟金哈屯的兵马跟把汉那吉和脱脱一起出现,这问他就很严重了,算起来,就是图们等人心知肚明的“最坏局面”之一。

    钟金哈屯没有保持中立,而是直接站到了把汉那吉一边。

    换句话说,明人的那位全权钦使十有八九在这件事中插了手,或威胁或笼络地将钟金哈屯拉上了把汉那吉的贼船。图们大汗和辛爱黄台吉现在要面对的对手,基本上已经可以看成除了辛爱所部之外的整个土默特了。

    虽然早有这样的坏打算,但事实摆在眼前之后,图们汗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辛爱无能,你堂堂一个土默特的黄台吉,几十年下来居然就没能拉拢几个盟友,你是傻子吗?

    这种时候,图们汗当然下意识就忽略了互市的巨大利益才是把汉那吉“得道多助”、辛爱黄台吉“失道寡助”的根本原因,而不仅仅是什么威望、手段的问题。

    但现在骂辛爱无能是毫无用处的,事实上辛爱在遭到优势骑兵偷袭的情况下还能带出来一万多部属,这本身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多少名师大将在突然面对这种遭遇时,留给史书记载的也不过“仅以身免”?

    图们大汗强迫自己就事论事,沉默了一下才道:“昨日一战,只有把汉那吉的西哨本部和脱脱手里的那六千人,全军只有我等一半。如果你阿布所言属实,那么对方的兵力的确不对。”

    布日哈图既没有骄傲自满的模样,也没有胆小怯弱之意,而是平静地接口道:“除了兵力不对之外,昨日把汉那吉和脱脱二人的表现也很值得怀疑。”

    如果说图们对于战局生疑,主要出自于战况过于顺利之后,作为一个还算谨慎之人的下意识怀疑,那么布日哈图的怀疑则是真正用头脑分析出来的。

    图们无法不重视,马上问道:“他们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脱脱的表现过于积极,而把汉那吉的表现则过于迟钝。”布日哈图回答道。

    这个说法,图们有些不太认可,皱眉道:“脱脱是难得的大将,表现活跃有什么不对?而把汉那吉则没打过什么仗,指挥呆板迟钝也是情理之中。”

    图们汗和布日哈图台吉都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达延汗的子孙,所以就不必吹嘘什么黄金家族的把汉那吉天生就很牛逼这种骗人的鬼话了。

    “不然,大汗,臣指的不是他们双方的指挥水平,而是……”布日哈图迟疑了一下,才选择好用词,补充道:“而是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图们大汗有些没听懂。

    布日哈图皱着眉头道:“按理来说,把汉那吉如果能战胜大汗,那他的土默特彻辰汗地位就没有人能够撼动了,如此,他对于此战的态度绝不应该有任何消极,不说主动求战,至少也应该是全力迎战才对,可昨日他的举动是什么呢?大汗可还记得?”

    图们想了想,道:“他按兵不动,等脱脱用尽手段也奈何不得本汗,还被本汗的护卫军差点包围之后,他受了惊吓,主动开始撤退。”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布日哈图眸中精芒一闪,肃然道:“把汉那吉的反应一定有问题!那日我阿布遇袭,虽然当时也是以脱脱为先锋,但把汉那吉跟进的速度非常快,一点也看不出他有消极之意。那为何昨日他就忽然消极避战了呢?即便不说避战,至少他也退得太干脆了,难道他这个‘彻辰汗’就打算靠着脱脱那六千兵撑腰?他自己的西哨四万大军全是摆设吗?”

    布日哈图这么一说,图们汗就明白过来了——对啊,是把汉那吉要做彻辰汗,又不是脱脱要做彻辰汗,脱脱这么积极有什么用?

    再积极,这大汗的位置也轮不到他啊,而且现在又不能做太师、做宰相了,他根本捞不到多少好处,这么积极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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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们汗心思一转,暗道:莫非把汉那吉想借刀杀人,借我之手除掉脱脱?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过去了,因为这也没有道理:把汉那吉光本部就有四万铁骑,部众是脱脱的十倍以上,还有大板升城以及城中的十万汉儿做根基,加上他本人又是黄金家族的血脉,无论实力还是名义,都远不是脱脱可比的,他至于担心脱脱什么吗?

    脱脱能在这个时候帮他,立场已经是明摆着的了,他不好好笼络都是脑子进水的表现,如果还反手打压,那除非是失了智啊!就算那个叫波尔哈兔的蠢货活过来,也蠢不到这个程度去吧?

    所以,借刀杀人的猜测肯定不成立。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把汉那吉和脱脱的举动是之前就商议好了的。

    脱脱昨日异常活跃,几乎把蒙古骑兵的主要战法都拉出来摆了一遍,但由于他的对手也同样是蒙古骑兵,而且有明显的兵力优势压制,所以不管他怎么努力,最终也只能被逼退,结果就是把汉那吉“见势不妙”掉头便走,脱脱“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逃了。

    如果布日哈图没有分析出他们的兵力出现了衰减,那么这种举动本身看起来问题其实不大,因为有一种假设可能成立:

    即处于兵力劣势地位的把汉那吉和脱脱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手的实力,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硬拼,于是先派脱脱率领精锐出阵试探——这是可能的,因为把汉那吉阵营之中没有人敢说自己比脱脱能打,所以脱脱出战试探对手实力是最稳妥的事。

    而且以脱脱的能力,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逃不掉,可以保证实力不出现大的折损。

    但由于之前布日哈图发现把汉那吉和脱脱的兵力减少了一部分,这种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因为首先的变成了另外两条:

    一是以钟金哈屯为首的大汗护卫军去哪了?二是把汉那吉和脱脱不快不慢地南逃目的何在?

    图们长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也就是说,彻辰汗的护卫军被提前派往南面某处设伏,把汉那吉和脱脱现在不过是个诱饵?”

    布日哈图松了口气,点头道:“不错,臣以为这是最合理的猜测。”

    图们稍稍点头,又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可是本汗记得,彻辰汗的护卫军人数并不算多啊,以前好像也就两万多人马,不足三万吧?把汉那吉和脱脱现在手头有三万多人,大汗护卫军就算有两万人在南边某处设伏,他的总兵力也没超过六万,他凭什么觉得把本汗引去南边就能稳操胜券了?”

    布日哈图摇头道:“或许他们未必认为需要‘稳操胜券’。大汗,对于把汉那吉而言,他并不是一定要将大汗击败,只要大汗您能够退兵——甚至不管是击退还是逼退,亦或者拖到大汗不得不退——对他来说都是胜利。”

    哦,也是,把汉那吉只是要做土默特彻辰汗,只要自己退走,他的地位就没人能与之相争了,倒不一定非要打败自己。

    “那么,引本汗南下中伏,让本汗吃个小亏,然后退回察罕浩特,这就是把汉那吉的计划?”图们眯起眼睛问道。

    “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他希望引大汗遇伏之后,能够重创甚至击败大汗,这样的话,即便他还不至于敢对大汗如何,但至少他可以树立威望。所以臣的意思是,把汉那吉最基本的期望是逼退大汗,如果能有更大的战果,他当然也不会不要。”

    “哼!想得倒美。”图们汗冷笑一声,想了想,道:“本汗虽不怕他设伏,但却偏偏不让他有任何得逞的机会!”

    布日哈图目光一闪,问道:“大汗不打算南下了?”

    图们汗哼哼一笑,道:“不去了,本汗现在打算换个地方玩玩。”

    布日哈图问道:“大汗是想去归化,还是大板升?”

    图们汗微微一怔,问道:“为何是两处?”

    原来他的意思很简单,南下既然可能遇伏,那就不南下,继续西征,去把归化城拿下再说。归化城是土默特的汗庭、王庭,拿下归化不仅是名声上好听,而且那意味着可以掌握钟金哈屯,同时还能得到俺答的遗体——目前停灵在大召寺。

    有了钟金哈屯和俺答的遗体,再加上自己是全蒙古的大汗,宣布辛爱继位彻辰汗就显得理直气壮了。到时候,钟金哈屯和其余那些台吉们只能纷纷投效。此消彼长之下,把汉那吉和脱脱的势力就衰退了。

    图们甚至一下子想得更远了:真要是做到这个程度,说不定可以和把汉那吉谈判,给他封一个土默特济农(土默特副汗),这样的好处更大——辛爱虽然有了大汗的名义,但实力大损,想要维持住局面,就必须依靠自己的支持;而把汉那吉被实力虽然损失不大,却打不过有了彻辰汗名义和自己支持的辛爱。

    于是,整个土默特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才能维持身份和实力。如此一来,汉人对他们的影响力自然也就跟着衰退了,大蒙古国的振兴依然有希望!

    但布日哈图刚才还提到了大板升城,这就让图们汗明白,布日哈图一定还有另外一种设想。

    这小子是个人才,倒是要问一问他怎么想的。

    于是图们汗笑容可掬地继续补充着问道:“难道放着近一些的归化不取,而去取大板升城更好么?”

    布日哈图微微一笑,道:“那要看大汗的志向。”

    图们汗顿时一呆,皱眉道:“此言何意?”

    布日哈图淡淡地道:“如果大汗只是希望土默特能够安定下来,不去给大汗捣乱,那倒是无所谓打不打大板升城。但如果大汗有更大的期望,譬如……统一蒙古,那么打归化就不如先打大板升。”

    图们大汗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强自镇定地问道:“为何这般说?”

    布日哈图微微一笑,平静地道:“打下归化,掌握钟金哈屯,让臣的额赤格去继位彻辰汗,的确可以平衡土默特失衡的力量对比,将来彻辰汗和大成台吉互相敌视,谁也没有余力去给大汗捣乱,但大汗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图们汗默不作声,等他说打大板升城的好处。

    果然,布日哈图接着道:“但打大板升城则不一样,大板升城是把汉那吉的根基所在,只要大板升城被大汗拿下,把汉那吉就根基尽失,连现有的部众也未必能够养活。明人固然有能力支持他,可没有了大板升城的把汉那吉还是不是值得明人支持,那可就要看明人怎么想了。

    如果到时候彻辰汗向明人表示,只要明人支持他统一土默特,他就开放互市,否则便重新回到十多年前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袭扰的局面,臣以为明人一定会好好考虑其中利害的。”

    哦……还有这样一个思路。

    图们汗心中不禁对布日哈图再次高看了一眼,他的这个思路可谓是拿明人的利器去对付明人,真正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互市对蒙古自然重要,但对明人而言,也同样大有好处,就算不说经济上的好处,单说互市终结了双方的战争这一条,明人就要好好考虑一番。

    土默特形成自己刚才设想的左右哨对立之后,只要彻辰汗拒绝互市,动不动就去袭扰,明人也一定是不堪其烦的,到时候再提出请明人支持他统一土默特,土默特将恢复全部互市的计划,想必明人不会拒绝。

    可是,这跟自己统一蒙古有什么关系?这不是给辛爱做嫁衣么?



    图们汗刚觉得这和自己统一蒙古无关,得到好处的只是辛爱罢了,便听得布日哈图说道:“大汗该不会觉得,将土默特东西对立,于大汗统一蒙古有好处吧?”

    图们汗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只是故作高深地笑了笑。

    布日哈图也不理他的假模假样,继续道:“假设土默特真的出现东西两哨对立的局面,大汗真的相信那是一种真正的平衡吗?比如说,大汗认为钟金哈屯会与彻辰汗一条心吗?臣以为不会。

    钟金哈屯是出了名的亲明派,只要把汉那吉的势力不被根除,就会让钟金哈屯心怀希望,认为亲明依旧是可行的,而把汉那吉既然能继续依靠大板升城和西哨的广大地区与明人互市,其实力就能继续维持,此时再加上钟金哈屯的首鼠两端,彻辰汗必然会在明里暗里都处于劣势。”

    “本汗可以帮助他!”图们汗强调道。

    “大汗的确可以帮助彻辰汗,可是大明难道就不能帮助把汉那吉吗?”布日哈图一摊手,道:“就算双方的外援之力相互抵消又如何呢,把汉那吉的实力仍然超过彻辰汗,一旦钟金哈屯或明或暗地倒向把汉那吉,则土默特依然会出现如今日一般的局面,到那时,彻辰汗的地位难以维系,迟早还是要被把汉那吉吞并!”

    布日哈图微微一顿,加重语气,斩钉截铁地道:“所以,大汗若把首要目标定为归化,那算不上拯救土默特,更算不上拯救蒙古,只是让土默特苟延残喘一些时日罢了,其实于事无补。”

    图们汗沉默了一下,缓缓问道:“那么,先打大板升城就不同了?”

    “然也!”布日哈图果断地道:“若能先拿下大板升城,那就是汉人所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大板升城一失,把汉那吉的根基也就断了,正如臣方才所言,彼时的大明还会不会认为把汉那吉值得扶植,就很难说了。

    而把汉那吉一去,土默特的大局也就定了,光是一个钟金哈屯,是翻不起大浪来的。届时彻辰汗受大汗大恩,于情于理都必须惟大汗之命是从,否则谁肯对他心服?土默特既然对大汗唯命是从,右翼蒙古自然也就归顺于大汗旗下,到那时,大汗汗旗所指,便是我蒙古诸部兵锋所向,达延汗的辉煌亦将在大汗手中重现”

    布日哈图若是晚生四五百年,肯定是个传销分子,这番话说得极有煽动性,尤其是他着重强调恢复达延汗时代的辉煌,更是挠到了图们汗的痒处。

    “你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图们汗慢吞吞地道:“只是本汗担心若是越过归化,先去大板升城,万一钟金哈屯从背后偷袭的话”

    布日哈图摇头道:“钟金哈屯不足为惧,与其担心她派兵偷袭,还不如担心把汉那吉得知消息之后尽起大军救援。不过,那却也正是臣所乐见的,相信大汗也愿意看到这一幕。”

    图们汗脑子转了转,点头道:“你是说,我们这样一来,就算是攻其必救了,而他放弃南边的陷阱转而追着我们去大板升城,咱们就反倒有机会来个以逸待劳了。”

    布日哈图微微一笑,道:“大汗英明,这便是汉人所说的化被动为主动是也。”

    这的确是汉人几千年战争艺术中很寻常的计策,攻其必救,围点打援。不过汉人的兵书战策虽然很多,学过的人也多,但真正能用得好的却也有限,布日哈图作为一名蒙古台吉,有这样的见识和能力,的确有些斤两。

    图们大汗闻言满意之极,正要点头应允,却恰好有探马来报:“大汗,我部探知南线消息,明人全权钦使高务实出现在张家口堡西北的沙城,也就是昔日中都!”

    图们与布日哈图都是目光一凛,同时问道:“高务实出现在沙城?”

    探马立刻表示确定。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皱起眉头来,都把刚才的话题暂时先掐了,思索高务实出现在沙城的含义。

    图们汗可能真是“有智而迟”,半晌还在迟疑犹豫,而布日哈图则主动问道:“还有什么消息?我是指沙城方面。”

    探马略微迟疑一下,道:“消息有是有,但有些诡异。”

    布日哈图眸中精芒一闪,立刻追问:“有就好,你不要管诡异不诡异,直说无妨。”

    探马便道:“张家口那边有明人大型商队送了不少举行庆典之物去沙城,沙城方面有一些明军整日里操演,但看起来又不像是在操演战阵,不知道在忙乎什么还有就是,沙城里里外外被整葺了一番,现在好像还在大力清扫,就像是南朝的明人要过大年时所做的那样。”

    图们汗听得莫名其妙,皱眉道:“这高务实也未免太讲究了些吧?他又不在沙城娶妻常住,搞这些名堂做什么?这些南朝的人可真会端架子。”

    布日哈图却一脸慎重,微微摇头,沉吟着道:“大汗,这恐怕不是高务实要端架子。”

    图们汗一愣,反问道:“那是谁?”

    “汉人皇帝。”布日哈图深深皱着眉头:“大汗,臣担心明廷要利用沙城做些文章。”

    “利用沙城做些文章?一个两百多年前就被一把火烧掉的残垣断壁,能有什么文章好做的?”图们汗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大汗既然记得沙城是被一把火烧掉的,那么大汗自然也知道沙城以前是什么。”

    “哈,本汗当然知道,那是我大元的中都嘛呃,大元中都?”

    元中都,其作为都城的时间极短,仅仅只有三年,而整个城市存世也不过五十年就被红巾军烧毁,但不管怎么说,此地曾经是元朝“四都”之一,在某种特殊情况下,拥有特殊的含义。

    图们汗原本随意说着,然后突然有些愕然,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

    果然,布日哈图面色沉重起来,道:“高务实此人颇有手段,臣担心他利用中都过去的地位来做文章,譬如说他不打算在归化城册封顺义王,也不去大板升城,而是刻意选择我大元曾经的中都,作为册封顺义王的地点。”

    图们汗下意识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但他一时又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禁问道:“虽说那地方曾经是我大元中都,可毕竟早就被烧了,现在不过是一片残垣断壁,甚至被人戏称为沙城,他真的要在那里册封顺义王?不会太寒碜了么?”

    “寒碜?”布日哈图摇了摇头:“那不是问题,探马不是说,明人从张家口运了许多庆典所用之物去沙城,而且沙城还整修了一番么?再加上还有明军在那里操演,偏偏又不是操演战阵,想来应该就是在操演顺义王的册封仪式。”

    “在沙城册封难道比在归化册封更好?”图们汗有些难以置信:“好在哪里?”

    “好在哪里?好就好在归化只是土默特的归化,而中都则是大元的中都。”布日哈图面现忧色,道:“联系到戚继光和李成梁此前的出兵,臣现在就怕高务实这厮已经不满足于一个土默特,他说不定已经对整个大蒙古国都有了非分之想。”



    布日哈图这个说法,图们汗没能理解过来,什么叫“归化只是土默特的归化,而中都则是大元的中都”?而这又和高务实的野心有什么关系呢?

    好在布日哈图似乎看出了图们汗的不解,因此继续解释道:“去归化册封顺义王,最多只是承认彻辰汗在土默特的地位,了不起也就是承认其对右翼蒙古的实际控制权,但如果是在中都,那就有更深刻的用意了。”

    他顿了一顿,道:“中都是大元四都之一,除了大元皇帝、全蒙古的大汗之外,其余各部之汗怎能在那里进行册封?高务实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真正的深远目的,难道不是暗示彻辰汗将来应该统治整个蒙古?大汗难道还要对这种举动无动于衷吗?”

    什么!他竟然要扶植土默特彻辰汗为全蒙古的大汗?

    图们汗顿时勃然大怒:“黄口小儿,安敢欺我!”

    布日哈图默然不语,暴怒的图们汗则在帐中转来转去,像极了困兽。

    过了一会儿,图们汗忽然站住,转头对布日哈图道:“布日哈图台吉,你现在还认为应该先打大板升城吗?”

    布日哈图有些迟疑地道:“臣臣还有些犹豫。”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图们汗大声道:“明人如此不将本汗放在眼里,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本汗威严何在?依本汗的主意,现在就应该直接兵发沙城,把那个高务实抓出来五马分尸!若非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布日哈图并没有被图们汗的暴怒吓住,而是一脸为难地道:“可是沙城离张家口太近了,如果大汗兵发沙城,万一明军出塞则如何?”

    图们汗怒急反笑:“明军出塞?哈,本汗巴不得他们出塞!到了草原上,本汗会怕区区明军?这群汉人,没有坚城可倚之时哪里还会打仗!”

    布日哈图却依然有些迟疑,提醒道:“可之前咱们就分析过了,把汉那吉南逃,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要引我们南下设伏,若他与明军配合的话”

    图们汗大声道:“设伏设伏,我若不知道,那才叫设伏,我都知道了,他还设什么伏?再说了,这草原之上一望百里,他们再怎么设伏,还能把本汗六万大军给包围了不成?”

    呃,这个嘛,好像也有些道理?

    布日哈图想了想,竟然也认同了这个说法,缓缓点头道:“倒也是这个理”

    图们汗顿时大手一挥:“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多想了,大板升城的确重要,但在拿下大板升城之前,本汗一定要先去会一会这位明人的全权钦使,看看他这个什么状元,到底有几斤几两,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图们汗现在的心态,要是让后世之人来形容,那大概就是“老子不揍你个满面开花,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布日哈图也感受到了图们大汗发自内心的愤怒,而且大汗话已至此,他也没法再劝你是看不起我察哈尔部精锐的战斗力吗?

    因此布日哈图只好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地道:“既如此,还请大汗南下之时多派探马,一定要提前探明把汉那吉所部的位置和bnbs,万万不能给他们抄了后路”

    “本汗知道怎么打仗!”图们汗这时候脾气上来了,任何一点有怀疑他实力的话都像是扔进油锅的火星。

    布日哈图无法,只能闭嘴。

    再说下去已无意义,布日哈图在心中叹了口气,起身告辞,图们正在盛怒之中,一摆手就让他离去了。

    而同一时间,身在沙城的高务实也刚刚检查完城防回来,正在和曹淦、麻贵等人说话。

    “水泥筑城之法,十年前我便在两宫太后与皇上面前做过演示,现在看来,这十年下来还是稍稍有些进步的。这次加固沙城城防,虽然浪费了不少水泥,但这段日子以来,沙城终于不是之前那副残垣断壁的破败模样了。”详见本书卷二“冠京华”,第101章“京华基建”。

    麻贵接口赞道:“水泥筑城之法,咱们在边关用了十年,加固了至少上千里的城墙,效果一直很好,比用糯米夯土可好得多了,既便宜又坚固。今日的实测也证实这一点,沙城虽然破败,但城墙经过水泥加固之后,除非是上百门大将军炮轮番轰击,否则绝无可能被正面攻破。”

    上百门大将军炮轮番轰击,这话显然有些夸张,但是对方既然是蒙古察哈尔部,那这么说说也无所谓,因为他们不可能有上百门大将军炮。别说他们了,就算以明军自己的火器化程度,要集中上百门大将军炮也不容易。

    高务实笑了笑,没搭腔。

    他现在是“上官”,下面的人吹捧无所谓,但他自己却不能得意忘形。

    所以他反而转头表扬起曹淦来,道:“京华商社这次的表现我很满意,这么多物资从张家口调集而来,还要安排修筑,很不容易,你辛苦了。”

    曹淦心中一暖,语气却很谦虚:“老爷过奖了,其实这都多亏了老爷提前布置得好,尤其是选择这沙城作为主战场,真是神来之笔。这故元中都虽然被烧毁,但这些城墙总算还是保留下来大半,老爷又集中了这么多军队在此,可以帮忙施工”

    高务实笑了笑,摆手道:“好了好了,这次你们都有大功,曹淦这里是我京华内务,倒是有绩效对照奖励麻总戎,你的功劳到时候本钦使会亲自向皇上奏明。”

    两人都笑着谢过。

    麻贵又道:“现在就看图们会不会中计了。”

    曹淦则笑道:“这一点倒不必担心,我家老爷神机妙算,那图们的一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我家老爷的算计,这次他肯定要南下来沙城碰个头破血流不可要不然,让他放任把汉那吉在故元中都接受册封,他这个蒙古大汗哪里做得安稳?”

    麻贵忙道:“高侍中的神机妙算自然不必说,我就是怕那图们脑子笨,可别弄不懂把汉那吉在中都袭爵的意义,那就有些尴尬了。”

    高务实摇头道:“图们脑子不笨,若是笨的话,他就不会选择在戚继光和李成梁出兵之后依然西征如故了。他既然能选择不顾后方继续西征,说明他深知土默特对蒙古的重要性,换句话说,他也算是个n远瞩之辈了,这样的人,不会看不出这件事的内在含义。”

    “原来如此”麻贵这才明白过来,诚恳地道:“侍中对蒙古真是洞若观火,这次沙城之战只要真的大胜了,最差也能让蒙古人十年缓不过气来。”

    高务实笑了笑,没说话。

    十年缓不过气来?

    麻贵的战略思维还是差了点意思,他的目光还是太有局限性了。

    沙城之战固然重要,但也只是此次整个漠南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实际上整个漠南战略一旦全面成功,蒙古人就好比已经把绞索套在了脖子上,大明想什么时候让他死,只要一脚踢掉他脚下的凳子就行了。

    当然,高务实觉得,踢掉凳子这件事不必太过着急,他要的是一个实力基本完整的蒙古,而不是打得一团糟、实力大损的蒙古。所以,这次大胜之后,通过其他办法让图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就行了,但杀他却没有必要杀一个蒙古大汗,除了给他高务实挣来一份大功之外,就只能给大明拉仇恨了,这对将来统治蒙古可并没有任何好处。

    大功?

    高务实撇撇嘴,心中略显矜持地想着:我高某人想要大功有什么难的?但我要的不是一时之功,而是万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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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把汉那吉已经顶盔掼甲的带兵出发继续往南了,恰台吉就像保姆一般,带着自己的本部,留在后方大放探马,一来监视图们汗大军的动向,一来遮蔽战场。

    把汉那吉的那句“脱脱叔父”叫得还真是不冤,恰台吉这叔叔当得比亲叔叔还靠谱。

    当然,这也多亏了高务实舌绽莲花,把恰台吉忽悠得以为俺答是真心实意想让把汉那吉袭爵的。

    以恰台吉对俺答的忠诚,既然觉得把汉那吉是俺答的“正统继承人”,自然丝毫不会马虎,拿出全副精神来帮助把汉那吉稳定地位。

    把汉那吉往前走了不过十几里,后方恰台吉的探马前来禀报,说图们汗也已经拔营,而且不出所料的继续向南追来了。

    把汉那吉满意地笑了笑,对身边的阿力哥笑道:“如何,我就说高兄弟是神机妙算吧,就像脱脱叔父所言,高兄弟这一手狠就狠在,哪怕图们知道我必然在前面等他自投罗网,他也不得不来。”

    阿力哥就是十多年前陪他投明的忠仆,原本是把汉那吉奶娘的丈夫,呃……算是他的奶爸,对把汉那吉最是忠诚不过,所以把汉那吉对他也极好,硬是找大明给他要来了一个指挥佥事的衔——比恰台吉一开始在大明赐官下的地位还高不少。

    当然,当时恰台吉是被大明故意压了一手的,不然以他“四大虏酋”排名第二的名头,跟当时把汉那吉一样混个指挥使应该没问题,就算考虑到他不姓孛儿只斤,那再不济也应该有个指挥同知。

    阿力哥今年也五十来岁了,闻言只是微笑,点头道:“台吉有这样的安答,真是长生天和佛爷的赐福。”

    安答也叫安达,在蒙语中是指对那些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但用誓言结成生死之交者的称呼,换做汉语的话,相当于“义结金兰”、“拜把子”之类。就像史实中的铁木真与札木合,《射雕英雄传》中的郭靖与拖雷。

    高务实跟把汉那吉并没有搞什么斩鸡头烧黄纸的拜把子仪式,双方都是大有身份的人,口中这么说了,也就确定了,把汉那吉对于有高务实这样一位安答一直极为满意,尤其是当前年高务实成了大明的“二百年来真魁首”之后,把汉那吉的满意度更是爆表,总觉得自己能跟这样一位大贤结为安答,简直三生有幸。网更新最快手机端::/m/

    所以阿力哥这样一说,把汉那吉顿时下意识挺了挺胸,喜得连连点头,笑逐颜开地道:“不错不错,高兄弟这样的安答,可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要不然,本台吉也不会把额尔德木图送到他门下受教了。”

    阿力哥平时听这样的话可能听得都有些免疫了,只是笑而不语,等把汉那吉不吹了之后才道:“既然图们不得不来,那咱们可要好好按照高钦使的计略来办事,高钦使这次的布置一环扣一环,可不能在咱们这里出了差错。”

    把汉那吉笑道:“没错,是得好好演这场大戏……”他转头喊道:“传令脱脱叔父,让他缩小哨探侦查范围并向我部靠拢,给咱们的图们大汗一些抵近侦查的机会。”

    传令骑兵立刻往后去找恰台吉部传达军令,不多时,吊在后方十几二十里的恰台吉部立刻加速追上。

    恰台吉可能确定了图们的位置,显得比较放松,亲自跑来把汉那吉军中,问是不是要执行接下来的计划了。

    把汉那吉笑道:“脱脱叔父来得正好,我刚刚分兵一万,让将士们换了新衣裳,打着迎亲旗号朝归化城去了。”

    恰台吉闻言大笑,道:“好,好得很,这样一来,图们一定又要疑神疑鬼,不过他背后那谋主肯定会算清楚这其中的时间差,劝图们趁我等分兵的机会凶猛杀来……嘿嘿,要不是我早知高钦使此计,换了我是图们,只怕也按捺不住。”

    把汉那吉也是大笑,抚掌道:“高兄弟妙计连环,一步步把图们算死在沙城之外了,这份能耐,当真是天赐的!”

    恰台吉则道:“诚然如斯,不过,咱们既然已经分兵,虽说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但毕竟西哨本部实力下降,还是要尽早去沙城附近就位,以免图们这次反应比平时快了一些,出了什么纰漏。”

    把汉那吉听得点了点头,道:“那咱们现在开始加快速度,今晚入夜之前赶到沙城,脱脱叔父,还要累你继续压阵,以免图们起疑,真是辛苦你了。”

    恰台吉笑着摆手:“有甚辛苦?我十多年没打大仗了,前几年随大汗去青海那边,本以为会再跟瓦剌打一打,谁知道瓦剌人被大汗打怕了,听说大汗亲至,早就西撤了上千里,害得我白欢喜一场,若不是有活佛开导,定要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说到活佛。”把汉那吉略有些紧张,道:“听说高兄弟派人以他和我两人的名义去了青海,要请索南嘉措活佛(这里本应该称呼为达、赖、喇、嘛,但是你们懂的,后面大部分我就用“活佛”等字样替代了)来土默特,并且为我赐予尊号……脱脱叔父,你说活佛会答应前来么?”

    “会。”恰台吉肯定地道,而且简洁无比。

    把汉那吉一怔,疑惑道:“脱脱叔父这般肯定?”

    “是的,因为据我所知,高钦使给活佛写了亲笔信。”恰台吉回答道。

    “这……这亲笔信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有了这封亲笔信,活佛就一定肯来?”把汉那吉有些吃惊。

    恰台吉摊了摊手:“这封亲笔信写了什么,其中有什么玄机,我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但是我知道一件事:高钦使说服人的本事,那是太厉害了,我不信这世上还有他出面都说服不了的人。”

    呃……

    把汉那吉十多年前体验过被高务实说服的待遇,想想恰台吉前不久被高务实说服的过程,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根据经验来看,好像高兄弟出马说服人,还真没有失手的先例。

    不过嘛,活佛毕竟不同于咱们这些俗人,能说服咱们不代表就能说服活佛啊,当初额布格那么诚恳,延请活佛前来蒙古,活佛也没有答应,只是让阿兴喇嘛继续来土默特传教。现在高兄弟真的能请活佛前来为我赐予尊号吗?

    要是高兄弟真能把活佛给我请来,将来我这个大汗有他一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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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元辅》,



    高务实不知道把汉那吉和脱脱二人在讨论他请活佛来土默特的事,更不知道他们觉得这件事很大、很难,因为对于高务实而言,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这个时期的黄教有两个基本点:一,急需发展;二,敬畏大明。

    急需发展的问题前文有提到,黄教也就是格鲁派在其当地被打压得很严重,有蒙古这样大的发展空间,对他们来说实际上是很关键的,否则当初索南嘉措活佛也不会和俺答汗一拍即合,互赐尊号什么的,搞得不亦乐乎。

    而同时,格鲁派是很畏惧大明的,有多畏惧呢?阿兴喇嘛在蒙古传教的时候就以“少造杀孽”为由,劝蒙古人不要和大明敌对;到了索南嘉措和俺答会晤的时候,又再次强调了这一观点,还大力赞扬俺答接受封贡的举动。

    为什么会这样?

    这事说来话长,这里长话短说:大明很早就对藏区建立了都指挥使司、卫、所的行政体制,早年间就陆续委任了不少藏族首领担任都指挥使司和卫所的官职。

    大明的历朝实录和一些藏文史料中都不乏这类关于藏族首领朝贡、受封赏的记载。由此我们可以说,至少在明朝的前半期,明朝的都指挥使司、卫所的行政体制是在包括乌思藏在内的广大藏族地区得到切实施行的。

    而到眼下的万历朝,由于隆万大改革——或者更广泛一点说是嘉隆万大改革的推进,实际上在周边国家和地区政权看来,大明都是极其强大的存在。

    再加上大明朝廷的政策一贯是外人眼中的暴脾气政策,所以除了左翼蒙古察哈尔部由于脑袋上顶着大元二字而没法跟大明和解之外,其他周边国家个部族几乎没有哪家想跟大明对着干,全都老老实实的,只盼着别得罪大明这个暴躁老哥,以免被按在地上死捶。

    而具体到格鲁派呢,还有一点历史原因要说。

    格鲁派的创始人宗喀巴()是青海湟中县人,7岁出家,16岁时到拉萨学佛。他拜数十位各派高僧为师,学通佛法,后来自己招收弟子,宣传自己的佛教主张。新八一中文网首发m

    他得到了帕竹政权的阐化王扎巴坚赞和内邬宗宗本南喀桑布的支持,于永乐七年(1409年)正月在拉萨发起正月祈愿**会,并在同年兴建甘丹寺,由此建立起格鲁派。

    格鲁派宣布在教理上继承了阿底峡和仲敦巴所传的噶当派的教法,因此许多噶当派的寺院转为格鲁派,所以发展很快。宗喀巴在世时,其弟子扎西贝丹建哲蚌寺,释迦也失建色拉寺,与甘丹寺合称为拉萨三大寺,这是格鲁派早期的基础。

    宗喀巴去世时,格鲁派还没有采用活佛转世的办法来解决领袖人物的继承问题,是由他弟子贾曹杰、克珠杰等相继继承他的法座,称为甘丹赤巴。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此后不久,新兴的格鲁派就受到仁蚌巴家族的限制和打击,处于低潮。这期间有宗喀巴晚年时的一个弟子根敦珠巴在日喀则新建扎什伦布寺,成为格鲁派在后藏地区的中心。

    根敦珠巴去世时扎什伦布寺的法台仍是由其弟子继承,但是同时有一些人认为在达那地方出生的根敦嘉措是根敦珠巴的转世,并把根敦嘉措迎请到扎什伦布寺居住。

    由于当时格鲁派中还没有实行活佛转世的制度,所以根敦嘉措的地位一直难以确定。后来根敦嘉措受到扎什伦布寺法台意希孜莫的排斥,离开扎什伦布寺到哲蚌寺学佛。

    根敦嘉措在前藏各地活动,逐渐有了名望,他又在山南兴建了曲科杰寺。正德七年,意希孜莫请他返回扎什伦布寺,让他担任扎什伦布寺的法台,这可以说是格鲁派中活佛转世对师徒相传取得了优势。

    这时,仁蚌巴下令禁止格鲁派僧人参加拉萨正月的祈愿**会,哲蚌寺僧众请求根敦嘉措返回。正德十二年,根敦嘉措出任哲蚌寺法台,正德十三年,由他主持拉萨正月祈愿**会,争回了格鲁派僧人参加祈愿**会的权力。到了嘉靖四年,他又兼任色拉寺法台。

    从此,根敦嘉措的历辈转世都要担任哲蚌寺和色拉寺的法台,这就使他的转世系统的影响和实际地位超过了甘丹赤巴,成为格鲁派的实际的领袖。内邬宗宗本还把哲蚌寺的别墅送给他,改名为甘丹颇章。

    此后便是索南嘉措的时代了,这位活佛此前也有过介绍,就不多说了。要说的是,他在历史上就表现出极高的政治能力,被打压的格鲁派正是在他手中取得了其在蒙古的生机乃至大发展。

    索南嘉措活佛在将黄教送往蒙古,并使其落地生根的过程中,有过三次最关键的举动,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三次举动都说明了他的政治眼光和手段。

    第一次不必多说,就是和俺答的会晤与互赠尊号。

    第二次则是他亲自赶往土默特主持俺答汗的葬礼——虽然在原历史上这件事拖得有点久,但那是因为其他因素导致的(活佛出行,一路为当地信众开坛,讲经说法),活佛本人的决断没有任何迟疑。

    第三次则是他在圆寂之前就公开“预言”:四世活佛将在蒙古地区产生。这件事很有意思,因为他圆寂之后,黄教与土默特联合确认,他的转世灵童正是俺答的一位重孙,这位俺答汗的重孙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位蒙古族出身的活佛转世灵童。

    原因不敢多说,反正高务实已经下了黑决心,以后转世灵童这档子事,咱们就提前开始搞鞑清历史上搞过的那一套——要不要照搬金瓶掣签制度无所谓,但反正就是把转世灵童的确认权收归大明来决定。

    索南嘉措活佛如此有政治头脑的人,高务实说服起来反而更容易。

    说服聪明人其实真的比说服蠢蛋容易得多,因为聪明人会审时度势,而蠢蛋只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这次高务实给索南嘉措的信中,除了对他弘扬佛法、劝人向善等功业歌功颂德了一番之外,真正最关键的事情就是三点:

    一是告诉他这次来是帮俺答主持葬礼可以强化黄教在蒙古的地位;二是请他来为新任顺义王赠予尊号,可以获得新任的年轻顺义王接下来数十年的全力支持;三是这两件事做好之后,自己将会为他在大明皇帝面前讨得封号。

    前两件事,索南嘉措活佛肯定是能看得出来的,而后一件事,以索南嘉措的水准,也肯定会相信高务实有这个能力。

    在大明皇帝面前为他讨要一个封号重要么?

    很重要,因为大明是“天下共主”,藏区那边不管内部怎么倾轧,现在都是尊奉大明为主的,一旦大明皇帝给他赐予了封号,黄教在藏区包括青海等地的根基就不可动摇了。

    再加上土默特现在也尊奉大明为主,这个封号在土默特也照样有用,可以让黄教的地位更加牢固,让萨满教失去最后的反击机会。

    一位有着远见卓识的活佛,当然会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所以,把汉那吉和脱脱两人认为很难办到的事,其实在高务实看来,就简单得犹如喝了碗蛋花汤。

    高务实请索南嘉措活佛前来,实际上是一场交易:大明将赐予黄教更稳固且辉煌的前途,而黄教则把一部分控制权上交给大明,譬如转世灵童的最终认定权。

    这个事情其实相当关键,也是高务实此前一系列引黄教入蒙古工作的最后图谋:拿到这个权力,比如金瓶掣签的权力之后,黄教高层就不得不在大事上依赖大明——否则我不让你活佛转世制度正常有序的进行,黄教的神权就崩溃了一大半。

    而且这个制度的重要性还体现在不止可以由此在精神方面影响蒙古,甚至还能影响藏区、青海等地。

    鞑清能搞个海棠叶,衰落之后还有个大公鸡,凭什么我高某人就不能?

    我起码也得搞出个海棠叶来!

    要不是冲着这一点,当时他担心黄教会把蒙古越高越弱之后,怎么最后还是选择让黄教继续在蒙古推行?

    至于万一蒙古人到时候实在不能打了,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地让他们给大明提供战马,等着大明内部的军事改革完成,自己爆骑兵了。

    当然,这前提是蒙古骑兵实在没救了之后,但凡还有救,高务实还是希望蒙古人出骑兵,毕竟光是训练成本就能低很多。

    以上这些都是他计划好了的事,只要静静等待索南嘉措活佛到来就行,而且他知道以索南嘉措的聪明,他的到来肯定会是在漠南大战结束之后——自己和把汉那吉赢了,则索南嘉措必然准时出现,倘若要是输了么……呵呵。

    所以高务实目前的注意力并不在索南嘉措本身,而是放在击败图们汗这件事上。

    现在他的“花招”已经基本出得差不多了,阴谋阳谋双管齐下,就等图们大汗不得不前来勇敢的踩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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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们大汗果然勇敢的来了。

    当然,伟大的扎萨克图汗自己并不觉得是来踩雷的,他觉得自己的赢面还是很大的,因为按照他和布日哈图的计算,现在沙城的兵力虽然可能不算少,但却有一个很大的麻烦,那就是缺乏“主力”,没有一个核心。

    把汉那吉作为希望“篡位”的野心家,在图们汗看来却太缺乏远见了,因为他本身出征的时候就没有带上全部主力不说,这次南下的过程中居然还分兵一万去接亲!

    接亲本身不是不能理解,但分兵一万就太蠢了,这会让把汉那吉的本部在沙城可能集聚的军队中不占优势——换句话说就是,沙城现在可能猬集的军队,都是你一万我几千,缺乏一个能够作为稳固的中军所存在着的定海神针。

    这是大忌啊,所以图们汗觉得自己胜算还是挺大的。

    不过,当他亲临沙城城外之时,就慢慢地皱起眉头来了。

    去他妈的,不是说沙城只是一些残垣断壁么,怎么这座城看起来就是传说中的中都一样?你瞧那些城墙,修得很气派啊,比起广宁也不差了——原谅这位全蒙古的大汗吧,此前他所见到的“坚城”,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李成梁的驻守地,辽东广宁镇。

    而广宁,由于李成梁更喜欢主动出击,所以本身的城防建设是落后于“西怀东制”政策下的“西”边宣大各城的。

    倘若让图们汗去见识见识大同城防,他才会知道为何当年俺答汗那么强大的时期,面对大同也只能望城兴叹,宁可去威逼燕京,也根本就不考虑什么拿下大同、宣府这些地方。

    布日哈图倒是见识过宣大防线的坚固程度,所以当他看见被修葺一新的沙城——或者说元中都城墙的时候,虽然也眉头大皱,但却谈不上多么震惊。

    然而图们汗却有些额头见汗,迟疑着问道:“布日哈图台吉,这座城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中都早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么?本汗怎么瞧着不像?”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布日哈图皱眉摇头叹道:“明人筑城之强,天下无出其右,这沙城,臣曾经来过多次,当初的确破败得厉害,现在距离高务实入蒙古,前后不过月余,这沙城真正修葺的时间恐怕一个月不到,为何就能修成这副模样,臣也说不上来。不过……也许只是虚有其表也说不定。”

    “虚有其表?”图们汗仔细看了看,半晌之后才摇头道:“本汗看着不像,你仔细看看那些斑驳的城墙,有些是老旧的砖石,都已经变黄甚至转黑了,而另外那些新修葺的地方却是石青色——

    这东西我认识,戚继光在蓟辽防线上修的那些空心敌台,就用了很多这种材料,此物名叫水泥,是京华独有的一种材料,很是坚固。根据本汗的经验,没有明人那些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之类的东西,是打不破的。”

    京华出产的水泥,一个供应大头就是给边关修城防,朝廷连续多年在这上头每年投入几十万两了,最少的一年是三十七万两,将近四十万,而最多的一年甚至高达七十万两(修空心敌台最多的一年),所以别说图们汗认识水泥,布日哈图更是心知肚明。

    水泥城墙的坚固,他们都是知道一些的。虽然眼前的沙城只是用了水泥堵上那些残破的城墙,顺便再在某些可能不太稳固的地方加固了一下,但对于图们汗而言,这就已经够了。

    因为图们汗本来只是打算在野战中击败把汉那吉,又没有准备打什么攻坚战,甚至对于归化城和大板升城,图们当时考虑的也是野战击败把汉那吉主力之后慢慢围困——城中的财富也是大汗的目标嘛,打坏了算谁的?

    此时的蒙古早已不比当年了,攻坚能力本来就差,图们又没有做准备,要拿下这加固过后的沙城更是难上加难。

    更让他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的事情则在于,他在沙城城外根本看不出城中有多少人马,而守城的士兵不论哪个门,看起来都全部是彻头彻尾的明军。

    土默特的骑兵去哪了?全缩在城里吗?可是骑兵缩在城里还有什么用?

    让他更加感到恼火的则是把汉那吉的这种态度,难道把汉那吉这位黄金家族的血脉,居然真的打算在明人的羽翼托庇下做一个儿汗!

    俺答当年对大明称臣,图们汗虽然愤怒,但却可以理解,他知道俺答只是为了求得成功互市。而更关键的是,俺答称臣归称臣,他却并未有做“儿汗”的想法,他与大明的约定是由他独掌塞外!

    但凡事关塞外的事情,大明都不直接插手,而是“交由”顺义王俺答处置,甚至包括鄂尔多斯部在内,有互市相关的事务也不能直接找到大明,而是要先经过顺义王的同意。

    也就是说,俺答当年虽然看起来也一样是称臣纳贡,但实际上是借了大明的威势,反过来加强了土默特在右翼三万户之中的领导权。

    当时的南北两大决策者,俺答和高拱,实际上是处于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俺答要借大明的势并且确实需要互市来给土默特“补血”,高拱需要一个安定的边疆来保证国内改革的顺利,同时集中精力对付蒙古左翼,搞“西怀东制”。

    所以,十多年前的封贡,双方虽然名为君臣,其实却是地位对等的一桩买卖,除了名义之外,俺答并没有丧失任何的“主权”。

    可如今把汉那吉的表现却让图们汗产生了如坠冰窟般的寒意,这小子不仅依靠大明的支持来篡夺彻辰汗的宝座,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军事实力都直接置于大明的羽翼托庇之下!

    你可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布日哈图,你此前的说法果然有理,如果本汗这次不来,土默特就真的不会再是蒙古的土默特了。”图们大汗语气冰冷,缓缓地道:“这个高务实,的确是我蒙古的大敌,他这次机会把握得可真是毫厘不差,本汗若是没来,不用第二个十年,可能三五年之内,土默特就要从孛儿只斤而改姓为朱了。”

    布日哈图被图们大汗如此夸赞肯定,却谈不上多么高兴,他现在担心的事还很多。

    “大汗,臣宁可猜错了。”布日哈图满脸忧色地道:“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这沙城既然非打不可,却……恐怕并不好打。”网更新最快手机端::/m/

    图们汗瞳孔微微一缩,心里也有些忧虑,但却语气坚定:“倘若强攻不得,那就围困下来,本汗这次就是拼着察哈尔部实力大损,也要拿下高务实!”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元辅》,



    被扎萨克图汗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高务实其实心态也不算特别平静,因为这次沙城之战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体验。

    被别人堵在城中,而自己被动挨打的全新体验。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大多很淡定,尤其是麻贵,更是轻松惬意得仿佛根本没有处于战事之中一般。

    一大早就跑到东城城楼之上查看敌情的高务实有些忍不住了,对身边一脸平静的麻贵道:“西泉,我看你对这场仗很有信心,似乎一点也不把图们放在眼里啊?”

    麻贵笑了笑,道:“图们和辛爱虽有七万多人,不过那没有什么意义,就算再给他七万也没用,他们三个月内对沙城造不成任何威胁。”

    “何以如此肯定?”高务实问道。

    这一问倒似乎有些出乎麻贵的意外,他略带诧异地道:“我守他攻,我有坚城可倚靠,有大炮可毙敌。他部骑兵,若论来去纵横,固然在我之上,但耗在城下却难有寸进,早晚必走,我何虑哉?”

    高务实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什么有效的攻城手段,如今围在城下虽然声势浩大,其实却百无一用?”

    “自然。”麻贵笑道:“侍中且看”

    麻贵指着外头远远扎营包围沙城的图们和辛爱部骑兵道:“他们虽说围城,但扎营选的位置很远,这说明两件事:其一,他怕我军大炮轰击其二,他怕我军突然踹营。”

    “踹营?”高务实反问了一句。

    麻贵点头道:“他们不知道我军的兵力调动,很可能以为城中有两三万骑兵,倘若真有两三万精锐骑兵的话,集中在一门突然杀出踹营,成功的几率是颇为不低。

    而彼时他的七万大军分散在四个城门之外,每一门最多不到两万骑,若是突然遭到踹营,有很大几率崩溃。至于一门崩溃之后,接下去是我军继续追杀而扩大战果,还是我军就势收兵回城,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可惜,沙城城中的骑兵不多了。”高务实终于放下心来,微笑着道:“看来是让图们大汗失望了呀。”

    麻贵哈哈一笑,道:“让他担惊受怕好了,咱们就如寻常一样守城,从头到尾不让骑兵冒头哦,偶尔还是可以让他们看到一点东西,免得他们有什么别的想法。”

    高务实点头道:“西泉,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没错,还是要让他们确定沙城之中是有骑兵主力的。”

    他说着,转头朝曹淦道:“去找两个人,一个要长得像大成台吉,一个要长得像阿力哥,然后准备一下大成台吉的仪仗,尤其是旗帜,凑齐了就让他们偶尔到城楼上巡城,次数不要多,一天一次就行,也不必巡视太久,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曹淦笑着应了,又问道:“要不要再找个恰台吉的替身?虽然冒充他有点难,不过图们的人离得远,看不得很清楚的。”

    高务实刚才就考虑过也给恰台吉找个演员替代一下,不过恰台吉的举止,尤其是眼神很不好模仿他是哲别神射嘛,目光锐利,如鹰似隼,寻常人冒充他,一个眼神就出戏了。

    不过曹淦提醒得也没错,恰台吉的眼神虽然不好冒充,但人家图们离得远啊,他们又不是人均哲别神射,还能离那么远看清“恰台吉”的眼神?

    于是高务实略一思索,也应了下来,于是曹淦下去准备,开始找人。

    麻贵则道:“侍中不必担心,现在沙城之中以我明军为主,我军善守,如今坚城大炮俱全,粮食也不少,图们只要变不出大炮来,他就别想破城而入。”

    高务实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微微叹气。

    看来明军把大炮当做守城武器用,还不能说是袁崇焕的独特发明,而是早有迹象甚至传统的,只不过袁崇焕对武器使用的理解能力偏差有点大,所以走了邪路。

    晚明到明末这个时期,该不该用火炮守城?高务实认为可以,但是这个可以,应该是指能够下击的中小型炮,乃至于长射程的火n为主,而绝不是袁崇焕的凭红夷大炮守城。

    拿明末的宁远城为例,城高12米已换算,炮弹降低到敌人高度22米要141秒钟。就算红夷大炮0角度射击,初速360米秒,就算151秒钟后落地前速度减为220米秒,也会在城下形成至少406米以上的盲区。

    那么假如按记载明朝大炮常用的小射角一分75度射程三里计算,盲区至少在1500米以上。1500米外,还打得准吗?结果自然是远了打不准,近了打不着!能打死谁,完全看脸。

    而且更要命的是,经过这样一弄,实心弹落地时的入射角绝对加大,就很难形成跳弹了。而期望袁崇焕的红衣大炮30度的以上最大射程角形成跳弹杀野猪皮,更是毫无道理。因为后世的高速钢弹射击钢板都要法线夹角70度以上水平20度以下才会形成跳弹。

    袁崇焕30度以上的射击角落地时更大怎么可能形成跳弹?难道袁的炮弹比现代炮更快,袁的nn比钢弹更硬,又或者野猪皮站的地方是超级钢板地?

    因为这个时代火炮的这些不足,所以在ns的著作炮兵中,将炮兵理想射击角度定为五度“在5度以上的斜坡向下或向上进行射击,或者从一个山冈的顶部向另一个山冈进行射击,是非常不利的射击条件”。

    恩老爷子这本书里面提到的大减大炮威力的两个要点,入射角不能大和炮位不能高,袁崇焕实际上是占全了的。

    真正能上城的守城炮是中小炮。至于大炮上城及相关分工,明代火攻挚要其实就有记载:“若敌人屯营远窥,必籍长战铳远击以乱其营,使其不敢久停”。而真正杀敌的是彖炮宽口炮:“若蚁聚蜂拥逼临城下,又必籍大彖铳以为击宽毙众之计”。

    光说国内有人不信,继续拿ns老先生的著作说,他在棱堡中也说的很清楚:“它们构筑得很高,火炮可以从这里超越棱堡的胸墙进行射击。由于这种封垛的制高位置,通常在封垛里放置射程最远的火炮,以便在较远距离用炮火骚扰敌人。”

    瞧瞧,在已经超越明末技术水平的时代,在已经超越明末城防的棱堡上,在已经超越明末堡垒的封垛中,还使用了超越明末水平的大炮,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是用炮火骚扰敌人而已!

    ns那会儿好歹还是棱堡时代,多少给袁崇焕的“凭坚城用大炮”留了点面子。而在城墙时代,军事学泰斗n杜普伊的书中,对大炮上城的评价更直接了当:

    “正如人们已经注意到的那样,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因为城堡和筑有城墙的城市无法架设对付敌人炮击的大型加农炮。城墙上的轻型炮又打不着敌人的攻城远程炮,稍重一些的炮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以拖到城墙上面,但却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因为炮的后坐力会使墙基发生巨大的震动,严重影响城墙的坚固度,因此反而更容易被攻破。”武器和战争的演变

    瞧瞧,“反而更容易被攻破”,这真是连最后的遮羞布,都给“凭坚城用大炮”扒下来了!

    除此之外,高务实还一直觉得袁崇焕对红夷大炮的威力夸大得简直到了浮夸乱吹的地步,此时的红夷大炮除了刚开始时射速较快外,持续射击时因为炮膛冷却原因,每小时射速只有发左右这还是没故障前提下。这个射速面对蜂拥而至的敌人,显然无法形成足够的火力。

    在高务实看来,实心炮时代的大炮用法,第一是攻城,用大型攻城炮,如京华仿造体系下的一号炮和二号炮第二是破步兵密集阵,用步兵杀伤炮,如三号炮和四号炮,技术水平再差一点的,就是以前戚继光野战最爱用的虎蹲炮。

    至于守城,一号炮和二号炮这样的巨炮这个时代的“巨”,顶破天就是个聊胜于无的骚扰,根本达不到“凭坚城,用大炮”的高度。

    麻贵口中的“大炮”,其实并非某种实指,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能打到对方的火炮大炮只是说惯了。

    高务实作为典型的火器党,既然“自蹈死地”采用了中心开花的战术,那肯定不能不准备大炮,实际上他准备的大炮相当不少计有三号炮七十六门,四号炮一百三十七门,合计两二百一十三门大炮。

    不过他对于图们会主攻哪面城门没有准确的判断,所以这两百多门炮目前是被平均分配在东南西北四面城楼之上的。

    当然,每一面城门都被分配了五十多门三号和四号炮,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夸张了。

    何况他又不是只有炮他还有大量的隆庆二式火n,以及少量的万历一式火n呢,这些京华出品的火n,由于质量可靠,可以足量装药,射程在这个时代是明显超过寻常弓矢射程的,居高临下打攻城的蒙古兵更是不在话下。

    唯一的问题是图们会不会选择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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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们会不会选择强攻?

    这一点,莫说高务实没法肯定,实际上现在连图们自己都在犹豫。

    探子已经来报,沙城城墙上现在全是明军在守卫,哪里来的明军还不清楚,但肯定都是穿着鸳鸯战袍的明军士兵。

    明军善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哪怕图们心底里觉得明军的战斗力很是一般,只有个别部队能够野战,但当明军守城的时候,即便是图们汗也会很头疼。

    尤其是明军的火器这十来年进步很大,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炸膛、哑火,射程也明显增加了,现在用马弓和明军的隆庆二式对射,射程上是不占优势的,除非迅速逼近,用射速优势来弥补才有胜机。

    对于蒙古人而言,开弓射箭的速度是很快的,而且也没有如某些中所说的一次只能射几箭就导致脱力如果那样的话,曼古歹战术还搞个鬼?掉头射几箭就没力气了,这掉头放风筝的战术不是直接宣布死刑了么?

    但不论蒙古人有多么善射,面对元中都旧城墙加固后的这三丈多高的城墙,也很难以下对上跟明军对射,再说光射箭也不顶用,攻城的最终目标都是破城,而破城无非那么几种方式:打破城门、翻越城墙,或者击毁城门、城墙。

    至于后来野猪皮们喜欢搞的收买内应打开城门,图们还真做不到。

    击毁城门和城墙也不用考虑了,除非现在的攻守双方换位,让明军把炮架过来才有戏。

    如果是在大明境内,倒是有个老办法可用,就是抓汉人百姓为炮灰,驱他们到城下,看对方是开城门还是不开城门。

    开,则蒙古骑兵仗着马速一拥而入,先占领城门,然后四下乱杀引起恐慌,导致守军崩溃。不开,也没事,继续抓百姓送过去当炮灰,加重守军的心理压力,不管后续怎样打,这都是有利的。

    但高务实挑的这个地方太讨厌了,这沙城本是元中都,现在也不在明境之内,周边哪有汉人百姓能抓?

    南下不远倒是有张家口堡,但是他要是能打下九边要隘张家口,还用得着纠结什么沙城吗?

    这么看,就只剩下土办法了老老实实打造攻城器械吧。

    但打造攻城器械也有为难之处,首先是附近缺乏大树要不然也不会叫沙城,根据探马的报告,往东南方向走五六十里倒是有山,山上的树木或许勉为其难可以制造一些攻城器械,但只能是应急用用。

    其次是缺乏良匠。如今的蒙古可不是两百年前那个征服了b地区,麾下有无数b匠人的蒙古了,图们汗麾下哪有什么良匠,能不能把几种简单的工程器械打造出来都不好说。

    也许如云梯、撞车之类最常见的器械还能勉为其难造一造,要是如传说中的吕公车之类玩意,那就想也别想了。

    现在已经几乎被图们汗当做军师在用的布日哈图,在清点了军中会一些木工的匠人数量之后,又根据木材产地的距离等因素自己盘算了老半天,最后告诉图们:如果要打造完器械之后再发动攻势,那么就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来做准备,就算全力赶造,对于质量问题放宽一点,至少也得十天。

    图们汗听完,心中一阵失落。按照祖辈流传下来的说法,当年大蒙古国时代打造攻城器械哪里需要这么久!

    但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无论他承不承认都只能接受事实。

    “我们现在能造哪些攻城器械?云梯应该没问题,鹅车行不行?”图们语气不善地问道。

    布日哈图道:“鹅车造是可以造,但我们缺少铁皮。”

    图们皱着眉投道:“没有铁皮这一条现在无法可想,只能用硬木板蒙上牛皮将就一下了。”

    鹅车的前身是洞屋,洞屋也称洞子,如同一小屋,外面蒙上一层铁皮,底下有四轮,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后来蒙元时期,蒙古人又把洞屋与云梯整合,造成了形如鹅状的攻城车,也就是鹅车,兼顾防守与攻击。

    但布日哈图有些担心,道:“即便是完整的鹅车,面对明军的守城也很难说有多好的效果,现在还用硬木板和牛皮取代铁皮,臣以为有些危险。”

    当然危险了,别说明军的小型炮可以比较方便的对下轰击,就算明军方面不用炮,光是冷兵器对冷兵器,也不是很怕这些两百年前的攻城手段。

    譬如明军有叉竿,这东西又叫“抵篙叉竿”,这种工具既可抵御敌人利用飞梯爬城,又可用来击杀爬城之敌。当敌人飞梯靠近城墙时,利用叉竿前端的横刃抵住飞梯并将其推倒,或等敌人爬至半墙腰时,用叉竿向下顺梯用力推剁,竿前的横刃足可断敌手臂。

    又有飞钩,别称“铁鸱脚”,其形如锚,有四个尖锐的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接绳索。待敌兵附在城脚下,准备登梯攀城时,出其不意,猛投敌群中,一次可钩杀数人。

    还有夜叉擂,又名“留客住”。这种武器是用直径一尺,长一丈多的湿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五寸,滚木两端安设直径两尺的轮子,系以铁索,连接在绞车上。当敌兵聚集城脚时,投入敌群中,绞动绞车,可起到碾压敌人的作用。

    至于更常见的守城工具,那就是礌石和滚木,也就是守城用的石块和圆木。在冷兵器战争中,城墙上通常备有一些普通的石块、圆木,在敌兵攀登城墙时,抛掷下去击打敌人,这些石块和圆木被称为“礌石”、“滚木”,这种东西在任何一个大明的城市中都有,沙城虽然是蒙古人的旧城,但高务实既然来了,自然也配备了。

    除了以上这些守城器械外,还有木女头、塞门刀车等,都是用来阻塞被敌人破坏了的城墙和城门。

    哦,对了,差点忘了,高务实还有手雷这种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