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这么说,”中森明菜往他跟前一凑,“相差一天也是年上。”
岩桥慎一看她这副当定了这个年上姐姐的样子,不禁笑了。中森明菜一锤定音,笑嘻嘻的催促他,“快吃点。”
“吃点东西,再去躺一会儿。等天亮了,明菜会叫你起床。”她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是,岩桥慎一却放下了快子。他迎着中森明菜的目光,忽然提起来,“今天是二十一日来着。”
中森明菜反应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岩桥慎一跟她商量,“明天,我们去入籍吧。”
“什么?”中森明菜睁大眼睛。
岩桥慎一和她开玩笑,“这个反应,像是后悔了要和我结婚一样。”
“怎么可能会后悔?”中森明菜立刻顶回去。但她实在意外,脱口而出,“不是下个月十三日去入籍吗?”
“下个月十三日,不是明菜你的生日吗?”岩桥慎一反问。
“你不是打算在我生日那天——”中森明菜话说出口,才发现嘴太快,说出了一直以来所想的事。
决定了要结婚以后,两人见过了各自的父母亲属,买好了土地盖新家,和研音那边也已经通过气。事到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入籍,但日常之中,两个人跟夫妇也没什么两样。
结婚的事万事俱备,但对于正式入籍的日子,岩桥慎一反而只字不提。两个人同一屋檐下,又交往了这些年,对彼此的心思都挺了解。年下君一直对自己与浪漫无缘这件事颇为在意,他故意不提入籍的事,正好被中森明菜猜到,他心里一定有了个打算。
六月一日,岩桥慎一生日那天他没有提,中森明菜便立刻猜到,他是要在她生日那天入籍。
心里猜着了,中森明菜把它悄悄藏在心里,要配合年下君,等着他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她一边细数从六月一日之后度过的每一天,一边期待即将到来的日子。
六月很快就会结束,等到七月到来,就是她的生日……
可没想到,自己信心满满,其实猜错了。
只有这一件事,就算是猜错了,也不可能会因此感到失落。然而,中森明菜想到了一种可能,心里不由得泛起酸楚,又为今晚的事感到揪心。
是因为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所以,岩桥慎一才改变了主意吗?
她慢慢说,“我以为,慎一你会在我生日那天说入籍的事。”
这一句话,岩桥慎一就了解到中森明菜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等待着入籍的那一天。他告诉中森明菜,“其实,一开始做的打算,就是在你生日那天和你入籍。”
“那又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中森明菜想到自己的猜测对了一半,下意识问道。话问出口,想到那个可能的答桉,想起岩桥慎一差点出了事,又开始觉得难受。
岩桥慎一站起来,说了句“稍等”,去找自己的包。过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他的行程本。
他在沙发前坐下,中森明菜也过来挨着他。
岩桥慎一把行程本翻到了最后,“你看。”
中森明菜凑过去,看到这一页是日历的那一页。日历上,六月和七月的数字,都被涂黑了一部分。六月是从一日开始涂黑,七月却是从十三日开始被涂黑的。
“六月一日是我的生日,七月十三日是你的生日。”岩桥慎一说。
中森明菜的目光紧盯着这一页的日历,打算要破解这其中的玄机一般的,看着这些被涂黑的数字。
岩桥慎一和她解释,“本来是想,在你生日那天和你去入籍。所以,从过了我的生日之后,就开始在日历上记数。”
中森明菜忽然笑了。她想到岩桥慎一每一天都用笔涂黑日历上的数字,细数着那一天到来的样子,又是在心里觉得那画面稀奇可爱,又为两个人在这段日子里不约而同的数着日子这件事,感觉到一阵温馨。
她注视被涂成一片的日历,看到只有六月的二十二日这一天,没有被涂黑。中森明菜细数这些数字,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了岩桥慎一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天。
这时,岩桥慎一已经在解释,“就是在数着日历的时候,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巧合。”
如果分别以六月一日和七月十三日为起点,一个往前走,一个倒数计时的话,六月一日对应七月十三日,六月二日对应七月十二日,六月三日对应七月十一日……这样一步接着一步的走过去,最终在六月二十二日的这天,两个日子会相遇。
就像是两个人在日历上面对着面,一步步走向了对方那样。
“……就像是今天晚上一样。”中森明菜小声说了一句。
她偏了下头,脑袋贴上岩桥慎一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又感到泪水在眼里打转。这眼泪既为了两个人走向对方的心意,又因为差一点岩桥慎一的计划,她和岩桥慎一的未来,就被暴力破坏。
岩桥慎一摸了摸她的头,“所以说,我们的运气很好。”
听到这句话,中森明菜原本还在眼里打转的泪水,这一回,真的落了下来。她一边落泪,一边回答,“没错,我们的运气很好……慎一你幸运,明菜我也幸运。”
中森明菜擦去了泪水,想起桌上还没怎么动的食物,问他:“你不继续吃点吗?”
她扬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神情显得又可爱,又有一点可怜。岩桥慎一捧住她的脸,忍不住笑了。
“是不是变得很丑?”中森明菜问他。
岩桥慎一摇头,“很可爱。”
“是很可怜吧……”她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哭泣的脸在电视里不知道被播过多少次,中森明菜清楚自己哭过的脸到底有多么可怜,像只被遗弃了的小动物。
“我想和你说,跟我结婚,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不让你掉眼泪。”岩桥慎一笑了,“可是……”
“可是,”中森明菜也跟着笑了,“明菜是个爱哭鬼。”
“所以,把这一句改一改。”岩桥慎一说,“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努力,不做让你伤心的事。但要是你为了什么事掉眼泪,我一定在你身边。如果不在你身边,也会第一时间,到你的身边来。”
“你这么说,我又想哭了。”中森明菜像是在吓唬他。
岩桥慎一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小小一只的人,被他搂在怀里,却觉得沉甸甸的。他怀抱着自己的这份责任,没觉得沉重,倒觉得,越是沉甸甸,心里就越是踏实。
说完了这一件藏在心里已久的大事,岩桥慎一轻松下来,倒开始感觉到几分困意,没有再吃东西,进了卧室,躺到床上。中森明菜照顾他躺下,准备出去,被他拉住了。
“你睡一会儿。”中森明菜和他说。
岩桥慎一跟她讨价还价,“你和我说说话,睡得更快。”
中森明菜拿他没办法,“说点什么?”
“入籍应该准备什么,还完全不清楚。”他还沉浸在这件人生大事里。
为入籍的事心里暗暗计划了那么久,结果偏偏忽略了弄清楚入籍的流程。一向什么事都周到仔细的岩桥慎一,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却没了那份游刃有余。
可是,这么一份笨拙,让中森明菜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更加喜欢他这个人。
“说起来,明菜你一开始就猜到我要在你生日那天提议入籍。”岩桥慎一聊天的兴致高得很。说什么“说说话睡得更快”,看这样子,恐怕是“说说话睡意没得更快”。
可他兴致勃勃,中森明菜也不愿意催他,回答,“不过,被我猜错了。”
“要是生日和结婚纪念日是同一天,以后,就少过一个节日了。”
中森明菜好气又好笑,“你这个人。”
岩桥慎一也跟着发笑,“反过来说,要是同一天,就能过一个超级隆重的节日……”他语气顿了顿,告诉中森明菜,“你不要生气,因为我实在是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中森明菜拉着他的手,“以后,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我都会记得,那是我和你一步步走近,相遇的一天。”
这个和浪漫无缘的年下君,终于浪漫了一次。
岩桥慎一听着中森明菜的话,闭上眼睛,心满意足,没有再接话。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他轻轻的鼾声。
中森明菜忘记了自己也是一夜未眠,守着这个年下君。
……
这一个夜晚,有成百上千的人因为这件突发的大新闻被临时叫去加班直到天亮。
还不到四点钟,一通紧急电话打到了BURNING的独立董事河西成夫的府上。深夜与清晨的来电,必定是重要的事,因此,河西成夫没有被惊醒的不悦,冷静接起了电话。
河西成夫是周防郁雄所依仗的左膀右臂,专门负责公关,与业界媒体打交道。
“河西桑,突然打扰十分抱歉,不过,有一件突发事件。”
电话那头,是BURNING在媒体界十分依赖的线人,他向河西成夫报告了一件大事,“GENZO的岩桥慎一桑,在深夜遭遇了不明人士的袭击。”
“什么?!”河西成夫心头震动。
岩桥慎一是BURNING的心头大敌,河西成夫作为亲信,当然知道周防郁雄对这个岩桥慎一多有防备和敌意,先是将他视作争取的对象,又将他视作心腹大患。
之前文春针对岩桥慎一的报道,也有河西成夫在其中促成,和文春那边关系交好的干部交涉。
前阵子,周防郁雄留意到了一个叫竹山宏司的青年,对岩桥慎一充满敌意,周防郁雄想要在这个青年的身上做文章,这件事河西成夫也知情。
不过,周防郁雄要撇清自己,确保这件事不能被业界看到BURNING在其中插手的影子,否则,一旦被业界所知,就算是BURNING,也承受不住那份后续的影响。
周防郁雄能使台面下的手段,胁迫长户大幸那样一个跟业界没什么关联的小制作公司社长,但是,不敢对一个在业界有头有脸,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的人使出太露骨的手段。
因为,一旦被业界发现,周防郁雄对岩桥慎一使出了台面下的手段,就意味着BURNING打破了业界的潜规则。岩桥慎一能是被攻击的对象,和他地位相等的人也有可能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所以,攻击岩桥慎一是一个下下之策。
但是,如果攻击岩桥慎一之外的人,再把脏水泼到岩桥慎一的身上,其中就有着相当的操作空间。
按计划的话,那个竹山宏司会在宫田的扇动下,将目标对准无辜的人。只要有人受伤,顺理成章,竹山宏司就会成为一个“因为岩桥慎一的欺骗发了狂”的疯子。
宫田那边的计划一直在进行,河西成夫这边,一直在等待那个尘埃落定的时刻。
结果,这一通电话打来,却说岩桥慎一遭到了袭击?!
河西成夫镇定下来,询问,“行凶者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吗?”
“现在还不明了,要到与警察那边取得联络,获取许可之后,才能得到具体的信息。我会尽快。不过,岩桥桑没有受伤,只是他乘坐的汽车,车窗被敲破了。”
“看现场带回来的照片,车窗碎成那样,这个袭击者应该会被判断是恶意充足……”
电话那头的线人,说着自己的分析。
河西成夫听到岩桥慎一没有受伤,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袭击岩桥慎一的不明人士……还有什么人,也对岩桥慎一怀抱着如此的敌意,以至于冲上去对他进行袭击吗?
河西成夫希望有这么一个因为看不惯岩桥慎一对旗下歌手的规划,或者是因为得不到岩桥慎一的赏识生出恨意的人,他前去袭击了岩桥慎一。
而不是那个最坏的可能。
“有了!”电话那一头,线人说了句“稍等”,和什么人说了几句话,拿开捂着话筒的手,“河西桑,关于袭击者的身份。”
“现在,虽然还没有确定具体的身份,但已经通过警方那边的消息,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个袭击者,他的名字叫做“竹山宏司”。
河西成夫考虑再三,还是先把电话打给周防郁雄。
指使自由记者宫田扇动竹山这件事,没有经过事务所的台面。一件暗中进行的事出了差错,一方面要尽可能的保密,另一方面,还要尽快将事件报告给周防郁雄这个决策者。
得不到周防郁雄的准信儿,河西成夫就不能有任何动作。
何况,在竹山出手之前,BURNING就要保证台面上的干净。如今,在竹山袭击了岩桥慎一之后,BURNING更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被抓住错处。
……
天还不亮,周防郁雄正在位于千叶县的某处料亭设宴招待电视台业界的干部。宴会通宵达旦,往往持续到清晨。
从银座的酒廊叫来的女招待彻夜作陪,周防郁雄做东的招待会,不允许气氛冷场。
周防郁雄体格强健,年过五十,仍能彻夜饮酒。电视台的干部们受他的招待时,小心客气,讨他的欢心。尽管电视台在事务所面前拥有绝对的力量,但电视台的干部们却以能与周防郁雄交好为荣。
每到这时,周防郁雄都有一种身在自己帝国的,号令一切的自负。
常年跟随在他左右的办事员忽然前来汇报,事务所的河西董事有紧急电话。天不亮时的电话没有好消息——这是心照不宣的规律。
周防郁雄固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以BURNING如今的能量,就算有对事务所不利的消息,业界媒体也能给他几分面子,拖延一会儿,等待得到他的答复以后才会决定如何行动。自从BURNING成了业界一霸,周防郁雄已经有数年,没有被天亮前的急电打扰。
这让他下意识在心里想到,电话那头有件棘手的事等着自己。
通宵达旦招待客人,正自觉心满意足的时候,接到急电,就像自己心爱的手表,忽然走时慢了一分钟,令人不快。
周防郁雄暂时离席,接过电话,“河西君。”
电话那头,河西成夫向他道歉,“失礼了,周防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急需您的定夺……”
“那个竹山宏司,袭击了岩桥慎一。”
周防郁雄脸色微变,“什么?”
“根据媒体那边送来的消息,岩桥慎一本人没有受伤,竹山作为现行犯被当场逮捕,今天的早间新闻,就会报道这件事。”河西成夫快速说明情况。
周防郁雄心跳加速,似乎彻夜饮酒对身体的影响这才开始,“宫田那个蠢货。”
当锁定了竹山宏司之后,周防郁雄派出自由记者宫田,为的就是按时竹山去袭击无辜的人,将脏水顺势泼到岩桥慎一身上。
岩桥慎一是DREAMSETRUE的长颈鹿男,这不是丑闻。但这件事导致了一个人发狂,并且攻击了无辜的人。那么,这就会变成岩桥慎一的丑闻。
如果出了这种丑闻,DREAMSETRUE也要受影响。到那时候,责任在岩桥慎一,索尼一定会与GENZO之间交恶。到那时候,岩桥慎一为了澹化事件带来的恶性影响,就只能澹化自己在GENZO的影响力。届时,这个风头人物,就只有进入半隐退的状态。
岩桥慎一一旦彻底退居幕后,GENZO的内部权力未必不会再产生波动。到那时候,GENZO内部进入调整期,只能原地踏步。而岩桥慎一在GENZ就能出手,把主意打到挖角GENZO系的歌手这上面去。
周防郁雄心中成算极深,本来想借着这个竹山,给岩桥慎一带来一记重击。结果,这个竹山竟然没有按计划行事!
竹山宏司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周防郁雄确信这是个笨蛋,将他当成是到了手边的一把趁手武器。没有想到,竹山不仅是个笨蛋,还是个有自己思想的笨蛋。
周防郁雄原本成竹在胸,算计十足。此刻,听到自己眼中的一枚棋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心里一半是对计划落空的不悦,另一半,则是棋子在自己手里失控了的恼羞成怒。
这个业界霸主,在王座之上待久了,顺风顺水惯了,对于这样的事,显然承受能力不如过去。
河西成夫深知周防郁雄其人睚眦必报,倘若让他颜面扫地,必定被他视作心头大恨。他小心翼翼,商量道:“现在的情形,接下来,这边应该怎么行动?”
“行动?”
周防郁雄被河西成夫提醒,冷静了一些。
河西成夫开动脑筋,出谋献策,“事情虽然脱离了原有的计划,但眼下也不是不能进行补救。毕竟,竹山因为受了岩桥慎一的蒙骗而发疯,这是事实。”
所以,岩桥慎一就算成了受害人,他也不是个完美受害人。
要知道,大众向来是严苛的。只要受害人有一点污点瑕疵,那么,通过玩弄文字,扭转大众的想法,并不是一件不能做到的事。
如果抢在竹山的动机曝光之前先发制人,引导杂志制作专题,搅浑这一缸水,让大众转而去猜测岩桥慎一是否道貌岸然,是因为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才招来袭击。等到过后竹山的动机被曝光,只需一点点撩拨,就能让大众批评岩桥慎一。
大众是最容易被扇动的,情绪永远先于事实之前。
只要脏水泼过去了,就算岩桥慎一那边的公关能挺过这一轮,他也要为这次的事脱一层皮。即使达不到一开始想要的效果,也不至于无功而返。
在竹山的动机曝光之前就发难,过后,即使业界知道了这一轮的攻击里有BURNING的手笔,也能以不知道袭击事件背后牵扯了DREAMSETRUE,只是单纯针对岩桥慎一为理由开脱。
至于能不能说服索尼……在岩桥慎一沾了一身脏水的时候,把责任推给他是最合适的。
周防郁雄在河西成夫的提醒下,恢复以往的判断力,心知要抓住机会。
但这种事,要行动还是要有个行动计划,确保一击成功。周防郁雄当即吩咐河西成夫,在上午去公司之前,就列举出可以利用的媒体,制定出个相应的计划。
责任重大,河西成夫小心接下了这个命令。
这么一通电话打完,周防郁雄先前艺能霸主的意气风发顿时全无,对于还没有结束的宴会,也没了兴趣。
但凡事讲究有始有终,他重新收拾心情,若无其事返回宴会场。
那个岩桥慎一的运气实在好得很,竟然让他阴差阳错,用他自己给自己挡下了一场危机。竹山会脱离掌控,这一点更是让周防郁雄意外。
明明是个唯唯诺诺,空有一腔怒火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青年,被宫田牵着鼻子走了那么就,都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一直受到宫田的指挥。结果,他却做了这样的事。
……
宴会顺利结束,参会的电视台干部们由BURNING这边安排的车子接送离开,周防郁雄退回到后厅,稍作休息,上午再启程返回东京,与河西成夫相见。
然而,小憩了没一会儿,办事员再一次,送上了一通紧急电话。
通宵宴会,头脑本就有些昏沉,接连的紧急电话,让周防郁雄的脾气来到了爆发边缘。然而,办事员却说,这一通电话,是后藤组的组长后藤忠政亲自打来的。
后藤忠政是周防郁雄在极道的靠山,和周防郁雄喝过交杯酒的大哥。这使得周防郁雄强忍着收起怒火,调整情绪,接过电话,“后藤大哥。”
后藤忠政年纪略长周防郁雄几岁,自青年时就以残暴崭露头角,他说话直接,不拐弯抹角,“兄弟,有一件事,要让你帮个忙。”
周防郁雄不假思索,先答应下来,“后藤大哥尽管吩咐就是。”
“是关于艺能界的那一位岩桥慎一桑。”
从后藤忠政这里听到岩桥慎一的名字,还是在刚刚计划了要如何对付岩桥慎一之后,周防郁雄为这个巧合感到意外,以至于没有发现,后藤忠政叫的竟然是“岩桥慎一桑”。
“岩桥慎一?”
“这一位岩桥桑,几个小时前,遭遇了袭击。”后藤忠政说。
这种事,怎么传到了后藤忠政那里?
周防郁雄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但他听出后藤忠政的语气颇为微妙,没有做声,等着后藤忠政的下文。
“就是这件事要请你出力。”后藤忠政告诉他,“劳烦你动用BURNING在媒体那边的影响力,和他们通气,一概不许对这件事进行过度报道,止步于‘岩桥慎一遇袭’就可以。”
“……”周防郁雄被后藤忠政的话噎了一下。
他算计了一通,出了错又努力补救,不久之前才计划了要如何把这件事发酵,结果,自己的靠山大哥,却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打电话来,要求他替岩桥慎一压新闻?
越是反常,才越是需要冷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周防郁雄克制自己,打探道,“后藤大哥是接到了岩桥那边的委托吗?”
后藤忠政嗤笑,“那位岩桥桑,背后是稻川会。”
岩桥慎一什么时候跟稻川会扯上了关系?
周防郁雄在他籍籍无名时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不过是背靠着渡边制作的二小姐,借着女人起家的小经纪人,根本是个无权无势的草根,有个在电通的姐夫不假,那也是后来的事。
“稻川会的新任总裁,和这位岩桥桑是兄弟辈分。”后藤忠政一口一个“岩桥桑”,语气之中略带嘲讽,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在稻川会地位不低的青年,显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这一次袭击的事,稻川圣城会长亲自出面交涉。据说,是道上的人对岩桥桑出了手。因此,为了不扩大影响,暴露这件事,必须要把新闻压下去。”
前几年,周防郁雄的办公室曾遭到枪击,此事也是被立刻压了下去,除了例行的新闻报道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水花。在台面上的人物,要极力避免贴上和极道有关的标签。这样的规矩,是一贯以来的。
“道上的人袭击了岩桥?”周防郁雄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后藤忠政这通电话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强,以至于周防郁雄通宵了一夜的脑袋都有点晕,想不通,怎么忽然之间,岩桥慎一成了稻川会的干部,竹山成了袭击稻川会干部的极道份子。
竹山不可能知道宫田的背后是BURNING,岩桥慎一也不可能算到BURNING正有一个针对他的计划。周防郁雄根本想不通,为什么竹山会被认定是极道份子。
周防郁雄成竹在胸,面对着这一盘棋胜券在握了这么久,一瞬之间,局面全盘扭转,不仅如此,自己甚至弄不清楚对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败为胜。
最重要的是,这一通电话打过来,周防郁雄的所有计划就都打了水漂!不仅如此,他还要自己消除所有跟竹山有关的蛛丝马迹,配合稻川会的口风,把竹山的身份坐实。
……精心谋划了一场,结果却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周防郁雄为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心里翻涌着难言的怒气与憋闷。
那个青年,再也不是那个把乐队天国的制作权拱手相让,努力向BURNING示好的人了。
岩桥慎一既然和稻川裕紘兄弟相称,按极道的辈分,周防郁雄甚至比岩桥慎一还低了一辈。
固然两人背靠的不是同一个组,不至于真的和他论这样的辈分,可岩桥慎一在稻川会的分量举足轻重是事实。关东是稻川会的地盘,从今往后,周防郁雄对岩桥慎一要格外客气三分。
乐队天国的时候,没有看出这个人的野心,任他在渡边系的庇护下成长。长成了以后,竟是BURNING的大敌。而这个大敌,还有了个强有力的靠山。
这意味着,从今以后,周防郁雄想要迎战岩桥慎一,就只能在台面上和他掰手腕,用在业界的实力和影响力说话。那些台面之下的手段,今后万万不可再对他用。
周防郁雄颇有一种打掉了牙往肚里吞的感觉。自从BURNING在业界称霸以来,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只有他让别人不痛快,没有人让他尝到这种满腹怒火却只能强忍下去的滋味。他怒火中烧,然而,只能极力忍耐。
……说来说去,是被那个岩桥慎一给摆了一道。
不管在心中有多么的恼怒,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替岩桥慎一处理善后。
周防郁雄蒙受奇耻大辱,然而,还是要立刻给河西成夫去电话,收回自己不久之前的命令。出尔反尔不说,还要再下一道和先前所做的计划完全相反的指令,这让周防郁雄有一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滋味。
他心中恨岩桥慎一极深,但越是如此,才越不能流露出来,否则,便是落了下风。
“河西君,关于岩桥慎一遇袭的事。”
“是,我这边正在制定计划,相关的……”
“不,计划改变了。你要和媒体那边打招呼,不许对这件事进行任何过度的报道,不能允许任何多余的消息发酵,确保仅停留在‘遇袭’表面。”
“周防桑?”
河西成夫正在紧张准备,计划天一亮就和相熟的媒体那边联系,按计划把水搅浑。结果,还不到一个小时,周防郁雄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必多说了,关于岩桥慎一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现在,姑且把这件事揭过去。”周防郁雄觉察到河西成夫的惊讶,心里更不痛快了。在心腹下属面前,说这种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有损自己一直以来的威严,这使得周防郁雄的心情更加糟糕。
河西成夫人精一个,既清楚周防郁雄的脾气,也清楚在社长生闷气的时候,下属要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因此什么都不再问,立刻答应下来,匆忙结束了这通电话。
打完了这一通电话,周防郁雄脸色铁青,缓了又缓,才恢复平静。
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看出这个人的野心,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受辱。但事已至此,恨岩桥慎一也好,为自己看走了眼生气也好,统统都无济于事。重要的是今后。
这一回,岩桥慎一既然敢搬出稻川会,甚至公然找到BURNING这边来要求协助,也就意味着,那个青年不再伪装,正式视BURNING为对手。
岩桥慎一要跟BURNING系叫板,周防郁雄也绝不可能落了下风。
而事已至此,更不能让外界知道,那个竹山宏司与BURNING有关。或者说,事到如今,竹山宏司是个极道份子,反而让周防郁雄撇清自己,以免陷入更深的麻烦。
竹山宏司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至于那个自由记者宫田……
反正自始至终,与宫田进行交涉的都不是BURNING的人。就算宫田出面来指认竹山不是极道份子,在稻川会咬定竹山是极道份子的现在,宫田如果这么做,除了自寻死路之外,别无用处。
周防郁雄决定放弃宫田。至于宫田那边,等他知道了岩桥慎一遇袭的事,要么识趣闭嘴,要么一开口,先被稻川会的人给解决掉。
……
这一天是星期天。
上班族们难得休息,除非与上司约好了高尔夫应酬,需要早早从家里出发,否则,多半是要睡个懒觉,悠闲度过这个休息日。
当丈夫的用不着早早去赶电车,孩子在周日也不去学校,家里的太太,也就用不着天不亮就起来准备早饭和丈夫孩子们的午饭便当。
尽管如此。
一年到头过着清晨起床准备一家老小饭菜——如此生活的中年太太们,即使这一天可以晚一点准备早饭,但养成了习惯,还是早早起床,在丈夫和孩子们醒来之前,享受清晨的自由时间。
当太太的平时这个时间在厨房里忙碌,会顺手打开电视,让晨间新闻作为忙碌时的背景。养成了习惯,休息日也照样如此。打开电视,把声音调低一些,观看晨间的闹钟新闻。
电视画面里,手拿伸缩杆的主持人,指着报纸上的新闻事件,做着报道。晨间新闻的评论员们,则在每一个新闻播报之后,发表简单通俗点的感想。
“接下来是一条突发新闻。岩桥慎一桑遭遇了不明人士的袭击——”
正漫不经心看着电视画面打发时间的太太,顿时睁大了眼睛。电视里,出现了一辆后窗被敲破的黑色轿车,是前往了现场的记者拍摄的画面。
“岩桥桑在工作结束以后,准备离开时遭遇到不明人士的袭击……袭击者作为现行犯被当场逮捕,岩桥桑没有受伤……”
岩桥桑被人袭击了?
是什么人会去袭击岩桥桑这样的男子汉?!
岩桥慎一在上了年纪的太太们那里,有着相当的知名度和支持度。尽管作为幕后黑衣人不常露面,而太太们也总是不缺新鲜出炉的心头好,但他这样一个神秘、好感度又高的人,一旦有什么风吹倒动,太太们必定下意识关注关于他的事。
尤其,还是遇到了袭击——这样的一件事。
一时之间,坐在电视机前,本想享受这个周日的太太们,为这条新闻坐不住了。
电视里,评论员们在新闻播报之后,又做起了例行的分析,“袭击岩桥桑的嫌疑人,关于他的动机尚且不明确,不过,无论如何,付诸暴力都是最不可取的……”
晨间新闻的评论要简单明了,是因为观看晨间新闻的人,往往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进行什么思考,太太们听着评论员这番正确的废话,往日里不觉得怎样,现在,却顿觉不耐烦。
或许,也有这是休息日,有着充足的时间来思考的缘故。
于是,一大早,甚至有不少人把电话打去了电视台,询问关于岩桥慎一受到袭击的事。
……
早上,岩桥慎一从睡梦中被中森明菜叫醒。
他睡得极沉,尽管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并不觉得头脑昏沉。倒是中森明菜,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根本一晚上没有睡过。
岩桥慎一揉了揉眼睛,看着她这张气色不佳的脸。
中森明菜气色不佳,劲头儿却足得很,神情愉快的叫他起来,“早饭都准备好了。”
“你没有睡吗?”岩桥慎一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
中森明菜笑眯眯,推他的后背,“快点、快一点~去洗个脸。”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只好起了床。这个中森明菜想起一出是一出,跟在他身后,推着他的后背,把他推出卧室。
一整晚没睡,还能有这样的劲头。岩桥慎一忽然转过身,中森明菜正自己玩得开心,没有防备,落到他怀里,被抱住了。她抬起头,扬着一张笑脸,把他看了又看,却不说话。
一日的晨光之中,岩桥慎一把电话打给静冈的老家。
中森明菜守着准备好的早饭,这一会儿,坐在餐桌前,支着胳膊肘儿打瞌睡。本来是看着岩桥慎一打电话,一不留神调转了个个儿,成了被岩桥慎一看着她打瞌睡。
今天上午十点,中森明菜还有工作,和他出门的时间差不了多少。岩桥慎一看她这副疲倦的模样,正替她担心,电话接通了。
“这里是岩桥家。”电话那头,是岩桥千代。
岩桥慎一收回注意力,“母亲。”
“慎一?”电话那头的岩桥千代顿了顿,想到些什么,告诉他,“我和你父亲在看电视。你遇到了袭击的事,刚在新闻里播完。”
被母亲给抢了个先,岩桥慎一愣了一下,才道:“本来应该在事情发生以后就和你们打电话,不应该让您和父亲从新闻里最先知道这件事。”
“但是,昨天夜里太晚了。要是深夜打给我们,带来的惊吓反而更大……”岩桥千代语气平静,说到这儿,一下打住,反问:“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岩桥慎一觉得母亲的语气好笑,但还是忍住了,认真回道,“是这么想的。”
“谢谢你为我们着想。”岩桥千代说。
岩桥慎一一时无言。电话那头的母亲继续说着,“新闻都已经出现在了电视里,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静冈的老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和你父亲觉得,还是等你的联系比较好。”
“我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岩桥慎一回道。向母亲汇报自己遇到了袭击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题让他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话要怎么说才合适。
他抬起头,看向餐桌那边,支着胳膊肘儿的中森明菜。大概是他说话的声音叫醒了她,这一会儿,她也正瞧着岩桥慎一这一边。目光对上了,冲他笑笑。
“而且,”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明菜也一直都在。”
电话那一头,岩桥千代笑了。她说,“有明菜酱在,我相信你一切都好。”
“你父亲看到电视里的现场画面,说,还好你现在是大人物,乘坐的车子够坚固。”岩桥千代转达着岩桥将明冷死人不偿命的话。
岩桥慎一这下也笑了,“这么说来,幸好出人头地了。”
岩桥千代大概是被儿子的话冷到了,评价了一句:“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在一本正经的冷死人这件事上,深得岩桥将明的真传。
“和父亲比起来,我可差远了。”岩桥慎一赶紧给自己找补。
不管怎么说,被母亲吐槽是个冷笑话专家,这种评价还是不要的好。
母子两个聊了一会儿。有这个开玩笑的余裕,岩桥千代更确定,岩桥慎一平安无事,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这时,岩桥千代才说了句,“我对艺能界的事什么都不了解。不过,艺能界是给人们带去娱乐,带去幸福的行业,你在做的,是一份很了不起的工作。”
岩桥慎一记忆当中,还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谈论他从事的这份工作。
当年,他向静冈的老家汇报自己成为了经纪人时,父母毫无反应,他说自己成立了制作公司的时候,母亲尽管过后向朝子说起了这件事,但她本人却没有过任何评价。就算后来,GENZO发展壮大,岩桥慎一成了业界的大人物,岩桥千代也从不谈论这些。
“我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岩桥慎一回道。他想到母亲为什么要说这些,语气不由变得柔和,“所以,就算遭遇一点小意外,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还是会去做我要做的事。”
电话那一头,岩桥千代听了这番话之后,反而不再继续说关于他工作的事了。
挂断电话之前,岩桥千代跟儿子说,“代我向明菜酱问好,谢谢她对你的关照。”
岩桥慎一答应了下来,又告诉母亲,“明天,我和明菜要去入籍了。”
岩桥千代顿了顿,再开口,语气和蔼,“恭喜你们。……恭喜你,然后是,也代我向明菜酱道声‘恭喜’。”
岩桥慎一忍不住说,“要我带的话也太多了,干脆把电话交给明菜好了。”
“那么,就拜托你了。”岩桥千代回道。
岩桥慎一有点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跟岩桥将明旗鼓相当这么多年的岩桥千代,在说话这件事上,也不是一般人。
就在他跟母亲通电话的这一会儿,就有电话打进来。
岩桥慎一看了看时间,没有理会,回到餐桌前,看着中森明菜用力眨眼睛,和她说,“你去睡一会儿吧。”
中森明菜摇头,“现在睡了,不用两个小时,桃井酱就把电话打来,到时候,岂不是要带着一肚子起床气到现场去。”她只要一开始胡说八道,立刻就显得劲头十足。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笑道,“真要是那样,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就更不能这样了。”中森明菜拿话顶他。
岩桥慎一拿起快子,和她说,“母亲让我向你问好,谢谢你对我的关照。”
中森明菜“诶”了一声,似乎深感惊讶,但随即笑开了,“千代桑这么说吗?”看这样子,岩桥千代的话,对她来说,仿佛是对她的认可一般。
岩桥慎一看着她的反应,不禁在心里猜测,觉得母亲那一串的叮嘱之中,暗藏着什么婆媳相处之道。
他猜不透,就先不猜了,又告诉中森明菜,“我和母亲说了,明天和你去入籍。”
天亮了以后,又听到“入籍”,刚才兴高采烈的中森明菜,顿时稳重了许多。她点点头,再一开口,说的却是:“过一会儿,我也给母亲打电话。”
出门之前,中森明菜把包给岩桥慎一递过去。岩桥慎一接过了包,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中森明菜扬起眉毛,问他,“在看什么?”
岩桥慎一认真说,“明天,你就是我真真正正的太太了。”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以中森明菜的身份,以岩桥慎一女朋友的身份送他出门。岩桥慎一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开玩笑。
不过,这话从岩桥慎一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有那么点故意的感觉。
要是往常,中森明菜肯定又要说他装蒜。但在今天,似乎所说出的每一句像是玩笑的话,都是发自真心。她挺了挺胸,“那就请你好好看一看,记住明菜成为你太太之前的样子。”
这话提醒了岩桥慎一,他把包放下,踏上玄关,走进屋里。中森明菜摸不着头脑,要跟着过去看看,但他很快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抱着中森明菜之前送的生日礼物。
“那就拍一张来纪念好了。”岩桥慎一说。
年下君的这副傻瓜模样不常见。中森明菜先是无语,又觉得好笑。
其实,这种突发的奇思妙想,正是岩桥慎一紧张局促的体现。他自己不会把“紧张”说出口,但中森明菜和他相处到现在,比谁都要了解这个年下君。
她想象着岩桥慎一的心情,自己也兴致勃勃,“要是这样,我也给你拍一张。”
有感情的司机此刻正等在地下停车场,等着护送他去往公司。此时此刻,GENZO的办公楼外,一定已经等满了想要采访岩桥慎一的记者。
一堆大事等在那里的时候,这两个人却在家里拍起了照片。
果真,傻事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做,就会格外无负担,并且乐在其中。
……
为了岩桥慎一的这一桩大新闻,星期日,公司的职员们又赶来上班。
此时是上午九点钟,岩桥慎一遇袭的新闻,已经在大众之间被广泛得知。艺能界里一向名声极佳的大人物遭到袭击,此事引起了相当的关注。
与其说是岩桥慎一受人欢迎,所以被大众如此关心。倒不如说,有相当一部分人正抱着一颗八卦的心,想要知道,这么一个好名声的人,为什么会被袭击。
然而,无论是电视新闻又或者是报纸,对于这件事的报道都极为克制。
岩桥慎一从住处离开,抵达公司,如预料当中的,这里已经等满了记者。他下了车,从容澹定的和守在这里的记者们打招呼。
“辛苦各位了。”岩桥慎一对待记者十分客气。
心知今天是要面对记者,在镜头之下证明自己毫发无伤,出门之前,中森明菜替他选好了西装和衬衫。而到了今天,有着丰富挑选领带经验的中森明菜,也能游刃有余的替岩桥慎一选一条合适的领带。
尽管在中森明菜修炼成功之前,岩桥慎一也收下了不少品味独特的领带。
守在公司外面的记者们,与岩桥慎一之间,自有一番心照不宣的默契。GENZO的公关部加班到天明,又有稻川会和住吉会那边联手,连周防郁雄的BURNING也要出面,可以说,整个艺能界的势力联合起来撑了把伞,确保岩桥慎一不会沾上一滴雨点。
“岩桥桑,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向您送上慰问!”
岩桥慎一客气地点了点头,回应那名记者,“多谢。”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如诸位所见到的,虽然发生了一点小风波,不过,我本人并没有受到伤害。之后的事,相信警方也会妥善处理。……劳烦诸位特别等在这里,辛苦了。”
“看到岩桥桑平安无事,这边也放心了!”拿着《日刊体育》话筒的记者喊道。
当然,其中也掺杂着几个追问岩桥慎一关于那名袭击者的问题,不过,都被岩桥慎一用等待警方的处理挡了回去。
岩桥慎一向记者们点头致意,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走进大楼。这一场临时的会面,说是记者会,不如说是一场气氛融洽的慰问会。
……
记者们对岩桥慎一这份格外的客气,在上午的电视直播里被原封不动呈现出来。
岩桥慎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摄像机前,倒是三不五时,被周刊拍到和中森明菜出去约会。而在约会的报道里,他的画风往往也颇为奇妙。
像这样正装出现在人前,端着唱片公司负责人的架子,客气稳重地与记者们寒暄,如此的形象,对于看着电视的观众来说,十分的久违。
在晨间新闻里看到了岩桥慎一那辆被击破车窗的车子的太太们,等在电视机前,收看这一场直播。
尽管是夜里遇袭,但出现在电视里的岩桥慎一却精神充沛,游刃有余。不久之前才遭遇了惊险,此刻却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人前,那一张稳重的脸,在此刻看来于是尤其有魅力。
“岩桥桑果然是位内心坚定的男子汉!”
看着电视直播的太太们,对岩桥慎一遇袭后的初次亮相赞誉有加。
而记者们面对岩桥慎一时表现出的客气与尊敬,在更多的观众眼里,则成为了岩桥慎一在业界富有影响力,地位高超的体现。
这一场由媒体界配合的见面直播,阴差阳错,成了一场对岩桥慎一地位实力的展示。
……
对GENZO来说,这一场星期日的临时加班,最重要的目的,是向外界证明,岩桥慎一安然无事,GENZO的一切正常运转。
而对岩桥慎一来说,来参加这一场临时会议,是为了向公司证明,自己安然无事,那个袭击者的出现,纯属是个偶然。
电视里播送完他出现在GENZO的见面会之后,在不被公众所知的公司会议室里,岩桥慎一正向公司的干部们对这一场袭击做着说明。
渡边万由美坐在其中,看着岩桥慎一,心中若有所思。
岩桥慎一不清楚这名袭击者的身份,他本人平安无事,媒体那边也没有要借题发挥的意思。他本人既是公司的大股东,又是公司的灵魂人物,此时此刻,既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一场临时会议,也不过走一个过场。
当然,GENZO的公关部仍会继续跟进,确保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不会出现任何波折。
临时会议结束,渡边万由美造访岩桥慎一的办公室。岩桥慎一早猜到她会过来,起身迎接,“万由美桑。”
渡边万由美说,“真是意外。”
“今天一早,接到公关部的电话,说你遇到了袭击。”她的目光从岩桥慎一的脸移到他的肩上,又再往上,看着他的眼睛。
岩桥慎一语气轻松,“是虚惊一场。”
渡边万由美说了句谈不上冷笑话的冷笑话,“如果不是虚惊一场,我就不会在一早接到电话。”
岩桥慎一觉得她话里有话,一时之间,接不上来。
渡边万由美想说点什么,问他,“关于那个袭击者的目的,你有什么眉目吗?”
岩桥慎一没有正面回答,“下午,负责此次事件的警察会过来做笔录。到时候,关于那个袭击者的事,应该会清楚许多。”
渡边万由美点了点头。这一回,换她没有接话。
……
昨天晚上,她惯例回到渡边家老宅,和母亲共进晚餐,并在老宅里留宿了一夜。一早接到公关部的电话,说岩桥慎一参加完节目以后遭遇袭击,让渡边万由美当场呆住。
这种十几二十年前的套路,怎么会发生在岩桥慎一身上?
渡边万由美下意识想到是BURNING系串通极道,对岩桥慎一出手。
然而,这种事几乎不会留下证据。就算袭击者作为现行犯被逮捕,也不可能招认出背后的指使者。无头的桉子,又极有可能涉及到业界的斗争,多半是要不了了之。
唯一庆幸的,是岩桥慎一本人平安无事。否则,GENZO这边,许多事都要发生变更。
其实,岩桥慎一遭遇袭击是在夜里两点左右,这通电话却是在早上打来,这个时间,让渡边万由美心中有数。
但她却在脑海之中下意识想象岩桥慎一遭遇袭击时的场景画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象出的画面是一片模湖。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岩桥慎一当时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岩桥慎一不管什么时候,都那样沉稳,游刃有余。关于他其他的样子,在渡边万由美的眼中,是一片模湖。
母亲渡边美左早睡早起,当渡边万由美带着这件大事去见母亲时,她正在电视前,看着早间新闻里播报的这件事。
渡边万由美看着新闻,心中更加确定,岩桥慎一没有出事。她把语气放得若无其事,“刚才接到了电话,岩桥昨天夜里遇到了袭击。……晨间新闻已经开始播报了。”
“你是刚刚接到电话吗?”渡边美左关注这个细节。
渡边万由美点点头,在母亲身边坐下,“岩桥那边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就拖到现在才打电话?”渡边美左十分在意这个时间的问题。
母亲是这样的态度,渡边万由美的头脑跟着紧张起来,思考其中的关节。她心中一动,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这么在意电话的时间问题。
被袭击这种事可大可小,一旦被人借题发挥,带来的麻烦远远大于袭击本身。然而,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岩桥慎一的表现,却不像是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来看待。
换成是别人,或许是他缺乏敏感。但岩桥慎一这种滴水不漏的人,不该如此不放在心上。但反过来想,以他这么滴水不漏的人,就算要做戏,也应该做一个全套才对。
“或者,”渡边美左话里有话,“岩桥是故意如此。”
母亲对岩桥慎一的判断,让渡边万由美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
如果真的如母亲所言,岩桥慎一的这份故意,针对的就是渡边一系。渡边万由美如今与岩桥慎一面对着面,不能把母亲的话,说给岩桥慎一知道。
今时今日,岩桥慎一的能量,可能已经超乎许多人的想象。
渡边万由美今天另有安排,参加完这场临时会议之后,不便久留。在岩桥慎一这里小坐了片刻,她便准备告辞。
“接下来,要不要好好休养几天?”渡边万由美问他。
岩桥慎一回道,“接下来,正是要忙的时候,可没有休养的余裕。”
渡边万由美笑了,“听起来还真辛苦。”
岩桥慎一把她送出办公室,两个人一起走向电梯口。渡边万由美回过头,和落后她一步的岩桥慎一说话,“袭击这种事,被媒体广而告之以后,是在给潜在的人提醒。”
岩桥慎一的脚步顿了一下,被渡边万由美提醒了。
她也停下了脚步,给岩桥慎一出主意,“所以,今后一段时间里,慎一君你出入的时候,安保方面的问题,也需要好好考虑。”
在没有人对他动手的时候,就没有人想到这件事。可一旦有人动了手,就会有人将目光投向他。
“不愧是万由美桑。”岩桥慎一仿佛叹气一般,对她发出赞叹。
渡边万由美还了他一句,“少来。”
“我是认真的。”岩桥慎一回道,“要不是你提醒,这件事就被我忽略了。”他说着,不禁笑了,“果然,万由美桑值得信赖。”
“要是觉得我值得信赖,”渡边万由美脱口而出,“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应该早一点通知我,至少还能出谋划策,调动能够调动的力量。”
岩桥慎一愣了一下,猜想她这番话是不是来自渡边一系的当家人。要是那样的话,在渡边美左眼里,他恐怕是在故意对渡边一系展示自己的实力。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他顿了顿,才回道:“老实说,事情发生以后,我已经什么都忘记,除了想快点回家休息之外,什么都考虑不到了。”
回家的路上,他脑海之中思绪杂乱,虽然想了很多,然而,根本就是在围着那个青年打转,根本没有余力思考其他的事。若非计划是早就制定好的,恐怕他一时也反应不来。
“原来是这样。”
渡边万由美听到他的解释,神情忽然显得澹然。
岩桥慎一送别了渡边万由美不多时,冬田秀男打来了电话。一接起来,电话那头先说了句,“兄弟,那个袭击者竟然是真的。”
听这语气,多多少少,带着点调侃岩桥慎一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件事的意思。
岩桥慎一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我可是差一点被敲破头。”他象征性地抱怨冬田秀男这副调侃的语气。计划既然已经顺利进行,别的也就不重要了。
冬田秀男也笑了,说道:“实在是出乎意料。”
“倒不如说,是人心难测。”岩桥慎一的这一句发自内心。
当那个青年频频出现在自己身边,却毫无动作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他的目的是这个。但是,想到他粗糙的袭击方式,以及一击失败以后就陷入慌乱的样子,岩桥慎一觉得,或许这一场袭击,也并非是一次精心的谋划。
不过,不管那个青年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既然岩桥慎一安然无事,与稻川会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进行,那么,一切就都不再重要。
冬田秀男、或者说稻川会也这么想。算不上是慰问的慰问之后,冬田秀男切入主题,“这下子,口实有了。这边会速战速决,就在这两天。”
“下一步,立川兴产会高调宣布,放弃对新宿五丁目的开发。”
再接下来,岩桥慎一会与稻川家的人合作,成立地产公司,从立川兴产手里接过这个开发计划。当然,要涉足地产开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手过来的,还有的要忙。
暂时还没有进入到开始阶段的计划,在电话里姑且一提。过后,等这件事尘埃落定,岩桥慎一少不了要应稻川家的约,当面见上一见。虽说因为和冬田秀男喝了交杯酒,让岩桥慎一跟稻川裕紘也成了兄弟辈分,但至今他还没有见过这位稻川会的新任总裁。
“关于那个袭击者,不管他是什么理由,过后都不会有他的片语只字出现在公众面前。”冬田秀男说。
岩桥慎一听了这话,心里有点没底。他一犹豫,冬田秀男笑了,略带讥讽的反问道:“兄弟,你该不会是在想,这帮极道份子要让一个人永远闭嘴吧?”
“毕竟是传说中的极道份子。”岩桥慎一语气轻飘飘的还了他一句。
冬田秀男在电话里笑了几声,“就算是极道,也是有极道的规矩在的。”那个袭击者,自始至终都不会知道自己成了极东会覆灭的导火索,既然如此,也不构成对稻川会的威胁。真要说的话,过后如果那个袭击者死了,又会反过来成为警方瞄准稻川会的理由。
冬田秀男说的“极道的规矩”,极道份子与极道份子之间会火拼,会流血,这是在决定要加入极道的时候,就已经被事先告知过的入场指南。
但是,对于普通人,不向他们出手,这既是极道的规矩,也是极道生存的法则。一旦他们越过了极道与普通人世界的那条线,就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稻川会那边,非但不会伤害这个误打误撞成了棋子的袭击者,还会尽力让他的身份不曝光。
岩桥慎一到底是普通人,冬田秀男在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在他看来,岩桥慎一是个普通人,总好过岩桥慎一是个不输给极道份子的心狠手辣之徒。
“安心,”冬田秀男解释道,“这边和住吉会联合,也通过山口组和BURNING的周防桑那边通了气。现在不会有媒体去挖掘那个袭击者的身份和动机,过后,就算他本人想要出来揭秘自己的动机,也不会有人理他。”
当然,如果这个袭击者过后真的天天跑出来自述袭击了岩桥慎一,如何让他闭嘴,就是岩桥慎一的事了。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岩桥慎一说。
其实,他心中有数,稻川会的上上之策,就是自始至终,都不要和那个袭击者扯上任何关系。现在,被袭击的人是岩桥慎一,与稻川会无关。过后,就算那个青年出来自述他是袭击岩桥慎一的人,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袭击成了一件大事的导火索。
但是,如果稻川会过后对那个青年出了手,这件事就完全成了稻川会的问题。
不过,心里知道这一件事,岩桥慎一还是要从冬田秀男这里听到这一句保证。那个袭击者固然对他动了手,但惩罚这个人,是法律的事。
“说起来,”得到满意的答复,岩桥慎一岔开了话题,“这一次,我还要感谢BRUNING的周防桑了。”
冬田秀男调侃他,“周防桑和后藤组的忠政桑之间的关系,就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要是论起辈分,周防桑比你还要低一辈,让他替你压个新闻,也不为过。”
岩桥慎一心想,上一回,周防郁雄动用在媒体那边的力量,可是为了给他泼脏水。这一回,要不是事情出了差错,恐怕又要吃周防郁雄一记攻击。如今,事情正好翻了个个儿,周防郁雄不但计划落空,还得吃这个哑巴亏。
他想着这些,嘴上却说,“在艺能界,周防桑是我的前辈。既然这次得到了周防桑的帮助,过后,也该向他好好道谢才行。”
冬田秀男玩笑着提醒他,“道谢可以,姿态可不能摆得太低。要不然,丢的不止是你自己的脸。……如果你和周防桑坐在同一桌,就让他替你先倒一杯酒。”
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
岩桥慎一也开玩笑,挖苦道,“同席之间的酒可不能随便喝。”
冬田秀男于是哈哈大笑。
……
下午,姓东山的警察到访,来给岩桥慎一做笔录。登门拜访,东山穿着西装,开着没有标识的普通车子过来,像个普通的业务员。他先向岩桥慎一送上客气的慰问,随即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
这一回,岩桥慎一终于知道了那个袭击者的身份。
“他叫竹山宏司,二十一岁,滋贺县生人,在东京一家机械工厂里工作。”
竹山宏司?岩桥慎一听着这个名字耳熟。
东山留意着岩桥慎一的表情,“岩桥桑听过这个名字吗?”
岩桥慎一想了想,“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也有可能是记错了。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少见。”
“竹山在归桉之后,一直在说‘骗子’。”东山向岩桥慎一透露,“据他所说,会袭击岩桥桑的理由,是因为岩桥桑骗了他。”
岩桥慎一一头雾水,“我骗了他?”
“关于到底为什么他会认为岩桥桑骗了他,”东山露出个苦笑,“竹山说,除非让他出现在电视直播面前,否则他不会说。”
“什么?”岩桥慎一听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回答。
东山继续说下去,“至于为什么要在昨天夜里袭击岩桥桑,竹山的答桉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这使得岩桥慎一好奇起来,“他等不及的是什么?”
“事情好像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复杂。”东山说道,“据竹山所说,是有个叫宫田的自由记者告诉了他这么做。但是,并没有找到一个姓宫田的自由记者。”
而鉴于竹山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些供词,警察方面,似乎认为竹山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正在申请对他进行精神鉴定。
袭击这件事,如果被竹山做成了,那会成为大新闻。但既然虚惊一场,最后的处理结果也不会太严厉。
这一回,媒体的报道也十分克制。据说是因为岩桥慎一是艺能界的大人物,过度报道既有损他的声誉,也有可能招来模彷犯,对业界的其他人带来影响。既然没有媒体扇风点火,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这件事不出两天,就会澹出大众的视线。
东山心中回想着这些,其实对于追踪竹山的真实动机之类的,兴趣并不大。
姓东山的警察来得匆匆忙忙,做完了一份仿佛例行公事的笔录之后,又匆匆告辞。岩桥慎一让办事员替他送走了东山,自己从会客室回了办公室。
竹山宏司。
和那个给东京的各家周刊杂志投稿,要曝光DREAMSETRUE的长颈鹿男就是岩桥慎一这件事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现在想来,竹山宏司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大叫“KIRIN桑!”,就是为了确认。
还有那个竹山宏司所说的,叫宫田的自由记者。
看东山的样子,似乎认为这是竹山宏司的臆想。但是,岩桥慎一在心里,却觉得,宫田这个人确实存在。只不过,他在竹山宏司面前是“宫田”,在别处就未必了。
樋口纪男透露的情报,竹山宏司与BURNING有关。倒不如说,真正与周防郁雄有关的,是那个神秘的宫田。
竹山提的要求是,要在电视里直播对他的控诉。这让岩桥慎一有几分在意。竹山要控诉,能说的,不过是他的另一个身份是DREAMSETRUE的长颈鹿男。
给周刊杂志投稿被拒在先,接着又跑到GENZO办公楼下。到这里,竹山的表现还没有太特别。是到了后来,这个青年竟然能准确出现在他去参加活动的场合附近。恐怕那个时候,自由记者宫田就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可如果宫田教他袭击自己来博取关注,那竹山就不应该拖到那一晚才行事。
岩桥慎一心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假设。
公关的套路、泼脏水的战术,关于这些武器,但凡在业界做到了这个位置,就不会没有相关的了解。
杂志就算曝光了长颈鹿男的身份,要公关也再容易不过。联系到竹山想要在电视里直播控诉岩桥慎一的想法,如果这个人被教授的方法,是想办法上电视的话……
岩桥慎一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他现在心想,竹山对他的袭击是临时起意,这一点应该没错。差别在于,他背后的指使者,教了他这个办法的人,或许想让他袭击的真正目标另有其人。
但竹山说“等不及了”,周防郁雄大概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被自己所利用的人,另有别的打算。
一根筋的笨蛋,看起来是好用的棋子,但其实,笨蛋的行为才是最不可预料的。
有稻川会站到岩桥慎一这边,往后,周防郁雄就得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收一收。但这一笔,岩桥慎一记在心里。周防郁雄使出了这样的阴谋诡计,有些仗,就注定要非打不可。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谢一谢周防郁雄在这次事件公关里的鼎力相助。岩桥慎一跟冬田秀男的话,也不全是开玩笑。
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为了答谢周防郁雄,好好替他出谋划策,送份礼物。
还有那个樋口纪男。
身为周防郁雄的心腹,却绕过了周防郁雄来跟他通风报信。会做这样的事,就绝对不是毫无所图。但以樋口纪男在BURNING的地位,他这么做是想要图谋什么?
岩桥慎一把这个待解的谜题,也一并放在心里。
……
一整天,岩桥慎一都在应对电话当中度过。或者说,他今天坐在办公室里特别加班的主题,就是接打电话,完成这一场关于他遇袭事件的公关。
而空闲里,他还腾出手来,打听结婚入籍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不关注就不知道,结婚原来那么简单,甚至,只要在入籍申请表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都不需要本人亲自去一趟区役所,让别人代为跑腿都行。至于结婚证这样东西,也是并不存在的。
入籍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真正复杂的,还是入籍之后的各种大事小情。
中森明菜要和研音那边汇报,岩桥慎一这边也会派出个代表过去,两边共同协商,对外发布联名的公开信,将结婚的事公之于众。中森明菜作为明星,有自己的粉丝俱乐部,到时,还要通知自己的粉丝。
再接下来,中森明菜作为桃浦斯达,她的婚事万众瞩目,办一场发布会也少不了。到时候,还得两个人一起出面,坐在象征喜事的金屏风前,跟记者们聊聊天。
想想看,完成入籍,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既是这一场结婚仪式的开始,更是两个人走向一个共同的未来的开始。
一整天,岩桥慎一这边电话不断,中森明菜这边也差不多。不过,与岩桥慎一正相反,一个是在不停接电话,另一个却是在不停打电话。
早上送了去上班的岩桥慎一出门,在经纪人过来接人之前的空档,她一边整理餐桌,一边给母亲千惠子去电话。
她心情兴奋,电话打过去,一接通,语气欢快的打招呼:“早上好,母亲!”
今天早上,千惠子刚在晨间新闻里看到了岩桥慎一遇袭的事,虽说新闻里说他没有受伤,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正为他担心的时候,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然而,听这兴高采烈的语气,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或者,应该说,听女儿明菜这欢快的语气,千惠子心中的疑问与担心就得到了解答。
这个女儿对岩桥慎一用情至深,以她的个性,岩桥慎一如果不高兴,她都能跟着无精打采。千惠子听着女儿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回应道,“早上好,明菜酱。”
“母亲,明天,我要和慎一去入籍了。”立刻就要步入梦想之中的人生新阶段的喜悦,第一个和母亲分享。中森明菜只是向母亲说起这件事,都觉得内心充满了幸福。
千惠子反应了一下,语气不由自主,也带上了喜悦,“恭喜你们。……恭喜你,明菜酱。”对当母亲的来说,看到女儿打开了通往幸福之路的大门,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
“现在,迫不及待,期待明天。”中森明菜说出孩子气的话,自己忍不住笑了。她把盘子一个个放进水池,和母亲盘算,“先是入籍,接着准备婚礼,还有蜜月旅行……”在母亲的面前,中森明菜的脸皮厚得很。
她一边盘算,忽然意识到接下来还有得要忙,忍不住说傻话,“结婚原来要做这么多。”
其实,何止要做的这些。
为了能够走到这一步,从相识交往开始,这一路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又下定了多少次的决心。中森明菜说,“其实,有明天,我就先觉得很满足了。”
千惠子和女儿开玩笑,“这么易于满足,岂不是太便宜慎一君了。”
中森明菜让母亲的话逗笑了。她想了想,认真说,“慎一能实现我的梦想。”
和能够实现自己梦想的人在一起,所以才易于满足。千惠子听着女儿的声音,既为她高兴,又为她这不加掩饰、也无法掩饰的幸福而感动。
说完了这件大事,千惠子才提起来,“早上我看了新闻,还在为你们担心。”
中森明菜“啊”了一声,“我光顾着高兴,忘记要和母亲说这个了。”她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害臊,赶紧宽母亲的心,“慎一平安无事,今天也去上班了。母亲尽管放心……而且,”她脸上微微发热,觉得好像是在表功,可这一句要是不说,心里就放不下,“我一直都在慎一的身边。”
千惠子不禁笑了,“接到你这通电话,我就知道,可以放心了。”
各种各样的事。不管是岩桥慎一刚遭遇的有惊无险的袭击,还是他和女儿明菜的未来。
……
中森明菜上午的拍摄十点钟开始,过了中午,拍摄结束。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到下午,要去唱片公司,参加十周年巡演的碰头会。
这次的巡演,第一站在名古屋,下个月的十日、十一日和十二日,连续演出三天。演出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工作日程上相关的安排也越来越多。
七月十三日是中森明菜的生日,十二日的演出,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到场的粉丝会向她送上祝福。
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不好安排,中森明菜又是打算去打个小钢珠消磨时间,又是想去喝杯茶消遣,各种打算打了一圈,结果,却是给朋友石川秀美打了个电话。
七月十三日,也是石川秀美的生日。石川秀美,现在已经是药丸秀美了。
两年前,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奉子成婚,现在,夫妇两个的长女已经快要两岁了。不过,先是怀孕,又忙于照顾初生的孩子,这夫妇两个虽然早就入籍,但现在也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婚礼。
“现在好像很流行带着小孩一起举行婚礼。”石川秀美告诉朋友,“让小孩子参加爸爸和妈妈的婚礼,等到将来,把照片拿给她看,不是很有纪念意义吗?”
中森明菜听着,也觉得不错,“好像是很有意思。”
“不过,”石川秀美话头一转,开始了奇思妙想,“要是生好几个的话,参加了爸爸妈妈婚礼的只有长子,其他的孩子看到照片,会不会追问个不停,‘为什么只有姐姐呢?’”
石川秀美和药丸裕英计划,明年,长女三岁的时候,在夏威夷举办婚礼。有了这样的计划,才有了和中森明菜之间的这一番对话。
“要是秀美酱和药丸君,一定轻轻松松就能应对孩子们的问题……”中森明菜故意八卦,“秀美酱打算生好几个小孩吗?”
石川秀美多少觉察到中森明菜的语气之中,带着一点与往日不同的感觉。她内心细腻,但欠缺一点反应力,在思考这一丝不同之前,先回答:“我和药丸,都希望尽可能多生育小孩。”
“诶~真好。会有个超级大家庭诞生哦!”中森明菜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自己出身成长的那个大家族最初的模样。是在孩子们都还没有长大,排成一队跟在母亲身后的时候。
石川秀美笑了笑,却没有再回话。
不过,她并不是有意的沉默,而是在等待中森明菜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其实,”中森明菜收起与朋友畅谈的兴奋,语气沉稳了许多,“我和岩桥就要入籍了。”
决定了要入籍,中森明菜心里揣着这件事,想和什么人分享,却又觉得应该把喜悦先放在心里。想来想去,却想到了朋友们当中,先一步结婚的石川秀美。
“真的吗?”石川秀美恭喜她,“这么说,明菜酱马上就是岩桥太太了。”
被朋友叫成“岩桥太太”,中森明菜心里觉得有点奇妙。
石川秀美打从心里为她高兴,“明菜酱的梦想这就要实现了。”
中森明菜还沉浸在那一句“岩桥太太”里,下意识问了句,“我的梦想?”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在进行确认。
“像百惠桑那样,和心爱的人结婚,在演唱会上和粉丝们道别,过上平静的生活……对吗?”石川秀美明明比中森明菜还小一岁,此时,却像个包容的姐姐。
中森明菜听着,不禁微笑起来。但她再一开口,却告诉朋友,“秀美酱,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百惠桑的人生当然很美好,令她感到向往。不过,她要选择她的人生。和心爱的人结婚,结了婚以后,也在心爱的人支持下,继续给观众和粉丝带来新的作品。
石川秀美有些惊讶。既惊讶曾经那个把当明星看作是一份结了婚就要辞职的普通工作的中森明菜,如今却想要结婚以后也继续为粉丝们带来新作品,又意外岩桥慎一通情达理,思想开放,不是那种希望太太结了婚就留在家里的老派男人。
石川秀美决定要结婚时,为了与事务所抗争,选择奉子成婚。选择这条路,自然而然,也选择了与粉丝们彻底告别。此时此刻,听到中森明菜说这些,体会格外不同。
她忍不住感慨,“明菜酱真了不起。”
中森明菜有些不好意思。这份羞愧之中,有一半是因为这句来自朋友的称赞,另一半则是想起了石川秀美结婚后就引退,自己对她说这些,是不是不合适。
不过,石川秀美没有想这些。她只是真心认为,如果是中森明菜,比起结婚引退,的确更应该继续留在舞台上。
“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因为,大家都需要明菜酱。”石川秀美说道。
观众不需要石川秀美。她是本来就没有很受欢迎,引退以后也不会被什么人怀念的偶像。是那种引退以后只要生活幸福就能得到粉丝祝福、而不是让粉丝为她的引退感到可惜的偶像。
但中森明菜不是普通的偶像。会有人因为她的存在受到鼓舞,也会有人因为她离开舞台感到可惜。她不是偶像,所以,偶像的最高荣誉:结婚引退,也就不应该是她的结局。
一对许久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在这个午后通了一个有点长的电话。
石川秀美结婚以后,似乎离开了过去的朋友们,走上了另外的一条路。尽管友情仍在,但因为生活节奏变得不同,也就不常再有机会聊天、见面。
但是,当中森明菜自己也要走上一条新的路时,有这样的朋友在,在和她的交流里,自己那颗躁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当内心平静下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以及激动带来的心神不宁。
中森明菜想起计划了一通入籍却偏偏忘记了打听清楚入籍需要准备什么的岩桥慎一,于是在电话里问起石川秀美,入籍应该准备些什么。
简单到仿佛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
到晚上,结束了工作回到家的两个人,各自都做足了入籍的功课。但因为入籍这件事实在过于简单——尤其与想象当中的相比,岩桥慎一说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发笑,“之前,我还捏了把汗。”
中森明菜本来也想附和,可看到岩桥慎一笑,自己就装模作样绷起脸来,“真的很简单吗?”
岩桥慎一想了想,“那倒也不是。”他认认真真回道,“不如说,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最难的部分是什么?”
他又笑了,一本正经告诉她,“当然是说服你答应和我结婚。”
“你还真会说。”中森明菜嘴上吐槽,却跟着他一起笑了。
两个人都是公众人物,为了免去麻烦,可以让工作人员帮忙跑腿。话说回来,曰本明星在隐婚这件事上,有着先天优势。
但人生大事,当然还是两个人亲自跑一趟更有仪式感。或者说,就是因为流程简单,所以才一定要自己到场,简单的流程,也认认真真自己走完。
明天,岩桥慎一开完星期一的例会就翘班走人。中森明菜当天虽然有工作,但除了演唱会排练之外,只有一个简短的采访,抽个空去把婚结了完全没问题。
得亏中森明菜现在不像偶像时代那样,每天工作满档,要不然连结婚都没时间。
到这一会儿,两个人的事考虑完了,岩桥慎一想起来,问中森明菜,“入籍的事,有和事务所那边说吗?”
中森明菜眨了眨眼睛,做了个装傻的表情。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想恶作剧。
“看来是没有说。”岩桥慎一先让她的样子逗笑了。
中森明菜笑嘻嘻,“入籍了以后,再给野崎桑打电话。”
可惜,在结婚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事务所认可的现在,就算给野崎俊夫打电话,也吓不到他了。不过,中森明菜要玩,岩桥慎一也奉陪。
万事俱备——其实也根本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两个人开始感到长夜漫漫,好像不干点什么,就缺了点什么。
毕竟,过了今晚,一切就都变得大不一样。
岩桥慎一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把中森明菜的杯子也倒满了,“就喝一杯吧。”
中森明菜替他补充,“这是请明菜喝的一杯。”
“下一杯是明菜自己想喝的一杯。”岩桥慎一把她的套路摸得再清楚不过。
中森明菜点点头,嘴上却说,“这个理由,用到下下杯再用。”
“可别喝得太多了。”岩桥慎一语气认真,“要是你喝醉,我就得难过到一整晚都睡不着了。”
……亏这个年下君敢说。
中森明菜哈哈大笑,向他那边倒过去。她拍了拍岩桥慎一,“放心好了,明菜的酒量好得不得了。”
她自夸了一句,又忽然拐了个弯,“再说,要是就这么喝醉睡着,我肯定也会很不甘心。”
过了今天就是明天,在明天到来之前。
一早,中森明菜就精神焕发,心情极好。老经纪人和小助理过来接人,看到她这张脸,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好事发生。
大本跟她闲聊,“明菜酱好像心情不错。”
中森明菜笑眯眯,不上老经纪人的套,“早上好,大本桑。”
套话失败,大本点到为止,转过话题说起了别的。跟中森明菜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自然不缺。话也说回来,就算不知道中森明菜的好心情来自哪里,在这恼人的梅雨季,一早能看到这么一副笑脸,老经纪人觉得心里透气,似乎她的笑容能驱散梅雨季带来的忧郁似的。
岩桥慎一遇袭的事,仅过了一天,就在媒体上消失。
报纸与电视讲究时效性,昨天的事拖不到今天。接下来,负责总结的周刊类杂志,或许还会对这件事浅浅一提。
从昨天记者们面对岩桥慎一时的客气尊重,再到报纸与电视的报道表现出来的克制,大本这个见多识广的老经纪人心中有数,这次的事件就到此为止。
除此之外,老经纪人也通过这件事,正面见识到了岩桥慎一在业界的影响力。
中森明菜竟然是和这样的一个人定下了终身大事。
当大本脑袋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不是在为了中森明菜跟这么一个人交往感慨,而是忽然想到了当年,中森明菜跟事务所和唱片公司的大人物们大吵特吵的情形。
为了中森明菜不停向岩桥慎一鞠躬道歉的时候,大本没想到,最后还是岩桥慎一技高一筹,压得住这个火爆的桃浦斯达。而现在看来,当初为了中森明菜鞠过的躬,都是极有意义的。
大本正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听到中森明菜和他说,“大本桑,等下的采访结束以后,岩桥桑会过来接我。”
她给老经纪人安排新任务,“到时,就拜托你了。”
大本对于跟岩桥慎一交接这种事已经做得十分顺手,随口答应下来。又不禁想到,中森明菜今天一早心情就这么好,该不会就是因为要跟岩桥慎一约会吧?
交往了这么久,一到约会的时候还能这么高兴,大本心里也有点佩服。
不过,那位总是自称上班族的岩桥桑,怎么在星期一这么忙的日子里空出时间来约会了?
……
上午,中森明菜要接受音乐杂志《MUSICA》的专访。
出道十周年风光大办,从去年到今年,从年头到年尾。在她出道的五月,当月还创下了同时担任四十六本杂志封面的壮举,这样的风头,无人能比。
下个月巡演开始,后半年还有一张十周年的原创专辑。在春季档的月九剧结束以后,下半年,中森明菜继续回归歌手本业。一连两年都主演春季档,似乎中森明菜是个“只在春天营业的演员”。
中森明菜在《MUCIA》登场多次,那边派出的记者和她也颇为熟悉,采访本身气氛轻松,围绕着下半年的巡演、十周年后对于今后想要制作的音乐的展望,诸如此类的话题聊了不少。
对待纸面采访的记者,中森明菜一向态度诚恳,尽力回答。
娱乐性不强的音乐杂志,专访的问题也颇为克制,并不过分打探她的私生活。尽管如此,在重要的问题结束之后,还是插入几个轻松的小问题,比如——
“休假的时候,明菜酱都做些什么?”
中森明菜回答的内容基本在预料之中,比如众所周知,她是个扫除达人。不过,当她想了又想,又说出“最近也还是很喜欢打小钢珠”的时候,记者忍俊不禁。
中森明菜自己意识不到,当初“弹子房外喜滋滋”的照片到底有多么深入人心,只当是自己的回答逗笑了记者,自己吐槽自己,“……很普通平常、无聊的假日来着。”
记者仗着和她熟悉,跟了一句,“不过,两个人一起的话,打小钢珠也很有趣。”
“小钢珠这种东西,一个人不就已经很有趣了吗?”中森明菜话说出口,睁大眼睛,“下次,你想要约我一起去打小钢珠吗?”她笑着确认记者的邀请。
这副模样,让记者猜不着,这个中森明菜到底是真的没有听出来自己在说什么,又或者故意装湖涂。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中森明菜的反应,放进杂志里已然效果不错。
采访的时间持续并不长,期间一切都很顺利。
等到记者收起了录音笔,和中森明菜相互道谢,起身告辞,那一边,岩桥慎一人也已经到了。
……
等着中森明菜工作结束的空当儿,岩桥慎一闲着没事,跟小助理聊天玩。相比起一板一眼的大本,在打发时间这件事上,显然是和个性活泼的小助理说话更有意思。
“岩桥桑难得在今天休假哦。”小助理问他,“是因为发生了袭击的事,所以放个假舒缓一下心情吗?”
“在星期一休假,可是上班族的理想。”岩桥慎一一本正经。
小助理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她看着岩桥慎一,“可是,岩桥桑不是想什么时候休假都可以吗?”
她说着这句话时的表情颇为好笑,似乎在抗议岩桥慎一假装是个上班族的行为,令岩桥慎一忍俊不禁。
对小助理来说,一年到头难得休假,看中森明菜的行程表,就如同在看一张晴雨表。不过,忙碌的助理生活也有许多值得期待的日子,比如跟着去出外景,公费旅游。
但平静的助理生活,如今也出现了一丝波澜。
“上次说的事,桃井酱有没有好好考虑过?”岩桥慎一问她。
小助理“诶”了一声,“什么事?”
“忘记了吗?之前不是问你,要不要来给我工作……看你这表情,该不会是当我在开玩笑吧?”岩桥慎一调侃她。
“不是在开玩笑吗?”小助理睁大了眼睛。
岩桥桑,竟然真的想要挖角自己?!
可是,一个小助理而已,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三百个比她还要擅长工作的人,何必特地挖角一个自己?而且,自己还是明菜桑的助理!岩桥桑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岩桥慎一的提议,让小助理头脑风暴,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经纪人大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助理神情愕然,岩桥慎一在旁边要笑不笑。此情此景,一看就知道,之前肯定发生过什么。
“两位好像正聊得热闹。”大本睁眼说瞎话。
岩桥慎一笑了笑,跟大本寒暄,“辛苦了,大本桑。”
这副岔开话题的样子,跟早上见过的中森明菜的样子如出一辙。老经纪人一个晃神,脑中浮现早上中森明菜那张笑眯眯的脸。说不好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影响了谁,又或者本就是天生一对。
眼看着套不出话,大本死了心,跟岩桥慎一汇报,“采访就快结束了。”
岩桥慎一抬起手腕看了看,忽然收起了刚才和小助理说笑的那份悠闲,神情略为严肃了一些。
这样的转变,大本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奇怪。
……
坐进车里,岩桥慎一把自己的包递给中森明菜。她接过来,检查包里的内容,又确认了一次,两个人的印章都放在里面。
岩桥慎一先前的配车被竹山宏司敲烂了车窗,暂时征用了另外一辆公司名下的奔驰车。风波过后,有感情的司机隔天就归岗,继续带着他从前辈那里继承来的“不听、不看、不说”三智,以及自己又新鲜总结出来的“不想、不问”新智,跟着岩桥慎一东跑西跑。
经过了竹山宏司袭击事件之后,有感情的司机已然成为了岩桥慎一的心腹。不管是岩桥慎一可能是个极道里的大人物,又或者岩桥慎一今天是要跟中森明菜去入籍。
不过,风波过去了,余波还是要安排。
接下来,岩桥慎一会以公司的名义购置订制的配车,出入时,也会安排保镖暗中护卫。某种程度上,已经越来越像个暴发户、或者极道组长。
……开玩笑的。
但正如渡边万由美提醒过的那样,刚发生了这样的事的时候,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候。
往区役所去的路上,两个人不约而同,都保持着沉默。但这份沉默并不叫人感到难熬,不如说,是一份因为心灵相通,所以省去了语言的沉默。
中森明菜把手伸过去,放在岩桥慎一的手里。两个人手握着手,没一会儿,她突发奇想,摊开岩桥慎一的手掌,一下下轻轻拍着。玩得高兴时,就意识不到自己的样子孩子气。
岩桥慎一让她玩了一会儿,在她把手掌又贴过来的时候,伸过另一只手,把她这只调皮的手,捧在了手里。
中森明菜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贴了过来。
“真无聊。”她自己吐槽自己。
岩桥慎一把手收回来,“我也很无聊。”
通往入籍的这条路,时间变得如此漫长,叫人等得心焦,但又掌握不到如何让时间过得更快的法门。
两个人都在说“无聊”,但是,谁也没有把“紧张”说出口。
岩桥慎一想了想,“有了。”
中森明菜手指头下意识戳他的膝盖,催促道,“什么?”她满脸期待。
他把自己的包拿过来,在里面翻翻找找,翻出两张没有用过的文件纸,把其中一张递给中森明菜。
中森明菜不禁笑了,问他,“折点什么才好呢?”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有的默契。
……
港区区役所的办公楼,从外面看,是座不怎么起眼的灰色水泥盒子。进去以后,则形如火车车厢,一排窗口与对面的墙壁平行。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出现在这里,在遇到这里的第一个职员时,就被认了出来。不过,对面的反应十分克制,在一瞬的惊讶之后,便立刻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或者,连刚才那一瞬间表现出的惊讶,都只是一时眼花的错觉而已。
在岩桥慎一已经是个知名人物的现在,跟他一起行动时,中森明菜就算伪装也没有用。何况,决定了要来入籍的这一天,无论如何,中森明菜想要做自己。
……男方是岩桥慎一,女方是中森明菜。
中森明菜这个大明星,从出道时用的就是真名。不过,从今天之后,中森明菜就变成了她的艺名。
入籍以后,中森明菜会随丈夫的姓氏,成为岩桥明菜。
轮到这两个早就做足了功课的人,他们领了入籍申请表,一项接一项的填了下去,确认无误之后,在入籍申请表上,各自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决定入籍的时间是平成四年的六月二十二日。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张表格递上去,两个人从今天开始起,就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夫妇。
当听到对面的办事员对他们说“恭喜”的时候,岩桥慎一甚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向对方点头致谢,转过脸,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中森明菜。
中森明菜正微笑着向办事员低下头,向她道谢。不同于两个人在一起时的随意,或是在参加电视节目时面对主持人的客气,此刻的中森明菜,郑重其事。
……
在来之前,就知道入籍这件事十分的简单。实际上,在克服了最大的难关——彼此决定要结婚的心意之后,余下的就都是最简单的事。
两个人走出了这个火车车厢一般的房间,窗外,阴沉的天空里透着一阵明亮,并没有下雨。
岩桥慎一又看了看中森明菜。他仔细打量,好像是要找一找,她从这一刻起,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了。就这样,他们两个就成了一家人了?
中森明菜接收到他的目光,一抬眼皮,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吐槽道。
入籍之前,是中森明菜要更加紧张一些。但入籍之后,最先从“入籍”这件事当中反应过来的,也是中森明菜。
反倒是岩桥慎一,似乎在入籍之后,才后知后觉,开始思考“入籍”是怎么一回事。
中森明菜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着岩桥慎一,心里迫不期待,想听听他说话。
事前做过的功课,已经让岩桥慎一知道了入籍的流程十分简单。但知道流程简单,和亲自体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身份转变,似乎不是一码事。
不过,他在心里想,自己会觉得跟中森明菜成了一家人,肯定不是因为在入籍申请表盖上了自己印章的缘故。
“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岩桥慎一听到中森明菜的吐槽,回过神来,和她饱含期待的目光对上,不禁笑了,“的确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什么?”中森明菜感觉到好奇。
两个人迈动脚步。岩桥慎一告诉她,“虽说入了籍才算是一家人,但感觉上,我跟你其实早就是一家人了。”
不是因为入籍才成为一家人,是因为有了成为一家人的实感与觉悟,才选择入籍。
中森明菜瞄了他一眼,心里感动,嘴上却调侃,“真会说话。”
岩桥慎一有点不好意思。交往久了以后,中森明菜要再看到年下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倒是若无其事装蒜的时候更多一些。她这么想着,笑得更厉害了。
“对了。”岩桥慎一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一句话没有说。他偏了下头,看看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中森明菜,“今后就请多关照了。”
中森明菜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这边才是,今后要请你多多关照。”
两个人走过来时走过的路,准备从这座不起眼的水泥盒子里离开。傍晚,中森明菜要去参加演唱会的排练,在那之前,中间这段时间,两个人还能约个会。
这时,迎面而来的一对年轻男女,和他们碰了个正着。
选在星期一亲自跑一趟区役所结婚的情侣不多。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难免惹人注目。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下意识看向对面,又默契一致,准备给他们让路。
但对面的年轻女性,先面露激动。
在那一句“明菜酱!”即将脱口而出时,中森明菜冲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
就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就把对面拉拢成为了自己的同谋。年轻的女性,仿佛是从中森明菜那里接过了一个任务,要为她保守一个秘密似的,用力点点头,只有神情依旧激动。
决定了要来入籍的这天,跟喜欢的明菜酱相遇了!
这是怎样的奇迹?
和明菜酱在一起的这个人,那张脸也熟悉的很。过去这几年,总是跟明菜酱一起被拍到,只是看周刊杂志,都足够把岩桥桑这张脸给记在心里了。
这样的两个人来到区役所,能是为了什么事?当然是——
对这年轻的女性来说,这堪称奇迹的会面,让她的心怦怦直跳,已然要忘记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入籍。在自己入籍的这一天,却为了别人的入籍而心跳加速,内心激动。这种事或许不可思议,但发生在此情此景之下,就显得再自然不过。
“两位是来入籍吗?”
年轻的女性心里想要问出的问题,却被中森明菜先一步问了出来。
女生用力点头,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一同过来的男朋友。看起来和她年纪相彷的男性,穿着的风格,让岩桥慎一想起那个袭击自己的竹山宏司。真要说的话,这一对年轻男女,都是如今流行的涩谷风格。
来入籍的这一天,也做这样的装扮,仿佛这一身服饰,代表着某一种认同。
相比起女方,同行的男性来得要沉稳一些,但不如说是因为更加善于克制,不让激动与讶异的情绪外露。
“恭喜你们哦!”中森明菜笑眯眯,神情仿佛看待年轻的弟弟妹妹。
这时候,反而是那个男性,鼓起劲儿来,问了句:“明菜酱今天也是来入籍吗?”他问出了问题,却看向了岩桥慎一。
就像这对时髦的男女,特别做这样的打扮来入籍一样,对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来说,大大方方出现在区役所,不做任何乔装改扮,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一种认同。
不乔装改扮,被认出来也就是心中早有准备的事。
中森明菜好像在拉拢对面的两个人一起玩一场恶作剧一般的,跟他们商量,“……总之,这件事可以帮忙保密吗?在正式公开之前,一起保守一个秘密。”
这种仿佛在哄小孩的话,真亏她能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岩桥慎一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想,该不会她在决定要来入籍的时候,就想过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如何应对。
但偏偏,被她拉拢成了同谋的这对年轻男女,就真的高高兴兴答应了。
……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中森明菜都有够厉害的。
“对了,有礼物送给你们。”
与这对偶然相遇的年轻准夫妇道别时,中森明菜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递给那个女生。
是刚才来时路上,她和岩桥慎一一起做的折纸小猫。
有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折纸,技艺多少生疏了一些。但对于折纸小猫,完成它的步骤,对这两个人来说,大概是铭记在心。
岩桥慎一看她拿出这个,心中会意,也把自己折的那一只交给中森明菜,让她作为祝贺这萍水相逢的一对年轻男女入籍的礼物,一起送了出去。
虽说幕后黑衣人折的,比不上桃浦斯达折的。但毕竟好事成双。
……
偶然相遇的年轻准夫妇是否会替他们保守秘密,这也并不很重要。反正,入籍已经完成,正式公布也就在最近,就算他们给周刊报信,这样的重大新闻,媒体也得先联系事务所,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岩桥慎一对于这种口头的约定效力如何,并不报什么期望。然而,郑重其事与那两个年轻人约定了的中森明菜,却坚信那两个人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
看她这信心十足,只把人往好处想的样子,岩桥慎一也只有随着她。
不过,这一趟出来入籍,从来到区役所再到离开,都没有任何一个狗仔突然从什么地方杀出来,询问这两个人是不是过来入籍。
按说,一个是桃浦斯达,另一个是知名的黑衣人,都是话题人物。但入籍这样的事,行程捉摸不定,除非二十四小时盯梢,否则被抓个正着的机会不大。
然而,岩桥慎一遇袭事件之后,整个媒体界联合起来压制这条新闻,连周防郁雄都对他出手相助。他前一天才刚刚高调展示了自己的地位实力,一时半会儿的,狗仔也不敢去撞他的枪口,干脆不去盯这个深不可测的大人物。
坐回到车里,两个人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相视而笑。来的时候还是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回去的时候,就成了岩桥夫妇。
对岩桥慎一来说,入籍的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但接下来,成为了“岩桥明菜”的中森明菜,却还要去变更自己的各种证件,更换新的印章,连和研音与华纳的合约,也得进行更新。
当中森明菜作为舞台上的明星,决定要继续留在舞台上的时候,生活里的中森明菜,却要一点点被“岩桥明菜”所取代。
中森明菜对结婚这件事满心憧憬的时候,没有切实去考虑过这些繁琐的现实。然而,结婚的对象是岩桥慎一,要成为“岩桥明菜”,她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接下来去做点什么?”岩桥慎一跟她商量,“先去吃点东西?”
中森明菜十分好说话,像个夫唱妇随的太太——如今,倒是个真格的太太了,“听慎一你的安排。”
“听上去责任重大。”岩桥慎一半开玩笑。
中森明菜笑着回了一句,“就请你渐渐习惯负担所有决定好了……毕竟是一家之主。”
“你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吗?”岩桥慎一脑筋转得快,“还是两个人商量着来做决定更好。”
中森明菜哈哈大笑,刚才端出来的乖巧太太的模样,顿时烟消云散。或许她能当个一切听丈夫安排的太太,但两个人一起商量着来,她肯定会更加快乐,岩桥慎一也更舒心。
“不然,”中森明菜开动脑筋,“给野崎桑打个电话,让他请我们吃点东西好了。”
岩桥慎一看她眉梢眼角浮现的调皮神色,“你是想告诉野崎桑,我们入籍了才对吧。”
“就算是这样,现在也吓不到野崎桑了。”中森明菜似乎有点可惜。
岩桥慎一在心里,不禁替野崎俊夫捏把汗。这样的事,如果要吓到野崎俊夫,只有一种可能,两个人悄悄恋爱,一朝入籍,直接把头条新闻甩到研音那里。
不过,在开动脑筋,想着过后要怎么跟野崎俊夫见面之后,中森明菜刚有了的那一点太太的样子,立刻就又消失不见,又是那个调皮的中森明菜了。她拿过车载电话的听筒,准备送野崎俊夫一个惊喜。
岩桥慎一跟她一条战线,在旁边默默观战,但他的目光在中森明菜的手指上停留。中森明菜还没有一枚结婚的戒指。
岩桥慎一盯着她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不知不觉,对中森明菜接通电话之后说了什么,一概充耳不闻。他心里琢磨,这一枚戒指,是应该和她一起去买,还是他自己去选一枚。
没有结过婚的岩桥慎一,总觉得自己能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但实际做起来,总是东一下西一下。
中森明菜放下了听筒,小脸往他跟前一凑,“在想什么?”
看着她这张脸,岩桥慎一不愿意再遮遮掩掩的说谎,哪怕是为了制造惊喜。或者应该说,到了此时此刻,比起制造惊喜,他更想凡事和中森明菜好好商量。
刚才,当中森明菜端出乖巧太太的模样时,岩桥慎一的那番话,肯定不是玩笑。
他实话实说,“在想,还没有买戒指。”
“结婚的对戒吗?”中森明菜捧起了岩桥慎一的手,端详他的手指骨节。
岩桥慎一的目光则看着她的手,“对戒是另一码事,还有明菜你的钻戒……”
中森明菜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太开心,以至于岩桥慎一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说了很奇怪的话吗?”难道是因为,钻戒这东西,应该在入籍之前就买好?
中森明菜使劲儿摇头,但还是笑得厉害。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只好充当起了这个笑柄。她笑了一会儿,往他身上一靠,挨着他的肩膀。
“果然,钻戒应该在求婚的时候买才对吧。”岩桥慎一开始觉得自己做事粗糙。涉及到了和中森明菜之间的事,好像就总是做得不够周全。
然而,决定结婚的那一刻,不是事先的筹划与精心的准备,而是坐在餐桌前,和她一起吃着饭的时候,在谈话之间,自然而然决定了的一件事。
中森明菜抬起右手,在他面前展示,“慎一不是送过我戒指吗?”那一枚海蓝宝石戒指,还在她的右手中指上闪着微光。
岩桥慎一看着那枚戒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枚吗?”
“就是那一晚,慎一你为了见我,特意去了名古屋。”中森明菜注视着指间的戒指,似乎记忆就存储在这戒指里。
“我还是第一次做那样的事。”岩桥慎一想起来,也觉得怀念。
中森明菜“嗯”了一声,“在那之前,慎一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克制来着……”但是,却能为了见她一面,在深夜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所以,你送这枚戒指给我的时候,我就当它是求婚戒指了。”
她话说出口,反问了一句,“有点厚脸皮,对吧?”不过,在已经成为了岩桥太太的现在,这一句厚脸皮说出来时,没有不好意思,倒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得意。
岩桥慎一心头被什么东西压得沉甸甸的,“那个时候,就想过要和我结婚吗?”
“反正,我在那个时候,就认定了。”中森明菜语气放轻了,但说的话却愈发坚定。她说,“我认定了的,现在实现了。”
岩桥慎一听着她这句胜利宣言,不禁笑了。他抓住中森明菜的右手,轻轻把那枚戒指摘了下来。
无需说什么,中森明菜自然而然,把左手递了过去。
六月初,岩桥慎一曾作为中森明菜的代表和研音进行了商谈。
中森明菜结了婚以后,也仍旧会留在艺能界。但岩桥慎一提出的要求是,中森明菜必须要拿到研音的股份。
更高的分成也好,更多的自主权也好,这些东西都不在岩桥慎一的考虑范围内。或者说,这个老辣的幕后黑衣人,最清楚对艺人来说,高分成与高自主权,到底是些什么。
说到底,分成与自主权看起来重要,但都是事务所拿来笼络艺人时惯用的手段,只要留在事务所的时间够久,地位够高,或早或晚都能得到。
只有岩桥慎一开口替中森明菜要的股份,才是真真正正能够击中击疼研音的。
中森明菜的婚约已定,合约尚且没有更新。研音与岩桥慎一的GENZO如今是合作关系,野崎父子更是认定,岩桥慎一这样的人能交好就不能交恶。而另一方面,研音也需要留住中森明菜这一块金字招牌,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留在研音,都有着宝贵价值。
说是一场谈判,其实更需要中森明菜的是研音。而研音如今与GENZO的合作越来越深,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更多。今时今日,研音既希望中森明菜这块金字招牌坐镇事务所,又希望借着她和岩桥慎一的婚事,通过与GENZO结盟,重返唱片市场。
以岩桥慎一的身份地位和中森明菜对研音的重要性,这场谈判假如不欢而散,岩桥慎一提的要求不能满足。那么,就算为了保全这对夫妇的颜面,保全研音与GENZO的合作,中森明菜接下来也要退出研音,和事务所“暖帘分”。
真要是到那一步,不但弄得不好看,对研音来说更是一种损失。
事到如今,研音方面,不得不认真考虑,以怎样的方式,来答应岩桥慎一提出来的要求。
自六月初,岩桥慎一出面,作为中森明菜的代理人与野崎研一郎见面商谈之后,这件事便似乎被暂时搁置。不过,倒不如说,是岩桥慎一亮出了自己的牌之后,在等待研音的回答。他不紧不慢,研音这边,却不得不为了这件事,在内部各种开会商讨。
如今,整个业界都在看着中森明菜,等待她的下一个动向。
这个统治了属于自己的一整个偶像时代、又成为了首屈一指的歌手和演员的大明星,她要是引退,整个业界都会心甘情愿捧她上神坛——并在心里庆幸,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不过,就算中森明菜不引退,以岩桥慎一在谈判时透露出的她对于未来的工作想法,她大概也不会再当其他女明星的对手,而是要自己走一条新路。
对研音来说,合约不定,就不能安排下一步。
研音那边差不多达成共识以后,野崎俊夫已在考虑,在最近联系岩桥慎一,把事情说定。结果,突发事件,岩桥慎一被人袭击。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袭击不重要,但整个业界都在为了他遮掩,这才是最重要的。遭遇袭击,是岩桥慎一的祸事。但这一场袭击,却让整个业界看到了他的能量。
野崎俊夫也同样要再度评估这个青年,并猜测他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复杂的关系。……连周防郁雄这个敌人,都能出手相助。
野崎俊夫在心中斟酌着,这几天,向岩桥慎一送上慰问,并再一次与他见面商谈。结果,突然接到中森明菜的电话,说是和岩桥慎一去约会回来,想去的店临时预约失败,现在拿不定主意要在哪里吃东西。
……
能差遣得动事务所老板的,当然不是一般的艺人。或者应该说,事务所老板能听她的差遣,就不是把她看作是个一般的艺人。不提中森明菜在研音的地位,在野崎俊夫决定要和岩桥慎一合作以后,便是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的来看待。
尽管心里猜得到,多半是中森明菜突发奇想,但野崎俊夫这一回还是亲自出面,请这两个人吃饭。正好,见到了岩桥慎一,还能顺便向他送上慰问。
前一天遇袭,今天就有约会的兴致,看这样子,岩桥慎一的情况肯定不错。
一见面,果不其然,真的是中森明菜突发奇想差遣人。她笑眯眯的跟野崎俊夫打招呼,一副恶作剧后又卖乖的模样,令野崎俊夫不禁失笑。
岩桥慎一也跟着她一起捉弄人,才是让野崎俊夫觉得意外的。意外之余,心中想到,这样一个老成持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能陪着中森明菜胡闹,对研音来说是件好事。
“失礼了,野崎桑。”
中森明菜负责卖乖,岩桥慎一负责一本正经的跟野崎俊夫打招呼。
野崎俊夫这样的老狐狸,能心甘情愿听中森明菜的差遣,岩桥慎一既从中看到中森明菜在研音的分量,又从中觉察到一点野崎俊夫的意思。
先前商谈过的,关于中森明菜的事,研音那边的回信至今还没有给。不过,下半年马上开始,来年的工作合约都要准备更新,岩桥慎一心中算着,六月结束之前,研音一定有动静。
与其说这是野崎俊夫被中森明菜差遣,不如说是中森明菜自己送了个梯子过去。
当然,不管野崎俊夫做什么打算,岩桥慎一都有把握应对就是了。
“好久不见,岩桥君。”野崎俊夫和岩桥慎一寒暄,又提到前一天的袭击事件,“发生了那样的事,实在是令人担心又愤慨。”
“承蒙野崎桑记挂。”岩桥慎一客气道,“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发生这样的事,明菜酱一定十分担心。”野崎俊夫如同长辈一般,跟这两个人闲聊,直到他的目光,留意到中森明菜的左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枚海蓝宝石戒指。
左手无名指上戴戒指的意义不言自明。
不过,毕竟只是一枚海蓝宝石戒指,不是钻戒。
野崎俊夫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心里想,离这两个人正式对外宣布婚讯的日子大概已经不远……
正在心里想着,忽然,听到中森明菜说,“野崎桑。”
“有一件事要和您汇报。”
她神情开朗,笑容灿烂,“我和慎一入籍了。”
野崎俊夫正在心里想着这两个人快要入籍了,冷不丁听到中森明菜说已经入籍了,心头一跳。但毕竟胸有城府,意外归意外,脸上却十分平静。
也正因为胸有城府,等到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野崎俊夫配合着露出个略显惊讶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突然这么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只有这个中森明菜,真心相信野崎俊夫是真的被她吓到了。她笑着回道,“就在刚刚……野崎桑真的被吓到了?”
岩桥慎一坐在她旁边,面带微笑听她说话,一副怎样都随她的表情。
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定下婚约,并在心里期望这场婚事能顺利结成,对心存这样想法的野崎俊夫来说,无论中森明菜以怎样的方式向他宣布结婚的事,都不可能真的让他惊讶。而在被告知了入籍的情报之后,他也不可能有第二种反应。
野崎俊夫作倾听状,听中森明菜说,她和岩桥慎一两个人今天刚刚入籍,离开区役所以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知了自己。听完了,向这两个人道贺,“恭喜两位了。”
“岩桥君,我们事务所的明菜酱,今后可就要请你多多关照了。”野崎俊夫说着长辈一样的话,“明菜酱是个好孩子,她一定能当好你的太太。虽说如此,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也要请你多多包容。”
岩桥慎一略微低头,收下野崎俊夫这番祝福与叮嘱。
野崎俊夫又对着中森明菜说,“明菜酱实现了一直以来的心愿,真是太好了。而且,对象是岩桥君这样的人,非常的令人放心。”
事务所能真心祝福艺人的时候不多。
今时今日的中森明菜,早已不像过去那么天真。不过,她心中对研音的信任仍在——尽管不像曾经那样单纯。能得到事务所社长的祝福,对她来说,仍然是十分重要的。或者说,与岩桥慎一结婚这件事,中森明菜既觉得就算全世界反对也无所谓,又希望能得到祝福。
野崎俊夫做足了长辈的和蔼,“要成为太太,还要兼顾艺能界的工作,是相当不容易的。但比起工作,事务所这边,首先希望明菜酱的生活能够幸福,和岩桥君共同经营一个家庭,成为岩桥君背后的贤内助,这是最重要的。”
中森明菜听着这些话,心中感动,也随着岩桥慎一一起,向野崎俊夫低头。
……
其实,中森明菜打电话给野崎俊夫,本来也并不是真的只为了恶作剧。既然已经入籍,就有必要告知事务所,对接下来的事进行相应的安排。
一个在业界这么多年的桃浦斯达,对这些都心中有数。
向野崎俊夫汇报了入籍的事,接下来,就要商量对外发新闻通稿的时机。新闻公布以后,还要对外开发布会。除此之外,还要考虑到粉丝俱乐部,向加入粉丝俱乐部的粉丝们,寄去她结婚的手写信。
一边是对外公布这件事,另一边,则是对内,要和研音协商全新的合约,等到十月份续约时,就是以岩桥明菜的身份,签一份内容有别于以往的新的经纪约了。
当然,还有更为重要的,关于岩桥慎一向研音提出来的那个条件。要是这个条件定不下来,这一份新的经纪约,也就不能拟定。
不过,在席间,野崎俊夫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来。
中森明菜早把合约的事全权托付给了岩桥慎一,只等着岩桥慎一和她汇报进度,因而,当着野崎俊夫的面,也没有提这一码事。
至于岩桥慎一,他心中有数,野崎俊夫既然亲自来见他们两个,那么,对于他所提的那个要求,在研音内部,就一定有了决断。并且,还是一个他和中森明菜能满意的结果。
既然如此,他也继续按兵不动,等着研音把牌面亮出来。
七月十三日是中森明菜的生日。岩桥慎一提议,就在她生日的这一天,通过报纸对外正式公布两人结婚的事。
在这一天正式官宣,是来时路上,岩桥慎一就和中森明菜商量过了的。
把这个日子说出来,野崎俊夫也深表赞同,“不管是对于明菜酱,还是对支持明菜酱的粉丝们,能在这一天看到她进入人生的新阶段,都是件令人感动的事。这个日子再好不过了。”
十三日通过报纸正式公布婚讯,十二日晚上,就要对媒体进行告知。一方面是告知这个消息,另一方面,则是向记者们发出邀请,届时,举行发布会。
发布会要在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那么,把转播权交给哪家电视台,也是需要做决定的。
一个是地位高超的幕后黑衣,一个是这十年来最强的桃浦斯达,这样的两个人宣布结婚的发布会,收视率可想而知的高。
岩桥慎一和野崎俊夫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他将全部的重点放到如何与研音这边配合,好好走完“昭告天下”这一步。毕竟,他的身份是幕后黑衣人,公布婚讯也好,结婚发布会也好,主办的那一方都是研音。
然而,野崎俊夫听着,不免想到,要开发布会,中森明菜必定会被记者当面提问结婚以后的安排。
换句话说,在中森明菜生日到来之前,一切就要尘埃落定。
刚才,向野崎俊夫汇报已经入籍的时候,是中森明菜在说,岩桥慎一默默旁听。这一会儿,当岩桥慎一说起了跟媒体那边打交道的事,又换成中森明菜保持沉默。
这两个人默契十足。
不过,在听着岩桥慎一和野崎俊夫协商时,中森明菜却在心里想着一件事。七月十三日的前一天,是她名古屋演唱会的最后一场。
前一天看了她演唱会的大家,第二天就会在报纸上看到她结婚的消息。
想当面和粉丝汇报这件事。
中森明菜的心里,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傍晚,老经纪人大本去接中森明菜,参加演唱会的排练。
打电话向中森明菜确认地点的时候,她还和岩桥慎一在一起。想到今天一早去接她的时候,中森明菜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大本在心里暗戳戳觉得,马上要去打断这两个人的约会、把中森明菜带去工作现场的自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反角的意思。
老经纪人有份在心里自嘲的闲情逸致,自然是因为他的心情也不错。
不过,相比起心情轻松的大本,小助理则心事重重,一向活泼的她,今天却来得沉默寡言,难得没有在一起去接中森明菜的路上,跟大本找话聊天。
这副样子,让大本觉得奇怪。但问她怎么回事,小助理也说不出什么来。老经纪人固然有点不习惯,但也不是那种会去打听刺探的人。毕竟,大本在小助理和中森明菜这两个年轻女孩子面前,向来有着“闲事管太多就会被当成多嘴多舌的欧吉桑”,如此的自觉。
上午和岩桥慎一见面闲聊,他旧话重提,就让小助理纠结到了现在。
……岩桥桑竟然是真的想要挖角她?!
要不是岩桥桑这样的人,小助理准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戏弄人。可反过来说,就是因为岩桥桑不会是那种随便戏弄人的人,她才在这里纠结难安。
正跟随着明菜桑的自己,忽然被明菜桑的男朋友挖角。小助理翻遍助理手册,找不到能够解答这种情形的一条。但这样的事,也找不到一个能够商量的对象。说给大本桑听,好像有点不合适。难道应该汇报给明菜桑,由她来决定?
一路上,老经纪人和小助理,两人一个轻松休闲,另一个纠结不已,各想各的。
……
中森明菜和岩桥慎一分开,走向来接她的车子。小助理远远站着,看到岩桥慎一,想起他接连两次提到挖角的事,以往,见到岩桥慎一总是热情打招呼的她,此刻却有一种不能给出回答的心虚。
明明是岩桥桑提出了奇怪的提议,为什么烦恼的人却是她自己呢?
“辛苦了~”
中森明菜坐进车里,和老经纪人寒暄。
大本随口和她闲聊,“看来跟岩桥桑的约会挺开心的。”这个中森明菜从跟岩桥慎一道别,再到坐进车里,都高高兴兴的,看这样子,就知道心情有多好。
中森明菜笑眯眯。
老经纪人本以为她是用笑容来作回答,也不放在心上。却没料到,中森明菜猝不及防,突然一句:“大本桑,我和慎一去入籍了。”
大本起初漫不经心,忽然听到“入籍”,惊了一下。
难怪!
今天一早中森明菜心情就那么好,岩桥慎一那个大忙人也难得休假,原来是选了这一天去入籍。
大本回过神来,想起中森明菜早上的精神焕发、以及现在的喜上眉梢。
就说嘛,交往了这么久的两个人,如果只是普通的约会,肯定不至于这么高兴。老经纪人无法理解,交往已久的情侣有什么值得在约会时那么高兴的。这一会儿,听到中森明菜这一句,倒是给他解了惑。
但紧接着,他又开始感到措手不及。
不声不响的,这两个人就去入籍,事务所那边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大本还在心里感慨些有的没的,小助理抬高声音,“真的吗?!”她向中森明菜道贺,“恭喜哦,明菜桑!”
中森明菜笑眯眯的回了一句:“谢谢,桃井酱。”
她把目光投向迟迟没有反应的大本,笑得更厉害了,语气调皮的问了句,“大本桑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看她这样子,如果大本回答“是”,肯定会让她笑开花。意识到又成了被她捉弄的对象,老经纪人倍感无奈,但还是岔开话题,先祝贺她一句:“恭喜了。”
“终于和岩桥桑入籍了。”大本有感而发。
从在录音室里吵翻天,再到开始交往,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期间,他还误会过岩桥慎一是个风流才子,为此付出过诸多努力。……也幸好岩桥桑的段位够高,自己根本挡不住,否则的话,他可就做了件大错事。
“没错,终于入籍了。”中森明菜表现的再调皮,话说不了几句,流露出的神态,还是个希望能够得到身边人、得到长辈祝福的孩子。
这时,大本才问她,“入籍是件大事,事务所那边,明菜酱有没有知会一声?”
“从区役所出来以后,就给野崎社长打了电话。”中森明菜回答。
结果还是先去办完了入籍以后再通知事务所。大本这么想着,无奈一笑。
既然已经见过了事务所的社长桑,想必相关的一切都已经有了个妥善的方案。如此一来,就轮不到老经纪人操心。这一会儿,也许野崎社长已经在事务所开会了。今天晚上,中森明菜的工作结束以后,他这个老经纪人,多半也要被叫回事务所去。
话也说回来,叫人措手不及,这种事一向是中森明菜能做得出来的。至于那一位岩桥桑,只要他跟中森明菜一起行动,根本就是什么都听她的。
这么能纵容中森明菜的一个人,叫人不禁怀疑,将来岩桥慎一会有多么溺爱孩子。
中森明菜告诉大本,入籍以后和野崎俊夫见面,说定了在七月十三日对外公开。在那之前,这件事还是一个秘密。当然,说是保密,针对的是媒体而不是个人。
不过,听中森明菜说到公布新闻的日子是她的生日,让大本想到了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了二十二日这一天入籍?”
中森明菜哈哈大笑,“要是开发布会,记者肯定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她随口一说,没有意识到暴露了自己其实已经在心里想象过了结婚发布会的这件事。
但大本也并没有想太多,笑着回道,“就当是作为记者会之前的排练好了。”
中森明菜带着笑意,回了一句:“关于这个……这是个秘密哦。”
她这么说,大本便十分体谅的不再问了。只是,心头忽然冒出个想法,莫非是因为岩桥慎一的遇袭事件,让这两个人下定了决心,择日不如撞日?可是,看中森明菜的样子,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看来是个特别的纪念日之类的日子了。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早早决定了要在这一天入籍,那么,那个袭击者所做的事,就不是一般的恶劣了。
有那道针对岩桥慎一遇袭事件的禁止报道令,开发布会时,就算记者问了这个日期的意义,也不会有人说出这种可能。
但是,对看着发布会的观众来说,大概难免像他这样,往这上面去想。
……
往工作地点去的路上,中森明菜和大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要是在平时,才听到明菜桑宣布了这样一件大事,小助理肯定兴奋不已,叽叽喳喳。
但此刻,却满心里在想,岩桥慎一提出来,要让她去替他工作的事。听到明菜桑说已经和岩桥桑已经入籍,小助理思路忽然打开,冒出来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自己平时又是帮忙跑腿,又是帮忙照顾健太的,该不会,岩桥桑说的替他工作,是让她从小助理变成岩桥家的佣人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要坚决拒绝。
她在这里认真烦恼,没有意识到,中森明菜已经留意到了她的反常。毕竟,一向活泼的人,突然变得这么沉得住气,就格外显眼。
大本意识到中森明菜也发现了今天缺少小助理活跃气氛,于是,半开玩笑,提了一句,“桃井酱今天心事重重的,像是在烦恼些什么。”
中森明菜这个人,听不得亲近的人烦心事缠身,立刻面露关切,“桃井酱,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这种时候,顺势把这件事告诉明菜桑就好了!
可话到了嘴边,小助理想到,关于这件事,明菜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告诉她,让她去问岩桥桑,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当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来的时候,小助理下意识摇头,脱口而出:“没什么。”然而,拒绝的话说出了口以后,她又在心里感到后悔,把到了手边的机会推了出去。
小助理在这种纠结之中,看到自己左右摇摆的优柔寡断个性。她再度默背助理手册,想要从这本既没有实体、也没有答桉的手册里,找到一个答桉。
……
大事定下来,对外要如何应对媒体这样的事和野崎俊夫进行了商谈,但从公众人物岩桥慎一与中森明菜的身份退下来,作为普通人的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还要和家人,和相熟的朋友们,汇报这件事。
静冈老家那边,岩桥慎一决定要和中森明菜入籍时,就已经在电话里告诉了母亲千代。但过后,还是要和中森明菜一起回趟老家,当面汇报这件事才行。
千惠子那边,也要郑重其事的登门拜访一趟。
姐姐朝子那边,岩桥慎一也要亲自汇报。到时候,他和中森明菜在家里请姐姐和姐夫来吃晚饭。
中森明菜与兄姐们之间,通过千惠子这根纽带联结着,平日里少有往来。兄姐们那边,到时还是要靠千惠子传达这个消息。
至于中森明男和中森明穗,直接无视就可以了。既然中森明菜下定了决心,千惠子也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被留在旧生活里的人,也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等到办婚礼的时候,中森明男和中森明穗也不会在受邀之列。
岩桥慎一那边家庭简单,中森明菜的大家庭如今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此,向家人们汇报这件事,也就十分的容易。
朋友们那边,渡边万由美要通知,美和酱和中村兄那边要汇报。话说回来,他被竹山宏司袭击以后,中村兄打来了慰问电话,但美和酱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狐狸与监护人之间的感情,比不上两个曾毅之间的战友情。当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美和酱根本不看电视和报纸。最近乐队没有录音工作,她多半又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旅行。
岩桥慎一大致盘算了一下,觉得朋友之中,也没有几个需要他特别在事先进行汇报的。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他和中森明菜共同的朋友冈田有希子。无论如何,肯定要向和家人汇报那样,两个人一起,把入籍的事告诉她。要不是冈田有希子,或许,他和中森明菜,就止步于琼·杰特演唱会观众席里的那一次偶遇了。
想起琼·杰特的演唱会,岩桥慎一又想着,过后,也许应该把这个消息也告诉琼·杰特。
喜悦在心间奔涌的时候,整个人也变得沉不住气,想着大说特说了。
……
上班族岩桥慎一在星期一这一天,将休假进行到底。晚上在外面吃点东西,早早回家,带着小狗出去散步,之后,一人一狗,等着中森明菜回家。
入籍第一天,岩桥明菜没有在玄关前等待晚归的丈夫,倒是岩桥慎一,要在家里等着晚归的岩桥明菜。岩桥慎一在心里冒出无厘头的念头,觉得好笑。
中森明菜排练结束以后,归心似箭,婉拒和巡演班底的大家去吃东西的邀请,早早收工回家。
她想到,如果婚后还继续工作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也是这样,结束了工作就立刻回家。等到了家,岩桥慎一也许已经先一步回来。明明是丈夫,却还要迎接她。
但是,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换她等在家里,把一切都准备周到,迎接他回家。
原来,她选择的是这样的生活。
中森明菜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到了家,最先冲上来迎接的,是活泼的小狗健太。她抱起小狗,大声说:“我回来了~”接着,便闭上嘴,等待岩桥慎一走过来,对她说那一句。
“欢迎回家。”岩桥慎一和她说。
中森明菜听到这一句,便心满意足。
六月里,刚参加完演唱会排练,出了一身汗。她和岩桥慎一打完招呼,先去泡个澡。接着,两个人坐下来,商量和亲友们汇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