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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如此,儿愿出征,定然牢记教诲,不负所托!”听刘皇帝一番话,刘旸也放下心来,身体配合表情皆做释然状,郑重拱手。

    不过,表现虽然沉稳,但难免露出少许紧张激动的情绪,毕竟大汉尚武之风还是很浓厚的,刘旸也是年轻人,虽然承受着远超旁人的压力与束缚,使他不敢有任何轻浮,但心里又何尝没有纵马执鞭、扬名沙场的期待?

    见其状,刘皇帝微微一笑,问道:“出征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刘旸闻问,稍微愣了下,迎着刘皇帝注视的目光,思索了下,答道:“就如当年北伐,儿受命监国时,以学看听为主,舍此之外,军机决断,定不横加干涉!”

    刘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素来稳重,这么多年辅政事君,你在为政上我是很放心的,不过这治政与治军,虽有相通之处,但总是有所区别的,这还需你自己善加体会。

    抱着一个谨慎学习心态,这只是个基础,但让你挂帅,也不只是让你去当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该担当的必有所担当,打仗也不只是军事决策与指挥,在此之外,能做的还有许多。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就在后方,看你表现,予你支持......”

    “儿谨记教诲!”多年以来,刘皇帝总是这般言传身教,如今又是相似的情况,刘旸心中感动。

    “东路军主帅未定,不知您属意何人?”刘旸主动问道。

    “你认为呢?”刘皇帝反问道:“挂帅乃为治将,调兵的事不用你考虑,这遣将可需你费些心思了,说说你的看法?”

    对此,刘旸当然不可能没有想过,甚至于他还代入刘皇帝的角色琢磨过。因此,当问到这里,刘旸也不矜持,拱手应道:“儿以为,荣国公赵匡胤可为东路军主帅!”

    赵匡胤不管能力、资历,都是足以承担此责的。从刘旸个人出发,他对赵匡胤感观素来很好,辅政之时也多有请教。而从刘皇帝此前的行为态度,也能看出对赵匡胤的任用之意。

    “赵匡胤为行营左元帅,高怀德为行营右元帅!”刘皇帝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地道出想法:“他们二人,我都谈过话了!”

    不用正副,而采取左右职位,自然求个制衡的局面,而高怀德就是去牵制赵匡胤的。

    而刘旸面色一喜,道:“二公皆是大汉名将,将帅之英,又都有对辽作战的经验,有二公从征主持军务,儿无忧了!”

    刘皇帝笑了笑,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吧,东宫的僚属,不必带太多,拣几名通边务的干吏即可,慕容德丰这样的青俊,可以带去历练历练,怀遇这孩子跟在你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也带去见识见识,看看他父亲生前奋战的地方。另外,奉宸军我交给你!”

    “是!”刘旸拜谢。

    翌日,刘皇帝正式降诏,以太子刘旸为平北大元帅,总督各路兵马,率军北伐。而其中疑而未定的东路军将帅,也随即颁告,赵匡胤与高怀德。

    诏令正式下达,也意味着,大汉北伐备战,彻底进入快速道,诸类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向北方输送,而华北诸道,地方官府,也开始征调民夫徭役牲口,以供北伐,数以十万计的壮丁,不得不放下锄头,离开土地,把汗水挥洒在北伐事业上。

    黄河以来,中原诸州,在东京的调度安排下,也做好了物资的集中转运,只要有需要,便随时动员。至于长江以南的地区,动静同样不少,大量的物资,尤其是粮食,在官府的统筹下,也持续向北方转运。

    可以说,这是大汉第一次调动全国的实力,用于战争,而第一次真正爆发出来,就有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战争的阴云,弥漫在汉辽边境,对于初步完成政权交接的辽国而言,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危机降临了,就如耶律璟之死一般突然,但带来的压力,却是铺天盖地的......

    随着北伐诏令下达,大汉中枢也开始全力运转,筹措各项事务,忙碌起来。洛阳城中,当然是议论纷纷,不过对他们而言,战争的影响还仅限于口头上,皇城中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倒是刘皇帝,在这个情况下,反倒变得轻松从容了,除了每日到诸衙视察询问一番,没有表现出一丝紧迫。

    “官家,魏王殿下求见!”喦脱起来禀报。

    “嗯?他来做什么......”刘皇帝嘀咕了一句:“宣!”

    “参见陛下!”很快,魏王刘旻挺身入殿,干练地行礼。

    越长大,越沉默,刘旻脸上仍然带着青葱稚气,但是表情却显得死板,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这一点,很像早年的刘皇帝。

    打量了这个儿子几眼,只见他穿着一身武服,表情郑重,但目光明亮,透着坚定。刘皇帝坐正了身体,问:“何事?”

    “我要参见北伐!”刘旻毫不废话,表明来意。

    闻之,刘皇帝有些意外,随即失笑:“小小年纪,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已经十六岁了!”刘旻盯着刘皇帝,认真地说道:“四哥参与南征时,尚十三岁!”

    “你能同你四哥比吗?”刘皇帝轻笑道。

    闻言,刘旻脸上不见急色,但明显能让人感受到不服气。沉默了下,刘旻声音大了些:“我虽没有军中的履历,但同样读兵书,习武艺,论骑射,四哥未必能胜过我!如今,您派太子北伐,四哥也在西北效力,马怀遇比我还小,你都让他从征,我为何不行?”

    听其言,感其志,刘皇帝认真起来,表情也严肃起来,盯着刘旻,刘旻也胆大,眼睛不带眨地迎视。

    “行军打仗可不是射猎,更不是游戏!”刘皇帝说道。

    “我知道!”刘旻点头。

    父子俩又对视几许,刘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忽视过继出去的这个儿子了。沉吟,思量,刘旻也不急,就是昂首挺身,等待刘皇帝的决定。

    “也好,陪你二哥去见识一下!”良久,刘皇帝这么说。

    “二哥那边人够多了!”刘旻回道。

    “你想去何处?”刘皇帝兴致忽然变得浓厚了。

    “四哥在河西,我愿去榆林或者山阳!”刘旻早有主意。

    “去榆林吧!”刘皇帝缓缓地点了点头,而后似恐吓一般:“杨业那边,可是要出塞,脱离后方,远赴绝域,步步艰险......”

    “我不怕!”刘旻一点不露怯。

    “去吧!”

    “谢陛下!”刘旻躬身拜谢。

    刘旻的主动请缨,给刘皇帝提了个醒,以往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年长的四个儿子身上,如今其他皇子也陆续长大,并有自己的想法与主意了......

    开宝八年,春,三月朔,大汉西京皇城。

    乾元殿前,百官齐聚,公卿俱在,华丽的仪仗整齐排列,白石御阶之下,上万自北伐各军抽调的将士汇聚于此,军容齐整,旗帜鲜明。

    伴随着雄浑的鼓角声,刘皇帝一身礼服,高立于御阶之上,作为名义上的主帅,刘旸一身戎甲,在公卿、百官、将士们的注视下,稳步登阶,跪拜于帝前。

    仪式感铺满而来,礼官朗声宣读完北伐檄文,刘皇帝拿过天子剑,交给刘旸,刘旸则满面肃穆,用力地接过。在其侧,赵匡胤、高怀德二人,也敬领帅印。

    看着三人,刘皇帝没有废话,只是郑重道:“好好打!朕等着你们的捷报!”

    “是!”

    随着刘旸拔出御剑,直指苍穹,锐利的剑身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而在场的将士,顿时齐呼万岁、万胜。



    根据枢密院的兵力配置,此番北伐,两京禁军要派出近七万将士,尤其是殿前司与侍卫司下辖的众马步军。

    东京周边的禁军半数都被抽调,西京这边更是出大头,铁骑、龙捷、龙栖、小底、护圣、奉国诸军都在调派序列之内,河洛诸关的禁兵也是成建制地向北调动。

    不过,直接从西京洛阳城出发的将士,只有两万步骑出头。数十万大军北伐,可不是集结好了再一起出发,而是分批调动,向各自的目的地赴命,而幽州则最大的一个集结点。

    西京这边,除了乾元殿前的出征仪式外,还搞了一个出城仪式,奉命北伐的将士,都要从皇城正门出发,跨过河桥,沿着洛阳天街,走南门出,再行北上。

    出征的人数不算多,但引起的轰动却不小,大汉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充满仪式感的出征巡游。

    天街两侧,围观的洛阳士民也是以十万计,观者如堵,人声如潮,不过都很有自觉地,待在警戒线外。

    士民之中,有为子弟送行的,有为将士鼓励的,也有纯粹看热闹的,没有刻意组织,但声势浩大。

    看着那旌旗猎猎,铠甲鲜明,长枪反射出的光芒锐利夺目,整齐的军容显示出一种强悍的气质。虽然大汉的禁军已然承平多年,但是建国以来长久的胜利下所培养出来的自信却始终存在,再加上对军队的建设工作从未放松,当大汉儿郎们披上战甲,跨上战刀,仍旧是那支睥睨天下的强军。

    在万众的欢呼助威风中,出征的将士,也都不由地挺起了胸膛,迈动的步伐也更加铿锵有力。而洛阳百姓的反馈也更加热烈,他们似乎找回了属于古都居民沉寂已久的自信与热情,大汉儿郎开拓进取的精神与豪情也在这种气氛中迸发出来。

    围观的人众中,也是形形色色,天南海北,官吏士农工商。当然,还包括那些寓居西京的各族商旅侨民,他们有不少人在大汉生活许久,感到吃惊的事物也见识不少了,然而此次出征的场面,威武强健的将士,热情雀跃的百姓,这些目睹的情状仍旧让他们感到震撼,心慕大汉繁华的同时,更添敬畏与向往。

    在大汉走向繁盛的过程中,刘皇帝通过宣威司长年累月的宣传,一直默默地打造着官民百姓对朝廷、对国家的认同感,二十多年下来,已初见成效。

    汉民之外,诸少数民族也一样,天街两侧欢呼呐喊的群众之中,就不乏吐蕃、苗、瑶、彝、党项、回鹘、女真人,甚至是高丽、扶桑,乃至那些裹着头巾的msl......

    就如此前赵匡胤所说,此番北伐的将士中,以青俊为主,这么多年过去,大汉将士也更新换代了,后起之秀迭起,少壮派也彻底接替老兵老将们,而军功贵族子弟中的优秀人才也充斥其中。开宝封爵的贵族中,基本都有子弟在北伐军中效力。

    洛阳北面的黄河渡口,最主要的自然是孟津与小平津了,都是历史悠久的古渡,也是交通要衢,在西京官府的开发下,这些年也日显活力,尤其是朝廷西迁之后。

    而此番大军北上,除却已然分批调往山阳的一万禁骑之外,剩下的将士,都是打算通过船运,走黄河经运河北上。虽然对很多旱鸭子来说,坐船比较辛苦,但比起陆地行军,仍旧要方便快捷得多。

    随着官府的开放,以及造船技术的进步,大汉的船运自然迎来了蓬勃的发展,尤其在统一之后南北互通的大背景下。

    海运以及海上贸易,已然渐露峥嵘,南方已然开辟了好几条成熟的航线,广州、泉州、福州等地更是源头,大汉民间的船队,最远已至印度洋,同阿三诸国交流上了,而大汉的影响力也在逐渐密集繁荣的经济交流活动中得到显著提升。

    但是,发展最为迅速的,还得属于内河航运,以数千里运河为主干,辅以南北水系,民间舟船往来尤其频繁,全国直接指着河运吃饭的船夫、河工、纤夫、漕民就达百万之众。南北水运交通就不提了,东西之间,通过对石门的改造扩充,来自江南的货物已能更加顺利通畅地输入关内。

    而当这些水运交通条件利用到战争上时,其爆发出的能量也是巨大的。为了运送这批将士以及军需,负责此次大军供的水陆转运使张美轻松地筹集了三百多条大小船只,其中大半都是民船,包括上百艘为人使将士舒服点的客船......

    战争除了带给国家与百姓以负担之外,对大汉的工商业,尤其是船运以及军需相关的手工业,是起到了明显刺激作用的。这一点,在北伐诏令下达之后,就已然体现出来了。

    翌日,刘皇帝并没有待在宫中,早早地起行,北出邙山,他要亲眼看着他们登船踏上北伐的征途。

    刘皇帝没有驾临渡头,而是登邙山之巅,遥望渡口。西迁洛阳之后,刘皇帝已然数次登过邙山,立于峰峦,河洛形胜尽收眼底,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此番,情绪复杂,心潮澎湃。

    日已渐高,悬于东方,金黄光芒映照在邙山群峰,日光也愈显明朗,是个美好的天气。孟津的渡口上,一派热闹,吆喝声不断,各项准备工作早已做好,歇了一夜的将士们,听从着安排,有序登船,虽然忙碌,但并不混乱,军队永远是纪律最严密,效率最高的组织。

    春日的晚风吹拂下,刘皇帝感到十分舒适,哪怕已然站久了,也不觉累。

    “陛下,半数的船只已然起航,剩下的,最迟午时,也能起运!”被刘皇帝看中,调任内阁学士的张雍收到消息,前来禀报。

    闻之,刘皇帝问:“张美在何处?”

    张雍道:“张使君在渡口,亲自安排转运!”

    点了点头,张美在这方面,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供馈大军,更是经验丰富,这也是刘皇帝让他负责此事的原因。

    遥望北方,虽然视野有尽头,但他仿佛能够看见,大河之上,百舸争流,满载着将士、军械、粮草的船只,在船夫们的操作下,破浪东行......

    刘皇帝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了,终于是北进了,澎湃的心情趋于平复,但心里却不禁空落起来,冷静下来之后,疑虑又开始冒头了。

    北伐是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但此次胜败如何?能否顺利展开?能否实现战略目标?辽国会如何应对?会不会如隋炀帝那边,闹得个灰头土脸的结果?

    几十万大军,统筹调度能否出问题?刘旸这个太子能否扮演好他该扮演的角色?赵匡胤、高怀德二人,是否会辜负他的信任?

    想得多了,刘皇帝甚至不禁疑虑,刘旸倘若借此次北伐,树立威信,几十万大军在手,会不会,敢不敢......

    随驾的除了几名大臣以及刘煦、刘晞几兄弟,便是刘葭这个最受宠爱的大公主了。此时,见刘皇帝有些心神恍惚,不由问了声:“爹,您站累了没有?”

    闻声回过头,看着个子长到自己下巴,青春洋溢,却越发有大姐气度的长女,刘皇帝眼神一闪动,调笑道:“李继隆、郭仪、赵德昭他们都在北伐军中,此去是为了沙场建功的,你还没告诉爹,看上谁了,等他们凯旋,就......”

    刘皇帝话一出,刘葭就红了脸,此前,公卿子弟们都陆续进宫了,既是给皇后看,也给公主挑的。

    刘葭呢,虽然嘴里说着没有,但目光投向北边,清亮的眸子中,还是带有明显的期待,少女不知觉间,已然怀春了。

    “回来再说!”刘葭呢喃道。

    听其言,观其态,那美丽娇羞的面庞,让刘皇帝都不禁有些吃味......



    在大汉北伐全面铺开,整条北疆战云密布之时,作为兵锋直指的辽国,仍旧处于新旧交替的过渡期中。甚至于,一些汉辽边境的城邑、部族才得到新君继位的消息,还没有反应过来,思想还停留在十九年的应历时代,就不得不面对汉军大军压境的情况。

    不过,辽国对于辖下的统治终究还算稳固,当大汉彻底露出锋芒时,边境上的将吏,大多有所警惕,做好防御准备的同时,大量的紧急军情也快速地发往上京。

    而常年游牧生存于阴山南北的胡民部族,也是敏感的,在汉军集结,边关告急之前,就开始大量北迁。汉骑兵未至,而漠南北遁急。

    临潢府,辽上京还是那个上京,只是换了主人,毕竟是国都,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抚后,上京的贵族官民也都陆续接受了天赞皇帝耶律贤的统治。

    时入暮春,哪怕是偏僻的塞北,也焕发着勃勃生机,胡汉百姓也都进入了繁忙的生产生活状态。

    至于耶律贤,也当了一个多月皇帝了,还处在适应阶段,不过他适应得很好,并且开始进入大辽皇帝这个角色,开始着手统治这个庞大的草原帝国。

    在耶律贤继位的这一个多月中,辽国上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尤其是朝政方面,在耶律贤的安抚政策下,保持着稳定,没有多少波澜。耶律璟被弑后,帝位虚悬期间的混沌已然清晰,迷雾已然彻底消散。

    当然,这段时间上京也不是一点变化,至少辽宫在耶律贤入主后便更名为永兴宫,这也是此前他居住的宫殿的名字,同时,将上京皇城大殿赐名崇政殿。

    论汉化程度,以及对汉族大臣的亲近,耶律贤比起辽国先帝们显然要更深入些。说起来,连汉化这东西,似乎都是带有遗传的。

    耶律贤祖父东丹王耶律倍,失位后就曾出走后唐,寻求政治避难,并死于中原;其父亲耶律阮就更别提了,素喜汉家典籍,慕汉家文化,夺得帝位后册立的皇后都是汉女,遭逢兵变都有重用汉臣而引起的契丹贵族反噬;至于耶律贤本人,更是从小饱受汉文化熏陶,韩匡嗣等汉族大臣为何那般轻易就选择支持耶律贤,很大程度也是因为文化上的亲近。

    而登上帝位后的耶律贤,在考虑如何治理好辽国这个问题时,实则也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想要辽国更加强大,并籍此对抗南面的大汉帝国,还得重要汉臣,并继续深入汉制改革。

    事实上,半个多世纪胡汉分治下来,虽然其中有所反复波折,但契丹与汉文化之间的融合程度已经很高了。否则韩、耿等汉族世家在辽国内部也不会有那种崇高的政治地位,掌握着大量的实权。

    当然,他们也属于契丹化的汉人,但不论如何,辽国内部对汉族臣民的态度是接纳的,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也都习惯了。

    因此,耶律贤是有对辽国深入汉化改革的基础的,如果真给他充足的时间,更新改化,整合国家,那么可以想见,未来的辽国会更加难对付。

    或许就是多了这一点“远见”,再加上心中那点野心,刘皇帝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发动北伐,就是不打算给耶律贤这个时间。

    在封赏了一批宗室、贵族、大臣,实现安抚收买人心的目的后,耶律贤就开始动作了。目标并没有放在继续汉化集权上,这个急不来,而是重在稳固地位,树立权威。

    耶律璟遇弑时,负责护卫的将领主要有两个,殿前都点检耶律夷腊、右皮室详稳萧乌里只,继位前没有动作,继位后就成了耶律贤开刀立威的对象。

    耶律夷腊由于在夺位期间表现安分,保住了一条性命,被罢官流放。萧乌里只就没那么好运了,以宿卫不力的罪名被处死,年轻的辽帝露出了他内敛温和面孔下的强势与果决,事实上,早在建议将贴身内侍以及守卫御帐的护卫全部处死这件事情上,就有所体现了。

    当然,杀人立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有了皇帝的尊位,名正言顺地控制住兵权。萧思温以推戴之功,除了升官晋爵之外,就兼领右皮室军。至于宿卫兵权,耶律贤则选择了自己的亲叔叔耶律道隐,这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耶律贤还在世的三个叔叔,都得到了一定封赏,或在朝廷,或在部族,授予实权职位,任人唯亲也是有其道理的。而耶律阮这一家子,都是汉化程度极深的契丹皇族,如果不看姓名,仅观思想、气质,说他们是汉人家族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有皇位争夺嫌疑的另外三个族叔,耶律罨撒葛继续幽禁着,耶律敌烈则很快被派遣到西域。当表露出要清算太宗子嗣的趋势,并且很多人都将目光投降越往耶律必摄时,又戛然而止,仍旧让他统摄国政,只是给他加了两个副手,耶律贤适与高勋,一胡一汉。

    甚至,耶律必摄主动请辞北院大王时,都被耶律贤拒绝了,反而坦诚安抚,说皇叔有理政之才,没有一点猜忌的意思。

    相较之下,耶律贤把韩德让为首的一些汉臣调至身边,充任亲随顾问,倒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大殿之内,耶律贤坐在宝座上,看起来,从松弛的姿势与和谐的气氛来看,他已然坐稳了,冰冷却崇高的座位也开始有温度了。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精力不是那么旺盛,但此时的耶律贤却表现得神采奕奕的。下首坐着的,是一名风度翩翩、博冠玉带的臣僚,韩德让。

    韩德让侃侃而谈,耶律贤则不是发问,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君臣二人交谈的,正是时下辽国内部的一些亟待匡正的问题。

    虽然不免要提到一些耶律璟在位时的一些过失,但二者都不是那么地在意。当然,在耶律璟在位的后期,虽然整体处于一种稳定的局面,但在辽廷内部,还是有些政治问题的。

    毕竟是睡王,长期不理俗务,纵然没有大混乱,但朝政的运转要说有多健康良好,那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吏治方面,问题尤多,皇帝善待乃至放纵他们,就难免出现违法、徇私、怠政的情况。

    这段时间,耶律贤没有针对朝局大动作,一切维持原状,但沉默间却在仔细了解辽国朝廷的情况与问题,并与韩德让等人商讨,做着整饬的政策准备。

    新君继位,总要有些新气象!

    一个多月下来,耶律贤也已有了初步的改革计划与打算!



    “就从朝廷纲纪开始整饬起,规矩还需重新肃立,过去这些年朕虽在潜邸,对朝廷的风气也有所了解,却未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办事迟误,为政散漫,此风必须严厉整改!先帝为政以宽,对大臣们放得太宽了,十数年未加更新,朝廷上下岂能不生懒惰!”耶律贤看着韩德让,严肃道,语气中透着股强势。

    见耶律贤一副下坚决的模样,韩德让从容一笑,应道:“陛下,臣这些年修文习政,也在关注南朝之治。臣发现,汉帝御极二十三载,每隔三五年,就会对朝廷与地方进行一次整治,或清正政风,或治理贪腐,或完善制度。

    在推行制度与治政理民的过程中,如若出现什么问题,也能及时

    而南朝这二十多年间,也是在这持续的调整变动中,不断发展,至今仍旧保持着一个清明的政治环境,国力不断上升,威压四海,使大辽也不敢贸然与之争锋。

    汉帝的权势与威望,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提升......”

    提及此,耶律贤显然兴致很高,谈道:“朕也知道,也有所观察,闻南朝之治,心中既是敬佩,又是忌惮啊!汉帝其人,实在是个难缠的对手,自他扬名开始,大辽就屡屡受挫!若无此人,或许今时之天下,早已是大辽入主中原,甚至统一天下!”

    语气中满是感慨,回顾历史,总是带有无限遗憾,也免不了做一些假如当初的畅想。而站在辽国的立场,一改南北形势,奠定当下华夏格局的关键人物,唯有刘皇帝。

    当然,历史早已经历转折,走上如今这样一条崭新的道路,对辽而言暗淡,对汉而言辉煌。辽国君臣不明白的是,即便没有刘皇帝,辽国入主中原也只是妄想,哪怕是其极盛时期,面对“弱宋”,都难以成功。

    “泱泱中国,源远流长,人杰地灵啊,每逢危难,总有英雄出世,豪杰并起,力挽狂澜!”耶律贤又是感慨:“一直未得知,汉帝名字如何?韩卿博学,又深悉南朝情况,你可知晓!”

    迎着耶律贤好奇的目光,韩德让微笑着说来:“汉帝原名承祐,字元吉,登基之后,更御名灏!”

    “韩卿见闻果然广博!”说着,耶律贤目光中流露出少许向往,道:“大辽如欲进入中原,定鼎天下,还当深彻改革,积极融入!”

    耶律贤看了韩德让一眼,这是又一次表露自己的政治理念了。当然,这是经过深入研究,仔细考量后得出的结论。

    在耶律德光建辽以前,契丹也崛起的三十年间,在中原乱到那个程度的情况下,都难以有所突破,李存勖在灭梁之前更是以一隅之地正面回击,强势地打消耶律阿保机南下的野心。

    逼得耶律阿保机不得不调转向兵锋,向渤海国动手,即便吞并渤海国对辽国而言是一个战略性的进步与提升,然而如果不是在南边吃了亏,又岂会有这样的决策。所谓的海东盛国,还能同广袤富饶的中原相比。

    即便耶律德光灭晋,那也是几经征伐,穷耗国力,还是在后晋自身出问题,还有个石敬瑭割让幽云的前提。

    因此,在耶律贤初继位,便表现出改革进取、雪耻复仇、南下中原的志向,韩德让只能表示欣赏与感慨,也会尽力辅助,出谋划策。

    然而,若说韩德让心里的想法,绝对是不看好的。想要占领进占中国,逐鹿中原,远远不是自己做好,自身足够强大就行了的,最重要的,还得南边给机会。

    但是显而易见的,以当下南朝大汉帝国的情况,辽国想要图之,基本是妄想,甚至于在大汉这些年一贯的强势姿态下,能够做到守国,保主大辽基业,就算是很难得了。

    这一点,韩德让没有表明,以免扫了耶律贤的兴,这个青年天子,有改变的决心,进取的雄心,对于辽国的发展是有利的。

    就如其言,大辽这些年是日渐沉沦了!

    看着耶律贤,韩德让想了想,拱手进言:“陛下有刷新朝政之志,臣感佩不已。不过,臣以为,时下陛下初御极,上京初定,而国内未宁,不宜操切。最要紧者,南朝大汉,不得不严加警惕,提高戒备。如外事不宁,内事难安!”

    韩德让言落,耶律贤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凝声问:“韩卿以为,南朝会有所动作?”

    韩德让轻轻摇摇头,沉声说道:“臣不敢定论,然不得不防!臣观南朝开宝年以来的举措,西进南征,扩张不已,故唐旧地,余者皆为大辽臣属,以汉帝志气与野望,岂能坐视。

    眼下,南朝四境,也唯有大辽与汉有矛盾冲突,唯有大辽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以汉帝刚愎强势的性格,又岂能容之?

    此前大辽虽政事糜顿,然国家尚属安宁,汉不敢动。今先帝遇弑,陛下御极,新旧交替,此为动兵良机,以汉帝过去对时机的把握,他未必不会动北伐之念!

    并且,以汉帝在南朝威势,他若决心,那南朝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听韩德让这么说,耶律贤的背下意识地挺了起来,面色逐渐凝重,喃喃道:“此事不得不慎重,去岁先帝与汉帝会猎后,便直言南朝有谋我之心。先帝崩,并未通报丧讯,却主动遣那王昭远前来拜祭,前者皇叔也报,上京南朝细作活动猖獗,频繁刺探......”

    “听闻汉帝仍在西巡途中,纵其有意,短时间内又岂能发动?据说其素来谋定而后动,每逢战事,往往做足准备!只要给朕与大辽一定时间......”

    耶律贤话还没说完,便见一人急匆匆地现身,几乎是不顾内侍的阻止强行闯进殿来。来人正是新任的南枢密使高勋,见其状,耶律贤眉头不由蹙了下。

    高勋此人,家世出身很好,其父在中原时地位崇高,而他本人,也是文武双全,入辽二十余年,也颇受重用,并在辽国建立了不少的功劳。

    不过才高往往气傲,高勋就是这般,为人处事,强横而无礼。此番,因扶立之功,升官晋爵,仍不满足,在面对自己之时,态度上都有些无礼。

    高勋没有顾忌耶律贤的表情,而是直接禀道:“陛下,南朝北伐了!”

    “什么!”耶律贤与韩德让同时色变。

    “此前,边州来报,南朝北边有异动,臣便已下令多加侦探,适才,收到急报,汉帝正式下诏北伐!”高勋禀道。

    深吸了一口气,耶律贤尽量稳定心绪:“多少人马?进展如何?”

    “步骑五十万,分四路进兵,南朝显然早有准备,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汉军兵马调动或许早在半月之前......”

    一时间,高勋说些什么,耶律贤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地闪动着“步骑五十万”这个信息。哪怕城府不浅,但此时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面色明显发白,而掩在袖下的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一旁,韩德让此时也没了他沉稳有度的表现,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还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令人窒息。

    “陛下!”发现耶律贤异状,韩德让小声了唤了句。

    回过神,耶律贤哆嗦了一下,看向韩德让与高勋,露出一道苍白的笑容,道:“汉帝果有图我之心,传诏,大殿议事......”



    汉开宝八年,夏,四月。

    距离刘皇帝正式下诏北伐,已然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在这一个月内,整个北方风起云涌,原本密布的战云,已然开始下雨了,腥风血雨。

    大汉近乎不宣而战的行为,彻底将华夏南北拉回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战争年代,沉寂了十多年的汉辽边境,也开始陷入躁动。

    一纸和议,对汉辽双方而言,实在过于脆弱,任何一方都有轻易撕毁的能力。和平安定的表象下,积攒的十多年的矛盾、仇怨,也借机一次爆发出来。

    面对大汉又一次声势浩大的北伐,辽国那边,也做着积极主动的应对,没有退缩,当然,他们也没有退缩的余地,只有抗争。

    新继位不久的辽帝耶律贤,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不得不放下他对大辽的改革整饬计划,必须得集中精力,团结一致,来进行一场卫国战争。

    “五十万步骑”足够庞大,足够慑人,这几乎是辽国统治下男女丁口的八分之一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不过,耶律贤终究不是个凡人,在经过初期的紧张与惶恐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大汉兵雄势大,卒精器利,固然是事实,能够吓人,却吓不倒人。

    耶律贤有明主之姿,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干得力的辅臣,与他协肩并力,共度时艰,当下的辽国内部,也能算是人才辈出,不论在军还是在政,都有一批可当重任的胡汉大臣。

    经过与几名重要大臣的商讨之后,面对来势汹汹的汉军,辽国这边也迅速地做好了应对决策,没有其他选择,就一个字,打!

    耶律贤适与韩德让等人的分析,耶律贤也打消了心头的顾虑,这是事关生死的抗击,不能有任何的胆怯,更不能有一丝保留。

    在辽国君臣看来,汉军固然强大,所谓的五十万步骑也有些言过其实,实际可堪一战的军队能有六成就不错了,并且还是多路出击,致其分散。

    不得不说,辽国君臣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北伐大军,称得上是职业军队的不足三十万,能称为精锐的更只有一半。但是,哪怕仅这个数目,也足够强大的,辽国君臣这边也不敢真的小觑,只是场面上,得坚持着,不能怯场。

    一阵紧张的商讨过后,耶律贤领导下的大辽朝廷,展现出了与耶律璟时代迥异的高效,迅速做好针对性的调度准备。

    汉军东路主攻,剑指辽东的策略,并不难猜,辽廷这边也是针对性布置。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迅速返回东京辽阳府,负责辽东的抵御事务,甚至于耶律贤把整个辽东京道的军政大权都交给他,与其先斩后奏之权。

    而针对于大汉在其他方向的动作,辽国也果断采取收缩防御的态势,不怕汉军深入草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当然,辽国这样的应对,事实上也正合汉军的意图,在辽东打一场打仗,打一场决战,正是大汉需要的。

    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辽东之地,汉军必取之,辽军必守之,这就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只有正面攻防碰撞。

    耶律斜轸那边,用来鼓舞士气的口号,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就是要让辽东成为汉军的坟墓,要让汉军步随军的后尘,要让刘皇帝成为第二个隋炀帝......

    显然,辽国这边通晓中国历史的人,也不少,轻易地就联想到一起,借古谕今!

    从上京向东京道增兵的同时,耶律贤也大发诏令,于全国范围内的部族、州县及仆属部落征召士兵,以应对南朝的入侵,态度极其强硬,命令不容置疑,这也是倾尽全力了。

    以当下辽国的人口情况,用控弦百万来形容,并不过分,然而,真要一次性征召这么多军队,也是不现实的。

    其中问题太多,一者辽国地域太广,虽然在漠南漠北设有边军道州县,但仍旧大量的部族分散游牧于各地,集结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时间;

    二者,真要动员百万军队,怎么养都是一个要命的问题,百万军队的供给,可想而知会有怎样庞大的后勤补给压力,绝不是辽国能够支撑得起的,更何况还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

    因此,从大漠草原,耶律贤最终也只征召了二十万左右的部卒,这几乎是竭尽全力了。而在耶律贤于国内动员军队应战的同时,汉辽之间的碰撞,也已正式开始了。

    山阳道那边,可以说是最先发起进攻的,汉将田重进率领五千骑兵,北出长城,将汉辽之间搁议的盆地草场,彻底纳入大汉的控制之中。

    游牧于其间的辽民部落,虽然在感受到危险,获取警讯后更是从速北遁。然而,事情来得突然,契丹人又拖家带口携财产牲畜,动作也快不到哪里去,面对田重进的攻击,被擒获甚多。

    田重进锐意进取,有所斩获后,犹不罢休,继续领军向北,深入辽境上百里后,方才遭遇大股的辽军。

    那是辽国布置在阴山东南麓的边军,战起之后,面对田重进的不依不饶,汇集了周边的部精壮合计七千余骑,前来迎战截击,掩护部卒的撤退。

    这算是北伐之后汉辽两军之间第一次成规模战斗,比起数十万大军鏖战,不算大,但是针锋相对,极为激烈。

    汉军装备训练精良,但是人少且长途奔袭,辽军人多一些,士气也不低,最终交锋两个多时辰,互有损伤后,撤离战圈。

    辽军是为掩护部族的北撤,以免汉军继续肆无忌惮地杀掠,目的达到,不加纠缠。田重进则是自觉孤军深入,辽军抗击坚决,再加有朝廷的战略指导意见在前,不敢久留。

    当然,也是田重进撤得快,在摸清了人数之后,辽国的西南招讨使韩匡美已然领军增援而来,如果撤得慢了,他那五千骑怕也难全身而退。

    一场战斗,双方死伤达三千人,也正式掀开了汉辽之间这场血腥而残酷的战争的大幕。浓烈的杀机,笼罩在大漠南北,也唯有鲜血能够洗刷消弭......

    在山阳军出的五日后,榆林道的杨业也正式动手了,他与王审琦二人,各领万骑,兵分两路,直击辽西南边境。

    杨业率军,攻辽天德军,拔其寨,杀俘辽军千余人,其后北出黑山,与王审琦合兵于阴山北麓,纵横五百余里。

    活动的范围够大,跑得也不算近了,然而,只达到了一个基础目标,将辽国布置在阴山前麓的十几个戍镇拔除。

    活动于这片区域的少量达旦、诸葛失等部族,见机得快,撤得也早,因此真论斩获,杨业与王审琦这边也不算大。

    而想要取得更大的战果,就需要继续北进,深入大漠,直插腹心,对此,杨业与王审琦还不敢贸贸然地进兵。

    中西路两军,虽然没有太多的建树,却也是轰轰烈烈的,扬威塞北。相较之下,作为主攻部队的东路军,反而有所沉寂。

    在三月十六日时,太子及赵匡胤、高怀德便已率军抵达幽州,而来自各方各地各军编制在东路军下的十卒,也基本集结完毕。

    不过,直到夏初了,仍旧没有大动作,甚至没有向辽东进兵的意思。



    当然,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藏汹涌,酝酿的潜流只待激发便会形成惊涛骇浪,将整个东北的汉辽双方包卷进去。

    辽东乃是主攻方向,东路军乃是北伐主力,精兵最众,将校最多,实力最为雄厚,但是兵马的调动并不慢,在太子刘旸抵达幽州不久,便已全部集结完毕。

    当然,也正因为人数众多,统筹起来才不如中西路那边灵活机动,且因军队成分复杂,马步军、禁边军包括地方军队以及辅卒、乡勇,乃至军前听用的壮丁。

    这么来源不一的人聚集在一起,想要将之糅合在一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进行一定的整合训练,以方便指挥调度。

    赵匡胤虽然第一次统帅如此大军作战,但其统帅属性很高,再兼身经百战,也善于驭将,自然清楚其间关节,不会贸然行动。

    因此,哪怕有不少将领,按捺不住,几度请战,都被他压制下去了,甚至于闹到太子刘旸那边,也没有用。

    对于刘旸来说,作为统帅出征以来,第一次大的考验,便是将帅意见之争了。赵匡胤作为国公,作为过去禁军统帅,在军队中威望不小,但也不是绝对的,似乎马仁瑀、李汉琼等边将,就没有那么地买账。

    当一干将领找到他请战时,一个插手大军决策的机会就摆在了面前,太子尊位、大元帅身份,可以让刘旸轻易地干涉大军。

    所幸,刘旸没有飘,心怀郑重,如履薄冰,始终牢记着刘皇帝的嘱托,拒绝了急于进攻建功的将领们。

    同时,刘旸也找到了第一件他作为名义上北伐统帅的定位与意义,那就是协调将帅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全力支持赵匡胤的决策,一方面对下面的将领们进行安抚,稳定军心。

    没人敢不给太子殿下面子,进军之争,得到平息,而赵匡胤在刘旸的支持下,也稳定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推动。

    在大军集结的半个多月间,一心扑在各路军队的操训以及士气激励上,并大举积蓄粮草、军械,同时与高怀德、王彦超等参与北伐的高级将帅商讨进兵方略。

    打辽东是枢密院制定的战略,但在具体的执行上,一如此前的风格,给了前线将帅充分的自主权。具体如何进兵,自然是赵匡胤等人重点考虑的东西。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兵力的配置也已然铺开了,狭长的辽西走廊上,汉辽双方的侦探活动频繁而激烈,候骑的厮杀缠斗就没有平息过,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各种真真假假的军情传来。

    榆关是进兵辽西的基地,幽州则是北伐大军的后方,加上辅卒、壮丁,足足二十四万人集结于此,营垒布置,连绵数十里,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当然,对经历过前次北伐的幽燕士民而言,这点阵仗也不算什么了,见识过一次后,再见也就没有那般震撼。

    只是,作为一线的道州,战争降临,需要提供的支持需求最高,受到的影响是最大。

    对太子刘旸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会,这么多军队,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当年平南之时,他奉诏前往金陵犒师,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只不过,那一次他只是作为皇帝与朝廷的使者,进行犒活动,而这一次,他是统帅,名正言顺的统帅,他需要对北伐大军负责。

    虽在幽州,但刘旸谢绝了幽州府的邀请,没有安逸地待在城中,而选择住在军营中,同甘共苦谈不上,但至少与将士待在一起。

    在马怀遇的跟随到,刘旸漫步在辎重营内,这段时间,他除了在行辕中听取将帅们筹谋计划,学习如何统帅,剩下的大多用在巡察军营。想要治军,首先得了解将士。

    这对刘旸来说,这段比较新奇体验,特殊的经历,过去,他是高居庙堂,基本与公卿大臣们接触,如今,他得学着同没有足够涵养的将领以及士兵们打交道。

    整座行营,并没有那么得热闹,这是在战时,严厉的军纪约束下,各军都安分地待在营中,除了出操训练,不敢有任何逾矩。

    要说动静,还得属辎重营,这也是占地最广、人数最多的一地,而行营粮料使乃是韩徽,河内公韩徽之子,此前已然官居户部尚书。

    当年北伐,就曾在军中效力,在南口大战中立下了大功,从那之后,更受留皇帝赏识,步步提升,历经兵、法、财等多任要职,直至部司首脑。

    此番,为了北伐大爷,刘皇帝不只派出了精兵强将,最为重视的后勤也是能才干吏,后方有张美负责整个大军的转运供给,军前则是韩徽统筹。

    哪怕到如今,自南方仍旧有大量的军需物资转运而来,充实军仓,同时也有不少向榆关输送。而幽州城内的官仓,也早已装满了。

    看着来往的车辆,满目的粮仓,吆喝的官吏,进出的丁壮,刘旸是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繁琐与复杂,仅维持这座辎重营的有序运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于统帅大军作战,而这些细节琐碎的东西,是刘旸此前从未经历过的。

    过去,处理那些纷繁的奏章公务,只需要审阅签字,都觉复杂了,如今看来,具体的下达执行,才是真正考验能力。

    深受刘皇帝的影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刘旸算是牢记在心了,对于后勤工作,也极其重视。幽州城内的粮苦、武库,他已经巡察过两次了,这辎重营也来了数次,城外粮械的储藏保护还要更加注意些。

    “臣参见太子殿下!”得知太子又来了,正在安排一批粮食入库的粮料使赶忙前来迎拜,脚步匆匆。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但其人额头满是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忙的,注意到此人一身的尘土与污垢,显然很投入工作,刘旸满意地问道:“眼下行营中有多少军粮了?”

    “回殿下,粮米目前已增至二十七万石,今明两日内,可补足三十万石!粮面已有九万石,燕山道还能再供应一万石!”粮料使赶忙答道:“另有草料七万石,屯于的东南侧......”

    “草料似乎有些短缺啊?”刘旸凝眉道:“大军中牲畜众多,七万石,可能支撑消耗!”

    闻言,粮料使赶忙解释道:“回殿下,这四日间,又有五万石运往榆关使用了!”

    闻之,刘旸这才了然,指示道“务必注意防雨、防潮、防火!”

    “殿下放心,韩尚书也有严格叮嘱,臣等不敢怠慢!”

    “韩尚书呢?可在营中?”刘旸问。

    “武清港有一批粮料通过海路运抵,韩尚书亲自前往查看接收了!”粮料使应道。

    闻之,刘旸点点头叹道:“韩尚书如此亲力亲为,值得褒奖啊!”

    “疗伤药材可曾足备?”

    “蒲阴那边正在全力向行营供应,另朝廷也自京畿、河南调配!”

    河北蒲阴,可是大汉有名的药都。

    “疗伤之用,断不可缺,一定要加紧筹备!”刘旸道。

    看了看辎重营中忙碌的景象,没有一个人停歇,刘旸继续问:“人手可还足备?”

    闻之,粮料使苦笑着答道:“如何能不缺,如今各处皆缺人手,如今仅行营中供调配的辅卒、丁夫就有四万余人,但仍觉不够用!”

    “我会同楚使君(燕山布政使楚昭辅)商量商量,看能否再征调一些民力!”刘旸叹道。

    “谢殿下!”粮料使面色一喜,应道。

    伸手拍了拍其肩膀,刘旸郑重道:“你们辛苦了!不过,陛下不只一次说过,打仗打得是粮草、军械,拼的是国力,只有军需补给充足了,将士们方可无后顾之忧地作战,放手杀敌!

    如今还未大举进兵,仍旧调度筹措的时间,待到大军东进,那时将更加繁忙,要抓紧啊!你们的任务,很重要啊!”

    “是!臣等定然尽力而为,不敢懈怠!”粮料使面色一肃,郑重道。

    “好!很好!你去处理事情吧,我在营中看看......”



    大概是近海的缘故,哪怕隔着两百来里,风中都隐约带有海的味道。初夏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舒适的,再加上还不未展现酷烈的太阳,更是暖洋洋的。

    倘若要打辽东,仅论节气,这段时间大抵也是最适合的了,甚至比秋高气爽之际,还要适合。碍于地理气候的缘故,一年之中,适合辽东鏖兵的日子并不多,或受雨霖,或阻于严寒。

    久戍北关的将领们,对于辽西、辽东当地的地理气候自然是了解的,他们之所以急于进步,也正是考虑到这些因素,并不只是急于建功,还因为想要抓紧时间。

    一队约以三十人的骑士,自东而西,快速行进,蹄铁有力地踩踏在干土之上,卷起一地的泥尘,阳光照射下,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也显得格外清晰。

    去幽州七十里时,他们这队人就已然遭遇游弋于行营周边的哨骑拦截,虽然明知是自己人,正常的查验还是必要的。

    不过,这一队人显然特殊,亮明身份之后,便顺利通过,甚至还有人引路。带头的,是一名老将,鬓染霜华,一张常年饱受海风吹拂的脸,显然无比沧桑与粗糙。

    其人,正是大汉总领大汉北方海军的将军,海安侯郭廷渭,也是此番北伐水军,承担浮海击辽重任的主将。

    稍作停留歇脚,老将再度带人,快速西进,他此来,自然是奉行营太子大元帅之命,前来参与军事会议。

    一直赶到行营,方才得到片刻歇息,不过,在中军营门前,见到等候迎接之人时,郭廷渭慌忙下马,趋步向前,恭敬拜道:“臣参见殿下,怎劳殿下千金之尊,躬亲等候!”

    “郭侯不必多礼!”刘旸脸上的笑容就如夏阳一般热情,伸手虚扶,对郭廷渭道:“孤正在巡营,闻郭侯奔至,郭侯乃是北伐大将,迎接之礼,不足为道!”

    见太子这种温和的态度,郭廷渭颇为感动,赶忙道:“殿下躬亲巡视,臣钦佩不已!”

    “郭侯一路赶来,辛苦了,走,快快随孤进营,先去拜见荣、安二公,稍后参加会议!”刘旸道。

    闻言,郭廷渭表情一肃,拱手应道:“遵令!”

    “大汉水军的建立,从无到有,历经波折,早期一直不温不火。一直到郭侯等有为将士加入,方得快速发展,成为如今纵横江海,所向披靡的帝国水师啊!”刘旸同郭廷渭寒暄着,嘴角始终带着笑容:“陛下曾不止一次说过,大汉水军有今日之盛,海宁侯功不可没!”

    “殿下所言,太过抬举末将了!”当了这么多年的水军统帅,郭廷渭早已养成了一言九鼎的威势,但他那点威势,在太子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太子言语抬爱,但郭廷渭还是知道谦虚的,朝南边拱手道:“水师得以发展,拱卫海疆,还多仰赖陛下的高屋建瓴与倾力扶持,臣下不敢居功!”

    “大汉养水军二十载,此番北伐,正是用兵之时,还需郭侯率军驰骋波涛啊!”刘旸道。

    “殿下降令,臣当万死不辞!”郭廷渭立刻赌誓道。

    “郭侯老当益壮啊!”刘旸微微一笑,问道:“水军都准备好了吗?”

    郭廷渭立刻汇报起工作:“三万水师精锐,都已集结北上,战船停泊于武清港,只待令下,便可出击。另,臣已遣派偏师侦探......”

    “听说辽军也打造了一支水师?敌情如何,郭侯可知?”刘旸问。

    郭廷渭:“殿下放心,这支辽军水师,早在臣等的监视之下。敌军水师,兵不过五千,船小卒弱,更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建成之后,一直龟缩在辽苏州军港内。

    不是臣小瞧他们,论水战,从任何方面,我军都有巨大优势,我军将士有必胜的信心,将之坚决彻底消灭!”

    听郭廷渭这般自信的话,刘旸也深受感染,道:“郭侯所言,大长我声威士气啊!陛下说过,海上作战,我军就是有无敌的气势,必胜的信心!

    根据荣国公与安国公等将帅筹谋,此番击辽,水军在海上将有大作为啊!虽然可从陆上一城一寨地打过去,但耗时费力,而浮海击辽,就如一把尖刀,直插辽东后方,攻其腹心......”

    闻言,郭廷渭当即道:“殿下放心,十二年前,臣奉命自水路击辽,最终功败垂成,深以为憾,此次陛下不以臣老,仍愿付以重任,臣必定全力以赴,将大汉的旗帜扎实地树立在辽东!”

    “郭侯老当益壮,风采照人啊!”刘旸抚掌赞道。

    事实上,如今郭廷渭也就五十岁出头,看起来老,也是吹多了海风,再加劳累所致。

    “这几位将军是?”刘旸看着跟在郭廷渭身后的三名军官。

    闻问,郭廷渭当即介绍道:“这是臣的三个儿子,长子良平、次子良衡、三子良正!如今跟在臣身边听用,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在郭廷渭眼色下,三名年轻人赶忙行礼。看了看三人,刘旸哈哈笑了两声:“将门虎子啊!此番北伐作战,正是你们追随父志、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多谢殿下!”长子郭良平带头表示:“末将必然奋勇争先,不负朝廷与殿下期许!”

    目光在郭家父子身上转悠了两圈,刘旸嘴角仍旧洋溢着笑意,继续引郭廷渭前往中军大帐。心中则有了些想法,早有传闻,水军之中,充斥着老臣宿将们的宗族血脉。

    以郭家为例,不只郭廷渭这三个年长的儿子,还有好些侄子、外甥以及宗族子弟在军中服役,大多是军官,属于家族的印记有些深了......

    刘旸不由得想起临行前刘皇帝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这些年加强了对大汉各级军队的管理与控制,对于水军却有所放松了。郭家对水军的影响太重,未必是件好事啊,对谁都不好,但是,眼下还真得用他们,率领子弟兵作战,还是能够保证一定战斗力的。

    中军大帐十分庞大,显得空旷,大幅地图挂在一边,搭配着一座不那么精致的沙盘,围绕着沙盘,赵匡胤、搞怀德、王彦超三名将帅仍旧讨论着。

    刘旸与郭廷渭入帐,三人赶忙见礼。虽然与这三名将帅都不算熟悉,但相互之间多少听闻过名声。

    论爵位身份,不说在整个大汉朝廷,就算仅在北伐军中,郭廷渭都不怎么排得上号。不过,他却是最特殊的一个,水军作战,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这不可替代性,也就带来了特殊的重视与礼遇。简单寒暄后,赵匡胤便拉着郭廷渭,进行军事探讨

    如何打这一仗,这段时间,赵匡胤等人也筹谋地差不多了,问询了一番水军的情况之后,赵匡胤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郭廷渭:“郭将军,你的任务,便是率领水师,坚决彻底消灭辽苏州水军,将辽海彻底纳入我军控制之中!配合陆上作战,以及后续的粮草军械转运与兵力投送!有没有问题?”

    “是!”郭廷渭短短一个字,铿锵有力。

    对其反应,赵匡胤很满意,不过仍旧谨慎道:“双方水军强弱形势明显,但辽国既然打造水军,对我军浮海进攻,显然是有所防备的,因此,水军进功,仍不可疏忽大意!”

    “荣公放心!”见其状,郭廷渭明显郑重了些。

    “大军屯练已久,筹备已足,即将正式向辽东进兵,届时水陆并发,以浩荡之势,扑往辽东!”赵匡胤道:“烦劳将军再辛苦些,进兵会议结束,便立刻返回水军,统兵出发!”

    “是!”

    “荣公打算何日进兵?”一直默默听着将帅议兵没有作话的刘旸开口询问道。

    赵匡胤冲刘旸露出一个自信慨然的笑容:“回殿下,明日!另外,请殿下帅令,明日由马仁瑀率军三万出榆关,以为大军前锋,兵进锦州,臣等率军后继!”



    紫薇城中有文华、武英二殿,前后相连,靠近东宫,是当初修缮西京时新建的宫殿群,专为适龄皇子居住、进学使用。

    这些年,随着对皇子修学制度的完善,皇子们的日子也不如早年那么舒服了,各种规矩的树立,给他们予以极大的束缚。

    比起几个年长的皇兄,序齿靠后的皇子们,就没有那个幸运享受当年那种相对宽松的少童年时光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要有六个时辰花费在读书、习武上,除了重要节日以及一些特殊事件场合,不论风霜寒暑,都得按时进学,每天从卯时就得起床。

    在子女的教育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刘皇帝的想法也在变化,从过去的宽松、自由,到如今的严格规矩。

    当然,也是生了太多,刘皇帝的精力有限,无法所有人都兼顾到,不像当初可以在几个皇子身上投入大量心思教育,因此,这皇子进学的规章制度,也就在刘皇帝的授意下立了起来,并且要求严格执行。

    规矩,还是该从小立起!刘皇帝是很喜规矩的,并且厌恶那些不循规蹈矩,反而违规逾制、肆意妄为的人,是以,更加不会放松对皇子女们的监管。

    同时,有一点思想也是他一直坚持向这些天家贵胄们传递的,出身在皇家,享受着尊荣,也要承担其责任,接受其磨砺,修学习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是成长成才的基础。

    于是,皇子们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学业很重,考试很多,懈怠犯错,更是有惩戒,绝不宽纵。

    去岁初五皇子刘昀封公开府之后,那小子高兴的,就像脱离了苦海一般......

    负责皇子文化学识教育的,还是大学士张昭,老夫子已然快七十七了,古稀垂暮,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精神矍铄的。

    他的晚年,基本都致力于皇子的教习,十年如一日,充分发挥其余热,在朝中也是德高望重,被捧得高高的,刘皇帝也十分地敬重,也赐了柄龙头拐杖,紫檀木制。另外,还得以封侯,寿张侯。

    午后,夏日西移,日头也低沉了一些,懒洋洋地释放着光线与热量。宫中规矩森严,素来是静谧安宁的,不过武英殿后的草坪上,却有几分热闹。

    七八名皇子加上一干宫中侍读的勋贵子弟,在进行着一场蹴鞠比赛,肆意奔跑,追逐着那颗跳跃的彩球,呼喝之声不断。

    刘皇帝呢,一身常服,惬意地坐在场边的一方石椅上,晒着太阳,饮着果酒,吃着点心。一旁,温国公向训袖管撸起,走来走去,不时叫喊指挥着,像个教练一般,比场中比赛的少年们还要激动。

    温国公向训也快六十岁了,基本是从军中退居二线,虽然如今仍挂着侍帅的官职,但基本上是养老的,除了多领一份职俸之外,并不管事,具体主持禁军日常事务的,已然是三衙的都虞侯了。

    这仍旧是刘皇帝削减将帅对军队影响的一种手段,由禁军军阶第三等的都虞侯主持工作,又以一些资历地位不那么显赫的将领担任,而殿前、侍卫、巡检三司的正副帅则逐渐沦为虚职。

    当然,如向训这般的老帅,总有发挥其余热的地方,就如已故汾阳公药元福一般,向训比较幸运地担任皇子们的武事老师,负责锻炼皇子的体魄,教习兵略。

    对于这个职位,温国公还是很满意的,教育皇子这种差事,或许麻烦些,但终究是份美差,这代表着陛下的信任。

    而向训,可不像其他人,威望资历摆在那里,得皇帝的意旨,再加规矩,对皇子也有实在的处罚权力。另外,用向训的话讲,他虽读过些书,识得些字,但终究是武夫一个,没曾想暮年还能混个大学士的头衔......

    “星民,来坐下歇会儿,吃点瓜果!”一旁,见“向教练”又是挥手,又是大喊,又是跺脚,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刘皇帝不由笑道。

    闻言,向训回过身来,动作一下子就收敛了,提袍落座,对刘皇帝道:“老臣放肆了!”

    “朕看你,哪怕统帅大军,临阵之际,也没有如此激动啊!”刘皇帝开了个玩笑:“看来朕这些儿子还是比将士更难治理啊!”

    “陛下玩笑了!”向训也呵呵一乐:“臣当年在军中时,也喜指挥将士蹴鞠,如今,见皇子们飞扬雄姿,恨不能下场参与,只可以身躯已然老朽啊!”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嘛!”刘皇帝亲自给向训倒酒,向训则小心地扶杯。

    看他这恭谨的表现,刘皇帝指着场中的皇子们,道:“十来岁的少年,正是最难管教的年纪,也正需管教,辛苦你了,该打该骂,任你拿捏!张昭有戒尺,你也有军棍嘛,不要有所顾忌!”

    “陛下放心!皇子们还是很守规矩的!”向训应道,当然,对皇帝这话,他也就听听,当不得真,要是打坏了,如何吃罪得起。

    “听闻大汉民间蹴鞠的风气很浓厚!”刘皇帝又指着场间,说道:“等到北伐结束,天下彻底太平了,就让官府民间组织一些队伍,专门从事蹴鞠比赛,也好丰富东京士民的生活嘛......”

    “陛下奇思妙想......”

    “好了,你可别再恭维了,随口一提罢了!”刘皇帝摆摆手,冲向训笑道:“你这说话的语气强调,可越来越像那些大学士了!”

    “接触久了,受到感染,有所进步!”向训应道。

    看着他,刘皇帝笑容一敛,问:“星民也是深通兵略的,以你之见,此番北伐,前景如何?”

    对这突然转变的话题,向训微愣,不过注意到刘皇帝严肃的表情,向训也认真了起来:“陛下还在忧虑战事?”

    “如何能不忧心啊!”刘皇帝伸手揉了揉额头,仿佛了释放疲惫一般:“几十万大军,上百万百姓,朝廷上下高速运转,都为北伐。每逢战事,没有结果之前,朕这心里永远是七上八下的......”

    “莫非前方战事不顺?”听刘皇帝这么说,向训好奇道。

    摇了摇头,刘皇帝手指北方,道:“刘廷翰、杨业那边,倒是有些斩获,但是仅伤其皮毛,不足为道,且那里只是佯攻。反而是主攻的东路军,仍旧没有什么大动静!”

    “朕倒不是急于求成,也未降诏催促,只是幽州行营传来,辽国主帅耶律斜轸可放出了话,要让我军重蹈隋炀帝东征战的覆辙......”

    听及此,向训有些体会到刘皇帝心思异样之处了,当即冷笑道:“这个耶律斜轸,好大的口气!此人不过再西域,打几场胜仗,成就了一些名声,面对的也只是回鹘、黑汗这等异域小国,不值一提。如今面对的是我大汉雄师,又是太子殿下亲征,士气旺盛,还有赵、郭等将帅,定能让其将放出的狂言吞回去!”

    向训这是在宽慰自己了,刘皇帝笑了笑,自语道:“精兵猛将齐出,赵匡胤、高怀德应当不会让朕失望吧......”

    这段时间,刘皇帝一直是四平八稳的,泰然处之,对于北伐的事务都没有那么地过问,然而这心里可是关切着。

    每逢战事,刘皇帝心里总是不踏实的,考虑很多,忧虑也很多......

    “这样,稍后我们去枢密院走一趟,去看看进展,听听兵略!”刘皇帝朝向训招呼道。

    “是!”



    草坪边上,还有一片花圃,栽植着一批花,布局很有条理,这个季节,开得最旺盛的乃是芍药与杜鹃花,那成片的紫色十分艳丽。

    不过,在这和谐的气氛下,却有个幼小的身影在其间活跃着,不是在追花逐蝶,而是拿着柄木剑,在其间劈砍,嘴里“嘿哈”声不断,催花折枝,不亦乐乎,不过明亮的小眼神不断向刘皇帝坐着的地方瞟。

    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刘皇帝的注意,注意到这动静,扭头一看,轻斥道:“小十三!”

    这一声呵斥,顿时起了效果,小家伙停下动作,刘皇帝则起身走上前去。这孩子自然刘皇帝十三子刘晔了,今年才七岁,母秦氏,瑶族,初入宫时封美人,后晋婕妤,诞下刘晔后封湘妃。

    刘皇帝看着花圃中的狼藉,盯着被内侍牵到面前的刘晔,皇父的威严还是让这小子的有些畏惧的,不由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副羞涩紧张的模样。

    “低着头做甚,抬起来!我来问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刘皇帝问。

    闻问,刘晔昂着脑袋,手里还挥动着木剑,童稚的声音中带着点兴奋:“我在杀敌!”

    刘皇帝面露惊奇,不过很快瞪了他一眼,兴趣盎然地问:“小小年纪,杀什么敌!”

    刘晔指着身后那些花木,回道:“这些都是辽贼,我在杀辽贼!”

    闻言,刘皇帝顿时一乐,轻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刘晔两眼懵懂的样子,看了看向训,道:“向师傅教的!”

    向训本来还在看乐子,听十三皇子这么说,老脸顿时一黑,迎着刘皇帝投来的疑惑的目光,赶忙道:“陛下,老臣可不敢胡乱教授皇子......”

    “小十三,向师傅可说了,他没教你欺负这些花花草草啊!”刘皇帝看向刘晔,兴致更甚:“究竟怎么回事啊?”

    刘晔说道:“向师傅说大汉正在讨伐辽贼,二哥、四哥、六哥都上战场了,我没能一起,只有把这些花草当作辽贼了。”

    闻之,刘皇帝有些开怀,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瘦弱的小身板,替他将头上的两片零碎的花瓣拂下,温和的语气中带着鼓励:“志气不错,不过,你年纪还小,想要杀敌,再等个十年吧!现在啊,还是该认真上学堂,日后再上战场......”

    “好!”刘晔望着刘皇帝连连点头,十分开心,清澈明亮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孺慕之情。

    这种眼神,让刘皇帝心头一颤,抬眼看了看,年长的哥哥们都在草地上玩闹,追逐蹴鞠,只有十三子,年纪太小,无法参与进去。

    摸了摸刘晔脑袋,刘皇帝嘴角仍旧带着小意,对他道:“不过,这些花木无罪,你无故破坏,可是犯了错啊!”

    听刘皇帝这么说,刘晔小脑袋不由得耷拉下去,低声应道:“是!”

    “犯了错,就要受处罚!”

    刘晔点着头,眼珠子转悠了一圈,迈着小短腿,跑到花圃边,捡起一根断枝,回来交给刘皇帝,然后摊开手心......

    刘晔这副自觉的表现,刘皇帝都给看愣了,随即大笑:“好了!你把花圃弄得一团糟,就罚你把这里清理干净!”

    “您不打我?”刘晔疑惑道。

    “不打!”刘皇帝忍不住笑。

    闻言,刘晔松了口气。见状,刘皇帝朝喦脱招呼着:“给他准备点清理用的东西,不准帮他,让他自己做!”

    “是!”

    很快,花圃中那道小身影又忙碌起来了。

    刘皇帝与向训落座,有些感慨:“这儿子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一个个调皮捣蛋啊......”

    话是这般说,刘皇帝嘴角始终洋溢着笑容。向训目光平和,轻声说道:“陛下,十三皇子平日里还是很乖巧的,进学修武,也很努力!”

    刘皇帝微讷,稍作沉吟,目光逐渐柔和,说道:“看来,还是朕对幼子们关心太少了!管生不管教,朕之过失啊!”

    听刘皇帝这么讲,向训说道:“陛下操持着军国大政,日理万机,何能事事兼顾,反倒是臣等,未能分忧......”

    见向训又来这一套,刘皇帝挥手止住他,笑道:“不过,连这垂髫小儿,都知杀敌报国,何愁北伐将士不能振奋武功,痛击辽贼!”

    “陛下说得是!”

    ......

    枢密院内,还是在军机房,随着北伐战争轰轰烈烈地展开,枢密院的主要工作也投入了上边,军机房更是后方的指挥调度中心。刘皇帝的亲临,也给枢密院的僚属们带来一丝紧张。

    “自燕山前往辽东,主要有三条路线!”刘皇帝与向训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石守信讲解:“其一,出榆关走辽西走廊,这是大道;其二,则是走燕山小径,不过道阻且难;其三,便是通过海路,输送兵力!”

    “根据行营汇报,东路军的具体进兵计划,也是这三条。一路五万军,由永清侯王彦超率领,出檀州,攻辽兴化、神山等地,牵制其兵力,若得突破,可取道攻其奚部!

    余部分前后军,前军三万精锐,由固安侯马仁瑀率领,先叩锦州。锦州处辽西走廊尾端,当进出要道,也是兵进辽东的第一关隘,辽国屯有重兵,根据武德、军情二司的报告,城关坚实,取之不易,当是一大难关!

    至于海路,则由海安侯郭廷渭率领,先行消灭辽苏州水师,肃清辽海,保证海路畅通与安全,择地登陆,以为立足堡垒,其后由武清港输送大军!”

    石守信一边说着,刘皇帝与向训一边点着头,显然对于行营这样的安排很是认可。

    “星民,你当年可是统帅过水师的,你觉得如何?”刘皇帝问向训的意见。

    向训颔首道:“辽东坚城堡寨不少,我军虽有器械之优,长于攻坚,但若一城一地打过去,难免糜时耗,多添损费。按照行营的安排,如若能贯彻意图,水陆一齐发力,抢占辽东之形胜,则可使辽军首尾难顾,腹背受敌,胜算大增。而以水军之利,海安侯统军之能,臣相信,定可功成!”

    不是刘皇帝喜欢听好话,但是向训的分析,确实有理有据,听得很舒心悦耳,哪怕类似形式判断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可有战况传回?”刘皇帝看向石守信。

    石守信应道:“水军浮海进攻,暂无消息传回!而根据最新战报,马仁瑀兵进百里,遭遇辽军千骑冲阵,拒之,其后虽然不断遭受袭扰,但稳步推进。如无意外,而今大军已然兵临锦州了,辽西走廊毕竟只有三百里,辽军能迟滞,却无法影响我军浩荡之势!”

    “主动出击,千骑冲阵,辽军不乏胆气啊,何人领军?”刘皇帝来了点兴趣。

    “辽锦州防御使耶律休哥!”石守信说道:“不名一文之辈!”

    听到这个名字,刘皇帝眉头轻轻褶皱了下,而后指示道:“辽军还是有能人啊!降诏行营,让他们不得大意轻敌!”

    “是!”

    大军在外之时,刘皇帝对前线的干涉,往往只有类似的提醒诏书了,将帅都习惯了......

    “观辽军反应措施,对抗意志很坚决啊!不知半年的时间,能否打下辽阳?”良久,刘皇帝这么道。

    半年之后,就入冬了,而冬季,则是行军作战最大的敌人,辽军则更习惯于冬季作战,倘若渤海再结冰的话,水师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这个问题,石守信并不能给一个完全肯定地答案,只能说,如果战略战术意图能够顺利进展,打下辽阳并不大。

    而刘皇帝的,沉吟之后,也只是表态,全力支持北伐战争!



    “其他几路军呢?”刘皇帝的注意力从最关心的东路军转移开,看着石守信问道,面上已然收敛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十分平静。

    中西路汉军,也就在开战初期取得了一些斩获,但都是些小收获,无关痛痒,更无足轻重。之后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更大的突破了。

    因此,石守信的回答也带着一丝谨慎,说道:“辽国的应对布置,就如我们战前预料一般,集中力量,于辽东进行抵御,有死守辽东之态。

    耶律斜轸回到辽阳后,于辽东京紧急调派兵力,储备粮械,这一个多月来,辽国内部也在积极备战,辽帝于全国范围内征召军队,有随时支援辽东之意。

    于中西路,则采取保守收缩策略,其军队、部民、百姓皆向其国土深处退避,不与接战,不与争锋。

    因而,时至如今,刘廷翰、杨业二军,仍旧未有新的战果上报!”

    听完这番描述,刘皇帝脸色不变,只是神情仿佛紧促了些,道:“也就是说,自上个月那些小打小闹之后,两路军队都再无进展?”

    无法看出刘皇帝情绪如何,但石守信也不敢有所隐瞒,老实地回应一个字:“是!”

    “辽国的备战进展到什么状况了?”刘皇帝问。

    石守信立刻回道:“根据军情司、武德司密报,辽国于辽东集结兵力在十万上下,于大漠聚兵二十余万众,分布于漠西、漠南以及上京地区,其中上京精英齐聚!”

    “三十余万人马,以辽国如今的情况,武装集结起来,只怕也尽力了吧!”刘皇帝说道。

    石守信:“辽国虽号称控弦百万,全民皆兵,然以臣等估计,凭辽国的国力,维持这三十万兵马,已然艰难,若长期保持攻防形势,鏖战日久,即便不能速战速决,迁徙下去,胜势仍旧在我,甚至可将辽国拖到崩溃......当然,这也是最保守的估计!”

    在刘皇帝的影响下,大汉的文武大臣、公卿将帅,也都变得善谈国力大势了。听其言,刘皇帝悠悠道:“对辽国而言,是不是太过憋屈了?大汉也投入了如此多的军民财力,即便拖垮了辽国,大汉的国力损耗只怕也不少吧!”

    话是这般说,刘皇帝语气变得轻松了少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就是明证。显然,打仗刘皇帝还是喜欢这种以势压人,稳步进展,碾压取胜。并且,也习惯这种打法,哪怕这样损费巨大,代价巨大。

    “不过,王师整练完毕,已然猛扑辽东,然辽国尚未有向辽东增援的迹象!”石守信又道。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刘皇帝问。

    石守信:“臣等猜测,不外乎两个原因,一者需兼顾大漠,防备我中、西路大军;二者,辽东大战未起,他们想要先看看交战情况,并于后方做更充足的准备,厉兵秣马,随机而动......”

    “这样看来,我们给契丹人的压迫还不够啊,照此态势,他们仍有余力与想法啊!”刘皇帝冷冷道:“莫非觉得,辽东那十万军能够抵御得住我东路军?”

    闻言,在旁思索了许久的向训主动说道:“陛下,倘若如此,辽军在辽东,只能完全采取守势了,我攻彼守,那我军也将彻底占据上风!”

    “或者,辽军欲以辽东守军为诱饵,消耗疲惫我军,我军毕竟是异域远征,时日一久,兵疲力竭,士气回落,他们再以精兵援应,突然杀出......”石守信补充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刘皇帝腰杆都不由挺了起来,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的脑子里顿时闪现过许多类似的战例。

    “石卿此言有理!”刘皇帝反应道,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轻笑道:“不过,也得辽东敌军能够抵抗得住!”

    “还需我军没有防备!”向训忍不住看了石守信一眼,这个枢密使还真有几分才干,对刘皇帝道:“陛下,或可给行营发文,提醒一二!”

    “制书一封!”刘皇帝看向石守信,直接吩咐道。

    “是!”这种分内之事,石守信实则早就安排下去了。

    “依你适才之言,这山阳、榆林两路军,对辽国造成的影响不佳了?”想了想,刘皇帝又问石守信。

    影响自然是有的,毕竟逼得辽国手忙脚乱,仓皇北遁,但这并没有起到实际作用,大汉朝廷所期待的牵制效果也不明显。

    面露踌躇,石守信琢磨了下,禀道:“陛下,辽国在塞北果断收缩,一味避战,因而收效甚微。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朝廷给两路将帅的制令,仅为佯攻牵制,将士们在作战上,就难免有所顾虑......”

    老眉顿时蹙了起来,显然,石守信在暗示刘皇帝,此前的军令,对前线将士作战有所束缚了。思量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石守信,石守信则一脸坦然。

    刘皇帝呢也是果断之人,当即指示道:“那就改变战法,主动出击,给他们充分的自主权!目的还是牵制,只要能起到作用,临机决断,听凭将帅!”

    “是!”石守信应道。

    顿了下,石守信又禀道:“陛下,杨业与刘廷翰二位将军,也上表请求主动出击。山阳那边,辽国以西南招讨使韩匡美为主帅,负责军事,有兵两万余众,活动于阴山北麓,刘廷翰有意北出击之。”

    “韩匡美,又是韩氏家族,辽主还真是信任这些汉族大臣,还真是信任啊,竟付以兵权,予以重任啊!”刘皇帝哂笑道。

    “这等数典忘祖之辈,入辽已久,身为汉人,心属契丹,早不顾宗庙何属了!”向训冷声道。

    石守信道:“韩匡美乃是韩知古之子,据说有文武之英,当年就是此人协助萧思温守备檀州,虽为卫公所破,但颇为卖力!”

    “那就打,打疼这些汉奸!”刘皇帝眉毛一挑,吩咐道。

    石守信颔首,继续道:“杨业也上奏,他正在增调马匹粮械,做好远征准备。他欲率领榆林骑兵,深入大漠,直击辽西北诸部族,以战养战,那里是辽国统治薄弱的地区,若将其破乱,亦可断辽一羽翼,并且隔绝东西,配合河西军队出击作战!”

    “杨重贵还是当年的杨无敌啊,胆魄十足,过了这么多年,仍未改变!”刘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容,他对杨业的信任与喜爱过了这么多年同样也没变过。

    “对二将所请,诏允!”笑声一止,刘皇帝回复道。

    “臣稍后即可拟制答复!”石守信表示道。

    “不过,一旦如此,就完全脱离边关了,后勤堪忧,风险剧增,胜负难料了!”向训提醒道:“且辽国在大漠的实力,仍旧雄厚,仅以这五万军......”

    感受到向训表露出的忧虑,刘皇帝却看开了一般,很有魄力的样子,摆手道:“为何给他们全部配骑兵,不就是为了出塞作战吗?早晚有这么一遭,就让他们去尝试一番!”

    “河西那边有什么情况?”刘皇帝问起不怎么受关注的河西军。

    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具体情况则更不受把控了,石守信简单地应道:“王彦生与郭进二人,兵分两路,各领一师出击,一路由王彦升率领北出居延泽,跋涉大漠远征,一路由郭进率领,打西域!”

    对此,刘皇帝也不好做什么具体的指示了,王、郭二将也准备多年了,对出兵自由计较。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刘昉呢?”

    “赵国公随王彦升北上!”

    “刘旻呢?”

    “也在杨业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