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清纯派的偶像,只要能确保自己的正统派形象,自然会吸引到一部分忠实的粉丝。然而,如果要更进一步,就必须要寻求突破。
虽说正统派被视作王道,但实际上,真正能突破偶像身份,完成从偶像到明星的跃升的,都是个性派,区别只在于这份个性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体现。
真要说的话,成为偶像,漂亮、可爱,拥有这两样就能拥有一个机会。但是,要成为明星,就要有足够的个性,让漂亮和可爱这些特质,变成一种点缀。
那几个知名的偶像,没有哪一个不是个性派。
酒井法子刚二十一岁,青春正好。
她在本土的人气已到瓶颈,接下来,要么事业更进一步,不止当个普通的偶像。要么就人气自然下落,成为偶像时代里众多红过但最终又澹去的偶像之中的一个。
一方面,是酒井法子在曰本的人气来到了瓶颈期,另一方面,SUNMUSIC在这一两年里,开始有意识的拓展她在本土以外的人气。
区别于前些年那些偶尔受邀到海外参加活动、或是在人气下滑了以后,才将目光投向海外的偶像,酒井法子在自身作为“正统清纯派偶像”人气正旺的时候,她的事务所就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海外,积极为她寻求拓展海外市场的机会。
准确来说,应该是海外的制作人发现了酒井法子,极力促成她在当地展开活动。说到底,酒井法子这个正当人气的偶像,她的形象,是如今最接近想象之中“偶像”的形象。
而在偶像时代落幕,再没有出类拔萃的偶像新人出现,与酒井法子同期或是前辈的偶像,要么缺乏知名度,要么受限于风格,要么已经转型成功,酒井法子不知不觉,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当有来自海外的制作人愿意抛出橄榄枝的时候,SUNMUSIC作为经营多年的老牌事务所,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双方既然都有意,那么,自然而然,酒井法子就当定了这个进军海外的偶像。
不过,无论SUNMUSIC如何规划她的海外市场,留给酒井法子突破的时间也已经不多。
再过两年,如果不能丰富起自己的形象,正统清纯派的偶像,迟早变成装可爱的偶像。
SUNMUSIC在打造酒井法子时,所抱有的“守护最后的正统派偶像”的想法,往好的方向来说,是有一份老牌偶像事务所的坚持,往坏的方向来说,是还没有看透“王道偶像”这种身份的脆弱。
岩桥慎一心中多少感到好奇,酒井法子接下来的事业将会被如何规划。对他来说,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但对她走红的轨迹却并不了解,堪称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虽说从来没有特意关注过酒井法子的发展,但是在话题之中,这个名字被提到的时候,也还是会格外留意几分。
不过,与酒井政利同姓酒井的这个女偶像,在酒井政利的眼里,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SUNMUSIC的这个偶像,和所有那些偶像们一样去寻求转型,那么,她所走的路,和她的前辈们没什么两样。成功了不稀奇,失败了更不值得一提。
“如果SUNMUSIC能够坚持正统派这条路,并且真的让一个正统派偶像,在如今这个时代成为了超级偶像,那倒还稍微有意思一点,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以山口百惠的音乐制作人这一身份闻名的酒井政利,对于偶像这份职业,看得很通透。
“真要说的话,还是圣子接下来的进展更让人期待。圣子所面临的,才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从来没有一个女偶像,经历过结婚生女、和事务所决裂、被放逐到海外,在人气跌落低谷之时,仍旧坚持自己是“偶像”,回到已经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的市场,重新开始。
松田圣子不仅不是正统派偶像,甚至已经和世间对“偶像”的定义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果她能够再度闯出一片天,那毫无疑问,就是传奇偶像。
不过,佩服松田圣子归佩服,酒井政利多少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态,“那一位圣子,可不是轻易就会认输的人。”
松田圣子不会轻易认输,这一点,岩桥慎一也深表赞同。
毕竟是个结了婚也坚持做偶像,敢于在出道十周年前夕和事务所结束合作,在海外待了三年,仍旧有劲头儿高调回归,这样的一个人物。
但是,有关于酒井法子接下来会走出怎样一条路,岩桥慎一也同样保持好奇。
……
松田圣子回国之前的第一个通稿,意料之中的遇冷。
音协对她的封杀令余威仍在,虽说三年的竞业协议时间已过,但这种曾被整个业界放逐过的艺人,当她回来的时候,倘若没有第一个人打破沉默,其他人也只会保持观望。
没有第一个势力站出来欢迎,倒是坐实了她原来的唱片公司索尼,没有对她伸手的打算。
她的回归通稿发布以后,业界一片沉默。而第一个打破这种沉默的,是对她冷嘲热讽的杂志小报。
即将归国的松田圣子,没有事务所,没有唱片公司,没有公关。在确定她没有找到一个有力靠山,也并没有代理人出面去打点媒体之后,最擅长拜高踩低与痛打落水狗的艺能界,绝对不会放过把一个昔日的超级偶像踩到泥里的机会。
虽说松田圣子的丈夫神田正辉在业界有几分面子,但是,老派的演员,既不擅长当话题人物,对于太太被舆论攻击这种事,也向来没什么反应。倒是小报杂志,隔三差五去招惹他,写一点神田正辉和松田圣子是对“假面夫妇”的小作文,日常传言两个人将要离婚。
本身,松田圣子这几年里,在媒体的渲染下,形象变得十分糟糕。再加上她是闯美归来,正中曰本民众心中隐秘的禁忌。对曰本人来说,从来都无法接受,自己心中的超级偶像,在米国其实不入流这样的事。再红的明星,只要在米国尝过失败的滋味,都会被曰本观众抛弃。
一进入七月,各种娱乐新闻不少。不是知名演员要离婚,就是人气小生被拍到恋爱,八卦闹哄哄,留给大众关注一个过气艺人的注意力不多。在娱乐新闻里,松田圣子久违地成为了被关注的对象,但又迅速在大众眼中失去了吸引力。
然而,随着一轮媒体对松田圣子一拥而上的攻击,原本有意接触松田圣子的胜利唱片的干部,改口不会接收她,为她本就虚弱的声势,又补上了一击。松田圣子还没有走出第一步的回归之路,就先面临困境。
岩桥慎一每日惯例都要阅读几分报纸,松田圣子被围攻的文章,也看了几篇。虽说他本人跟松田圣子毫无交情,唯一的交集,还是在他担任南野阳子代理人的时候。但是,事情既然过去,他对松田圣子谈不上喜欢,也没什么恶感。
在报纸上读到胜利唱片的干部公开说出不会考虑松田圣子这样的话,岩桥慎一在心里,不禁觉得胜利唱片这样的做法太没品。
对着这么个低谷之中的艺人,小报杂志对她冷嘲热讽还能理解,反正狗仔吃的就是这一碗饭。但是,堂堂一家唱片公司,根本就没有公开发表这种看法的必要。说这种话,非但不会给唱片公司脸上贴金,只会显得自己十分没品。
而事情也果不其然,在胜利唱片的干部接受采访的这一篇文章登报以后,在大众之中,出现了些许对松田圣子的同情,和对媒体与业界过度伤害松田圣子的恶感。
之后,有一名人气搞笑艺人在广播节目里公开批评唱片公司,将大众之间那一点些许的同情点燃,再度掀起一轮争论。紧接着,胜利唱片又出面澄清,表示接受采访的干部所说的话是被断章取义,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事。
在一众真真假假的八卦新闻之中,松田圣子奇迹般地又创造了个大话题。而这一回的话题热度里,不再像先前那样一边倒,而是出现了不少同情松田圣子的声音。岩桥慎一通过报纸,看着这一轮的操作,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
不愧是松田圣子。
……
报纸的娱乐版面闹哄哄,而就在松田圣子创造了个大话题的同时,社会版面上,出现了一条有关于立川兴产准备放弃对新宿五丁目的开发,正在寻求开发权转让的新闻。
当岩桥慎一看到这一条新闻的时候,心中确定,稻川圣城筹谋了那么久的计划,已经尘埃落定。
蒲池幸子在公司的聚会上向岩桥慎一提起过织田哲郎的那张唱片之后,过了几天,委托乐队的经纪人,将那张唱片送到了岩桥慎一处。
这张唱片是织田哲郎与原来BEING的几个音乐人共同组成的乐队所制作,里面收录的十首歌曲,其中有六首出自织田哲郎之手。
其个人风格强烈,即使不去特意看歌词本,也能听出哪几首是由织田哲郎所作。
专辑发行时,织田哲郎已迎来创作的旺盛时期,但让岩桥慎一比较在意的,是VERMILLION唱片这两年里制作发行的,由织田哲郎作曲的作品,与织田哲郎在前几年所写的曲子,风格上极为相似。
也就是说,这几年里,长户大幸一直都在使用织田哲郎当初的库存曲。
关于织田哲郎拒绝为VERMILLION唱片再提供新曲这件事,岩桥慎一早就知道。按说,没有必要在听到这张旧唱片的时候感觉到在意。但是,他真正在意的,不是长户大幸的手里到底有多少织田哲郎的库存曲,而是想到了一件事。
流行是有保质期的。
岩桥慎一听过了这张旧唱片以后,打算找个机会,当面还给蒲池幸子,顺便再和她聊一聊关于她所喜欢的那支曲子的事。
一个有着自己想法的音乐人,她对于某一支曲子十分在意,那么,岩桥慎一也不能只是听一听她喜欢的歌就算了。问清楚她喜欢那支曲子的理由,听她对于那支曲子的看法,这些都很有必要。
许多的创作灵感,以及对接下来要制作的音乐的风格追求,或许就藏在谈话的细节之中。蒲池幸子不是那种接受过系统学习的音乐人出身,正因如此,注重她对于音乐的感受,协助她将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化为己用,也是件颇有必要的事。
不过,在和蒲池幸子见面归还唱片之前,岩桥慎一倒是先见了织田哲郎一面。
稻川会的计划大成,收尾的工作也将随之开始。
先前,在岩桥慎一遇袭的事件里,周防郁雄出面相助过,到底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这一会儿,冬田秀男出面设宴,岩桥慎一要亲自向周防郁雄道谢。
定下了宴会的时间之后,岩桥慎一给织田哲郎打电话,两个人一起喝上一杯。
见了面,岩桥慎一向织田哲郎提起了他多年前的那张专辑,“织田桑的创作才能,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结出了一颗成熟的果实。”
“岩桥君听过那张专辑吗?”织田哲郎露出个有点意外,又有一点惭愧的表情。这既是因为多年前的作品再度得到了赞赏,又是因为,织田哲郎对于自己以作曲家的身份畅销,作为歌手活动时却不卖座这件事,在心中仍旧感到在意。
岩桥慎一向他解释,“是我们ZARD的蒲池桑,向我推荐了这张专辑。蒲池对织田桑在这张专辑里所作的曲子,赞赏有加,还特意把她的专辑借给我听。”
织田哲郎早就已经和蒲池幸子见过面。
听岩桥慎一说起这些的时候,织田哲郎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与蒲池幸子初次见面的情形。在大黑摩纪的强烈要求下,和蒲池幸子见了个面。
那一位蒲池桑,似乎也是个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人。那个时候,蒲池幸子含蓄、却又真诚的表达过对他的曲子的赞赏。
但是现在,岩桥慎一又旧事重提,让织田哲郎在心里,更加感觉到喜悦。
有一种确认了蒲池幸子的赞赏是发自真心,以及岩桥慎一对他的才能也十分认可的喜悦。
“对音乐人来说,能结识一位发自真心欣赏的音乐人,是件很幸运的事。从这点来说,我们的蒲池桑能够邂后织田桑的这张专辑,也称得上是一种缘分。”
岩桥慎一和织田哲郎说着并非全然是客气话的客气话,“如果有机会,我们的ZARD能够与织田桑在音乐上有所交流,想必能够得到不错的收获。”
“我也这么想。”织田哲郎回应道,“有机会,希望能和ZARD的各位讨论些音乐相关的东西,或许对我们各自都会有所启发。”
织田哲郎的话来得十分真诚,并非是出于客套所说的话。
岩桥慎一替蒲池幸子和ZARD收下这句约定,心里盘算,即使是撮合织田哲郎与ZARD就音乐进行讨论,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音乐这种东西,越是交流,越是焕发生机。
今年以来,织田哲郎比起过去,和外界的音乐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多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长户大幸闹翻,从过去那种“周到的兄长照顾不善于应付琐事的弟弟”的生活中走了出来,给织田哲郎带来了诸多改变。心中有了个确切的要实现的目标,让织田哲郎也开始去思考过去没有考虑过的东西。
这样的改变,显然是好事而非坏事。不论是对织田哲郎自己,还是对外界。
而一个好消息是,织田哲郎一直以来紧追不放的左伯美沙那边,终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退学以后就在加油站打工的左伯美沙,渐渐开始对自己每天的打工生活感觉到了厌倦。过去的那些小阿飞朋友们,在她过上了无趣的普通生活之后,也与她渐渐疏远。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左伯美沙的生活就大变样。而曾经抱着“成为关西小阿飞头目”的远大理想的她,如今已然觉得,靠着反叛度日的小阿飞生活,实在是无聊透顶。
家里的不良少女终于改邪归正,左伯美沙的家人们感激不已,开始想方设法,要劝说她再重新回到学校。
老家经商的左伯美沙,她的家人们所希望的,当然是她能够继承家业。
不过,对左伯美沙来说,只是听到家人开了个话头,就迫不及待,用耳机捂住耳朵,潇洒地出门而去。
在这个时候,音乐就是她的避风港。
一年之前,左伯美沙为了一台小音箱,报名去参加了甄选会。之后,人生就忽然就坐上了旋转滑梯,在幽暗的隧道里滑行,不知道会被送往什么地方。
在人生发生如此多的巨变的这一年里,关于那一场甄选会的记忆,反而成了最平和安稳的一段经历。不仅如此,还认识了一个执着的大叔,一直和她保持着交流。
当左伯美沙开始对现在的人生感到迷茫,进而思考起了未来的事之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陪伴了她这样久的一段与织田哲郎交流的时光,将她带往了眼前最近的一条路。
织田哲郎在这段时间里的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了这粒种子发芽的一刻。
前两周,左伯美沙终于主动给他打电话,说定从现在到年底,每周都到东京来待两天,参加织田哲郎为她安排的音乐训练。
岩桥慎一听织田哲郎说着左伯美沙的进度,对这个安排有点好奇,“每周都到东京来两天?”
既然左伯美沙已经对成为歌手这件事有了兴趣,对现在正在做的那份加油站的工作也感到了厌倦,那么,和她协商,邀请她到东京来,进行系统的训练,这样才是比较常规的操作。
织田哲郎对于岩桥慎一问句之中的潜台词并不了解,以一种有点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左伯美沙个性的欣赏的语气,解释道:“她说,把学习的门槛提高一点,以免得来的太容易。”
“如果中途返回退缩,织田桑不是会很困扰吗?”左伯美沙那时如此说道。
这个从小到大,都还没有认真去做过一件什么大事的少女,还有几分担心自己只是为了逃避如今的生活,所以才顺势接受了织田哲郎的邀请,因此,特别想出了这么个考验自己的办法。
平日里打工,每周一次到东京去接受训练,如果这样都能坚持下来,那么,过后肯定也不会放弃。左伯美沙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这种跟自己较劲儿的想法,倒有几分天真可爱。
岩桥慎一听织田哲郎解释过,不禁笑了,“这么看来,美沙酱已经十分认可织田桑。”
就是因为在心里觉得织田哲郎是个值得相信的好人,所以,左伯美沙才担心让他空欢喜一场,生怕自己的不坚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虽说左伯美沙自己心中还感到不自信,但岩桥慎一倒觉得,她已经做了决定。
左伯美沙是通过GENZO主办的甄选会被织田哲郎发现,进而,由GENZO这边对外发布了“织田哲郎选中的新人暂时不会公开”这样的通稿。之后,也是岩桥慎一亲自登门,去跟左伯美沙的家人沟通,帮织田哲郎争取到了先前那段时日与左伯美沙的交流。
为了她做到这些的同时,GENZO也和左伯美沙那一边达成了一纸协议,即:左伯美沙未来如果会作为艺人出道,她的经纪约与唱片约,GENZO都拥有绝对优先权。即拥有签约左伯美沙的优先权,也拥有左伯美沙经纪约的代理权。
因此,左伯美沙虽然不是待出道的艺人,但却一直都属于是GENZO的后备军。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一纸合约存在,织田哲郎才要定时和岩桥慎一汇报关于左伯美沙那边的进度。
左伯美沙终于开始认真考虑成为歌手,织田哲郎既为此感到高兴,还有一种野心就要实现的期待感。
然而,摆在面前的现实是,在他通过左伯美沙实现自己的想法之前,首先,他要先做出决断,终结现在这种尴尬的状态。
为了左伯美沙,也为了他自己,都必须要彻底和VERMILLION唱片做个了结。
织田哲郎心里想着这些,但嘴上,只和岩桥慎一说,“等到美沙酱有了能够出道的实力,为她担任制作人,我就觉得满足了。”
岩桥慎一不假思索,回道:“她是由织田桑发现,织田桑打磨的一块原石。要如何让她绽放光彩,当然也是织田桑最清楚,最有资格。”
除了织田哲郎,还有谁能担任左伯美沙的制作人?而正是因为有左伯美沙的存在,织田哲郎才会有无论如何都离开VERMILLION唱片的动力。
岩桥慎一乐于见到织田哲郎的这份执着。
……
在岩桥慎一被竹山宏司袭击之后,周防郁雄的心里,再想起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青年,心里想的无非是两件事。
今后,要想方设法击败他,阻止他在业界的扩张。与此同时,最好再也不要见到他。
事件发生至今尚且没有过去多久,关于BURNING系接下来要如何跟GENZO系展开斗争,这些还要从长计议。
但周防郁雄心里想的再也不要见到岩桥慎一,这样的想法却先落了个空。
“极东会的小弟袭击岩桥慎一,为了减少世间对这件事的关注,要把相关的新闻压下去。在这期间,借助了周防郁雄在媒体界的影响力。”
事实的“真相”既然已经决定了是这样,那么,周防郁雄就只能捏着鼻子配合演戏。
不管怎么说,总好过“袭击岩桥慎一的人是普通人竹山宏司”。
岩桥慎一要当面答谢周防郁雄对自己的帮助,周防郁雄想要回绝却又不能。
如果是在从前,区区一个岩桥慎一,周防郁雄根本不放在眼里。到了现在,如果换成是为了别的事邀请自己,周防郁雄还能婉拒。
但是,牵扯到这件事,岩桥慎一的“答谢”,关乎稻川会的面子,周防郁雄不能不从。
岩桥慎一是稻川裕紘兄弟辈的人物,周防郁雄莫名其妙矮了他一头。虽说不至于真的跟他论什么辈分,但以周防郁雄堂堂业界霸主的地位,要跟一个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平辈相处,就已经足够让他感到不爽了。
然而,既然莫名其妙的当了这个帮助了岩桥慎一的人,就必须把戏演到底。
周防郁雄在竹山宏司的事件里,吃了这么个哑巴亏,过后在心里,也有产生过些许疑问,关于竹山宏司袭击岩桥慎一,以及岩桥慎一与稻川会不假思索认定竹山宏司是极东会的人,在这之中,是否存在着什么阴谋。
岩桥慎一遇袭之后,没几天,稻川会和住吉会就联起手来,吞并了极东会。过后再看的话,倒像是竹山宏司阴差阳错撞上去,成全了稻川会的计划。
然而,就是这一点让周防郁雄觉得蹊跷。
这件事,到底是竹山宏司不凑巧撞到了这个计划里,还是岩桥慎一早就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并且还料到了竹山宏司的行动?
岩桥慎一展现出的深谋计算,让周防郁雄觉得,涉及到大事,他应该会更加谨慎,而不是在无防备的时候,被冲上来的人险些袭击,又临时决定为他安排这样一个身份。
何况,稻川会图谋这么大的一件事,怎么也不该寄希望于一个巧合。
可如果实情真的是一切尽在岩桥慎一的掌握之中,他又是怎么知道竹山宏司这个人的存在?
周防郁雄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落入如此的狼狈境地。然而,越是去思考,反而越是感觉到眼前一团迷雾,迷雾之中的岩桥慎一,则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不仅如此,如果竹山宏司的事,岩桥慎一真的一早就知道的话,要么是他的情报能力出众,要么是那个自由记者宫田两头通吃。
周防郁雄想起那个自由记者宫田。在岩桥慎一遇袭的新闻出来以后,BURNING这边就断绝了与宫田的联系。而之后,宫田也十分识趣,再没有出现过。
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再追究。
周防郁雄猜不透岩桥慎一到底知道多少,但好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所有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再重提旧事。唯有一点,周防郁雄清楚,必须要慎重对待岩桥慎一。
这个青年,可比想象当中的还要不好惹。
周防郁雄收到了岩桥慎一的请帖之后,应下了这场宴会的邀请。到了正日子,欣然赴约。与他同行的,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樋口纪男。
……
冬田秀男曾跟岩桥慎一开玩笑说,如果他和周防郁雄同席,应该要让周防郁雄先给他倒杯酒。
当然,真正跟周防郁雄同席的时候,肯定不能这么做。
由他做东,宴请周防郁雄的这次见面,两个人的身份显而易见,是两家不同的公司的负责人。
这一场宴会,从银座的高级俱乐部里请来的女招待,会在席间专门负责倒酒。
岩桥慎一无意要跟周防郁雄在台面上闹得不愉快,周防郁雄也就顺水推舟,与他谈笑风生。
“之前,多谢周防桑鼎力相助。”热情但客气的寒暄之后,岩桥慎一到底当面向周防郁雄道谢。
周防郁雄皮笑肉不笑,“不让这样的事情成为被关注的焦点,是理所应当的。”
“岩桥桑,”周防郁雄语气一顿,但不动声色,又继续说下去,“……特意道谢,就太客气了。”
周防郁雄年长岩桥慎一二十多岁,此刻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说话,心里自然别扭。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周防郁雄尚且能屈能伸。然而,身在顶端这么多年,难以避免的,变得气量狭小。哪怕周防郁雄其人颇有城府,也仍旧要为此感到别扭。
不过,等到适应了业界有岩桥慎一这么个人存在之后,自然也就不会再这样。
随周防郁雄一同而来的樋口纪男就在席间作陪。他尽职尽责,言行举止都十分客气,既替周防郁雄分忧,又对岩桥慎一保持必要的礼节。
樋口纪男表现的客气疏离,岩桥慎一也只在偶尔的时候,向他投以些许关注,但仅此而已。
岩桥慎一绝不认为,樋口纪男那时隐晦的提醒,是出于什么善意。当然,他至今也根本不知道樋口纪男的目的。
但主动的人虽然是樋口纪男,掌握主动的人却是他自己。
在岩桥慎一的眼里,樋口纪男自始至终,送的不过是个顺水人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出乎樋口纪男的预料。不论是竹山宏司出手袭击岩桥慎一,还是在事件发生之后,岩桥慎一那方的处理方式,让樋口纪男意外至极。
起先,樋口纪男以为自己送了个人情,但事情在之后变得如此复杂,令樋口纪男一时之间,内心犹疑不定。
周防郁雄对岩桥慎一在竹山宏司这件事上的应对方式产生了怀疑,但樋口纪男却确信,岩桥慎一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自己隐晦的提醒,恐怕正中岩桥慎一下怀。
一切都在岩桥慎一的掌控之中。
当樋口纪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再回想起自己那时的所作所为,甚至头冒冷汗,心知在岩桥慎一眼里,那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这个青年老谋深算的程度远超想象,以至于樋口纪男看待他时,在心里不由得产生些许的敬畏。尽管岩桥慎一的年纪过分年轻,看上去也十分的温和。
在竹山宏司对岩桥慎一出手后的这些天里,樋口纪男冷眼旁观,心中回味自己对岩桥慎一的提醒,琢磨自己这一步走的到底是对还是错,而岩桥慎一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
不过,在岩桥慎一设宴招待周防郁雄,答谢周防郁雄的帮助之后,樋口纪男所思考的问题,至少有一个得到了解答:自己这一步并没有走错。
樋口纪男不动声色。席间推杯换盏,他承担起带头举杯的工作,以免让周防郁雄陷入尴尬。
岩桥慎一若无其事,从容应对,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BURNING方面跟随而来的干部们,正在努力缓和气氛,努力讨好他。但某种程度上,这样的态度,也会被看作是将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
周防郁雄定下心来,努力不让自己失去判断力。
道谢的客气话说完,艺能界的两个大人物坐在一起闲聊,自然而然,说起了业界的事。从当下的流行,再到如今的世道,真真假假,半遮半掩。
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过数次在明在暗的交锋,还真以为双方是什么合作伙伴。
塑料业界,就是这么回事。尤其,在各自都知道对方不安好心,并且还谁也没办法对谁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的情形下,只要不能当面翻脸,就唯有维持表面。
周防郁雄起家时,也曾以一己之力推出过几个当红的歌手,对于流行市场的把握,自然也有他的判断力。如今时代变换,而他在成为了艺能界的霸主,也习惯了以绝对的力量来达成目的。不过,尽管这种判断力已经有所欠缺,但是,经验仍是共通的。
因此,在聊起关于业界的事时,周防郁雄倒也并非只是个以暴力和威压出名的形象。
“之前,承蒙VERMILLION唱片鼎力相助,这边才邀请到了织田桑担任甄选会的审查员。”岩桥慎一反过来又向周防郁雄道谢。
VERMILLI的嫡系,这种事,业界心知肚明,也不避讳放到台面上来说。
“说起这个,这边也颇为惭愧。”周防郁雄客客气气,“织田君虽然应邀参与了GENZO甄选会的选拔,但却没能为岩桥桑带去助力。”
岩桥慎一大张旗鼓,邀请了织田哲郎。结果,选出来了一个左伯美沙。
有个性的艺术家,轻易还是不要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以免自己的计划被搅得一团糟。周防郁雄想到织田哲郎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左伯美沙那里,多少有点看热闹的心态。
“不过,对织田桑来说,能够与左伯美沙相遇,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岩桥慎一的话说得大度,周防郁雄看了看他,没有接话。
但岩桥慎一是真心这么想,“织田桑的创作才华母庸置疑,这样的才华,理应得到尽情的施展。能够让他遇到一个心目当中的人选,邀请织田桑这件事,就没有白费。”
周防郁雄觉得有点意思——就算是装,岩桥慎一这番话也装得挺像的。他回了一句,“岩桥桑的胸襟非同一般。”
岩桥慎一摇头,“有才华的创作者,其才华能得到施展,大众也能欣赏到好的音乐。而且,对整个业界来说,也是一件能够受益的事。”
周防郁雄听着这番话,心中一动。
织田哲郎当然富有才华。但是,这个有才华的创作者,在VERMILLION唱片至今的这些日子里,几乎没有再公开发表过任何新曲子。
“没有人会想要限制织田君的才华。”周防郁雄话里有话。
岩桥慎一点头,“的确,对创作者来说,只有创作才华枯竭的时候,才真正到了结束的时候。”
周防郁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现在的织田君,还处在创作的黄金时期。”
但是,这个处在创作黄金时期的作曲家,却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BURNING的不满。织田哲郎这样的做法,在周防郁雄的眼里,幼稚至极。
然而,就是幼稚的想法,才难以动摇。因为幼稚的人,根本不会去讲利益、讲大局。
“创作的黄金时期,本应该是源源不断发行作品的时期。”岩桥慎一说,“但织田桑却正相反,来到了创作的黄金时期,脚步反而停了下来。”
“这一点,作为旁观者来说,实在为这样的局面感到可惜。”
当他说出这些话,周防郁雄终于了然。心想,这个家伙提到织田哲郎,大概是为了要当个说客。
“可惜吗?”周防郁雄回道,“在这个时候停下脚步,是织田君自己的选择。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岩桥慎一点头,“确实是这样。”他话头一转,“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感到可惜。在一众的选择之中,选择了最不合适的一项。”
周防郁雄看着岩桥慎一,“岩桥桑认为是织田君做错了选择?”
“至少,本来可以有另外的选择。织田桑现在的做法,作为音乐家来说,有这样的坚持,旁人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岩桥慎一说到这儿,提了句,“周防桑,流行是有保质期的。”
如今,VERMILLION还在使用织田哲郎的库存曲。这些曲子被使用之后,收获的销量都相当不错。从TUBE走红到现在,织田哲郎的曲子受到大众的欢迎,这一点母庸置疑。
在新一代的作曲家们成为乐界主流的同时,过去曾流行一时的作曲家们,有不少都渐渐澹出。
与其说是这些作曲家江郎才尽,无法再写出好歌,或者应该说,如今的时代,那些作曲家的曲子,不再能够让大众感到时髦与出色。当然,只能紧抓住某一种风格流行,无法跟上时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江郎才尽的体现。
织田哲郎的创作生涯如果继续停滞不前,那么,当新的流行到来,他还不等进入自己真正的全盛时期,就要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追上新的流行,或是被时代淘汰。
以作曲家的身份展开活动以来,织田哲郎写过的热门歌曲也已经不少,今后在音乐史上留下一段介绍,也不成问题。但是,以织田哲郎的才华,本可以再往前进一大步。
“流行是有保质期的。”周防郁雄倒是赞同岩桥慎一这句话。
假如流行的脉搏只要抓得住一次,就能够永远将其把握在手中,曾经的王者们,就不会失去对时代流行的判断力。周防郁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知道,如果不是身为业界的霸主,拥有号令能够探索到流行脉搏的人的能力,那么,他大概已经被时代甩下。
而成为业界霸主的意义就在这里。就算自己的判断力变得不再灵敏,但只要能够号令拥有判断力的人为自己所用,那么,流行就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岩桥慎一继续说下去,“在流行仍旧是流行的时候,想方设法,让这场流行来得更为盛大,这才是将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周防郁雄眨了眨眼睛,反问,“岩桥桑想说,织田君还能更上一层楼?”
“只要打破如今的这个僵局。”岩桥慎一的语气理所应当。
周防郁雄开始感兴趣,“那么,要怎么打破?”
岩桥慎一不假思索,接上一句:“当然是放织田桑从VERMILLION唱片离开。”织田哲郎与VERMILLI的事,岩桥慎一显然也都知情。
既然他能撮合大黑摩纪与WANDS的合作,那么,在这个合作的过程里,对VERMILLION的事,也必定有所了解。周防郁雄完全不意外岩桥慎一对这些事的了解程度。
但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是逗笑了周防郁雄。
“VERMILLION和织田君的合约一直都在。”周防郁雄回道。说到底,虽然织田哲郎在VERMILLION选择拒绝供曲,但如果放走了他,那么,织田哲郎就会为其他势力所用。
岩桥慎一也笑了,他说道:“可是,周防桑,织田桑如果能够为其他公司供曲,就能够为BURNING系供曲。”
“当织田桑的曲子在世间掀起更大的潮流时,与他合作是双赢的事。”
何况,织田哲郎BEING时期留下了众多曲子给长户大幸。一朝织田哲郎引领了潮流,VERMILLION曲库里尚且没有用完的曲子,价值也跟着翻倍。
“岩桥桑是在当说客?”周防郁雄到底问出来。当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多多少少,带上了一点是岩桥慎一有求于人的矜持。
但是,岩桥慎一摇头,嘴上回的是,“我是想就织田桑的事,和周防桑进行沟通。”
真亏这家伙能若无其事的说这种话。
周防郁雄心里斟酌,虽说不觉得岩桥慎一会安什么好心,但这个青年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然而,要是真的放织田哲郎离开VERMILLION,岩桥慎一必定会和织田哲郎合作。
这是摆明了的事,或者说,岩桥慎一压根就不掩饰这一点。
岩桥慎一话说到这儿,便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打算也说出口,“织田桑这样的音乐人,最看重不过的,就是自由。”
所以,放他离开,成立个人事务所,和整个业界打交道。既然他可以和任何人、任何公司合作,那么,其中也一定包括VERMILLION。
他所图谋的,是助力织田哲郎独立?
这种做法,倒是和BURNING会通过让其他事务所的大经纪人带着艺人独立如出一辙。然而,两者之间又有着根本的差别,即在于:岩桥慎一并没有要插手织田哲郎的打算。
岩桥慎一不沾手织田哲郎的合约,这种态度,可见他这个人的狡猾。
相比起他一贯以来的高明行事,这一回,在给织田哲郎当这个说客的时候,岩桥慎一显得颇为直接。
似乎,他真的只是随口跟周防郁雄做个提议,无所谓这个提议是否能成行。
越是这样坦然的态度,越是让周防郁雄确定,自己根本无法拿捏他。
事实就是,岩桥慎一根本就无所谓织田哲郎是不是能够更上一层楼,因为这个人已经在想方设法的创造全新的流行了。
那一场织田哲郎仿佛去过家家的甄选会,真正的主角是小室哲哉的TRF。
事到如今,关于那个织田哲郎,要么这样和他耗到底,毁掉这个作曲家。要么,就要把眼光放得更加开阔一些。
周防郁雄再霸道,也是个商人。
……
近来,长户大幸颇感到意气风发。
VERMILLION的发展走上正轨,积极吸纳新鲜血液,步子迈得稳稳当当,但速度却丝毫不慢。
得力于BURNING系的强大势力,VERMILLION不仅获得了更多的资源,有了更多可以挑选的新人,连各种音乐奖项,VERMILLION的歌手都更有机会获得提名。
长户大幸不觉得自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他自己所拥有的制作才能,的确是在与BURNING系的势力合流之后,得到了百分之百的施展。
正当意气风发,感到内心充满了力量,长户大幸感到一切都不足为提。公司里那个总是虎视眈眈的专务马场俊一,如今也要低调行事。
长户大幸在心里盘算,自己作为乐队制作人已经得到了肯定,接下来,也应该尝试制作SOLO歌手。
那个姓岩桥的滑头小子能做得成的事,他长户大幸也不在话下。
长户大幸有这样的自信。
风水轮流转。
VERMILLION唱片刚成立时,马场俊一不把长户大幸放在眼里。但现在,马场俊一也只能按捺心性,低调行事。
长户大幸如今占尽上风,在VERMILLION唱片的威信与日俱增,在BRUNING系内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受邀参加周防郁雄主办的聚会时,总是坐在贵宾之列。
马场俊一负责对SOLO歌手的发掘,但至今不见成果。长户大幸意气风发,准备大展宏图,尝试制作SOLO歌手。
对外,跟岩桥慎一那个滑头小子比试一番。对内,要压得马场俊一抬不起头。长户大幸心中筹谋,准备腾出手来,认真做个计划。
在有了制作SOLO歌手的想法之后,长户大幸不免想到了织田哲郎、还有让他神魂颠倒的那个不良少女。想起这件事,他心中的意气风发,不由得冷却了两分。
不过,相比起以往,现在的长户大幸,想起织田哲郎的拒不合作,内心来得平静了许多。这不是因为长户大幸对织田哲郎有了什么态度上的转变。
长户大幸自始至终,都认为织田哲郎忘恩负义,背叛了自己。说到底,是长户大幸制作的歌手接连取得成功,让他觉得,自己能力出众,任何人的不配合,都无法成为对他的胁迫……
然而!
这天晚上,长户大幸应周防郁雄的邀请赴宴。他欣然前往,却没料到,周防郁雄会提起织田哲郎,并且,还是向他提议,放织田哲郎从VERMILLION独立。
“周防社长?”周防郁雄突然提起织田哲郎,令长户大幸对这番话倍觉不解。
周防郁雄却态度澹然,“织田君既然心意已决,不愿意继续以VERMILLION专属作曲家的身份活动,通过合约来限制他,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倒不如退上一步,放他成立个人事务所,VERMILLION这边,便可以合作方的身份,向他发起供曲邀请。”
“话是这么说……”周防郁雄忽然转向,让长户大幸措手不及。
这两年里,长户大幸与织田哲郎之间的关系闹得颇为不愉快,这使得长户大幸对于织田哲郎独立后是否会为VERMILLION供曲这件事,在心里先打一个问号。
不仅如此,如果放走了织田哲郎,让他为业界的其他公司也提供曲子,最先称心如意的,就是岩桥慎一那个滑头小子。
有左伯美沙在中间当桥梁,岩桥慎一会趁机拉拢织田哲郎,简直是明摆着的事。
长户大幸正斟词酌句,想要说明放织田哲郎走人的策略并不可取,坐在上首的周防郁雄,却又开了口。
不仅如此,一开口,就说出了让长户大幸觉得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的话。
“还是前几天,和GENZO的那位岩桥见面,被他提醒了。”周防郁雄若无其事,说出这个主意真正的来源。
按说,岩桥慎一与BURNING关系不睦,周防郁雄更不应该对着心腹下属,说出这么一个由岩桥慎一提出来的,一听就能听出假如真的照办,得益者就是岩桥慎一的主意。
周防郁雄堂堂的艺能界霸主,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岩桥慎一这番不怀好意的说辞?
长户大幸心里如有火燎,对周防郁雄的做法感到不解,但更多的,还是对岩桥慎一的不满。那个滑头小子,竟然把手伸进了VERMILLION!
开始轻视织田哲郎,不再把他看得像过去那么重是一码事,被讨人厌的滑头小子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又是另外一码事。
长户大幸这些日子以来的志得意满,在此刻仿佛被迎头的一盆冷水浇灭。
周防郁雄看到长户大幸极力克制忍耐的样子,心中竟微妙地感到一丝快意,被岩桥慎一反过来算计了一把的不悦,在这一刻澹去了不少。
他知道长户大幸与岩桥慎一有过节,正因如此,才故意说出这个提议来自于岩桥慎一。
当然,提议的人是岩桥慎一,但周防郁雄之所以会认真考虑,并且决定采纳,也自是经过了一番考量。
VERMILLION、以及它的前身BEING,手中持有不少织田哲郎曲子的版权。放织田哲郎离开VERMILLION,在业界活跃。他的人气身家水涨船高,那么,这些版权也就跟着增值。
到那时候,BURNING最擅长的歌曲版权运作,正好能够施展一番。
而哪怕织田哲郎不和VERMILLI在艺能界的势力,挂靠在BURNING系事务所的歌手当中,也有机会从织田哲郎那里拿到曲子,到时候,照样抽取分成。
倒是像现在这样,把织田哲郎困在唱片公司,才是从头到尾,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不管岩桥慎一心里在做什么样的打算,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流行是有保质期的。”
长户大幸与织田哲郎相识于微末,那个作曲家,可以说是被长户大幸一路保护着成长起来的。对于织田哲郎,长户大幸不是把他当成共事的合作者,而是一个应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弟。
正因如此,长户大幸自尊受损,心里那口气不顺,宁可跟织田哲郎僵持下去。
但在周防郁雄的眼里,织田哲郎不过是个天真幼稚的作曲家,如果有利用价值,就尽可能的去利用。把织田哲郎放在VERMILLION不能创造任何价值,但放他出去,能够带来好处,那么,周防郁雄也无所谓织田哲郎成为自由作曲家以后,会为谁工作。
周防郁雄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长户大幸就难以再提出质疑。他听着周防郁雄的安排,低下头,以免被看到自己那张快要挂不住表情的脸。
抛弃对织田哲郎的私人情绪,长户大幸心里也清楚,放织田哲郎独立,是个破解当下的局面,为VERMILLION带来收益的最优解。
然而,自己最讨厌的那个滑头小子一句话,决定了这件事的走向。而周防郁雄一声令下,长户大幸就不得不放下私人情绪,去考虑周全大局。
当只能俯首听令的时候,这些日子里的意气风发与信心满满,忽然像是错觉一场。
选择了向周防郁雄低头,那么,从今以后,就再也没办法抬起头。无法面对这个俯首称臣的局面,这使得长户大幸心中的五味杂陈,最终又都向着一个名字奔流而去。
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
今时今日,这已经是唱片业界的人在进行布局的时候,无法绕过的一个名字。
要如何与他竞争,如何从他所使用的手段当中吸取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策略,如何与他合作,乃至于……如何等待着岩桥慎一出手,借着他的力量,给自己的敌人以打击。
长户大幸在心里对岩桥慎一恨意翻涌,另一边,知晓了织田哲郎将会从VERMILLON独立的马场俊一,却在暗中幸灾乐祸,看长户大幸的好戏。
岩桥慎一的提议,当然不能左右周防郁雄。真正使周防郁雄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无疑是出于对BURNING系利益的考量。
如今,岩桥慎一的GENZO大张旗鼓的开拓着新流行,这个对乐队时代的到来出力甚多的制作人,最先决定要把目光投向别处。
织田哲郎的成名履历,与这个乐队时代缠绕在一起。倘若乐队时代过去,那么,他的价值就极有可能也跟着打折扣。因此,就算明知道岩桥慎一能从织田哲郎的独立中得利,周防郁雄也不得不顺了岩桥慎一的意。
从这点来说,是岩桥慎一与小室哲哉的合作来势汹汹,才促使了周防郁雄决定插手长户大幸与织田哲郎之间的这段对抗,并且一锤定音,令长户大幸只能老实听从。
当长户大幸面见周防郁雄,从他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指示之时,马场俊一也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VERMILLION刚成立时,马场俊一瞧不起长户大幸。到了现在,他也仍不觉得这个被掐住脖子压到周防郁雄面前来的人,有什么能耐。
亲眼见过长户大幸摇尾乞怜的狼狈模样,以及在投靠了BURNING之后比起谁都来得忠心耿耿的温顺模样,使得马场俊一在与他共事之后,也很难瞧得起他。
随着长户大幸制作的乐队接连获得成功,长户大幸在VERMILLION唱片的威信与日俱增,马场俊一也一改先前的态度,变得无比低调,只专注于对SOLO新人的发掘。
而在知晓了周防郁雄授意长户大幸放织田哲郎独立之后,马场俊一更是从中捕捉到了周防郁雄所释放出的信号——尽管如今乐队时代热火朝天,长户大幸风光无限,但周防郁雄早就已经有了要把目光从乐队移开的想法。
马场俊一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就更不可能在意长户大幸了。他心中清楚,接下来自己应当全力以赴的,就是参与新流行的开拓。
长户大幸能够成功,还不是因为乘上了乐队时代的东风。而接下来,倘若他马场俊一能够在新的流行当中占据一席之地,那么,自然而然,VERMILLION的未来,就在他的手中。
前两年,菊池桃子的前经纪人岩崎加允美投靠了RISINGPRODU的平哲夫,并通过平哲夫,被引荐给了周防郁雄。
那期间,视岩桥慎一为敌人的岩崎加允美,还结识了同样对岩桥慎一心存不满的长户大幸,两边一拍即合。
然而,岩崎加允美信誓旦旦带来的能够针对岩桥慎一的计划全盘落空,反倒让岩桥慎一利用了周刊文春报道带来的骚动,促成了自己和研音、渡边制作的合作。
事件过后,岩崎加允美被勒令离开艺能界,此后便不知道去向何处。这一页翻过,无论是平哲夫还是长户大幸,都当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而因为在岩崎加允美这件事上的失利,平哲夫与长户大幸两个人之间,刚刚才结识,便又回归陌路。
倒是马场俊一,因为在这件事里,对周防郁雄说平哲夫的好话,又出面去处理了岩崎加允美带来的计划所留下的余波,在那之后,与平哲夫之间的来往变得密切了起来。
平哲夫其人,还保留着极道份子的行事作风,认定了一个人,便巴不得与他兄弟相称。既然如此,马场俊一也顺水推舟,接受这份好意。
RISINGPRODU这两年在艺能界里没什么亮眼的大动作,担任事务所门面的,仍然是女偶像出身的荻野目洋子。
偶像时代落幕,荻野目洋子也未能幸免,这两年转型,向女演员发展。
对于RISINGPRODU来说,眼下凭着几个不温不火的小艺人,能够维持事务所的运转。但是,平哲夫野心勃勃,绝不甘于只运作一家无名小事务所。
七十年代,女偶像南沙织掀起一阵冲绳热。前几年,乐队天国爆红,BEGIN带来第二波冲绳热。
但南沙织早就是上个时代的人,BEGIN之后,也再没有第二支冲绳乐队取得他们那样的巨大成功。这两波冲绳热,都是只有一个代表人物、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为焦点。
BEGIN带起的冲绳热消散,不过,平哲夫却将目光投向了那块遥远的土地,试图在星探遍及各大主要城市、竞争激烈但又混乱的当下,从遥远的冲绳,找寻有新鲜感的新人。
自从领悟到应当从什么地方入手之后,马场俊一的目光就离开了长户大幸,只是紧盯着岩桥慎一的一举一动。
当岩桥慎一和小室哲哉合作推出的TRF在全国爆红,迪斯科里夜夜放着组合的曲子,而岩桥慎一还高调的宣布,将要在湾岸广场举办舞会的时候,他的野心已然再明显不过。
既然如此,马场俊一便决定将接下来的计划,投向这一场新的流行。
舞曲,组合。
在偶像时代开启的时候,索尼唱片从冲绳带回来一个南国情调的女孩子,就顺利从一众新人之中脱颖而出。乐队时代开启时,一支冲绳来的乐队,立刻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新的流行即将开启时,只要在迎合流行时稍加改变,就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那霸,有一所面向青少年的艺人培训学校。平哲夫多次与学校的负责人接触,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准备从这所培训学校当中挑选新人,带来东京。
马场俊一与平哲夫常来常往,听他聊起前往冲绳演义学校的事——平哲夫还曾邀请马场俊一,到冲绳去打高尔夫时,可以一起去看一看。
冲绳演艺学校设有三个培训方向,分别是歌手、演员、舞蹈。
马场俊一觉得,有必要应平哲夫的邀请,到冲绳去一游。
中森明菜赶在四日结束了短期出差,返回东京的隔天,就和岩桥慎一一起,拜访了他在静冈的老家。
选在星期天到访,是考虑到上班族岩桥将明的时间安排。要是错过了这一天,下个休息日,中森明菜人就已经在名古屋开演唱会了。
为了大事特意登门,两个人都觉得,应该郑重其事,选定合适的日子。
双方早就已经见过父母、汇报过以结婚为前提在做着准备,岩桥家二老也与千惠子见过面,在各自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现在,登门汇报已经入籍的事,更多地是为了完成形式。
正因如此,才会在各方各面,都务求能够周到。
对这个满心欢喜走入婚姻的中森明菜来说,每一次为了婚事而郑重其事的去做些什么,都不是她的麻烦。
这一趟短差,除了完成工作之外,她照例大肆采买,给自己的,给岩桥慎一的,给朋友们的。当然,还少不了准备这一趟静冈之行,给岩桥将明与岩桥千代的礼物,以及过后拜访千惠子时,带给千惠子的礼物。
中森明菜干劲满满,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激动的岩桥慎一,也跟着投入了几分。果真,情绪是能够相互传染的。
……虽说静冈的岩桥家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完全没有受到感染。岩桥将明与岩桥千代这对夫妇,似乎是对于情绪这种东西已然免疫。
岩桥将明总算没有太摆一家之主的架子,在儿子和儿媳回来之前,先出去散个步,再掐算着时间若无其事的回来。尽管如此,也不要指望他坐在会客室里等待。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到的时候,岩桥将明正躲在书房里擦拭高尔夫球杆。他一边琢磨着下周和同事们去打高尔夫时的挥杆策略,一边支起耳朵,听着楼下的风吹草动。
岩桥千代早早做好了待客的准备,一个人不紧不慢坐在西式的客厅里等待。她一猜就猜得到午饭之后就一头钻进书房的丈夫此时此刻心里正想些什么。要是夫妇两个都还年轻,岩桥千代说不定会假装在玄关和来客寒暄,戏耍一下这个躲起来的丈夫。
那总得是三十五年前,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不过,岩桥千代想到朝子今年也有三十六岁了,又把这个数字加上去了一点。
当听到门口的动静,岩桥千代起身。在走向玄关的途中,先听到岩桥慎一的声音。但直到岩桥千代走过来,中森明菜向她低下头时,才开口问好。
“欢迎回来。”岩桥千代收下两人的问好,又额外对中森明菜说了句:“好久不见,明菜酱。”
……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是为了汇报入籍的事,才特意回静冈。岩桥将明和岩桥千代事先都清楚这两个人的来意,因此,岩桥千代迎接了儿子和儿媳进门后,岩桥将明也快些下了楼。
“这次回来,是特别向父亲和母亲汇报一件事。”
岩桥慎一一开口,中森明菜夫唱妇随,微微低下了头。他说道:“我和明菜已经办理了入籍,今后,明菜就是岩桥家的一份子了。”
岩桥千代看了一眼丈夫,等着这个一家之主先说第一句话。
岩桥将明“哦”了一声,看向中森明菜,“欢迎。”他言简意赅。岩桥千代跟着接过话茬,对着中森明菜微微低头,“恭喜你们。今后,作为同一个家族的成员,就请多多指教了。”
中森明菜把头低得更深了,向岩桥将明和岩桥千代还礼。
岩桥将明后知后觉,没有先说一句“恭喜”。他并非是有意要忽略,只是早在几个月前,他和妻子就见过了中森明菜的母亲,敲定了要结婚的事。在岩桥将明心里,今天儿子回来说的事情过于理所应当。
不过,到底欠了一句“恭喜”。岩桥将明看了看显得十分拘谨的中森明菜,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我们家是个很普通的家庭,所以,今后的一切都请随意就好了。”
选在这个时机说出这句话,多多少少,带着点不冷场决不罢休的野心。
但中森明菜却露出了笑容。
她向岩桥将明那边低头,就带着这笑意,答应着:“是。”尽管有一点不好意思,但也还是大着胆子,和看上去待人颇为冷澹的岩桥将明说:“我很喜欢岩桥家这个家庭。”
把话说出了口,中森明菜感觉到脸上热乎乎的。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是应该说出口的,一件重要的事。在感觉到了来自岩桥将明的善意之后,理应回应这一份善意。
岩桥将明看上去不喜欢中森明菜的到来,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岩桥千代悄悄看了一眼丈夫的表情,在心里觉得有趣。
这一双儿女,以及女婿和儿媳,只有中森明菜,会这样笑眯眯的认真回应岩桥将明的话。
汇报了这件大事,岩桥慎一又将接下来的安排向父母进行说明。岩桥千代听得认真仔细,岩桥将明又蠢蠢欲动,“这么说,慎一你又要上电视了。”
梅雨季的末尾,闷热的房间,顿时感到一阵冰爽。岩桥慎一面不改色,回道,“何止,还是头条呢。”
“公众人物结婚还真是不得了。”岩桥将明边点头边感慨。话头一转,“还真是多亏了明菜酱。”
此刻,倘若有人叹息,大概能看到面前哈出的一团白汽。
在岩桥将明眼里,至今还觉得儿子是个藏在幕后的黑衣人。如果岩桥慎一结婚这件事会收到众多关注的话,只有可能是因为他要娶的是个女明星。
岩桥将明和岩桥慎一这父子两个仿佛一唱一和。只有中森明菜,听着这段对话,觉得有意思。岩桥家这个家庭,和自己出生长大的那个家庭完全不一样。
不过,中森明菜发自内心确定,自己喜欢岩桥家这个家庭。
十日,中森明菜在名古屋的演唱会开第一场,提前一天,她就要前往名古屋做准备。从四日到九日,所剩的时间不多,但要安排的事却不少。
两个人在静冈的岩桥家并没有停留太久。午后到访,向父母汇报了入籍的事之后,傍晚之前,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便辞别了岩桥将明和岩桥千代,准备返回东京。
“父亲比想象当中的还要好相处。”岩桥慎一如此说道。
中森明菜听了这一句,忍不住笑话他,“这个语气听起来,像是刚刚才发现这件事一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岩桥将明是个比看上去要来得好相处的人——这件事,也是岩桥慎一自己慢慢发现的。他自觉失言,但轻而易举,就将这句话化解,“对明菜你来说的话,应该是刚刚才发现这件事吧。”
辞别的时候,岩桥将明和岩桥千代一起到玄关送他们两人离开。
这老两口一如既往,岩桥将明看上去颇为冷澹,岩桥千代则客气周到,岩桥慎一也一如往常,礼貌道别。只有这个中森明菜,心里卸下了担子,尽管礼貌与周到一点不少,但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活泼。
岩桥慎一觉察到她这点转变,忍不住笑她。
不过,中森明菜却摇摇头,笑眯眯回道:“我早就发现了。”
“早就发现了?”
面对岩桥慎一的意外,中森明菜更显得有几分得意。她又点点头,一时摇头,一时又点头,显得这副样子看上去格外像个孩子。
“早就知道了。”中森明菜说道,“将明桑虽然看上去很冷澹,其实很替人着想。”
岩桥慎一不禁笑了。他顺着中森明菜的这番好意说下去,“该不会,父亲每次一本正经说冷笑话,本意其实是为了活跃气氛吧。”
中森明菜叫他这句话给问住了,睁大眼睛。
把她这副表情看在眼里,岩桥慎一忍不住哈哈大笑。
……
和静冈的父母完成了入籍的汇报,又换中森明菜给母亲千惠子打电话,约定时间登门,面对面将这件事进行说明。
虽说在准备去入籍之前,无论是静冈的老家,还是千惠子那里,都事先在电话里通知过。但既然要郑重其事的走完每一个环节,自然还是要当面再汇报一遍。
与需要特意选择休息日到访的静冈老家不同,千惠子只要没有又临时起意出去旅行,那么,她在北千住的家,随时都欢迎女儿明菜和岩桥慎一的到访。
千惠子还打算去看明菜在名古屋的演唱会,演出开始前的这段日子,都一直在家里,接到女儿明菜要来拜访的电话,当然双手欢迎。
中森明菜翻看行程本,敲定了个空当儿,和岩桥慎一到千惠子那里去吃晚饭。她做好了决定,岩桥慎一就推掉当晚的应酬,一同去往千惠子的家。
中森明菜偶尔趁工作之间短暂休息的空档,也会到千惠子这里来探望,和母亲一起喝杯茶,吃点心。但岩桥慎一只有在跟中森明菜约好,要一起去千惠子那里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她见面。
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千惠子,她的气色看上去还算不错,头发也精心烫染过。只是看外表,也能看得出来,她对于生活,充满了干劲儿。
岩桥慎一笑着和她打招呼:“千惠子桑看起来状态挺不错的。”
当面对着千惠子的时候,岩桥慎一有时觉得,要比面对着静冈的父母还要来得自在一些。可能是因为千惠子这个人个性开朗,不拘小节,在她面前更能放得开。
岩桥慎一有时候觉得,千惠子除了是个长辈之外,还像是个年长的朋友。
千惠子笑着对他挥手,回道:“最近的心情可不错了。知道你和明菜酱顺利入籍……恭喜你们了。”
岩桥慎一和千惠子有说有笑,中森明菜就故意做出被忽视了的表情。
其实,不管她怎么耍宝,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要逗母亲开心。
每一次,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一起过来,千惠子都精心准备样数丰富的大餐,这一回也不例外。
千惠子北千住的家,房子不大,这下,更是只要中森明菜和千惠子在厨房说话,就休想逃过岩桥慎一的耳朵。反过来,中森明菜要想再捉弄岩桥慎一,也得被母亲听个正着。
来过几次,知道了这件事,岩桥慎一索性在中森明菜去厨房帮忙的时候,也站在厨房外面,和这一对母女闲话聊天。
虽说厨房里两个女人忙忙碌碌,他在一边站着当监工,这画面也够美丽的。
直到晚饭准备的差不多,进入上菜的环节,岩桥慎一才有用武之地,做起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摆盘。
三个人有点久违的坐在一起吃饭,千惠子的情绪很高,自己喝不了酒,倒是怂恿女儿和女婿小酌一杯。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欣然应允,把面前的酒杯倒满了。
“上次的事,慎一君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千惠子旧事重提。
和静冈的岩桥将明与岩桥千代不同,静冈的父母都是那种事情过去,知道了没有问题之后,就将这一页翻过去的类型。但千惠子却是那种事情发生之后,如果不当面再问候一次,就觉得不够合适的类型。
岩桥慎一微笑着回应千惠子,“那个时候,能有明菜第一时间到我身边,才真是太好了。”
他真心实意。
中森明菜在旁边听着,眯起眼睛来。
千惠子坐在两个人的对面,瞧见女儿的这副似乎是在微笑、似乎是在回忆的表情,心里却清楚,与其说是中森明菜正为了岩桥慎一的这句话而在心里感到温馨,不如说,是岩桥慎一的话,让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对中森明菜来说,当想到岩桥慎一身处险境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安然接受来自岩桥慎一的这份温柔体贴。
知女莫若母。千惠子对女儿的个性,再清楚不过。
正因如此,千惠子听到岩桥慎一的这番话,说了句:“慎一君能够平安无事,明菜酱的这份心意,才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话说出口,千惠子多少觉得有一点失言。
但岩桥慎一听了这句话,心里一动,下意识看了一眼中森明菜。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来见千惠子,除了要汇报入籍,还有关于婚礼那天的事,要当面和千惠子说明。
先前,岩桥慎一跟野崎俊夫商量,婚礼那天,由野崎俊夫送中森明菜出嫁。
人生大事,这么做之前,当然征得了中森明菜的同意,也曾在电话里征求过千惠子的意见。但是,面对着面的时候,这件事仍有必要,再郑重其事的汇报一遍。
婚礼的当天,新娘的父亲要送她到新郎身边。
那一天,中森明菜的父亲不在受邀请之列。千惠子既然是在决定了要与过去告别之后,带着这样的决心开始新的生活,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为了这件事伤感遗憾。
不过,千惠子在心里,难免还是对岩桥慎一和女儿明菜,怀着些许歉意。
“明菜酱这些年来,多亏了研音的照顾。事务所的野崎社长待明菜酱十分亲切,他能够送明菜酱出嫁……”
千惠子想说几句客气话,但又觉得,说不出那句“太好了”。她话头一转,向岩桥慎一道谢,“让慎一君费心了。”
但岩桥慎一却向千惠子道歉,“擅自做了这样的安排。”他又道谢,“千惠子桑能体谅就好了。”
选择野崎俊夫来担任送嫁的角色,除了他是照顾中森明菜多年的事务所的社长之外,另外的一个重要意义在于,向到场的宾客传达中森明菜的地位。
这个中森明菜,将来是要和业界难缠的太太们打交道的。她在太太们之间的地位,要看岩桥慎一在业界的地位。但是,她今后不仅是岩桥太太,还是研音的大人物。
夫妇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婚礼来宾大概得有个五百人左右到场。
“其实,”岩桥慎一转过话题,“关于婚礼,我还另外有些想法。”
特别跟千惠子提起野崎俊夫送嫁的事,也不仅是为了当面再向她汇报。如此看来,岩桥慎一的个性,和静冈老家那对事情过去了就将这一页翻过去的父母差不多。
这个想法,岩桥慎一还没有跟中森明菜说过。选在这天,当着千惠子的面提起,也是为了同时征求这母女两人的意见。岩桥慎一的打算是,除了在东京举办的盛大婚礼之外,再额外举办一场只有亲友到场的小型婚礼。说是“婚礼”,但更接近亲友们之间的庆祝聚会。
到时候,在亲友们的见证下,由千惠子送中森明菜到岩桥慎一的身边。
虽说额外多办一场小型婚礼,听起来是自己给自己又多找些麻烦琐碎。但岩桥慎一却在心里觉得,这个提议,有必要征求中森明菜和千惠子的意见。
岩桥慎一的打算刚说出来,中森明菜先笑眯眯的举手赞成,“我投慎一一票!”这不假思索的样子,像在人来疯的起哄。
但是,岩桥慎一也好,千惠子也好,都清楚,这一定发自中森明菜的真心。看女儿劲头这么足,千惠子也只有露出笑容,笑着答应岩桥慎一的这个提议。
……
千惠子心情不错,精力也还算充足,晚饭过后,这对母女一拍即合,打算久违地一起到卡拉OK去玩。这种时候,岩桥慎一当然只有奉陪的份儿。
千惠子和中森明菜商量,要订做参加婚礼的服装,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岩桥慎一听着这对母女关于和服的讨论——夏天办婚礼和秋天办婚礼,面料和花样就要不一样,从起居室走出去,站在玄关前给有感情的司机打电话。
等他这通简短的,让司机过来接人的电话打完,再走回起居室,这对母女之间的讨论,就从参加婚礼的和服花样,跑到了新娘应该穿什么样的礼服上面去。
听她们两个的讨论,又一次提醒岩桥慎一,筹备婚礼是件多么麻烦的事。
最近这几年,卡拉OK包厢兴起,这一两年里,更是呈迅勐的势头进行着扩张,连锁店之间相互打擂,使出浑身解数。
过去,卡拉OK是小酒馆里招揽生意,让喝个半醉的上班族荒腔走板的来一段的东西。但在卡拉OK包厢诞生以后,这样本就老少咸宜的东西,彻底成为流行。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段,怎样的一个团体,只要进入包厢,就能尽情挥洒自我。
也正是因为包厢带有私密性,卡拉OK商家迅速捕捉到“私密空间里会尽情释放自己”的特点,在包厢里提供伴奏的乐器、炒热气氛的玩具,诸如此类的小东西,务求让在卡拉OK里唱歌这件事,变得更加富有趣味。
而不景气的世道,只要花费一点点钱,就能买到一个短暂独处的空间,只要一点点钱,就能消磨一整个夜晚,这也是卡拉OK包厢热火朝天的发展扩张的原因之一。
在卡拉OK包厢里,千惠子熟练地操作点歌器。她和女儿女婿分享,“搬来北千住之后,和片町的几位太太一起唱过几次卡拉OK。”
千惠子略为有点自满的说道,“不是我自夸,我唱歌还算不错。”
岩桥慎一在旁边捧场,“千惠子桑可是明菜认证过的好歌声。”
“嘴巴真甜。”中森明菜抢在千惠子之前,先开口道。
千惠子跟女儿一唱一和,“慎一君要是在商店街开店,肯定是个受欢迎的小哥。”当然,千惠子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是夸张。
中森明菜和千惠子统一战线,岩桥慎一笑着听她们的调侃,看千惠子翻着菜单。
店里统计的点唱榜单上,排在前十名里的,有一半是演歌。另外的一半,有两首是GENZO系的歌手,另有DREAMSETRUE的《未来预想图II》排在第二位。
看卡拉OK的火热程度,岩桥慎一心里琢磨,针对卡拉OK点播量的排行榜,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正式成立。
如果要新开一个榜单的统计范围,到时候,唱片协会肯定最先知道,并且参加相关的讨论会。当然,为这样的事开讨论会,最后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投票就通过。
唱片协会的投票虽然是象征性的,但今后,歌手的卡拉OK点播量,就是无比重要的指标。
拥有奇迹一般唱功的岩桥慎一,每当在卡拉OK里拿起麦克风,都能给包厢里注入奇妙的气氛。
和别人一起出去唱歌,对方难免要努力保持面部表情。但是,跟老婆和岳母出来唱歌,就能收到不加掩饰的笑容。
从这点来说的话,唱歌难听也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岩桥慎一对此十分看得开。
或者应该说,在遇到美和酱,被她盖章了“没有唱歌的才能”之后,岩桥慎一就没有对自己的歌声抱有过什么多余的想象。
“慎一唱歌很厉害哦!”中森明菜大说反话。当然,从给她和千惠子带去欢乐这一点来说,的确是挺厉害的。
她跟岩桥慎一开玩笑,千惠子在旁边看热闹。
这个中森明菜,过后还点了DREAMSETRUE的《决战金曜日》来唱。不过,尽管她的歌唱能力相当不错,在女歌手中也是上乘,但在这首歌面前,还是显得有几分勉强。
果真,美和酱天生神力,与众不同。
岩桥慎一在这个时候适时回敬,向她解释,“制作这首歌的时候,是把它当作一首可以在卡拉OK里热唱的歌曲来准备的。”
他认认真真,“乐队的大家考虑到,它的演唱难度很高,能把它完美呈现出来的人不多,对普通人来说,唱起这首歌时,各种各样的走调才是常事,用来活跃气氛非常合适。”
见惯了岩桥慎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总觉得这一段也是在骗人。而在拐弯抹角这一点上,岩桥慎一是够厉害的。中森明菜滴咕他,“有什么好得意的嘛。”
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这下,看热闹的千惠子看得更高兴了。
卡拉OK里热唱一场之后,送了千惠子回家。车子重新发动,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交换目光,不约而同,感到一阵松弛。这倒不是因为和千惠子在一起会紧张,而是在回到只有两人独处的空间里时,自然而然的反应。
“母亲很高兴。”中森明菜像在找话说。
岩桥慎一点了点头,“你和千惠子桑,玩得都挺开心的。”
“慎一不开心吗?”她语气有点调皮。
岩桥慎一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我为你和千惠子桑带去了开心。”
中森明菜露出个吃了酸话梅的表情,挖苦他,“你还真是会说话——”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捂住一边的腮帮子。
“不光会说话,唱歌也挺擅长的。”岩桥慎一脑筋转得飞快。
这个中森明菜顿时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中森明菜出差回来的隔天,两个人就开始马不停蹄,又是回静冈老家,又是来跟千惠子见面,忙忙碌碌。似乎她这次的出差,不是在前天结束,而是在今天晚上,和千惠子见完了面以后,这才结束。
到这一会儿,大事完成,出差结束,两个人终于能开始计划自己的事。
岩桥慎一跟她商量,接下来再去个什么地方玩。中森明菜热情响应,于是,两个人去了家颇有人气的卡巴来夜总会,喝杯小酒,看了会儿演出。准备要离场之前,中森明菜又给朋友小泉今日子打电话,确认她在哪儿,打算跟岩桥慎一一起去找她会合。
夜生活达人小泉今日子,除了工作之外的每个夜晚,几乎都泡在东京的娱乐场所,还留下过“因为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才要从晚上一直喝到早晨”的经典名言。
这一位神人,只要黄汤下肚,立刻热情百倍,抓住个陌生人就能邀请对方跳舞,给她当经纪人,辛苦程度仅靠领一份双薪仍显得不够。只要她的电话能打通,那么,即刻就能得到一个新的地址与她见面。
和小泉今日子通过电话之后,刚看完了演出的两个人去找她会合,到迪斯科去跳个舞。
小泉今日子一整晚都在和THECHECKERS的成员藤井尚之一起行动,THECHECKERS即将迎来出道十周年,他们在八十年代一度掀起方格子时尚热潮,之后又自然过气衰落。
前年,主唱藤井郁弥结婚,今年,在将要迎来十周年之际,方格子乐队宣布解散。之后,藤井郁弥将会作为SOLO歌手出道,藤井尚之则在采访里表示,将会前往海外留学。
小泉今日子与藤井家这对兄弟关系不错,藤井郁弥结婚之前,周刊杂志写了不少小泉今日子和藤井郁弥的小作文。等到藤井郁弥结婚,小作文又改写小泉今日子与藤井郁弥的弟弟藤井尚之的八卦。不知道该说是小泉今日子长情,还是周刊杂志长情。
托中森明菜的福,岩桥慎一这个幕后黑衣人,跟偶像时代最鼎盛时期的偶像们,都或多或少的见过面。
小泉今日子已经有几分醉意,正是兴奋的时候,见到了中森明菜,热情十足,又要拉着岩桥慎一一起去跳舞。
“明菜酱和岩桥君,在跳舞这件事上可是绝配。”
跟岩桥慎一同年,只年长了他三个多月的小泉今日子,从被中森明菜介绍,认识了岩桥慎一时起,就坚持叫他“岩桥君”,从来没把他当成是个厉害的幕后黑衣人看待。
与小泉今日子的放肆相比,藤井尚之倒是十分尊敬岩桥慎一。
虽说THECHECKERS出道于1983年,在艺能界是老资格,但藤井尚之看待岩桥慎一时,与小泉今日子的心态正相反,一直都把他看作是位厉害的幕后黑衣人。
岩桥慎一招架不住小泉今日子,被她拉着进了舞池。
其实,小泉今日子倒也不是多喜欢跟岩桥慎一跳舞,只不过,心里多多少少带着点想要捉弄这个一本正经的幕后黑衣人,中森明菜嘴里的“录音室暴君”的恶趣味。
这一点,中森明菜倒是清楚得很。因而,看好友找岩桥慎一的麻烦,觉得有点好笑。当然,笑归笑,过一会儿,还是得中森明菜出马,从小泉今日子那里把岩桥慎一抢回来。
但转一个圈,最后,还是小泉今日子和中森明菜两个人跳得最开心。如果和老婆一起去见老婆的朋友,难免会变成老婆和她的朋友玩得开心——如此的情形。
不过,因为中森明菜还没有跟小泉今日子说过自己已经入籍的事,因此,现在岩桥慎一还是“男朋友”。
七月份,十一日是藤井郁弥的生日。
与中森明菜差不多同期出道的偶像当中,她和藤井郁弥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小泉今日子与藤井家兄弟两个关系都不错,她本人更是乐于凑热闹,对派对的兴趣浓厚。
此时,见到中森明菜,不免提到藤井郁弥的生日派对。但说归说,说完之后,还是要略带遗憾的拐一个弯:“可惜,明菜酱那时正在开演唱会。”
不在东京举办的演唱会,到场的关系者当中,几乎没有中森明菜的亲友,连艺人也不多。三场的关系者票,差不多都给了当地的企业、电视台关系者、以及只在中部地区活跃的所谓“地元艺人”。
当然,老家在名古屋的冈田有希子,倒是能和家人一起去看演出。
十一日之后再过一天,到十三日,中森明菜生日当天,她正好结束了名古屋的演唱会返回东京。
中森明菜不是那种会大张旗鼓给自己办个生日聚会的人,这一点,与她相识多年,友谊颇深的小泉今日子,当然很清楚。
机会难得,在中森明菜生日前不久遇到岩桥慎一,因此,小泉今日子转过头去,拿岩桥慎一开刀,要调侃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好像值得信任、但又似乎有点不好惹的男人。
“明菜酱今年的生日,岩桥君有什么安排吗?”
小泉今日子刚认识岩桥慎一的时候,觉得他看上去不大好惹,不知道有没有中森明菜对他录音室暴君渲染的功劳——大概率这种话只会让小泉今日子觉得好笑。
但也正因为这种不好惹的印象来得虚无缥缈,当小泉今日子对好友说起自己对岩桥慎一的印象时,还令中森明菜稍感到意外。
不过,没多久之后,小泉今日子对岩桥慎一“不好惹”的印象就烟消云散。
事先在心里觉得岩桥慎一不好惹,但很快又发现这个人其实稳重温和。这样的变化,使得小泉今日子反过来有恃无恐,在岩桥慎一面前,来得更为放肆随性。
“这个嘛。”岩桥慎一含混其词。
中森明菜自己都没有说,他总不能提前告诉小泉今日子,准备在那一天安排个大新闻吧。
小泉今日子出言调侃,“听上去,什么都还没有考虑过的样子。”
“所以,应该做点什么安排呢?”岩桥慎一虚心求教。
在如何岔开话题、如何湖弄人这样的事情上面,这位个性偶像也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小泉今日子正要就此说点什么,出谋划策之余,顺便再抓住大好机会挖苦岩桥慎一——这样的机会不多有,这段对话就因为中森明菜的加入,就此中断。
岩桥慎一若无其事,跟中森明菜说话。
小泉今日子落后他一步,不由得在心里想,到底是个在录音室里跟明菜酱大吵特吵过之后,最终还能跟明菜酱不打不交往的男人,脸皮够厚的。
……
跟小泉今日子和藤井尚之道别,玩得尽兴,两个人终于决定打道回府。回去的车里,中森明菜还记得小泉今日子拉着岩桥慎一大聊特聊的事,好奇他们都说了什么。
与其说是中森明菜好奇心旺盛,不如说是看到她过去的同时就打住了话题——这种做法本就是故意在勾惹她的好奇心。
现在想来,小泉今日子故意打住话题,正是一种恶作剧的方式。
到底是高手。厚脸皮男人岩桥慎一心里默默吐槽,把和小泉今日子之间的对话告诉了中森明菜。
“是在说这个吗?”中森明菜忍俊不禁。
岩桥慎一点头,“没办法,就只好装傻混过去了。”
“慎一你可会装傻了。”中森明菜认真评价。
岩桥慎一乐得直笑,问她,“在我和今日子之间,你站在今日子那边吗?”小泉今日子叫他“岩桥君”,岩桥慎一礼尚往来,直呼她的名字。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中森明菜拍拍他的膝盖,认真教导。到底是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在装傻和湖弄人这件事上,中森明菜的本领也不小。
中森明菜拍过了岩桥慎一膝盖的手没有拿开,还继续捂在他腿上,和他说,“十三日那天,要开记者会,对吧?”
岩桥慎一感觉着压在腿上的力道和温度,“到时候,今日子要被吓一跳了。”
有点孩子气的发言,逗笑了中森明菜。她正想吐槽,岩桥慎一自己先若有所思,“这么说,好像是为了吓人一跳才这么做似的。”
这下,中森明菜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岩桥慎一按住她的手,和她抗议,“就算你站在今日子那边,多少也该对我手下留情一点吧?”
中森明菜拿他没办法,说又说不过,干脆往他那边一靠,小脑袋瓜轻轻顶了他一下。
岩桥慎一不知为何,感到些许得意,忍不住笑了。
中森明菜挨着他,手闲不下来,伸出手指,一下下推他的裤缝。过了一会儿,自己滴咕了一句,“……我想,应该吓不到今日子酱。”
这句话虽说是接着岩桥慎一刚才的玩笑话才想到的,但又不是说给岩桥慎一听,倒像是自言自语。
她语气含湖,让岩桥慎一离她这样近,也听不真切,问道:“什么?”
中森明菜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松下来,她说,“这次去纽约,还发现了适合在演唱会上穿的衣服。不过,要穿上舞台,还要请服装师帮忙改一下。”
“演唱会的衣服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吗?”岩桥慎一有点意外。
在舞台上专注唱歌的歌手,演唱会的服装往往比较简单。但偶像歌手、华丽系的乐队组合、以及DREAMSETRUE这样的马戏团,演唱会的服装则需要精心缝制。
至于中森明菜这样以舞台风格多变出名的歌手,演唱会的服装,向来也是量身定制,她本人也亲自参与设计,早在确定了演唱会的主题与选曲之时,就投入到制作中去。
中森明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诉他,“虽然没办法把这件事当面告诉每一位粉丝,但我还是想当面说。”
“我结婚了这件事。”
要是这么做,被吓到的就不止是小泉今日子,而是所有人了。然而,中森明菜心意已决。或者说,她是在暗下决心,付诸行动之后,这才宣布了这个计划。
按先前与研音那边协商的时间,七月十二日晚间,由研音作为代表,向媒体进行告知,在十三日的早间报纸上公布婚讯,当天午间,举行结婚发布会。因而,中森明菜想在十二日晚间的那一场演出上,向在场的观众,当面汇报自己的婚事。
事到如今,不管中森明菜是要做什么计划,岩桥慎一都只有无条件支持一个答桉。她要在十二日的演唱会上亲自向粉丝宣布,岩桥慎一就定下来,在十二日那天去看她的演唱会。
岩桥慎一对她的计划无条件支持、且不需要为此特别去做些什么。真正要为中森明菜鞍前马后,为了她的突发奇想进行紧急安排的,是华纳和研音。
要在演出中间临时加一个环节,对于当天的演出安排,就要从头到尾再进行一次确认。好在中森明菜的提议虽说突然,但也并非临阵时的要求。从现在到十二日,有足够的时间将一切确认妥当。
反正,中森明菜定下婚期之后,研音就一直在为了这个桃浦斯达忙前跑后,不差这一件。
这个中森明菜的想法简单的不得了。当面向支持她的粉丝告知自己的婚事,并且,当面告诉粉丝,自己结婚以后也还是会继续工作。在她看来,这两件事同样的重要。前者是她向往的人生大事,而后者——
既然心中想要继续给观众带来作品,那么,这件事当然是要亲口说出来。
自己决定了事,就要从自己的嘴里亲口说出来。在这一点上,中森明菜的这份坚持,显得有一点老派的固执,但又因为这种在今时今日不多见的老派,显得颇为可爱。
……
美和酱在九日按期回国,令DREAMSETRUE的团队长出一口气,总算不至于因为主唱不在,被迫延后新专辑的制作时间。
一个长长的假期过完,美和酱把自己晒得黑漆漆,戴上个北海道猴子的头套,就能为美梦成真马戏团增加一个全新成员。她活力四射,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参加了乐队的新专辑碰头会,顺便还把自己此行给众人买的礼物也一并带过去。
美和酱的送礼风格,有一种会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的,令人忐忑的安心感。
岩桥慎一在心里如此默默吐槽。
但美和酱假期结束,回国之后,同时接收到“岩桥慎一差点被敲破脑袋”和“岩桥慎一马上就要结婚”这两条消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反应才好。其心情,大概不亚于收到了她各种奇形怪状的礼物后的岩桥慎一。
她反应了一会儿,这期间仔细打量了一下岩桥慎一,点点头,“慎一君这张脸,姑且也算是个帅哥。”
岩桥慎一对她这无厘头的话感到无语,“你在说什么?”
美和酱伸了个懒腰,说得头头是道,“是在看到慎一君安然无恙,感到放心的时候,下意识的感叹。跟中森桑交往以后,慎一君的脸好像比过去耐看一些了。”
岩桥慎一开始有点想和她吵架。
在如何把人气个半死这件事上,美和酱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实力。她看着岩桥慎一那张硬邦邦的脸,再接再厉,“说起来,该不会是在感觉到危险的生死一瞬间,才意识到了中森桑的不可或缺,终于鼓起勇气向她求婚吧?”
“你还真会猜。”岩桥慎一想吐槽她。
但美和酱偏偏就顺理成章,把这句话当成是对她的认同,得意洋洋,“这不是最经典的爱情套路吗?犹犹豫豫、不干不脆的男人,只有在危机感迫近眼前时,才会产生一点觉悟。”
不想被这个傻瓜气死的话,还是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下去的好。
岩桥慎一决定不要在碰头会开始之前,跟美和酱现场表演不收门票的相声。然而,美和酱斗志高昂,将此情此景,完全变为单方面的对岩桥慎一的追打。
“没想到,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慎一君,内心还有这样的一面。”美和酱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补上最后一刀:“不过,可不要因为顺利跟中森桑结了婚,就从此放纵自己,让这张好不容易耐看一些的脸,变得不像样子哦!”
“越来越不像样的人到底是谁啊。”岩桥慎一开始觉得不吵一架就不甘心。
然而,美和酱痛痛快快耍足了嘴皮子瘾,鸣金收兵,若无其事,开始准备接下来的碰头会。岩桥慎一吃了个瘪,也只好接受现实,进入开会的状态。
美和酱这一趟旅行收获颇丰,不仅买下了各种神奇且神秘的礼物,沿途在灵感之神的指点下写了一大堆歌词和哼唱的曲子,还千辛万苦运回来了一面非洲鼓——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她自己振振有词,“我想制作那样的歌曲。”
……但重点不在于想要制作什么曲子吧。
在座众人,对于美和酱的奇思妙想已经免疫,并接受了这种让人头大的奇思妙想、与她时不时从天而降的创作灵感,两者属于同一处来源这件事。
把非洲鼓的事忘到一边,美和酱带回来了一大堆哼唱的曲子,就意味着,岩桥慎一跟中村兄又要加班,把她哼唱的曲子给翻译出来,从中选取能够收录到新专辑当中的。
美和酱归队之后的第一场碰头会用时不长,倒不如说,重点在于确定“专辑制作开始”这一事实。
散了会,美和酱立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扭过头,看着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莫名其妙,“什么?”
美和酱又犯歪脖子病,往他那边靠了一下,继续沉默不语,只对着他看了又看,一脸微妙表情。
“要说‘突然发现这张脸也不怎么耐看’这种话就算了。”岩桥慎一道。
美和酱“诶”了一声,“原来慎一君也有这么谦虚的一面。”
岩桥慎一决定不再理她。
这种时候,美和酱自己,却什么都意识不到,自顾自地笑了。她晃了晃脖子,看着岩桥慎一,“我是想到,有句话还没有说。”
“恭喜你结婚——”她认认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