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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松带兵用兵的特点,正如高务实的评价一般,就是“其疾如风”。,

    哪怕是翻山越岭,他也要求尽可能快地赶路。多亏了陕兵也算是比较能够吃苦耐劳的边军,才没被他整得光是行军就减员几成。

    此时的李如松自己也下了马,藏身在山中,朝前面一山一谷问道:“你们谁来过这里,前面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他身后,一名家丁亲卫噗嗤一笑。

    李如松皱眉道:“笑什么笑?”李如松的脾气比他父亲李成梁还要大一些,虽然李家家丁地位高,但见了李如松皱眉,还是连忙收敛了笑容,答道:“回大少爷的话,那山叫大脑瓜山,那山谷叫大屁股沟。”注:这两地现在都还在,有兴趣可以百度地图走起。

    李如松嘴角抽了抽,悻悻骂道:“谁取的这种蠢名字?”

    这个问题显然没人答得上来,有人猜测道:“许是蒙古人吧,他们取地名随意得很,一点讲究都没有的。”

    这当然都是瞎猜,说不定是辽人、金人呢?

    李如松也懒得再问了,直接道:“待会我们分兵,李平胡,你带陕西班军走大屁股沟从正面进逼董狐狸大营,吸引董狐狸注意,让他无暇他顾,必要时可以打本将旗帜。蓟镇陕兵由本将亲自率领,从那个大脑瓜山翻过去,等董狐狸和李平胡部交战紧了之后,再冲下山击败董狐狸主力。”

    他环顾了众家丁一眼,道:“董狐狸这大营扎得不是地方,周围要么是山,要么是山谷,他偏偏呆在最中间,只要咱们这样两路一引一击,他必然要败。嗯不过,他要跑的话咱们也不好追,所以待会儿咱们要尽量把董狐狸本人包围起来,这就要求你们动作一定要快,下山冲下去的这一波,不一定非要将其彻底击溃,但是一定要完成穿插或者包抄,具体等下看情况来”

    显然李如松指挥战斗不是靠“庙算”的,他似乎更长于临阵决断。

    此时天色开始放亮,李如松不愿多等,立刻行动起来。

    一万兵马本就不算多,他还将之分兵成两个五千,可见其人心气之高,十分自信。,

    当然,董狐狸此前屡遭戚继光打击,士气方面比较一般。至于人数么,董狐狸本部出兵袭扰大明,通常也就出个一万来骑兵,倒也算不上特别强。

    不多时,李平胡带领的五千陕兵出现在了大屁股沟,董狐狸所部的哨探立刻就发现了他们,大营之中立刻响起号角声,不多时又响起战鼓之声。

    很快,董狐狸便亲率三千余骑杀了出来,可惜此处是个山间峡谷,骑兵施展不便,尤其不好绕营攒射,董狐狸只好带人射阵。

    谁知道这拨陕兵此次出征之前换装了隆庆二式火n,虽然他们n法很是稀松平常,但李平胡却是李成梁麾下得力的干将之一,被派去跟着李如松在神机营时好歹也学会了列阵齐射,几通实在不怎么齐的齐射之后,董狐狸愕然发现自己居然亏本了他这边的攒射最多射中了三四十号明军,而且大多只是负伤,而明军的齐射频率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们攒射的频率,结果却居然射中了五十来人或者战马。

    “去他娘的,明军用的京华的火n,不要对射了!”董狐狸大怒之下,立刻就想发动冲阵,不过他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又觉得此时冲阵不太划算,只好强压火气,等大营里又来了三四千骑,这才大吼一声,发动冲阵。

    六七千骑兵冲阵的声势,在这峡谷之中绝对是浩大的,但李平胡坚持按照在神机营时所学来的办法,视如不见地继续安排三段击这个战术是明初时沐英最喜欢用的,现在虽然快两百年过去,但因为隆庆二式火n比明初时强了太多,威力丝毫不差。

    在董狐狸冲阵的过程中,明军又打死了十多人。

    李平胡一阵激动,心说这地方还真是为步兵交战量身定做的好地方。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董狐狸的骑兵杀到眼前之后,火n就没了作用,而这些陕兵配备的朴刀,在对抗骑兵的时候并不是很好用长度不够伤亡很快就激增了。

    幸好在长n兵顶上去之后,董狐狸舍不得拿骑兵在这种地方跟便宜的长n兵同归于尽,于是掉头后撤,明军的伤亡才没有进一步扩大。

    但李平胡怎肯让董狐狸这般轻松地撤回去?撤回去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于是李平胡也顾不得伤亡了,下令火n兵再次上前,追着打董狐狸的尾巴。

    一阵“砰砰砰砰”的n响,董狐狸下意识回头一看,居然又损失了十几个骑兵,顿时勃然大怒。他看了一眼,明军因为怕火n误伤友军,火n兵上前的时候,长n兵已经后退了。

    董狐狸一咬牙,再次带着骑兵回身冲杀。

    这次李平胡也不敢继续硬莽了,连忙下令前后变阵,可是骑兵到底是骑兵,掉头冲杀而来的速度显然比陕兵变阵要快,长n兵还没上来补位,火n兵又被董狐狸部砍死了几十个。

    若是一般明军卫所兵的话,仗打到这个程度基本就该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但陕西班军的韧性超过了董狐狸的预计,紧要牙冠应是等长n兵第二次顶了上来,火n兵们才怒容满面地往后撤退。

    董狐狸依旧不愿意跟长n兵肉搏,见他们又一次逼了上来,只好下令再撤。

    但这一次,却没有之前撤得容易了,长n兵们死死咬住董狐狸部,有些人甚至不顾一切地扑到董狐狸部骑兵的战马上,拼命地努力想要把马上的骑士给拉下马来。

    明军越是如此表现,董狐狸就越是心惊胆战,下意识里觉得留在此处绝非上策,暴怒不已,连连喝令麾下赶紧撤退。

    但来不及了,大脑瓜子山上忽然冲下来一支比当面这支明军更加精神百倍的明军,口中高呼着“大败朵颜卫,消灭董狐狸”的口号,杀气冲天的奔了过来!

    董狐狸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自己局面不佳,若是再不走,只怕就真的走不成了。

    他脑子里忽然想到:反正自己只是带了几千骑兵出来,现在明军的攻势已经被自己遏制住了,要走岂不是理所当然?至于局势危急不对,局势稍稍有些不佳,留下一部分断后,换取自己率领主力撤退,那是很寻常的事嘛!

    他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再也不管其他人、其他事,带着麾下的亲卫一边喊着“后撤整队,准备冲阵”,一边带着那些还能抽出空来跟着他跑路的骑兵拔马就走。

    后撤是有了,准备冲阵就显然只是个口号。

    然而当董狐狸好不容易撤出和明军焦灼而难以分开的战线之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头前来了几十名接应他撤退的骑士,心下大喜,喊道:“哪个小崽子这么有眼力,知道来救老子了?等下回去重重有赏!”

    来者打头那人马速很快,看起来个头还很大,董狐狸心中暗道:“我莫不是眼睛花了,这是哪家的好小子,个头竟然如此惊人?”

    那“好小子”在马上沉声答话:“给赏固然好,却不如我亲自来取”

    董狐狸见来的只是三四十骑,他哪里知道这是李家的家丁骑士,平时都是护卫在李如松身边的绝对精锐,还以为是自己不熟悉的旁支部落之人,顿时皱眉起来,暗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这么跟老子说话?老子给什么赏你就拿什么赏,哪有你自己来拿的道理?

    但随着李如松的快马接近,他那张与李成梁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出现在了董狐狸面前,甚至那冷冷的面上流露出的杀机,比曾经见过几回的李成梁还要更加冷厉几分!

    “你是谁?”董狐狸大吃一惊,一边喝问,一边打马侧避,希望避开李如松。

    回答他的是一声怒喝:“替这大明边关累累白骨索命之人!”

    李如松岂是那么容易避开的,他根本没让董狐狸和身边护卫们有机会避开多远便如一阵疾风一般杀至眼前,手中长n猛然一挺,董狐狸下意识抬起弯刀想去抵挡,却已经慢了一步。

    “啊”李如松的长n如同怪蟒出洞,猛然将董狐狸刺了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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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松大破董狐狸之时,其父李成梁也即将面临一场大战。

    不过相对于偷袭敌营的李如松,李成梁这一仗却是一场狙击战。

    速把亥带着泰宁部主力两万余骑往西南方向南下,原本是打算和董狐狸合兵一处,李成梁因为之前做“假动作”的原因,跟他的行军路线错开了方向,得知速把亥已经南下之后才临时调整部署,转头去堵截速把亥。

    这也就是李成梁所部,换了现在明军的其他任意一部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追堵蒙古骑兵,这是何等的自信。

    当然,堵住蒙古骑兵来打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人敢,也不是换个人就一定打不赢,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追不上。

    能自信追得上蒙古骑兵的将领,当今大明恐怕除了李成梁就没有第二号了,毕竟提出“以骑制骑”的马芳马兰溪已经退休致仕,骑兵这一块现在就只能看李成梁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其实高务实的骑丁如果能集齐,倒是也有这样的实力,毕竟他有钱。

    钞能力的表现就是高家骑丁不仅马好,而且待遇高、要求严,所以如果高务实要做这种事,其实也能做到,只是高务实不可能把他的骑丁召集到一起他又不是边臣边将,将近两万人的骑丁凑在一块儿是想做什么?就算皇帝不怀疑他,他也不能自己作死啊。

    再说,这些骑丁分布得也散,从开平到甘肃,京华这大几千里的边关商路都是靠着骑丁镇场子的,之前俺答的面子虽然管用,但那是对于蒙古官面上的部落而言,对于塞上的马匪可不管用。

    小心翼翼地维持好这个“度”,也是高务实一直注意的事,否则这次出塞,他又怎会只带三千骑?以他的财力,带一万骑丁带不起么?

    李成梁的家丁就和高务实不同了,辽东军账面上可是十几万的大军,他把养这十几万兵的钱主要用来养他的近四万家丁骑兵这些骑兵也不是全部归他养,这个以后再细说,这支骑兵的待遇自然就上来了,作战也自然就卖力了。

    李成梁部之所以敢用更快的速度去追速把亥,原因其实也在于“钱”字上。因为速把亥的泰宁部财力有限,平时是不会拿精料去喂马的,所以他必须考虑到战马掉膘的问题。

    而李成梁相对而言却不像速把亥那样担心这一点,因为所谓精料,一般情况下就是指喂黄豆用后世的说法就是补充高质量、大剂量的蛋白质以促进马匹的肌肉生长。

    当然更有钱一些的譬如高务实,甚至可以在黄豆中直接加鸡蛋,这样效果更生猛。

    速把亥连黄豆都舍不得多加,鸡蛋那基本是做梦,除了一部分蒙古贵族首领能给自己的战马这样奢侈的加餐,普通骑兵是不可能这样玩的,否则只要一场一个月的战争,就能把速把亥打破产。

    李成梁在辽东圈了大把的土地,麾下那些不能打的“账面兵”大多都去种地了,黄豆的供应显然比速把亥充足得多,而这次作战又被他看做是拉近和高务实这位皇帝近臣、异日辅臣关系的重要一战,他自然是不惜暂时损耗马力的。

    马匹掉膘就掉膘,只要没有跑废就行,回去养几个月照样生龙活虎。

    但快是快了些,毕竟有个“不能跑废”的前提,所以李成梁部此行是在大凌河边的兴中附近才追上速把亥的。

    兴中,就是后世的辽宁省朝阳市。此地有一个别称,比“兴中”和“朝阳”都有名得多龙城。

    当然,王昌龄的名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中的龙城究竟在哪,这个问题争议很多,是不是兴中这个“龙城”倒不好说,只能说也有可能。

    速把亥得知李成梁所部只有一万五千左右,却居然气势汹汹地追击至此,不禁仰天长笑,对左右人道:“李成梁这厮,往日仗着甲坚兵利,常常驱驰于我蒙古人之草场横行,我还以为此人至少在汉人中也能算是个英雄了,却不想他今日自蹈死地!”

    他冷笑道:“李成梁乃是辽东总兵官,还用咱们蒙古勇士的首级换来了一个宁远伯的爵位,乃是我蒙古勇士不共戴天之仇敌,今日既有机会,谁愿为我先锋,去取来他的人头?”

    其部下大将满都拉图拍马而出,大声道:“大汗,属下愿往!”

    速把亥当然算不上什么大汗,不过此时蒙古一大堆的各种汗,他的嫡系属下这样称呼,也可以看做是从汉人这边取经学到了新套路。

    速把亥大喜,道:“好,满都拉图,你果然是少有的勇士,不过李成梁毕竟不是常人,除了你自己的本部三千铁骑之外,本汗再给你两千人,不论你是绕营攒射也好,还是曼古歹,亦或者冲阵都行,本汗只要你保证一件事,那就是调动李成梁,让他亲自出击!”

    满都拉图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大汗放心,我不仅会逼得他亲自出击,还要取下他的人头作为礼物,送给大汗!”

    速把亥哈哈大笑,打马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打这一仗,若是赢了,这次南下山海关以东劫获的物资分你三成!”

    满都拉图大喜过望,忙不迭感谢,然后带着自己的本部和速把亥调给他的两千骑兵,一共五千蒙古骑兵直奔李成梁而去。

    当前的地形是这样的,南边是大凌河,速把亥所部和李成梁所部都在大凌河以北,速把亥在西,李成梁在东。

    这就表示,满都拉图即便绕袭,也没法绕一个整圈,而不能绕整圈的话,倘若半途要掉头就会很麻烦,尤其对方也是骑兵的情况下,很容易被截断就像恰台吉截断那木尔那样。

    恰台吉能截断那木尔,李成梁的骑兵也不见得做不到,而满都拉图的战争经验显然比那木尔丰富,所以他不打算这样打。

    他选择先逼近攒射。

    如果李成梁不为所动,则改为冲阵如果李成梁动了,就改为曼古歹,边退边射。

    这个想法看起来不错,李成梁的举动从广义上来看,当然只有动或者不动两个选择,而这两个选择,他都做出了应对计划。

    但满都拉图没有料到的是,李成梁并不打算等满都拉图展现自己的智谋,李成梁的习惯是:我不管你想什么,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而且我要先动手。

    所以,意外的一幕发生了,满都拉图的五千人才刚刚出阵,李成梁那边的大军直接二话不说向前推进,而且分作两路。

    一路看起来应该是李成梁的主力,打着足够显眼的“宁远伯左都督辽东总兵官李”字大旗,应该是所谓正兵另一路约莫四五千人为右翼,往北绕圈而来,此为奇兵。

    看起来,李成梁根本不打算等满都拉图搞什么绕袭,因为他先派人把绕袭的路给堵了。

    满都拉图大怒,他看得出来李成梁的意思,就是逼他冲阵,而这个举动的内在含义就是李成梁根本不怕他冲阵,甚至就是在等他冲阵。

    不远处的速把亥眯着眼睛盯着前方李成梁的布置,忽然冷笑出声。

    左右人忙问他何以发笑,速把亥冷笑道:“我笑李成梁不过小胜几场,就敢不将我蒙古勇士放在心上,居然想一举吃掉满都拉图这五千精骑真是自不量力,难道本汗是个死人吗,会看着他包围满都拉图?”

    左右人大笑,纷纷赞大汗英明神武,李成梁小丑跳梁。

    速把亥拂须道:“传令下去,等李成梁两部包围满都拉图之势形成,本汗大军直接压上,这次定要将李成梁这祸害尽歼于此!”

    众人轰然应诺,仿佛已经看见“辽东祸害”李成梁殒命当场的模样,不禁面上个个露出喜色来。

    骑兵出动,速度奇快,说话间李成梁主力正兵部分已然开始提高马速,看起来是要一个冲阵,直接和满都拉图见见分晓。

    满都拉图这边也开始提速,但在接近李成梁部大概六十步时,他们居然还能得空随手向前射出一箭,然后利索地挂弓换刀,准备拼杀。

    李成梁所部也有一些骑兵是先射了一箭的,不过人数大概只占三成,看模样应该都是蒙古人出身,或者就是归化蒙古人。

    这样的话,第一轮对箭虽然满都拉图兵力不占优,但效果略略占优,李成梁所部落马二十多个,他所部落马只有十多个,赚了将近十人。

    不过自己冲在最前头的李成梁本人根本看都不看,依然直愣愣前冲,将马速提高到适合冲阵的层次。

    满都拉图也没把这一轮箭雨当成大事,只是心里略微得意论马上射箭,还是我蒙古勇士天下无敌。

    他却没发现,因为李成梁所部骑兵穿了甲胄,落马的绝大部分是因为马匹被射中,虽然落马的骑兵摔得七荤素,但他们经验丰富,都是就地顺势打滚,要说伤亡的话,还真的不大。

    骑兵对骑兵,蒙古人实际上并不太喜欢做的冲阵,而且是互相冲阵,就这样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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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都拉图和李成梁的冲阵谁更强?

    毫无疑问是李成梁。^^

    现在的蒙古军,因为物资匮乏的原因,几乎绝大部分是不着甲的,而且退化后的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只备一把弯刀,很少装备长兵如骑n之类,只有具备一定地位的骑兵才会有这些武器,但这一部分人为了表现自己的武勇,偏偏又喜欢装备如狼牙棒、凤翅镗之类的玩意,总之并不好算作“制式兵器”。

    当然,这也是蒙古人当前的经济体制决定的。

    李成梁则不然,他麾下的习惯是,能射箭的先射一波箭,不能射箭的,抵近了之后用防风火折子点燃三眼铳,先放三铳,然后把这玩意当做小型且无锥刺的狼牙棒使,直接砸。

    三眼铳这玩意射程很垃圾,但抵近发射时的威力却相当可观,明军北军爱用这玩意儿不是没有道理的。

    北方人嘛,相对来说原本就比较人高马大,作战的风格也比较耿直,管他三七二十一,对着敌人先招呼三铳,然后操起家伙一顿猛砸,这种简单粗暴的打法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不过此前的三眼铳质量比较不靠谱,虽说三眼铳本身由于要具备砸人的能力,所以铳身做得颇为厚实,但很可惜的是,过去依然常有炸膛事故,因而明军在使用的时候往往有些犹豫骑兵对阵,犹豫一秒就可能会死!

    满都拉图和李成梁两部刚要接触,李成梁部的三眼铳便开始自行发威这玩意不是齐射用的,只能由士兵自行掌握发射时机。

    这一波接战前的最后远程攻势其实也算不上远程,勉强算个中程吧,李成梁立刻扳本回来了,直接打掉了满都拉图五六十人。,

    不过,他们很快便短兵相接上了。

    满都拉图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次明军的三眼铳没有一杆出现了炸膛。

    京华并不制造三眼铳,这些三眼铳是蓟镇和辽东各自制造的。但为什么这次它们不炸膛了呢?因为这些制造三眼铳的铁,是由京华提供的。

    拿着京华的铁,按照正规生产标准生产,良品率当然比之前的小作坊粗制滥造强得多,加上这些都是李成梁拿给自己嫡系家丁用的武器,好坏当然是他很关心的事。

    这一波冲阵,李成梁形成了局部兵力优势,二比一,一万打五千。

    很快,便是李成梁部压制住了满都拉图。

    满都拉图急得脸都红了,大声呼喝着,让蒙古人都朝他靠拢。

    李成梁不疾不徐,继续带着兵马猛攻,而在北线游走的骑兵则仿佛对李成梁过于自信了一些,迟迟不展开围攻。

    速把亥微微皱眉,他发现满都拉图有些扛不住了战场再大也有个限度,满都拉图和李成梁硬拼既无人数优势,又无装备优势,在这个区域内一旦接战,又不方便随时调整阵型,失去了骑兵的机动性优势,自然逐渐吃力。

    速把亥又等了一会儿,见再不救满都拉图就要出事了,只好皱眉吩咐道:“阿古拉,你带五千人去跟李成梁的右翼骑兵接战,本汗率主力去击败李成梁虽然李成梁所部战斗力略微出乎本汗的预计,但现在他们也失去了马速,本汗直接冲阵,定能击败他!”

    说干就干,速把亥和部将阿古拉立刻分兵,阿古拉去抵住李成梁的右翼骑兵,以免他们突然南下杀入,造成更大规模的乱战速把亥本人带着剩下的一万余主力直接冲李成梁主力杀去。

    李成梁明明在带人冲杀,却似乎一直在关注速把亥的动向,见他率领主力出动,顿时冷笑一声,朝身后的李如梅高呼:“子清,放信号弹!”

    信号弹是京华所产,能射近三十丈高,白昼时也闪亮异常,不过必须放在地上发射。

    李如梅听了父亲的话,打马跑到一边,从马背上的兜囊里拿出一个木底盒子,跳下马来在平地上放稳,然后扯出引线,再拿出防风火折子一下子点燃。

    “啾”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响起,一道红色的光芒飞上天空,然后“砰”地炸开,亮出一朵并不规则的“大红花”来。

    速把亥正在冲阵,见状愣了一愣,心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放烟花?这个时候?”

    但时间并不容他多考虑,因为距离不算太远,他很快也杀进了战局。

    李成梁朝身后的亲卫大呼:“不管其他,继续拼杀!”

    他没说后退,也没说转为防守。

    众人看见那个信号弹之后本来估计应该是有援军,已经都打算稳住战局,先立足于防守,等援军到了再说,谁知道大帅居然要他们继续拼杀。

    不过,李家军的待遇很好,大伙儿也比较有心气,既然大帅要打,那就打呗!于是纷纷振奋精神,又与速把亥本部猛地拼杀在了一起。

    速把亥冲了一阵,发现居然没冲破李成梁的主力,不禁也有些佩服,但现在不是佩服敌人的时候,他大怒着吼叫,要求麾下各部加大攻势,必须一举击破李成梁!

    而在北部不远处,一支一万余人的骑兵部队正开始慢慢提高马速赶来,打头有两人,左边那人跟李如松长得有些相像,不过稍稍年轻一点,乃是李成梁次子李如柏。

    右边一人比较有意思,虽然年轻,但一脸横肉,可是胸前的罩甲最上部却露出几颗佛珠那应该是戴了一串佛珠收在里衣之中。

    这人叫祖承训,不是李家的家丁,但却是李成梁的嫡系。

    两人带着一万余骑兵逐渐加快马速,很快便抵近了战场。

    阿古拉本来是去抵住李成梁右翼的游骑,因为位置关系,最先发现从北而来的这支辽东军,当时就大吃一惊,想要对速把亥示警,谁知道一分心,那边挂着佛珠的祖承训已然快马杀到,一刀将他斩落马下这厮使的不是长n,倒是一柄长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学关二爷。

    阿古拉一死,所部很快溃败这是这个时代的常事。李如柏立刻带着所部和右翼游骑一起南下杀入战场。

    李成梁大笑,对刚刚杀到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速把亥道:“速把亥,你死期到矣,且看看你的左翼吧。”

    速把亥转头一看,魂飞魄散。

    李成梁二话不说,猛然一夹马腹,提速上前,大喝一声:“某家正缺你的人头请功,莫要小气!”

    速把亥惊骇之下来不及反应,被李成梁一n刺死。11



    戚继光的行军不慢,但也谈不上多快,不过明军普通步兵的行进速度而已。

    但这不是因为戚家军懈怠了,而是由于戚继光此次出战带上了车营。

    不谈春秋战国时期的战车,只说明代车营,最早似乎应该追溯到曾铣。

    曾铣死后,车营战法第二次被正式提出并加以操练,则出自于当时被调任去山西的俞大猷之手,俞大猷对车营做出了许多改良,对于很多细节都做出了改进。

    俞龙戚虎,杀人如土。俞大猷调离北疆,戚继光又北调了,而且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车营之上。

    个人性格对于将领的作战风格是很有影响的,比如马芳性格刚烈,因此敌军骑兵强,他就越要“以骑制骑”你行我也行,我甚至还要比你更行。

    而戚继光则不同,从他做官做人的风格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能审时度势,不跟大环境、大风向较劲的人,他更喜欢因地制宜,以现有条件为基础来想办法解决问题。

    现有条件是什么?对倭寇,他强调小规模精兵的作用,创造了鸳鸯阵,从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对蒙古就复杂多了,因为蒙古人在骑兵上的先天优势过于巨大,大明怎么看都只能先立足于守,然后才有机会立足于攻。

    蒙古和大明之间,如果要做一个类比,就仿佛蒙古是一个轻量级但灵活性极高的拳手,大明则是一个重量级但灵敏性欠佳的拳手。

    理论上来说,大明可以承受蒙古一百拳而不倒,而只要击中蒙古一拳,就能把蒙古打得十年年缓不过气来。

    但问题就在于,事实上蒙古的灵活性强度已经严重超模,堪比外挂选手,大明结结实实吃了一百拳,但就是打不到人家那一拳。

    大明的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让戚继光做教练,他也没法给你脱胎换骨,把弱点补强。只能想办法继续加强优势,争取让大明也在某个方面出现超模。譬如说给大明穿一套重甲,且这套重甲还带刺,这样的话,任凭他灵活性再怎么超模,蒙古人也不敢轻易出拳了。

    所以,就有了大修边防,建造数以千计的空心敌台这件事。

    但是就像拳击比赛一样,想赢的话,不光是你站得住就完事,你还得把人家击倒才行,因此戚继光一直在思考怎么击破骑兵这件事。

    高务实这些年跟他私下通信的次数不少,其中向他提出过一个名叫“空心方阵”的战术设想。

    戚继光早已知道高务实的脑子里会经常冒出一些看似瞎扯、其实绝妙的点子,对他的提议从来都是相当谨慎的审视之后才会做结论。

    于是戚继光花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来试验这个“空心方阵”战术的实用性,最后他的结论有几点:

    首先这个战术只适合于悍不畏死的精锐部队,这支部队要拥有以简单的刺刀加滑膛n,面对骑兵冲阵却丝毫不出现动摇的严苛军纪,否则以看起来有些单薄的两到三列阵线对抗骑兵冲阵,光是心理压力就能让一般的部队出现崩溃。

    其次这个战术对火力的要求很高,用高务实的表述方式来说,就是对“单位投弹量”的要求很高,否则没有足够的火力,空心方阵的士兵就算不因为畏惧冲阵而崩溃,也无法对敌军造成足够的杀伤,进而使之畏惧、胆寒,不敢一战。

    最后就是这个战术要求自身处于拥有火炮优势的一方,否则如果是对方拥有火炮优势,几轮炮击下来,被动挨打的空心方阵就毫无意义了。当然,这一点看起来问题不大,蒙古人难道还能取得火炮优势?开什么玩笑,那就成了当初蒙元开国时期横扫天下的情况了。

    精兵有没有?有,但戚继光训练了这么多年,基本练成的精兵也就是蓟辽、宣大、陕西等镇的部分精锐,而且由于戚继光只是在练兵时期能够管束他们,他们回镇之后会不会很快出现腐化变质,这个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到头来到底能有多少士兵可以使用这个空心方阵战术,还是很难说。戚继光也只敢说,他亲自带领的戚家军有能力完成空心方阵并较好的施展开来。

    至于火力问题,自从隆庆二式火n问世,火力强度的提高倒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京华所产的火器质量优良,保养得当的情况下,在安全使用期限内基本不必担心炸膛等现象出现,因此勉强可以算够。

    但由于空心方阵是需要刺刀的用于面对骑兵冲阵时,将n倒立撑在地上,刺刀刀尖向前方倾斜,组成刺刀林以震慑对方的战马。

    这个要稍微解释一句:马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它们会下意识地躲避刺刀这种明晃晃的尖锐金属,所以当“刺刀林”出现,战马是会抗拒对着它们死冲的。

    在冷兵器时代,坚定的重步兵阵线所组成的正面永远不是重骑兵可以轻易撼动的,这是后世的定论。就不说阿彻琼斯的西方战争艺术之类玩意了,事实上就算是蒙古骑兵,在绝境之时也会结成盾阵防御,详情可参见艾因贾鲁战役当然,这有个前提,“坚定的重步兵”肯定不是现在大明那些丐帮大集合一样的卫所兵。

    所以,戚继光一直在等高务实搞出他十年前就提出的刺刀,以及能和刺刀配套使用的新式火n,因为只有这两件武器组成起来,空心方阵才不会是一句空话。

    但是戚继光也不可能傻等,因此他开始思索在没有刺刀的情况下,该如何应用“空心方阵”战术的合理思路。

    于是,改进版的车营出现了。

    “往事,敌人铁骑数万冲突,势锐难当。我军阵伍未定,辄为冲破,乘势蹂躏,至无孑遗。且敌欲战,我军不得不战敌不欲战,我惟目视而已。势每在彼,敌常变客为主,我军畏弱,心夺气靡,势不能御。”戚继光练兵实纪卷六车营解一。

    “且敌欲战,我军不得不战敌不欲战,我惟目视而已。”这句话完美呈现了大明面对蒙古骑兵时最尴尬的部分。

    戚继光编练车营主要的考虑,就在于北方的战场环境对于明军来说非常不利,尤其是荒漠无边的北方战场适合大规模的机动马战,农耕社会的大明不擅于骑射,对于马上阵仗远逊于蒙古,大明虽然拥有大量的步兵可用,但机动性太差,远不如蒙古人来去如风的快速机动。

    这点就与南方的倭寇征战时所遭遇的非常类似,倭寇同样利用海上的舟船快速机动,让缓慢的明朝步兵根本无法抵御,也无处抵御,往往被高速机动的倭寇给打的落花流水。

    但不同于南方的倭寇毫无章法、如散兵游勇的小集团作战特性,蒙古军是有着高明战术的大集团精锐武力,这一点远非乱打一气的倭寇所能比拟。

    戚继光在南方编练的戚家军既设营阵,可以有效的遏止倭寇袭营,但在北方却无法遏止大规模的马战突击。而既设营阵是戚家军出战及防御的根本,一但本营被踹,此战就毫无胜算可言了。

    为了应付这种严峻的战场情势,戚继光参考了北方边军的作战经验与资源,又以高务实“单位投弹量”思路为核心,加入原戚家军既设营阵之法则,编练了一个全新概念的车营以兹对应。

    注:在戚继光所著述的兵书中,着墨较多的就是车营以及辎重营,可见戚继光相当重视车营的战术运用,其是规划为野战时,作为攻坚作战主力的马、步军等单位的强力支持后盾。换句话说,车营不能保证己方“必胜”,但能保证己方“不败”。

    一般来说,车营是与马、步等主力战斗营合组成混编大营,以车营作为大营的战斗与防御的核心。

    但车营本身的规划就是个攻守兼备的单位,一个独立的车就包含有正、奇兵两队,还有两尊威力强大的京华仿弗朗机炮作为火力支持后盾,在作战能力上足以行使战术上的独立作战任务。

    同时也可依照任务的不同,弹性的加入马、步队等主力战斗小单位,作为车营的额外攻守武备。

    过去曾铣、俞大猷时期的车营,相对来说都比较偏向于重型、大型的“车”,一种是偏厢车,是指装臵护板于车辆左侧或是右侧的,称之为偏厢如两侧都有设臵护板的,则称为战车。

    戚继光在创制车营后,有感于偏厢车过于庞大笨重,虽然利于护卫防守,但机动性严重不足,这在战术的运用上有所缺失,为了弥补这个缺点,于是戚继光在老式车营之外,另外创立了轻车营。

    这种新制轻车,利于远出,经过险隘,有时用之。每营二百一十六辆,每面五十四辆,每乘车正一名,即队长舵工一名,即火兵。第一、二、三、四、五、六名俱铳手,第七、名俱钯箭手,第九、十名俱狼筅手,此为一队。

    但即使是轻车营,毕竟不是内燃机时代,没有发动机可用,因此行进速度也就只能将将维持到与普通步兵仿佛。

    不过戚继光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此战有两个目的,一是完成高务实通过皇帝之手下达的指令,让察哈尔部本部不稳如果李成梁父子都能顺利完成的话,泰宁部和朵颜部都会实力大损,而戚继光这边只要卡好时间,让长昂得知速把亥和董狐狸之败,他敢不敢死守大宁,那可不好说。

    如果他不敢,他就只能逃窜而走,走则必去找图们哭诉,那么蓟辽这边的任务就完成了,他们一定严重地扰乱了图们的计划。

    如果长昂依然敢守大宁,那就更好了,戚继光正好在塞北试验一下车营的威力和实效。



    “废物,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全蒙古的大汗、扎萨克图图们汗在大明独石堡外的盘古镇附近汗帐中暴跳如雷,几乎是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

    “速把亥这个废物,本汗让他来平定土默特之乱他不来,非要利欲熏心去打山海关辎重的主意,甚至在董狐狸连番示警之后,扔下察罕浩特不顾,南下去汇合董狐狸他打的好主意啊,以为汇合董狐狸之后,两部兵马合在一处,不仅李成梁不敢轻动,甚至还能继续去抢山海关辎重队”

    “结果呢?这两个废物用自己的脑袋,成全了李成梁、李如松父子的威名!本汗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汉人皇帝听说这两个消息之后一定又要祭祖,说不定还要筑京观!”

    帐中所有人,包括四位执政和一票蒙古将领在内,全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图们汗余怒难消,继续骂道:“不过他们两虽然是废物,好歹还是战死沙场的,可是长昂那厮是怎么回事?戚继光出兵不过一万余人,他长昂手下骑兵就有一万多,居然只是小战一场就直接把大宁巨镇给丢下不要,逃之夭夭了?早知这厮脓包如此,就不该留他呆在大宁!”

    帐中诸人都是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图们汗一脸怒色之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语气冰冷地道:“谁能告诉我,戚继光此举,是不是朱家皇帝想要重开大宁镇?”

    图们此言一出,帐中诸人就不是长叹,而是一个个目瞪口呆,脸色都瞬间有些变白了。

    重开大宁镇?

    这大宁,乃在喜峰口外,是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明初是便为巨镇。该镇统塞上九十城,带甲万,革车六千,朵颜三卫当年就归出镇大宁的宁王统属。

    要不是后来朱棣靖难获胜之后,担心大宁镇实力太强,且地理位置紧要,又有朵颜三卫精骑听令,因此将宁王内迁,大宁废镇,近两百年都未能恢复的话,当年察哈尔部能不能顺利东迁到察罕浩特都不一定呢。

    因此图们一提朱家皇帝可能想重开大宁镇,帐中所有的蒙古贵族全都惊呆了。

    重开大宁镇,然后再次“统塞上九十城”吗?那我们蒙古人怎么办?又北迁去捕鱼儿海贝加尔湖那个几乎连熊都能冻死的鬼地方?

    不过,这群蒙古人的思维还是太简单了,他们知道重开大宁镇对他们的压迫力之大,却不知道重开大宁镇对大明而言的难度有多高。,

    实际上,作为此番漠南地区连番大战的“幕后黑手”,高务实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恢复大宁镇。

    非不欲为,力所不能及也。

    这件事得从靖难之役说起,才能说得明白。

    建文元年,靖难之役爆发。燕王朱棣在发动靖难之役前,为防止宁王包抄他的后路,起兵袭陷大宁,挟宁王朱权及诸军归。

    后世关于大宁都司内迁的原因,学界观点不一。在明代有些史籍中认为是兀良哈的泰宁、朵颜、福余三卫在靖难兵变中,追随燕王朱棣作战有功,明成祖朱棣以大宁都司诸卫之地与之,此说见于抚安东夷记、吾学编、三卫考、四夷考、明史、读史方舆纪要等书记载。

    其中,明史纪事本末指出,自朱棣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奔袭宁藩,威胁宁王附归,“尽拔降骑还北平”明史则说,朱棣当时直趋大宁,劫走宁王及其家属,收其精锐,尤以朵颜三卫最为骁勇善战。朱棣登基后弃守大宁,实为酬庸兀良哈三卫助己夺位。

    在后世的明史研究中,也有类似说法,如蒙古族通史就认为朱棣在发动靖难之役前,借助兀良哈三卫蒙古人的支持,挫败了镇守大宁卫的宁王朱权。后来他又向兀良哈三卫借用三千名精兵,作为其靖难军的骨干。

    因此,在朱棣即皇帝位后,为了酬谢从战有功的兀良哈三卫蒙古人,决定把大宁卫割让给他们。同时,他还封三卫领主以都督、指挥、千户和百户等职决定在开原、广宁两地开设互市,使兀良哈三卫蒙古人和大明进行互市。

    然而这一观点也遭到很多学者的质疑,他们认为朱棣当时是为了保证北平的安全,并着重巩固保定的防守力量,所以才将北平行都司内徙至保定。

    更有观点进一步认为,在建文帝时期,由于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无暇东北边务,且重心在用兵南方,所以尽抽大宁兵力,使得大宁都司下辖诸卫战力大损,原本驻所的人员、补给严重不足,难再担负守边的责任,导致兀良哈三卫趁着明政府困于内乱的机会,开始逐渐向南进展,几乎恢复了独立的姿态。

    这一观点说明,当时兀良哈三卫已经在大宁附近进行活动了。不过,根据明史卷四十中的记载,景泰年间,三卫曾乞居大宁废城。

    但大明的反应是什么呢?

    “不许,令去塞二百里外居住”。也就是说,兀良哈三卫在大宁一带的活动是非法的,明廷不允许三卫的蒙古人南迁到大宁地区驻牧,仍然要他们回到潢水以北地区。

    实际上,面对觊觎南下的兀良哈部,朱棣在永乐年间所采取的是军事打击与政治怀柔相结合的政策。一方面采取多种策略,招抚兀良哈各部,同时接受瓦剌、鞑靼的朝贡,并赐予其领主封号另一方面,对于不服从大明的蒙古部落,他采用军事征服,曾先后五次亲征漠北。

    不仅如此,朱棣即位后,还开始着手经略边防,并命兵部复议大宁、营州、兴州三卫,制订各种办法,试图恢复屯田制,修复各卫所的生产,但为时已晚。明实录中记载,朱棣以“以大宁兵戈之后,民物凋耗”为由,封徙宁王于南昌。

    朱棣此举,一方面是迫于大宁卫的现实所采取的应对之策,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进一步的削藩。

    把大宁诸卫屯于京师周围,强化北京周围的军事配置,建设新的政治军事中心,再将谷王、宁王、代王等人改封他处,削弱边塞藩王实力。

    然而这些举措实际上破坏了朱元璋广建诸藩、以镇北疆之策,导致大明北边防线内缩。

    不过,朱棣内迁大宁明面上的理由“民生调耗”,也不是随口乱说,而是确有其事。

    其中最大的一个麻烦就是粮食短缺。从洪武二十年设置大宁卫开始,保证军食供应就成为朝廷的沉重负担。

    洪武二十年三月,朝廷曾经动员山东、北平、河南、山西四省民夫前往大宁运粮,凡参加运粮者免除夏税。

    同年七月,大宁储粮31万石、松亭关5万石、会州25万石,加起来就是100余万石。但只过了两年,大宁粮食就已告罄,“军储不给”,结果不得不加以变通,改为商人纳粟中盐,“凡大宁输粟五斗,给淮浙盐一引。”

    由于政策得力,到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大宁的积粟已经达到62万石。结果朱元璋命令停止向大宁输粟,令商人转粟到东胜等处。

    通过以上零星记载可以看出,大宁的粮食运输压力有多么重。为保证大宁等北方军事重镇的粮食供应,朝廷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从南方向北方运输粮食,其中光辽东海运就持续了三十多年。

    永乐初年,为恢复北方残破的经济,不得不再行海运,但时间不长就陆续停止,船只和人员转入下西洋的活动,北方军食改为以“屯田为主,中盐为辅”的解决办法。

    但是,大宁的情况则不同。从洪武初年,这里就没有居民,洪武二十年设卫后,出现恢复人口的好机会,但大明朝廷有向这里移民。

    靖难之役爆发后,朱棣又把其人口全部南迁,这里再次成了无人区。

    至于现在,那更不用说,大宁成为蒙古人的草场已经一百好几十年了,要恢复大宁,保证十余万镇守军兵的军食供应,谈何容易?

    以高务实的观点来看,重设大宁镇,那还不如设“大板升镇”呢起码大板升城的汉人都差不多有十万了,而且现在农耕化程度越来越高,算是有了农耕基础,不说完全自给自足,至少能保证大部分粮食供应,剩下的部分,朝廷再想法子解决就是。

    但大宁根本没有汉人,没有农耕哪怕到了后世,此地变成宁城县,也不是种粮的好地方,直到21世纪都还在大搞“高效节水灌溉”、“保护性耕作”这些工作。

    现在重开大宁镇,除非朱翊钧打算每年向大宁镇投入一百万两,用于确保供应和盘活农业经济。

    朱翊钧有这么多闲钱?肯定没有啊。

    何况他要是真有这么多钱,也不会去干这件事啊!比方说,九边诸军统一换装万历一式刺刀款新式火n,它不香吗?

    甚至拿这一百万两去赈灾,也比去“开疆拓土”、“恢复旧地”看起来更靠谱一些,毕竟这重开大宁镇又不是一竿子买卖,这是持续性投入,每年一百万两呢,鬼知道大宁什么时候能够自给自足?

    这种亏本生意,高务实可不会推荐朱翊钧去做,至少在亏不起的当下,那是不能去做的。

    脑毛大忽然一拍桌子,怒道:“长昂该杀!”

    切尽黄台吉瞥了他一眼,又朝图们汗看了一眼,开口道:“长昂怎么处置,这件事不妨先放一放,现在我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速把亥和董狐狸战死,长昂弃守大宁逃窜,察罕浩特也没有了任何保护,朵颜三卫之地几乎一朝尽失,只剩下一个炒花朵颜三卫现在剩下的唯一一卫首领,偏偏还远在辽河河套”

    他叹了口气,问道:“请问大汗,还要继续西征土默特吗?”11



    “请问大汗,还要继续西征土默特吗?”

    切尽黄台吉的这句话,当场就把图们汗问住了。

    是啊,现在这个局面,还要继续西征吗?图们汗自己也在心里嘀咕。

    图们汗之前判断可以西征,主要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一是察哈尔本部安全无虞。察哈尔本部的部众已经北撤,离大明边境千里之外,明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杀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换在两百年可以,但现在绝无可能。

    再加上还有朵颜三卫作为屏障,以及内喀尔喀的速把亥镇守察罕浩特,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的局面。

    二是西征土默特有很大的利益。土默特强大了几十年,这十多年来又一直跟大明互市,可谓家底殷实,自己如果能西征成功,就算达延汗的分封不能改变,但至少自己可以从辛爱手中割下一大块肉。

    另外还能加强大汗权威,虽说鄂尔多斯部才是世袭的济农,但土默特乃是现在右翼三万户实际上的领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换而言之,只要土默特臣服了,右翼三万户谁敢抗拒自己这个大汗?重现达延汗时代的辉煌近在眼前。

    三是西征土默特的成功几率很高——当然这是图们汗自己的观点。

    在图们汗看来,俺答的分封很没有道理,而且死前又没把身后事交待清楚,导致了辛爱黄台吉手头的实力竟然还比不上自己的侄儿。

    但是,辛爱的威望肯定不是把汉那吉可以相比,作战经验更不用说了。在图们看来,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辛爱和把汉那吉这对伯侄,应该是势均力敌的。

    正常来说,他俩既然势均力敌,那么土默特内部的其他势力就应该纷纷保持中立,看他们先分个胜负出来,然后投向强者才对,这才是草原上的规矩和流俗。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这个全蒙古的大汗突然出兵帮助辛爱,辛爱还哪有不赢的道理?

    当然,图们汗也知道把汉那吉现在有恰台吉相助,不过在图们汗看来,这是个小问题,恰台吉固然是少有的勇士,甚至得到了哲别神射的称号,但他再强也是人,还真能“万人敌”不成?他的部众只有三千,剩下三千是大汗护卫军,肯不肯去跟辛爱黄台吉作战还不好说呢。

    就算把六千人都算上,加上把汉那吉的西哨,也只有不到五万人马。自己察哈尔本部这次就出动了六万铁骑,加上辛爱全力拼凑,应该能凑出三万人马,这就是九万铁骑了,打赢把汉那吉有何难度?

    只是,万万没料到戚继光和李成梁居然出兵了,而且极其凶猛果决,尤其是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二人,父杀速把亥,子斩董狐狸,察罕浩特当面为之一空。

    戚继光虽然只是跟长昂小战一场,但长昂那厮万历二年时跟戚继光对阵就差点被擒(史实),这次更是稍稍试探就直接掉头逃跑了,简直得了戚继光恐惧症。长昂这一跑,就导致现在大宁丢失,自己东归的退路也被应声截断——当然蒙古人不是很怕这个,大不了绕路就是。

    绕路倒是小事,往北线绕回去还能先接应察哈尔本部的部众,但是眼下的局面太难看了。

    朵颜三卫只剩下辽河河套的炒花,而炒花的实力本来就是朵颜三卫中最弱的,活动地区也小。这相当于朵颜三卫基本已经丢了,非要按地域大小来算,这几乎等于丢了一个辽东或者宣府、大同两镇之和的大小。

    察罕浩特虽然没什么东西值得明人去抢,但万一李成梁疯了呢,或者想混个听起来很大的军功呢?汉人喜欢“直捣黄龙”,觉得那是泼天大功,李成梁万一也想着玩这样一出,跑去把察罕浩特给拿了,怎么办?

    虽说察罕浩特没什么东西可抢,就算被李成梁打下也并不让图们心疼,可是那毕竟是他扎萨克图图们大汗的驻牧地,乃是理论上的“首都”,说丢就丢未免面上难看啊。

    况且,那朵颜三卫之地也不能说丢就丢,要不然将来自己东归,岂不是就直面明人的大军了?倘若明人真要恢复大宁镇,将来还想南下抢掠?怕不是只能每天担心明人打到自家门口了!

    自从库登汗东迁,察哈尔部最大的功绩就是重新征服朵颜三卫,使他们再次成为蒙古的附庸(本身也是蒙古人),若是在自己手上丢失,那就算西征成功,似乎也未见得能加强大汗的威势,毕竟土默特只是内部争夺彻辰汗的宝座,并没有说要不服察哈尔汗庭,而丢失朵颜三卫却是正儿八经地“割地”。

    只是现在大军出动,刚走到最西边,正要进入土默特,如今一仗没打又撤回去,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布日哈图忽然道:“大汗,对于此事,臣有些看法。”

    图们汗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道:“说吧。”

    布日哈图道:“以大汗之睿智,定然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如果此时放弃西征而回转,则无异于向世人表示,大汗中计了——中了明人调虎离山之计。”

    图们汗面色一冷:“调虎离山?”

    “不错。”布日哈图面色平静地道:“明人此前对于漠南蒙古左右两翼进行打击,常常都是胡乱出招、毫无章法,而这一次则恰恰相反,变得极有策略,甚至一改过去由某处督臣、抚臣挟一镇之地行事的作风,变成了通盘规划……”

    “你说得仔细些。”图们汗忽然不想计较布日哈图说话有些让他伤自尊的事,而是谨慎起来,希望听得更明白。

    “臣遵旨。”布日哈图点了点头,对这位名义上的大元皇帝道:“不知大汗可曾注意,以前明人对我蒙古,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是由某处总督甚至某处巡抚决定战守,这样一来,该督抚能动用的兵力也好、财力物力也罢,都十分有限,无法下出一盘大棋,只能小打小闹。”

    “譬如说蓟辽总督忽然想出兵,那么不管他是对朵颜三卫有企图,还是对察哈尔部有企图,甚或对内喀尔喀有企图,他能做的事情都无非是让戚继光出兵,或者让李成梁出兵,了不起戚继光和李成梁一起出兵。而除此之外,不会有明人的其他镇出手帮他,如宣府、大同就一定不会配合他做出什么来,更别提山西亦或更远的边镇,那些边镇会认为此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布日哈图看着眉头越皱越深的图们汗,进一步分析道:“大汗不妨回头看看本次漠南发生的事情,其实是一环接一环的,环环相扣,不仅每一步都有计较,而且每一步都有随时变化的可能。”

    图们听得有些迷糊,问道:“比如说?”

    “臣一步步来给大汗分析吧。”布日哈图发现图们汗虽有大志,但脑子反应似乎并不快,估计要么是志大才疏,要么是“有智而迟”(语出陈寿《三国志·魏书·荀彧攸贾诩传》,“夫陈宫有智而迟”,指有计谋但来得慢,遇到事情需要仔细思考很久才能推导明白),而现在事情紧急,那只好自己帮他赶紧分析清楚了。

    布日哈图道:“此次漠南之事,起因自然是土默特彻辰汗薨逝,而明人的举动,从事后来看可以发现,他们是早有预谋的,而绝非临时起意、临时决断。”

    “哦?明人早就知道阿拉坦汗(俺答汗的蒙语说法)要去世了?”图们有些诧异,因为这事连他都不知道。

    “原先谁也没想到这一点,但从事后明人的举动来看,的确如此。”布日哈图叹息道:“先不谈明人怎么知道的,也许他们只是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也说不定,我们先来看看明人是如何应对的。”

    “嗯,不错,你接着说。”图们很高兴布日哈图能分得清重点。

    布日哈图便道:“朱家皇帝在得知我额布格去世的第二天,就做了一系列的安排,分别是:特命高务实为钦差册封顺义王事务全权使臣,北上出塞主持册封相关一应事宜;

    谕令宣大总督郑洛调兵保护钦使并配合册封;

    谕令陕西三边总督高文荐谨守边关并配合册封事宜;

    谕令万全都司(宣府)、山西行都司(大同)、山西都司(山西)等各镇调集兵马随时应变;

    谕令蓟辽总督梁梦龙、蓟镇总兵戚继光、辽东总兵李成梁等边镇大员时刻戒备,监视我蒙古察哈尔、朵颜、泰宁等部动向,随时奏报。”

    图们汗因为左翼蒙古跟大明关系恶劣,得知大明的情报很少,远不如土默特方面得知情报容易——他们土默特人可以在边关贸易,顺便就能看到大明的邸报,而大明的邸报是会把圣旨转载抄出的。所以至少这些明面上的情报,只要愿意搜集,一定能分析出一些东西来。

    当然,蒙古人中有这种政治思维的人也少得可怜,但布日哈图恰巧是其中一个。

    图们汗一听,脸色就难看起来了,沉声道:“这小皇帝第二天就下了这么多圣旨,几乎把九边各镇全部谕令了一次?”然后又皱眉道:“而且,他让好几镇的总督、巡抚和总兵们配合高务实?本汗没记错的话,这个高务实虽然是高拱之侄,又是个什么状元,但官职不高吧?那些督抚总兵能听他的安排?”

    布日哈图正色道:“高务实未及弱冠,官职嘛,好像也的确不太高,臣忘了他具体是几品,但肯定最多五品。不过,他并非只是大汗所说的‘高拱之侄、六首状元’,更关键的是,他做过万历小皇帝十年的伴读和观政……可以这么说,如果万历小皇帝心中有一个最亲信的大臣,那这个人必然是高务实。”

    图们汗皱眉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漠南这一连串的变故,竟然是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家伙做出来的?”

    布日哈图斩钉截铁地道:“正是!”

    图们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说出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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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日哈图道:“首先请大汗注意一点,高务实这次的钦差头衔很是奇怪。”

    图们汗皱了皱眉:“有何奇怪,不就是册封那所谓的顺义王么?”土默特既受北元朝廷册封,又受大明的册封,这对他图们来说可一直都是心里的一根刺,平时根本不愿意直面,更不会细细去思考高务实的什么钦差头衔有什么讲究。

    而布日哈图却道:“高务实此次的头衔是‘钦差册封顺义王事务全权使臣’,与明人皇帝平时给予钦差的头衔相比,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多了‘全权’二字,不仅如此,在给了这个头衔之后,那道圣旨还紧接着明确地说明了他此行的任务和权力,就是‘北上出塞主持册封相关一应事宜’……

    大汗应当知道,明人的圣旨,用语一贯谨慎,通常是不可能出现歧义的,而这两句话其实就是充分的点明了一件事:顺义王的册封,不管最后是册封谁,也不管需要什么配合,万历小皇帝已经完完全全交给高务实来决定了——只要是跟册封有关的事,所有涉及到的各镇督抚和总兵等员,都要听从高务实的统一安排。”

    图们汗大为惊讶,甚至有些目瞪口呆,愕然半晌,才问道:“这是真的?这样的大事,小皇帝直接交给他的这个小同窗,问都不问了?你确定没弄错那圣旨的意思?”

    “臣可以确定,并且后续发生的事情,也都可以为臣佐证。”布日哈图面无惧色,平静地回答道。

    图们汗目光闪烁了几下,面色越发慎重起来,点头道:“好,你继续说。”

    布日哈图道:“接下来,高务实带兵出关,但却没有直接去归化城主持册封,也没有去大板升城与把汉那吉相见,反而莫名其妙的去找了脱脱。”

    “那又如何?”图们汗不解地问:“脱脱名头虽大,毕竟手底下只有六千人,找他有什么用,难道高务实疯了,要立他做顺义王?”

    “那自然毫无可能。”布日哈图摇头道:“他去找脱脱,一开始看来是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显得有些乱来,就像分不清主次一般。但后来的情况却证明,他这一手完全是有预谋的,因为脱脱和把汉那吉二人,正好可以形成完美的互补。”

    “完美的互补?怎么个互补法?”

    布日哈图道:“把汉那吉拥兵整个西哨,实力强大,但是由于他没打过什么大仗,在军中威望不行,作战能力也很难说;恰台吉本部很弱,即便加上三千大汗护卫军,也算不上多强,可是他是彻辰汗第一信重的义子,是哲别神射,是土默特第一悍将,其军中威望,在土默特除了彻辰汗本人生前,不逊于任何人,包括我的额赤格。”

    他说着,叹了口气:“大汗您看,他们两人配合在一块,是不是就什么都齐活了?要实力有实力,要威望有威望。”

    图们汗这下子明白了一些,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联手起来,不光恰台吉部的实力,就连大成台吉部的实力也能充分发挥了?”

    “正是,而且不止如此,他二人一联手,土默特内部敢于反对的人,恐怕就只剩下家父一人了,即便钟金哈屯也万万不敢对抗,甚至她本来就不会对抗。”

    “不敢对抗,甚至本来就不会对抗?”图们汗皱眉道:“为什么?阿拉坦汗去世之后,钟金哈屯不是摄政么?”

    布日哈图面露嘲讽:“她摄政?她拿什么摄政?在大成台吉和恰台吉联手之后,论实力她能挡住他们二人吗?不能,除非她倒向我阿布。”

    “那她怎么就不倒向你阿布呢?”图们汗又问。

    “因为她的实力和地位不仅仅来自于哈屯这个称号,更多的是来自于她掌握着东哨与大明的互市!”

    布日哈图目光冰冷,说道:“高务实既然能想到拉拢脱脱,又怎会想不到拉拢钟金哈屯?况且,拉拢钟金哈屯可不是什么难事……不说他这个全权使臣有决定顺义王归属的权力,单说他是京华的东家,他就能逼得钟金哈屯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否则的话,大汗可以想一想,要是京华不跟东哨交易,东哨上哪弄到足够的货物去?”

    图们对贸易不是很了解,但对这话还是有些怀疑,问道:“怎么,大明的其他商人难道就不能顶替京华商社?”

    问得好,理论上来说大明的民间商业现在其实相当发达了,京华不做,应该多的是人想做才对嘛。

    然而布日哈图淡淡地道:“或许能,但他们敢吗?”

    图们汗一愣:“为什么不敢?这互市不是明人朝廷开设的么,又不是走私,他们怕什么?”

    “大汗对京华的实力可能有些不了解,臣这么说吧:在大明,至少在大明北部诸省,商人们或许连皇帝都不怕,因为他们背后都有各自支持的文官会为他们说话,但他们一定怕高务实,一定怕京华。

    只要京华想要对付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要么拿着钱买不到货,要么自家产了货物却运不出去,要么运了货出去却无人敢收,甚至……路上被流寇山匪打劫也是说不好的。

    而且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手段,就是当他们买货的时候,发现货物全被京华高价收走了;他们卖货的时候,发现京华在当地亏本倾销……总而言之就是,无论这买卖你想怎么做,你都是亏本赚吆喝。

    大汗您想想,哪个商人肯这样做?所以,不听京华的招呼,在大明北部诸省,做什么生意都是寸步难行。”

    图们汗好一阵咋舌,然后咽了口吐沫,问道:“可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么,京华这样干,自己也亏本啊。”

    “但他高务实亏得起啊,况且,他有这样的大的财力,他就可以把控所有的货物,到时候这些货物只有他手里才有,他要坐地涨价,别人也只能干瞪眼不是?”

    图们汗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玩,呆了好半晌才道:“你接着说。”

    “所以,钟金哈屯肯定也会被高务实‘说服’,就算现在还没有,也不过早晚而已,否则她的根基就要丢了。”布日哈图看着图们,问道:“现在大汗应该知道,整个土默特还有几分是属于‘蒙古’的了吧?”

    图们汗当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是只有辛爱黄台吉还心向蒙古,其他人不管是把汉那吉,还是钟金哈屯,乃至脱脱恰台吉,都已经倒在了明人的互市炮弹之下,跪地臣服,站不起来了。

    换句话说,如果他图们汗不支持辛爱黄台吉,等辛爱被击败,整个土默特只怕就要改姓为“明”,而不是姓“蒙”了。

    图们汗脸色阴冷,仿佛能滴下水来,森然问道:“那么后来戚继光和李成梁父子的举动呢,你为何说是调虎离山,甚至环环相扣?”

    布日哈图道:“大汗,你不觉得戚继光和李成梁父子出动的时机太巧合了吗?最开始的时候,传出的消息是戚继光、李成梁都在厉兵秣马,但我们觉得他们只是故布疑阵……请大汗注意,如果大汗没有西征的话,很有可能他们就真的只是故布疑阵。”

    “怎么说?”

    布日哈图反问道:“大汗若不动,我阿布有几成胜算?”

    “这个……”图们摇头道:“不是我说丧气话,你阿布获胜的可能性不超过五成。”

    “多谢大汗照顾我阿布颜面。”布日哈图苦笑道:“其实依臣之见,我阿布的胜算最多不超过三成。”

    他说着,面现忧色:“甚至臣还担心,阿布因为等着大汗前去增援,可能会忽视一件巨大的危机。”

    “嗯?什么危机?”图们汗皱眉问道。

    “阿布觉得,把汉那吉应该会先去归化城宣布自己是土默特彻辰汗,然后才名正言顺的出兵攻打他,所以万一把汉那吉不急着宣布自己继位彻辰汗,而是先去偷袭我阿布的话……我担心阿布毫无防备,会吃些亏。”

    图们摇头道:“本汗倒觉得不会,既然把汉那吉想做土默特彻辰汗,而归化离得也不远,他自然应该是先去归化宣布继承汗位,然后以大汗名义调集诸军,再去讨伐你阿布才对,怎会过归化而不入,先去找你阿布的晦气?”

    “若是把汉那吉自己说了算,臣倒是不担心,臣也觉得他会这样做。”布日哈图叹道:“可是有高务实在他身边,那就不一定了。”

    “臣刚才说,高务实把整个漠南蒙古当做一整盘棋,他既然调动了戚继光和李成梁父子在左翼故布疑阵,那么在右翼就一定会抢先出手,争取先击败我阿布!”

    图们汗皱眉道:“可是本汗出兵了啊。”

    “没错,所以李成梁父子和戚继光也动手了啊!”布日哈图一摊手,道:“高务实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手段,让大汗举棋不定……

    蓟辽故布疑阵,大汗若不动,他吃掉我阿布这颗棋,然后把整个土默特抓在手里,大汗从此更不敢轻动。

    若是蓟辽疑阵无效,大汗出兵西征,则蓟辽方面立刻化虚为实,击败没有大汗做后盾的内喀尔喀速把亥部,以及朵颜董狐狸和长昂所部,如此一来大汗或许会觉得后路被截,担心察哈尔本部的安全而回转去打戚继光的大宁(地理上只能先打戚继光,否则绕路近千里才能找到李成梁,况且李成梁部是骑兵,还不好找)……

    大汗劳师远征,寸功未立就撤兵,士气定然不高,而那戚继光所部又极其善守,长昂不是说了吗,那个什么车营,除了追不上他之外,几乎毫无破绽——马弓攒射不及隆庆二式打得远,而且明人还有火炮;直接冲阵又被车营拦住,根本冲不进去,还是白白被火枪射杀……”

    “那是长昂无能!”图们怒道:“这厮简直就是个废物,本汗就不信,那戚继光万余人马真能横行漠南!”

    布日哈图心里并不觉得长昂真是个废物,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这家伙还是能打的,只是他所部实力不上不下,所以他不肯打什么硬仗,以免损失太大罢了。

    毕竟在蒙古这个地方,相对于你勇不勇敢,人们更关心你有多少部众,有多少控弦之士,以及有多少牛羊马匹。如果把这些本钱打没了,再勇敢又有个屁用?

    脱脱够勇敢了吧,他能取代把汉那吉的地位吗?做什么黄粱美梦呢!

    布日哈图懒得和图们争辩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转了回去,继续道:“不管长昂是不是无能,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察哈尔本部防务洞开,这局面看起来,就好像李成梁随时可以拿下察罕浩特,戚继光能够立刻恢复大宁军镇一般。”

    布日哈图沉声道:“但是臣敢料定,这依然只是一步故弄玄虚的虚棋,这步棋的唯一作用,就是逼大汗回师!”

    图们汗两边太阳穴青筋直跳,问道:“本汗回师,难道还不能把戚继光和李成梁等人逼回去不成?”

    布日哈图自然不能说不能,所以他只是反问道:“能,自然是能,可是那又如何呢?戚继光和李成梁甚至可以根本不与大汗交战,直接退回去就是了……可是大汗,这样的话土默特可就完完全全被大明掌握了。”

    他不等图们汗发飙,立刻继续道:“大汗莫非觉得将来再去收复土默特也不迟?不,大汗,将来就真的迟了!”

    图们汗铁青着脸,冷冷地问:“怎么就迟了?”

    布日哈图呵呵一笑,然后面色猛然转冷,道:“现在大明和土默特互市不过十余年,土默特就已经完全离不开大明了,如果再给高务实几年时间经营,整个土默特上下都得仰仗他京华商社才能维持那种奢侈享乐的生活,到时候谁敢反对他?只要大汗出兵,土默特诸部不仅不会有人响应大汗,甚至一个个都会成为明人最忠实的鹰犬,来与大汗为敌!”

    他阴冷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担忧,叹道:“况且,今日大汗出兵土默特,戚继光和李成梁能出来搅和,来日大汗出兵土默特,难道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坐看大汗完成西征不成?”

    最后他抛出自己的结论,向图们汗单膝下跪,高声道:“大汗今日不救土默特,大蒙古国就将永远失去土默特了,请大汗决断!”



    其实布日哈图最后这番话,还保留了几分没有说完,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图们这次西征虎头蛇尾、半途而废,那么大蒙古国丢失的恐怕不仅仅是土默特,还要包括鄂尔多斯万户和青海土默特。

    也就是说,整个右翼蒙古要全丢。

    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土默特夹在察哈尔部和鄂尔多斯部的中间,将此二部完全隔断,且鄂尔多斯部和青海土默特原本就都是受土默特部影响、听命于俺答的。

    所以俺答的继承人,新任彻辰汗只要不乱来,这两部因为要依靠顺义王的主持互市大权来保证与大明的贸易,就只能继续听命于土默特。

    指望他们单纯的出于“蒙古一家亲”而放弃互市的巨大利益而与土默特唱反调,甚至直接跳反去追随图们汗?

    呵呵,你图们哪边脸长得漂亮些?

    切尽黄台吉一贯都是俺答的追随者,而且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对于互市的重要性一清二楚,肯定不会脑子一热就放弃已经到手的巨大利益去追随图们这个空头大汗;

    火落赤比切尽黄台吉的野心可能要稍微大一点,但他原本就是永谢布的首领,跟随俺答多年才被俺答派去青海独掌一方。为此,他甚至留下了三成左右的实力作为“谢礼”或者说交换,现在他在青海刚刚站稳脚跟,极其需要通过与大明的互市贸易来给自己“补血”,这种情况下他能放弃互市吗?铁定不能啊!

    所以,图们汗这次如果对土默特的变局不做干涉,或者因为后院起火而收兵东归,那么他和大蒙古国要失去的不会只是一个土默特,而是整个右翼蒙古。

    或许,在段时间内土默特也好,鄂尔多斯与青海土默特也罢,都会暂时保留在大蒙古国的政治框架之内。可是,大明只花了短短十余年时间,就把右翼蒙古如此牢牢地绑住,倘若再有十年、二十年,这右翼蒙古还存在吗?它将会真正成为“大明金国”。

    布日哈图已经把高务实的动机和做法分析得相当清楚了,图们汗虽然“有智而迟”,现在也已经基本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况之危险。

    自达延汗之后,蒙古统一的大好局面竟然就因为俺答之死,被那个叫高务实的家伙一番操弄给弄得近乎崩溃!

    图们汗第一次领教到了“高务实”三个字的巨大压力。

    作为全蒙古的大汗,他经历过嘉靖、隆庆和如今的万历三个大明皇帝。

    在他的眼里,嘉靖对内厉害,而对外无能,偏偏为人又好面子,嘉靖时期的大明现在想来,似乎最好欺负;

    隆庆对内仁厚或者说软弱,但对外反倒颇有一套,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因为用人得当,高拱的西怀东制策略让他很是不好受。而且也正是在隆庆时期,土默特毅然投入了大明的怀抱,从此越来越和他这个全蒙古大汗离心离德;

    万历呢?这个小皇帝此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独特的地方,一开始一切都是高拱在主持,高拱去世后又沿用高拱的盟友郭朴,萧规曹随地执行西怀东制,使得自己数次骚扰明境都在戚继光和李成梁的反击下遭到可耻的失败。

    但当时来说,似乎也就仅止于此了:戚继光只是固守,李成梁偶尔出兵扫荡但从不赶尽杀绝,双方始终保持在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上面,看起来只是明蒙二百年漫长战争的正常延续。

    直到此前郭朴致仕,小皇帝开始正式亲政,一切忽然大变。

    这次大变的契机,自然是俺答的去世,但随着小皇帝出人意料地使用高务实为全权钦使开始,大明的政策似乎出现了某种诡异的转变。

    “西怀东制”的“西怀”被进一步提升,大明对“西”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怀”,它现在似乎已经要提高到“控”了。

    一个完全掌握右翼蒙古的大明,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两百年前,朱棣手中只是有兀良哈三部,大明就压着蒙古打,五伐漠北,倘若现在让他们拥有了整个右翼,那会是个什么局面?自己在察罕浩特还能呆得下去么?

    这个高务实太厉害了!如果这次不打乱他的计划,蒙古的统一和复兴将遥遥无期!

    图们汗被布日哈图说服了,他现在已经把高务实看做是高拱一样的大敌,而且和高拱执政于朝廷稳扎稳打不同的是,高务实现在人就在漠南,就在土默特!

    图们汗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不能退兵,这次必须彻底斩断高务实伸出的魔爪!

    “本汗已经决定。”图们汗目露坚定之色:“先击败把汉那吉,擒下明廷钦使,以高务实之首级祭旗!”

    切尽黄台吉等人心中暗叹,扯力克和布日哈图兄弟则立刻高声叫好,大力称颂图们汗的英明决策。

    其实图们不知道的是,高务实对于朱棣的五伐漠北其实没有多少感觉,甚至私底下还有些腹诽。

    按照后世不少人的观点来看,五伐漠北,扬威于天下,如此盛举,你腹诽个啥?

    但高务实的思路,一贯对于虚名不看重,他看重的是实际效果。

    五伐漠北的实效是什么?大明在五伐漠北之中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由于兀良哈部在靖难之役的时候从战有功,最开始朱棣对于蒙古还是持有怀柔态度的,但是,到了永乐七年,这个思想有所转变。

    当时东蒙古的首领本雅失里汗先是将大明的使臣郭骥给斩杀了,随后又在胪朐河之战中将大明的十万大军系数歼灭,使得大明损失惨重。朱棣得知这个消息后雷霆震怒,亲自带领着五十万大军前去讨伐。

    由此,揭开了长达十四年的北伐之战,与蒙古展开了殊死较量。那么,这十四年的仗打得到底怎么样呢?

    永乐八年,朱棣开始了第一次征讨。这次的战果实际上有点尴尬,因为,朱棣二月份发兵征讨,但是在前三个月里,大明军队根本找不到本雅失里汗的大部队,朱棣带着这五十万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却犹如围场狩猎,打不到几个蒙古兵。直到五月份,明军才小有收获——杀了蒙古几个兵,缴了几匹马羊,车辆。

    直到他们抵达斡难河畔和贝尔湖东,明军才跟此次的战略目标本雅失里相遇,开始了真正的激战。此次战斗,明军倒是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蒙古兵,但是遗憾的是,却没能将本雅失里汗杀死,还让他向着西边逃跑了。

    同时由于明军的粮草经过数月兼程,已经消耗殆尽,使得很多大明将士都饿死了,这事没办法,朱棣只能将这场维持了五个月的北伐之战草草结束。

    永乐十二年,二次征战漠北地区。这个时候,蒙古的瓦剌部开始逐渐强大起来,对于大明的边境有了骚扰和威胁,于是,朱棣又领着五十万大军开始了第二次御驾亲征。

    大明军队在图拉河处,用大炮向瓦剌部队发起了进攻,使其伤亡惨重。根据相关史料记载,明军此次战役“杀敌数百”。这次朱棣采用了乘胜追击的方式,炮轰之后,开始了近距离厮杀。

    双方在激战过程中,死伤都很多,但是瓦剌部损失更为惨重,后来被当时在表面上臣服于大明的鞑靼部阿鲁台吞并。阿鲁台后期势力逐渐强大,然后便停止了进贡,再后来,这支军队更是发展成了犯明大军。

    永乐二十年,第三次北伐开始了。这次朱棣的主要攻击对象是鞑靼部的阿鲁台。阿鲁台由于实力的差距,不敢跟大明正面冲突,所以在朱棣的大部队还没到达蒙古的时候,阿鲁台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将领逃跑了。

    所以,朱棣和他的三十万大军在到达蒙古之后,连敌方的人影儿都没看到。本来朱棣还想追杀阿鲁台,但却在九月末的时候改变了主意,打道回府了。这次征讨的战果是……杀敌数十人。

    第二年,第四次征漠战开始。由于上一次没有打到阿鲁台,而且其本身也是贼心不死,再次集结兵马卷土重来,迫使朱棣开始了第四次亲征。但是这次阿鲁台依旧不肯与明军正面交锋,采用的迂回躲避的战术。

    不过,这一次征伐的运气比上次要好,在零星的交战过程中,明军也歼灭了阿鲁台大部分兵力,使其最后被削减甚多,以至于最终被死灰复燃的蒙古瓦剌部落歼灭了。

    又过了一年,到了永乐二十二年,第五次征战漠北开始了。这是朱棣第三次御驾亲征,也是最后一次出兵蒙古,但即使如此,这次依旧是空手而回。

    明军来到蒙古,当地的敌军就是拒不出战,而是开始了躲猫猫一般的游击战。

    朱棣虽然派人对各个山谷、狭道进行了反复的搜查,想要找到敌军,但是都没有看到敌军的一兵一卒。后来,有人提出建议,想要利用一个月的军粮做诱饵,来个诱敌深入,但是朱棣却担心,由于自己离敌军的腹地太近会有遭遇什么不测,所以拒绝了这个提议,班师回朝了。

    更糟糕的是,朱棣在回京途中病逝,明军只能加速还京,结束此次北征。

    所以在高务实看来,朱棣在位期间,五次亲征漠北,且五战五捷,看似丰功伟业,但是与宣传并不相符的是,事实上这五次胜利,并没有杀敌无数,也没有将大明边塞的困扰彻底清除,反倒只是让大明与蒙古的仇怨越结越深。

    结仇倒是无所谓,问题在于这五次漠北讨伐,大明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胜利,而每次都带着数十万大军的朱棣,其征战之路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却战果平平,基本上被敌军溜了个够,劳师动众,一无所获。

    而且大明如此兴师动众,连续北伐,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与蒙古军相比,显然更加吃亏。即便明初之时国力强盛,这么做又有什么益处呢?还不如七下西洋来得有用——七下西洋其实并不亏本,只不过赚钱的是皇帝的内帑罢了,甚至大明还获得了阿拉伯的特产染料,开启了青花瓷时代。

    但朱棣并不是笨蛋,既然几次北伐都做了无用功,那么他为什么还是屡试不爽呢?

    朱棣的目标其实并非什么军事目标,他北伐考虑的是政治。



    五次北伐,明军确实有兵不血刃的占领过草原上的城市,并可以称为北伐期间的最大成果。尤其是烧毁了一些蒙古人储存的粮食等战略物资,算是有效延缓了蒙古人恢复实力的机会。

    但也因为这样的操作,让原本势力增大而相对温和的东部派系衰落。哪怕暂时阻止了西部的瓦剌人东侵,也改变不了蒙古地区的西强东弱局面。

    而往后的明军,就必须逐渐面对那些在更恶劣环境下养成的对手了——后来土木之变中俘虏了英宗的瓦剌,就是西部蒙古。

    朱棣北伐的真正目的,是对内而非对外。尤其是作为篡位者,他非常需要外战胜利来彰显自己的武功。拿最好捏的蒙古部落下手,自然是又方便又好用。

    朱棣的大基地北平,也会因为这些远征而获得地位上的提升。方便了他后来提出的迁都政策实施。随着皇帝北上,各种军政管理部门也只好常驻北京,在潜移默化之中,完成了迁都前的大部分铺垫。

    五次北伐的胜利也是朱棣在向内部宣扬:蒙古威胁在自己的努力下已经被平息。而且北元势力也没有彻底死绝,朱棣要在北京建立新都,不可能不考虑下北元复苏的可能性。

    所以,北伐还同时满足了他的其他两个策略:一是为北京附近建立相对安全的缓冲区;二是以天下安定为借口,逐步把边境上的藩王们都迁往内地,解除他们对边军的控制。

    这就是朱棣的五次北伐就都显得“雷声大雨点小”,最后看上去像是百忙一场的原因。

    高务实从来没有站在篡位者的角度思考过如何统治这件事,所以他当然会腹诽。以他的习惯思路,一直都是无利不早起,哪怕暂时亏本,也一定要有长远的利益作为目标。

    而且高务实还特别喜欢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就如同这次“漠南一盘棋”,他的目标其实就比布日哈图分析的还要多。

    首要任务自然是他得把土默特进一步掌握住。为此他不仅准备了大棒,更准备了胡萝卜,现在大棒基本都已经亮相了,胡萝卜却还只丢出一部分,后续的部分还需要看情况再给——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是很清楚的,所以该给多少一定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但总之一句话,他现在手中还有牌可以打;

    其次的任务则是,他要把察哈尔部尽量削弱。一切顺利的话,自然是连察哈尔本部一起削弱,但他习惯于先考虑糟糕的局面,所以他的基本态度是万一局面有变化,也至少要把察哈尔部的外围势力,如朵颜、泰宁等部大举削弱,让察哈尔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再次一级的任务则是借土默特之手间接控制鄂尔多斯部和青海土默特部,这个问题虽然布日哈图心里想到了但没好当面说,但也不必赘言了。

    剩下还有一些小的顺带任务,譬如让戚继光检验一下车营的实战效果,以此来判断万历一式刺刀款火枪在列装之后,能不能使用空心方阵战术;

    又譬如,考察一下李成梁对自己的态度,是愿意合作,还是心生抵触、阳奉阴违,这关系到他将来对李成梁的处理——朱翊钧对李成梁虽说有些不满,但其实也知道李成梁暂时没有更好的替换人选。

    所以,高务实就要判断一下李成梁到底能不能继续用下去,如果不用的话,要换谁来替代他;如果用的话,又能用到什么程度。

    高务实对于用人,在京华内部他可能比较重视忠诚这个属性,因为京华属于“私企”,一切大事都有他自己来掌总,他能保证大局不会出现严重问题,所以下面的人更需要的是执行力,而不是什么开创精神。

    要开创精神,那也得等他老了,管不动了,或者不想费心了之后才会着重考虑,而现在么……还不需要。

    但对于大明这个国家层面,他就没有什么“亲贤臣、远小人”这种想法了,因此国家层面太过宽泛,他高务实纵然满身是铁,又打得几颗钉?所以考虑用人问题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属性是能力,其次是可控性——没有忠诚一说。

    对于这个家天下时代的国家而言,忠诚是一种很奢侈的属性,尤其是因为孔子的某些观点,如“亲亲相隐”的宗**理和家族制度思想,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把家族利益看得远高于所谓国家利益的——因为国家利益在他们看来,无非是朱家的家族利益,那凭什么我自己的家族利益要屈从于你皇帝的家族利益呢?

    这个问题相当棘手,因为它实际上是个精神文化内核上的问题,几乎可以说:只要家天下还存在,这种思想就没法断根。

    按照高务实的观点来看,在实君政治下,这个矛盾是无可调和的。如果一定要保留君主制,那么也必须进入到虚君政治体制,让天下人觉得自己也是天下的主人之一,他们才会真正觉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目前还没出现,因为那是顾炎武在清军入关的背景下说出来的。

    但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如同一家公司,老板就一个,员工拿死工资,也没有什么绩效奖励,也没有什么股权股本,更谈不上分红,那你怎么可能指望这些员工能把公司利益看得重要起来?

    他自然是想方设法利用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权力来为自己谋私利——私利多好啊,公司又不是我的,亏本也是老板亏,我急什么急?哪怕公司玩熄火了,大不了我跳槽就是了,老子一身的本事,在哪干不下去?

    放在国家层面,汉奸就是这么产生的。

    所以,绩效奖励必须有,不然大家都是混饭吃,自然干得越多亏得越狠;分红也得有,不然没有自己一份利益在里头,谁也不会把公司的利益当回事。

    国家层面的绩效奖励现在倒也是有的——升官封爵留美谥,这都可以算作绩效。

    但国家层面的分红,显然是没有的,比方说如果大明现在征服了蒙古,请问普通人除了心里牛逼一下“我大明威武”之外,他能有什么直接的好处么?朝廷能给他发一两银子赏钱吗?显然没有,所以在普通人看来,这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然,边境的普通百姓可能会理解得稍稍深刻一点,至少大明一旦征服蒙古,他们就不必担心蒙古人时不时南下抢掠了不是?

    为何山西、陕西等地现在几乎成了高党的“基本盘”?除了早前高拱作为北榜士子出身的官场领袖很早就拉拢了晋陇地区的大批官员之外,根本原因就是高拱的俺答封贡政策让山西、陕西等地免受战乱之苦,地方经济得到了恢复和发展,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在其中受益了。

    还真以为北方领袖就一定能稳住北方的基本盘?那皇帝是凤阳人,是不是就只有凤阳人支持他了?天真。

    高务实在南方的开拓为啥远不如在北方顺利,十多年下来,京华的基本盘依然在京畿、河南等地?无他,利益罢了。

    他在北方的产业,拉拢了大批勋臣,又通过京华的供铁、供煤以及掌握天津港,乃至蒙古互市及商道等优势,跟一些官僚资本拉上了关系,所以他在北方可以横行无忌,谁都得给他高某人几分薄面。

    而在南方,由于买地不如北方方便,而且建厂开矿什么的又怕没有官面上的照顾,所以推进起来就很困难。

    只有当他能够带领南方的勋亲贵戚和官员、商人们一起发财的时候,他在南方的发展才会变得顺利起来,而这只能寄希望于南洋战略的顺利展开,通过海上贸易来拉拢人了,所以现在根本急不来。

    正是因为人人都会考虑私利,而他又不是皇帝,不可能代表皇帝给李成梁分红,所以才要考察李成梁的态度,这实际上是一种试探价码的行为:我需要你李成梁听我的,就看你李成梁开什么价了。

    高务实肯定不能接受李成梁如历史上那般,几乎把整个辽东搞成了他的独立王国——当然,这个“独立王国”并非说辽东属于他个人或者他李家一家,实际上后来的所谓“辽东将门”,就是李成梁搞出来的,他们才是辽东的真正统治者。

    按照高务实的想法,你李成梁想把自己打造成大明的辽东战神无所谓,你想给自家以及自己的属下搞点利益我也能接受,但你把辽东看做是你李家以及部下们的后花园,谁都不能动你们的利益,那就不行。

    因为辽东一旦生变,你辽东自己又单独解决不了,还不是要整个大明给你们输血?凭什么朝廷在辽东事务上得事事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最后,高务实还有一个附带任务,就是捞声望——蒙古这个两百年的大患,我高某人一出手就给大明解决了一大半,之前质疑我不过凭三伯余荫混上位的人,现在总该没话说了吧?朱翊钧接下来再要重用我,你们也没话说了吧?

    同时,这还是稳定高党内部的一件大事:高拱去世,郭朴致仕,不代表我高党青黄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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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阴天好心情”的月票支持,谢谢!话说这两天少更一点,我觉得我脑子都清晰多了!



    沙城当然不是沙巴克城,此地位于张家口西北一百二十里,此城南边不远是兴和,兴和是蒙古人前往张家口互市的重要落脚点。

    而沙城本身,大抵便在昔日元中都附近,在后世属于张家口市张北县。

    元中都始建于元大德十一年七月,是著名的蒙元四三大都城之一。

    它的建造者为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元武宗孛儿只斤·海山。海山当时急于要建成中都,为加快进度,“发六卫军万八千五百人”、令“上都卫军三千人”加入施工,“罢不急之役”以保中都建设。

    至大元年七月即建成宫城,从开工到建成宫城仅用了十三个月,可以说创造了古代宫殿建筑的奇迹。后又加建宫城角楼、皇城和郭城,使其在当时成为蒙元时期继和林、上都和大都之后的又一帝国都城和皇室避暑、游猎胜地。

    不过元中都作为都城时间很短,至大四年正月,元武宗猝逝,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继位。其对武宗劳民伤财建设中都很是不满,为顺应民意,继位不久即下诏“罢城中都”。

    元中都作为都城仅仅三年,之后仅作行宫使用,后来的元英宗、泰宗、文宗、顺帝等多位元帝都曾到此巡幸、议政、作佛事。至正十八年,存世仅五十年的元中都被红巾军烧毁,成为废址。

    自此,元中都就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了,直到600多年后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其遗址才被重新发现。

    但此地并未因此完全成为文明荒漠,因为它的地理位置还是比较有区位优势的,乃是农耕文化与草原文化的交融处,北面和西面都是广袤的漠南蒙古草原。

    毕竟在元代时,这个当初被叫做旺兀察都的地方,曾经是个地广草盛、湖泊众多、天鹅大雁天上飞、狍子野鹿地上跑的美丽草原。

    但高务实来到此处时,这里既非草地茂盛的草原,也看不见雄伟阔达的元中都,留给他观赏凭吊的,只是漫漫黄沙中露出的一些断壁残垣。

    幸好,元中都虽然被红巾军一把火给烧了,但木质的建筑好烧,砖石与黄土垒成的城墙却不好烧,因此这里现在还依稀有些城市的痕迹。

    黄沙,古城,斑驳破落。这便是高务实此刻眼中的沙城——难怪它现在被叫做沙城,还真是沙中古城。

    “先生,学生一直想不明白,当初海山即位时,大元已经有大都和上都,漠北还有和林,为什么还要建中都?”

    问这句话的人,是个十岁孩童,穿着一身典型的明人服饰,操着一口山西腔调的汉话,但他年纪虽小,却不骑小马,而是骑在一匹高骏的宝马之上,丝毫也没有惊慌之意,仿佛骑马对他而言就和走路一样简单。

    这孩子,便是把汉那吉的长子额尔德木图,而他口中所称的“先生”,那自然便只能是大明的六首状元高务实了。

    对于元史,后世人了解得很少,高务实也一样。实际上,元、明、清三朝的国史都有很多的问题,譬如元修宋史资料太少,清修明史篡改过甚,而明修元史的问题则在于,当时编修时间过于仓促,以至于多采用墓志、神道碑、家传、行述等现成史料堆砌,而且出于众手,连裁剪雕琢的时间都没有给史官准备,使它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堆砌混乱之处。

    如随得随抄,前后重复,失于剪裁;又不彼此互对,考定异同,时见抵牾。

    如本纪或一事而再书,列传或一人而两传。同一专名,译名不一。史文译改,有时全反原意。沿袭案牍之文,以致《河渠志》、《祭祀志》出现了耿参政、田司徒、郝参政等官称而不记其名。又据案牍编宰相年表,仅删去其官衔而不予考订,以致有姓无名。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不过,此时毕竟是明朝,而高务实这个翰林官在此前纂修《大明会典》时,不可避免地要查元史,所以他的元史水平倒是比穿越前提高了不少。

    幸好提高了,要不然这位被把汉那吉在儿子面前吹嘘成“天下第一才学”的高六首,今日岂不是要在新学生面前丢面子?

    高务实一边信马由缰地走着,如同逛旅游景点一般看着这故元的废都,一边温和地道:“你问的这个,要从海山争得帝位说起。”

    同样的问题,额尔德木图以前也问过他父亲把汉那吉,但把汉那吉是个奇葩,他对元史的了解还不如对大明的了解多,自然回答不了儿子的问题,因此眼下高务实这样一开口,额尔德木图就大喜过望,规规矩矩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高务实暗暗点头,这小子别的不说,他老爹尊重文化的优点倒是继承下来了。

    “大德十一年二月,故元的第二任皇帝成宗铁穆耳病死。其皇太子德寿早夭,亦无其他子嗣,因而皇位出现空缺。按照蒙古旧制,暂由正宫皇后卜鲁罕摄政,由她召集宗亲大臣举行库里台大会,另选新君。”高务实差不多算是现学现用,拿着前年学到的一点元史,就开始在学生面前讲述起来。

    “卜鲁罕和左丞相阿忽台拟拥立成宗的堂弟安西王阿难答为君,乃召其入京辅政;而右丞相哈剌哈孙则试图拥立海山兄弟。于是哈剌哈孙和从怀州先赶回北京的爱育黎拔力八达发动政变,拘捕了皇后卜鲁罕、左丞相阿忽台和阿难答——这两人后来都被处死。

    此时,怀宁王海山还在青海,哈剌哈孙和诸王阔阔出、牙忽都等和答己想拥立海山的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为帝,但迫于长兄海山强大的军事压力,爱育黎拔力八达没有继位,而只是以监国之名义执掌朝政,后拥立其长兄海山为帝。

    大德十一年五月,海山在上都登基,为了报答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的拥立之功,封其为皇太子兼领中书令,相约兄终弟及,叔侄相传……

    不过关于这一点,你是蒙古人,应该听说过后续的事,至大四年,元武宗海山猝死,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仁宗,在位九年,但他死后并未按照约定传位给武宗之子和世瓎,而是传给了其子硕德八剌,打破了叔侄相传的誓约。这个做法也导致后来故元长达二十年残酷而血腥的争位斗争……”

    额尔德木图点头道:“是的,这些事学生知道。”

    高务实轻轻颔首,继续道:“海山登基后,为了摆脱上都和大都旧贵族的掣肘,尽快树立自己的权威,方便联系漠北从征时的蒙古诸王贵族,因此登基仅十天,便下诏‘建行宫于旺兀察都之地,立宫阙为中都’。

    但是,海山本人过于沉溺于酒色,至大四年正月初八,在位不足四年的海山,出人意料地猝死在大都玉德殿,年仅三十一岁。元武宗死后,他的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继承了皇位,是为元仁宗。仁宗继位后,很快宣布罢建中都,但仍作行宫使用,后任多位皇帝也曾到此巡幸、议政。至正十八年,红巾军烧毁中都宫阙,使其成为废址,嗯,便是如今我等眼前的沙城。”

    额尔德木图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海山修中都,和隋炀帝去江都的情况类似?”

    高务实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你还知道隋炀帝?”

    额尔德木图微微挺胸:“当然知道。”

    高务实笑着问:“何以为炀?”

    “呃……”额尔德木图一时语塞,挠头道:“这个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美谥。”

    “《谥法》曰:好内远礼曰炀,去礼远众曰炀,逆天虐民曰炀,好大殆政曰炀,薄情寡义曰炀,离德荒国曰炀。”高务实说罢,瞥了额尔德木图一眼:“你觉得李唐给的这个恶谥,适合杨广吗?”

    “好像还挺适合的吧?”额尔德木图依然有些挠头。

    高务实并不直言适合或者不适合,而是道:“杨广的‘炀’这个谥号是唐高祖李渊给的,其实,杨广还有其他三个意义完全不同不同的谥号。

    第一个是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继位后,给杨广上谥号曰‘明’,庙号世祖,这应该算是最正规的一个谥号,那么也就是说,杨广应该是隋世祖明皇帝。

    巧合的是,王世充篡位建郑,杀害杨侗后,给杨广的谥号和李渊给杨侑的谥号一样,都是‘恭’,也就是隋恭帝。

    另外,夏王窦建德听说王世充篡位后,与他断绝关系,转头给杨广上谥号曰‘闵’,也就是隋闵帝。木图,你可知道这四个谥号的之间有何区别?不同的人,为何给了他不同的谥号?”

    额尔德木图摇头道:“区别肯定是有好有坏,但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高务实笑道:“无他,彼之甘露,我之鸠毒,反之亦然。炀,着重点是昏与暴;明,着重点是功与业;恭,着重点是让与谦;闵,着重点是思与哀。”

    额尔德木图似懂非懂,还是有些茫然,问道:“那为什么着重点不同呢?”

    高务实答道:“李渊起兵反隋,乃是以臣子造反,他必须强调杨广之所为天怒人怨,天命已不在隋,因此着重说杨广的昏与暴;越王杨侗是隋室正统,自然要强调杨广的功与业;王世充属于篡位,为了获得一些正统性,不得不强调杨广的让与谦;窦建德自诩忠义之人,而杨广毕竟是其故君,因此强调自己对杨广的思与哀。”

    他说到此处,笑了起来:“你看,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看来,便有这么多完全不同的形象,所以说,盖棺定论何其难也。”

    额尔德木图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道:“先生,你说,额赤格将来……”

    “你父亲么?”高务实笑了笑:“打赢这场仗,我保他必有美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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