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案牍,就不难发现一个规律。
在过去数年间的历任海西令,并非全都是胸无点墨,酒囊饭袋之辈。
勿论是朝廷委派,还是有地方直接安排,不少人都是怀着将海西县治理好的目的前来赴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冯超的父亲,冯爰。
但几乎所有人,似乎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急于求成……每一个人都希望尽快将海西县恢复到正常的运转之中,为此他们纠集人手,打击海贼,围剿盗匪。包括冯爰,则是希望通过打击盐枭,控制盐路,来增强海西县的力量。不可否认,一旦他们成功,将会给海西县带来巨大的变化。
可问题是,海西县问题由来已久,非一两天就可以改天换日。
前人们一次次给海西人带来了希望,又一次次让海西人陷入了绝望。
到最后,已无人再去考虑什么改变,得过且过……至少海西虽乱,也不是不能够生存下去。
就连邓稷在内,似乎也走入了这个误区。
好在曹朋对他的计划提出了反对,让他打开了另一扇门窗。
海贼、盗匪、盐枭……
说起来全都是海西城外的祸害。
于海西而言,这些祸害所造成的伤害,可能远远比不上海西县内的诸多问题。
海贼,你打得绝吗?
盐枭,你控制得住吗?
这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许不是一两任县令能够做到的事情。
海西人付出了许多,却收获了无数的失望。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西人凭什么还要相信官府?
邓稷,必须要为他的那些前任们买单。
对海西人而言,邓稷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不过,没有人主动接触官府,而是静静地一旁观瞧。王成从县衙离开之后,非常兴奋的回到了西里,他告诉大家,新任的海西令,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一定会给海西带来改变……
“老爷,王成那家伙可是很张狂啊。”
位于海西城北的一座宅院里,陈升半倚在榻上,聆听手下人的汇报。
他年纪约四十出头,身材略显瘦削,长的也是眉清目秀。白面,黑须,手指皮肤非常柔嫩。
手里把玩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玉球,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怎么张狂了?”
陈升说话很柔和,丝毫不带一点火气。
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走在街上,会把他当成一个文质彬彬的士人。
厅堂上,一个精瘦的灰衣男子连忙回答:“王成说,那个新来的海西令背景很深,很有手段,这一次曹司空把他派过来,就是要解决海西的现状。他还说,这位邓海西不日就会动手……”
陈升冷嗤一声,翻身坐起。
“还不是老一套?
所有过来海西的人,都说要有大作为。结果呢?老子还在这里,海西县也没看到什么变化。
对了,王成有没有说,这位邓海西准备怎么做?”
“哈,如主公所言,都是老一套。听说又要征召隶役,还说要消灭海贼盗匪之类的言语……
小仆也过去听了一耳朵,没什么新东西。
老爷,要不小仆去捣捣乱,到时候给这个邓海西一个下马威,让他弄明白这海西县,谁才是真正的当家。”
“不用!”
陈升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到时候他自己就会知道,海西县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把握的了。
对了,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是说,有没有那不长眼的,趁机给咱们添乱闹事?”
精瘦汉子想了想,“倒是有那么一点小岔子。”
“哦?”
“晌午时,有人在北集市闹事,还动手打了咱们的人。后来还来了一帮子人,砸了咱们的店铺。起因嘛,据说那一个家伙输光了钱,想要赖账……还有,砸咱们铺子的人,好像就是邓海西的人。老爷,你说会不会是邓海西想要针对咱们?所以故意找人来砸咱们的铺子?”
陈升一皱眉,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戾气。
“他要是不长眼,那就别怪我不给朝廷脸面。”
“那……”
“传话下去,从明天开始,把海西的粮价涨三成。”
“喏!”
陈升冷冷一笑,“他要是不老实一点,我就让他在海西,连一天都呆不下去。”
精瘦汉子嘿嘿直笑,眼中流露出一抹敬佩之意。陈升对折中眼光,也是非常的享受!他一副自得的模样,把玩着玉球往屋外走。一边走,他还一边自言自语: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海西的粮价,暴涨三成。
一时间人心惶惶,对这突然到来的涨价,表现出极为不满的情绪。
为什么会涨价?原来一斛粟米,也就是一百钱左右。现在突然涨了粮价,使得海西人的生活,顿时变得困难起来。
有人传出了消息!
是海西令让人砸了陈升的店铺,惹怒了陈升,所以才出现的折中结果。
这个海西令来到海西县,什么都没有做,却招惹是非。现在可好,连生活都变得艰难许多。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听说,那个邓海西准备征召人手,围剿盗贼。”
“那让他去嘛……一个废人,看他能折腾出什丵么花样来。反正我是绝不会应征,有本事让他来抓我。”
“我也不打算去!”
“就是就是,咱们都不去,看他能奈何咱们。”
“对,不应!”
短短一天的时间,海西人便对邓稷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抵触感。
许多人都准备看热闹……他们想看看,到底这位邓海西,有什么本事来挽回败局?是向陈升低头,还是准备灰溜溜的离开。反正,他走不走都无所谓。
海西可以从来没当有这么一个人。
更有甚者,还开出了赌盘,赌邓稷等待多久。
“哦?那结果如何?”
邓稷笑呵呵的看着曹朋,饶有兴趣的问道。
设出这个赌局的人,其实就是曹朋。
他很严肃的说:“有三成*人赌你挺不够三个月;有两成*人认为你撑不住半年。”
“那不是挺不错,至少还有一半人认为我能撑过半年嘛。”
“可问题是,没有人认为你能撑过半年……剩下的一半人认为,你会丢了性命,死无葬身之地。”
邓稷本来还笑眯眯的,听完了这句话,不由得露出严肃表情。
“看起来,海西人挺剽悍。”
曹朋说:“我还开出了你能撑过一年的盘口,但是没有人投注。
姐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陈升只不过小小的出了一招,就让整个海西和咱们敌对起来了。”
“是啊,胡班今天还说,他去买粮食,都没有人愿意卖给他,只好从曲阳人手里购高价米。咱们这么多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恐怕不用三个月,我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
邓稷忧心忡忡,轻轻抚摸着颌下的短须。
“姐夫,动手吧。”
邓稷咂巴咂巴嘴,在房间里徘徊。
“阿福,这样一来,会不会把咱们和海西完全敌对起来?”
“你要向陈升低头吗?”
“这个……当然不可能。”
“不低头,那就只有动手。反正是背水一战,容不得咱们退缩。我就不相信,陈升还能一手遮天?”
“那,就依你所言!”
邓稷沉吟许久,一咬牙,拿定了主意!
反正已没有了退路,不是陈升完蛋,就是自家倒霉……
日子,一天天过去。
眨眼间,邓稷来到海西,已有五日。
这五天里,海西的情况越来越紧张。陈升在三日里,连续两次提价,使粮价整整高了一倍。
同时,他又命人从东海购粮,准备给邓稷一个好看。
你就算是想购粮平抑粮价,我先把周围的粮价都给炒起来,看你低不低头。
不得不说,陈升这一招的确是毒辣。海西百姓对邓稷的怨念越来越重,而海西的商人们,则在一旁看笑话。在他们看来,邓稷不过空有一个海西令的头衔,又怎能斗得过地头蛇陈升?
不过,在第六天,北集市的商人们,都收到了一封请柬。
发请柬的人,正式邓稷,约北集市的商人在天黑时,至县衙饮酒,邓稷有事情要和他们商议。
陈升也收到了一份请柬,但旋即就扔进了火盆里。
“老子缺他那一杯酒吗?”陈升哈哈大笑。
“不过一竖子尔,也敢和我作对?放出消息,就说谁敢去邓稷那里饮酒,谁就是与我作对。”
“若是邓稷准备向你低头……”
“那就让他绑着他的妻弟,登门认罪。”
陈升冷冷一笑,转身变回到了屋内。
当晚,县衙门头,高悬彩灯。可是门外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
邓稷站在堂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大堂,脸色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好手段,好手段!”
他咬牙切齿,沉声骂道:“他陈升,果然是好手段啊!”
“王成,王先生到!”
就在这时,只听县衙外传来一声高呼。
紧跟着,王成迈步走进县衙,远远的便和邓稷拱手打招呼:“邓海西,王某来迟,恕罪,恕罪。”
“王先生能来,下官感激不尽,焉有罪过可言?”
王成走到了堂上,目光在大堂内一扫,眉头顿时一蹩。
他看了一眼邓稷,轻声道:“怎么,没有人来吗?”
邓稷摇摇头,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没关系,就算没有人来,咱们一样可以一醉方休。来人,把酒宴赏下去,大家与我同醉。”
说罢,邓稷一把拉住了王成的胳膊。
“明伟兄,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麦仁,麦老爷到!”
邓稷和王成,不由得同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回身看过去,只见从县衙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中年男子。
他看上去矮矮胖胖,脸圆圆的,好像一尊弥勒般总带着笑容。身材不高,而且给人倚重好像喝多了的感觉。此人就是海西县的另一位巨头,前太中大夫麦熊之子,今海西孝廉麦仁。
邓稷在来到海西的第三天,就去拜访了麦熊。
不过,由于麦熊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并未出面接待邓稷。
邓稷倒也不恼!
老人家身体不适,他总不能强迫人家接见自己。再者说了,邓稷拜访麦熊,也只是一个礼貌。
那天,接待邓稷的人,就是麦仁。
这个人就如冯超所言,酷爱饮酒,整天都是醉醺醺的。
麦仁也没有客气,只说他那族人麦成被关在牢中,请邓稷放了他。
除此之外,麦仁也没有说什么,还代表了麦熊,以及海西父老在家里招待邓稷一顿酒宴。
邓稷回来后,就放走了麦成。
因为他也实在是找不出来麦成的破绽。这家伙刁滑至极,一个劲儿的喊冤。邓稷没办法治罪,也不好轻易对他用刑。既然麦仁开口求情,邓稷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便放了麦成回家去。
麦仁笑呵呵道:“邓海西,麦某冒昧前来,讨一杯水酒,不知可否?”
邓稷这一次并没有邀请麦仁,所以他也算是不请自来。
“麦大兄,你能前来,小弟正求之不得。”
说这话,他三人就走进了大堂。
“这么多好酒,居然没有人前来?”
麦仁走进大堂后,看着冷清清的厅堂,也是蹩起了眉头。
他不由得怒道:“海西人眼中,还有没有朝廷?实在,实在,实在是太猖狂了。”
王成也感慨万千道:“子衿兄,我刚才也在和邓海西说这个事情。一县之长请他治下的子民饮酒,居然一个都不肯过来。这海西,究竟还是不是汉室的疆土?实在是太无礼,太无礼!”
麦仁拱手,“邓海西,今日麦仁就代海西父老向你赔罪。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谁才真心为海西着想……气煞我也!邓海西,今日我定要好生敬你几杯。”
“如此,本官却之不恭。”
邓稷微微一笑,浑若无事般,请两人坐下。
“咦,邓海西,你那位妻弟何在?”
“王先生说的可是友学吗?”邓稷摆了摆手,“他就会给我添麻烦,我已命他去想办法购粮,尽快解决海西目前的状况。”
“他……购粮?”王成搔搔头,“友学能成吗?”
“哈,有什么成不成?”邓稷突然口气一转,颇有些骄傲道:“你们别看友学年纪不大,却比我聪慧百倍。当年,若非阴差阳错,说不定他现在已拜入了襄阳鹿门山庞公的门下求学。”
麦仁闻听,不由得一怔。
“可是鹿门庞尚书?”
“正是!”
王成和麦仁,不由得相视一眼。
“哈,我就说,似友学那般聪慧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两人说罢,齐刷刷点头。
邓稷微微一笑,脸上露出自豪之色,“他说他有办法购粮,那一定能解决问题,我又何必操心?本来……我想要邀请海西的商家,商讨一些事情。今天他们既然不来,那以后再想吃这杯酒,恐怕没那么容易。”
“商讨事情?”
王成好像来了兴趣,“邓海西,要商讨什么事情?”
“呃,反正没有人来,说出来也没有用。商贾之事,不登大雅之堂。两位皆品德高明之士,说出来污了两位的耳朵。算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饮酒,饮酒!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说罢,邓稷举杯邀酒。
王成和麦仁则举杯回应,三人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相视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海西北里陈府,陈升正坐在堂上,与人开杯痛饮。
厅堂上,坐着的都是海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包括了整个海西所有的商人大贾,还有一些合作者。
“哈,那独臂狗官,现在怕正大发雷霆吧。”
一个商人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他也不打听打听,这海西县,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发话?”
“就是!
那狗官居然和陈老爷作对,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诶,话不是这么说。”陈升脸一沉,摆手制止了商人们的吹捧,“怎么说,邓县令也是朝廷命官,咱们这等小民,就算不给邓县令面子,怎么也要给朝廷面子,狗官狗官的,成何体统?”
“哈哈哈,没错没错,给朝廷几分面子。”
大贾们连声称道。
“那陈老爷说,咱们该如何称呼呢?”
“呃……”陈升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半晌后装作很无奈的表情,“思来想去,好像还是狗官最合适……哈哈哈哈。”
商人们先是一怔,旋即爆出哄然大笑。
这时候,有奴仆近来,在陈升耳边低语了两句。
陈升眉头一蹩,露出不快之色。
“陈老爷,出了什么事?”
“诸位,王成和麦孝廉,去了县衙。”
“啊?”
“诸位,我陈升自认为,为海西可算得上是尽心竭力。可这个王成,却屡次与我作对,实在是令人气恼。他仗着读过几本书,视咱们若无物。大家都是海西人,自当齐心协力,偏他总是和咱们作对,此前,咱们看在他的名气上,不与他计较!但今天,他分明是削我面子。”
“这王成,的确是不知好歹。”
无论是陈升,还是其他人,有意无意的,都忽视了麦仁也过去的事实。
王成,说穿了就是个小地主,一个教书匠;可麦仁,却是实打实的海西豪族。在座的这些人,敢无视朝廷,无视官府,但却不能无视麦仁……哪怕张狂如陈升,也不敢开罪了麦家。
“我准备给王成些教训,大家以为如何?”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升道:“看在他也为海西出过不少力,我也不取他性命,把他赶出海西就是……到时候,他名下那些田地,我也不要,到时候谁有兴趣,买走就是!我教训他,不是因为他总和我作对,我只是想告诉大家,咱们都是为了海西着想,谁敢出卖咱们,咱们就不让他好过!”
“对,不让他好过!”
一时间,商人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
陈升看到这副情形,脸上也不禁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哈,朝廷?
有算个什么!
在海西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我陈子齐说了算……
“老爷,出事了!”
众人酒兴正浓,忽见一仆人,一路小跑,踉踉跄跄来到厅堂上。
陈升顿时心生不快,只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于是脸一沉,陈升就站了起来。
“什么事,如此惊慌?”
“老爷,咱们的粮车,咱们的粮车……”
“粮车怎么了?”
“粮车,被人给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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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海西县陷入一派清冷沉寂中。
贯通海西两城门的主街,不见人迹,所有人都早早关闭了房门,钻进了暖和的被窝里睡觉。
北集市的几座酒坊仍开张,从里面传出莺歌燕舞,与寂静的海西,形成鲜明对比。
“出大事了!”
有人闯进了酒坊,朝着酒坊的掌柜大声喊道:“赶快停业,赶快停业!”
“怎么了?”
在酒坊里饮酒的人,奏都走过路行商。不过,说是行商,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挂了一个行商的名头,私下里究竟做的什么大事,谁也不知道。别看他们表面上称兄道弟,也许扭头就会有人拔刀子捅上一下。海西县,从来都不会缺少那种亡命之徒”,
来人气喘吁吁,“刻得到消息,新任县令,截下了陈老爷的货物。”
“什么?”
“听说陈老爷刚从外面收来了五千石粮米,花费数千万钱。没想到被劫走了……”今天晚上,肯走会有大事发生。赶快回住所去,免得受到牵连。我先走了,还要到其他地方通报消息。”
“这狗官,好大的胆子!”
酒坊内,酒客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发出感慨,却引来了所有人警惕的目光。
邓稷突然发难,而且如此狠辣,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凭借什么?如果邓稷没有把握,又怎可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等同于是和陈升彻底反目,再无半点寰转余地。如果华稷真的能干掉陈升的话,那么海西县里,还有谁敢和他明目张胆的作对?那毕竟是朝廷官员!
狗官
这个称呼在一刻钟前,没有人会在意。
可是现在……”
“会账!”
有机灵的把怀中的裸女推倒在地,丢下一把铜钱,便匆匆离开。
有第一个人,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眨眼间,刚才还歌舞升平的酒坊就变得冷冷清清。
酒坊的伙计们更不敢懈怠,匆忙将坊门关闭。
鹿死谁手,到天亮就可以见分晓了!
陈府,花厅。
客人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陈升端坐主位。
他脸色铁青,看着厅堂上那匍匐在地的家奴,好半天才强压着怒火,低吼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的话,小的们在曲阳,淮浦等地收购粮米之后,便连夜赶回。
不成想,刚过了游水,便遭遇到一伙强人的袭击。兄弟们根本没有提防,加之那伙强人实在凶悍,一下子就干掉了我们十几个兄弟。小的们拼死抵抗,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且他们那几个领头的人,太过悍勇。几乎都是以一当十的狠人,兄弟们死伤惨重,小人拼死才逃出来。”
“可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是那狗官的下属。”
“你怎么知道?”
“老爷曾命小人监视县衙,所以小人对狗官的人,也都非常熟悉。
有两个少年,就是那天砸了咱们店铺的家伙,还有那个赖账的人也在……”除此之外,小人还看到了狗官的那个黑脸护卫。所以小人可以肯定,就是那狗官做的好事!老爷,请为小的们做主啊。
陈升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暴跳如雷,“狗官,你欺我太甚。”
儒雅的气质,早已是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在花厅内徘徊,思忖着对策。
“老爷,这件事,可真不能忍!”
“哦?”
陈升抬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此人名叫黄一,是陈升的幕僚。
说起这个黄一的来历,还真有那么一点故事。
他的叔父,就是太平道的祭酒,同时也是青州黄巾的军师黄劭。不过青州黄巾作乱,被曹操镇压。黄幼也被曹洪所”黄一走投无路,便来到陈升手下做事,当起了陈升的狗头军师。
黄一说:“狗官这么做,分明是针对老爷。
他劫了老爷的粮米,就可以平抑海西的粮价,改变海西百姓对他的看法。如果咱们继续抬价,只怕海西人就会对老爷产生不满。同时,他也借此手段,借老爷的名头,在海西站稳脚跟。
这狗官和早先的那些人不一样,他表面上高喊着要围剁海贼,可实际上,却是在针对老爷。”
这就叫杀鸡儆猴!
海西的贾人们,就是猴子,而陈升就是那只,鸡,。
黄一这么一解释,陈升立刻醒悟过来。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做?”
“老爷,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了这狗官就是。”
黄一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森之色。
“哦?”
“老爷别忘了,狗官手里也只有那么多人。他既然派人去截粮,说明他县衙里,护卫并不多。如果等他把咱们的粮米拉进城,咱们再想反击,恐怕就困难了!倒不如趁着他现在手中没什么人,先把他干掉。到时候咱们假托是海贼所为,谁也不会真的来过问!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就算再发生一次,也很正常”狗官一死,海西人还是得听老爷的”这时候,绝不可心慈手软!老爷,别忘了咱本来干什么出身。”
陈升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犹豫了许久,突然仰天一声长叹。
“我本不欲重操旧业,是你逼我如此。”他抬起头,厉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黄一,你立刻去召集人手,随我前往县衙,取那狗官的性命。告诉下面,就说事成之后,我陈升绝不会亏待他们。只要参加,每个月增加一百例钱……”谁帮了我陈升,我都会记住。”
黄一哈哈大笑,拱手道:“老爷高明!”
“取我长矛来。”
陈升面颊抽搐几下,对下面吩咐了一声。
他返回内室,取出铠甲,披挂整齐。
有家奴牵马过来,陈升踩着那马奴的脊梁,跨坐马上。
而这时候,黄一也召集来了二百多爪牙,一个个手持兵器,如同凶神恶煞般,聚在陈府门外。
陈升催马冲出府门,执矛高举。
“兄弟们,这海西是咱们的海西,谁敢断了咱们的活路,咱们就跟他们拼命。”
此时的陈升,那里还有半点文士的气质。那话语,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土匪强盗的嘴脸。
爪牙们闻听,振臂高呼:“杀死狗官!”
“随我出击!”
练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拨转马头,一马当先。
二百多爪牙紧随其后,朝着县衙方向,蜂拥而去……”
县衙,花厅。
邓稷醉眼迷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邓县令,别喝了!”
邓稷却连连摆手,“没事,本官尚未尽兴呢。”
“何故如此开怀?”
麦仁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邓稷微微一笑,“我今日宴请,本是想要大家看一出好事。可惜”,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晚,这海西,还是咱大汉江山。”
“哦?”
麦仁和王成露出惊异之色,正想要询问详情,却见胡班匆匆从花厅外走进来。
他在邓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邓稷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容。早先的迷蒙之色,顿时消失不见。他长身而起,忽而声音凌厉,“来人,取我兵器。”
有家奴立刻捧一口缘首刀,走进花厅。
邓稷探独臂,一把抓住了缳首刀,冲着麦仁和王成说:“两位,可愿随本官,看一出好事吗?”
“啊,大人相请,我等岂能推辞?”
王成和麦仁,此刻也觉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看起来,邓稷今天摆的这顿酒,并非普通的酒宴。
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天这顿酒,就是站队酒。今天谁坐在这里,恐怕日后在海西,将会畅通无阻;那些没有来的人,恐怕要倒霉了……”
只不过,他二人还是有些好奇。
邓稷究竟打算怎么做?来化解陈升所给他的压力?
王成的眉毛,轻轻抖动。
而麦仁本也有些迷离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
他们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位独臂县令,恐怕和以往的那些人,并不一样。
随着邓稷走出花厅,来到了县衙前院
原本,这前院还有一个独立的小跨院,不过这几日因修缮县衙,而被拆毁。,小跨院里,竖起了一座木制塔楼,高约有三丈。邓稷带着王成和麦仁登上塔楼之后,举目向外面眺望。
只见长街尽头,火光闪动。
邓稷一笑,扭头道:“好事来了!”
王成和麦仁,连忙凝神向县衙外看去。
陈升纵马拧枪,带着一干爪牙,向县衙浩浩荡荡的扑来。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泰山郡兴风作浪的那段时光。十年了……”一晃就过去十年!
原以为自己会脱离那种生活,没想到却又重新开始。
其实,过往十年里,他何时又真正脱离过那种血与火的日子?
陈升原本是泰山郡蒙山脚下的一个教书匠。年轻时因杀了本地一个土豪,被迫上山为山贼。
中平元年,陈升加入了太平道。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有所作为,太平道便烟消云散。于是,他带着自己的部下,重回蒙山为贼,也着实快活逍遥数载。然则中平二年,冀州刺史王芬密谋废汉灵帝刘宏,欲立合肥侯为帝。事发后,汉灵帝暴怒,又引发出新一轮的清剁。陈升很不幸,也受到了此事牵连。
蒙山老巢被毁,他带着劫掠而来的财富,逃至海西。
十年过去了,陈升在海西站住了脚跟。他亲眼看着一任任县令匆匆来,匆匆走。海西县从大治,而逐渐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而陈升则在这一次次风云变幻之中,实力日益庞大起来。
这海西,是我的!
这海西,是我一手打造出来……”
谁要想抢走我的海西县,我就和他誓不两立!
坐在马上,陈升不断的给自己鼓劲儿。当年叱咤风云,杀人如麻,未想到今日竟有些颤抖了。
难道说,自己老了?
身后的爪牙们耀武扬威,可是陈升坐在马上,思绪却是千回百转。
过了前面的拱门,就是县衙!
陈升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我己别无退路!
“陈子齐,而聚众谋反,攻击县衙,还不赶快束手就缚?”
就在陈升刚下定决心,人来到拱门下的时候,忽听有人高声喊喝。
他心里激灵灵一个寒蝉,连忙抬头,大声喊道:“谁!”
“你家少爷,在此恭候多时!”
长街的暗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道白影从黑暗中窜出,快如流星闪电。马上端坐一员小将,身着一身白色战袍,外罩一件素白烂银甲,掌中一口七尺长刀。小将几乎是贴在马背上,和战马完全合为一体一般。在陈升的眼中,看不清楚哪个是人,哪个是马,只觉一道白色闪电,呼啸着朝着他冲过来。
那匹白马,神骏异常。
身长一丈二,体魄雄健奇魁。
奔跑的时候,马身几乎成一条直线,马尾巴和马首平行。
四蹄踏踩碎石长街,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哒哒哒哒”,那急促的马蹄声,犹如战鼓轰鸣,震慑人心。
陈升吓了一跳,在马上端起长枪,厉声喝道:“来者何人,通名拿命!”
也许,真的是久离杀戮,这战场上最为普通的切口,居然也说错了!
通名受死,却变成了通名拿命?那不就是说,你先把名字报上来,然后再把我的命给拿走?
陈升话一出口,立刻就觉察到不对,想要改口,对方可就到了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马背上的小将,突然间在马上长身而起。按道理说,他坐在马上本不应该起身,可是却突然间,好像站起来一声。人与马骤然分离,令人顿生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就好像是无端出现了一个人一样。而白马在小将长身的一瞬间,陡然间就是一个短程加速。
一抹寒光,呼啸而来。
长刀出鞘的一刹那,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刺耳锐啸,呼的就劈斩过来。
“啊!”
陈升不由得大叫一声,连忙举枪相迎。
只听铛,咔嚓”,
陈升手中那杆青铜长矛,竟然被对方的长刀,如切豆腐般,斩为两段。刀势凶狠,速速丝毫不减。陈升被对方斩断了长矛,脑袋嗡的一声响,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身子却好像动弹不得一样,一下子僵在了马上。
人如虎,马如龙!
七尺长刀贴在陈升的衣甲上刮过,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息。
火星飞溅,然则陈升却好像毫无所觉。
白马从他身边掠过,头也不回,便冲进了人群之中。
马上的小将挥刀劈斩,但见刀云翻滚,刀光过处,血肉横飞,只杀得那些爪牙们,惨叫不停。
二百多人的队伍,被白马小将瞬间凿穿。
他冲到了长街的另一头,径然勒马回转,长刀低垂。
一溜血珠子,顺着刀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唧轻响。
只见他,摘下头上素色兜恭,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手中长刀缓缓举起来,刀尖指着陈升等人,一言不发。
陈升一提马缰绳,拨马回身。
刀口在他身上掠过的时候,只觉得一凉,似乎并未造成大碍。
可是当他一动,身上的衣甲哗啦就脱落下去。陈升连忙低头看,这件胸前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刀口不但撕裂的衣甲,更顺着他的肩膀,拖刀直拉下来,到胯部才算停了下来。
只是,这一刀太快了!
快的犹如闪电,陈升并没有任何感觉。
但他一动,伤口顿时破开。肠子肚子从伤口哗啦啦一下就掉了下来。陈升想要说话,可张了张嘴巴硬是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手手指那白跑小将,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身体在马上载两载,晃两晃,扑通一声就掉落马下,气绝身亡。
白马小将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流露。手中的长刀犹自指着陈升的那些爪牙,纹丝不动!
“陈老爷”,死了?”
“不好了,陈老爷死了……”
刹那间,爪牙们乱成了一团。
“所有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放下武器,格杀勿论!”
随着白马小将一声厉喝,长街两端,顿时回响起一连串的咆哮声。
王买和夏侯兰带着十余名扈从,从县衙方向出现在长街上,邓范也带着十几个人,在长街的另一头出现,迅速来到了白马小将的身后。那白马小将纵马盘旋,照夜白希幸幸长嘶,在长街的上空回荡不息。
“我乃曹朋,海西兵曹掾史。
尔等立刻丢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爪牙们,一阵骚动。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夏侯兰银枪高举。
两边军卒,同时迈步,“杀,杀,杀!”
他们一边逼近那些爪牙,口中同时爆出一连串的i杀,声。
许仪带来的扈从,还有典韦带来的扈从。虽只有三十人,却尽是身经百战的锐士悍卒。他们这一前进,整条长街的上空,顿时蔓延着一股浓浓的杀气。陈升横尸血泊之中,七八名爪牙,则哀嚎不止,惨叫不停。一边士气低落,一边确实杀意逼人……”有那胆小的人,吓得尿了裤子。他们平时在集市上欺负个人,到是不在话下,可面对真正勇士,却不免胆战心惊!
铛。
有人手里的兵器,脱手掉在了地上,刹那间引发出一连串的反应。
“投降,我等投降!”
“妈啊”,我想回家……”
“军爷,我等都是善良百姓,是陈升逼我们来得!”
曹朋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慢慢将长刀垂了下来,举目向县衙方向看去。只见县衙塔楼上,灯火闪动,邓稷手扶塔楼栏杆,向他眺望。
虽然距离遥远,可曹朋还是能感受到邓稷目光中的关切。
他突然把长刀换手,朝着塔楼方向,举手敬礼!
邓稷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也知道,那是曹朋在向他报平安。
清癯的脸颊,也浮现出一抹笑容。他扭头对方仁和王成道:“这一出好事,还算得精彩吗?”
精彩,还没有结束!
二百多个爪牙被打进了大牢里,空荡荡的牢狱,顿时变得人满为患。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叠摞在县衙的大门前,而最上面的,就是陈升的人头!鲜血,汇聚着一条小溪,染红了街道。十几颗人头摞在一起的京观,似是在警告那些图谋不轨的人:邓稷,可不是软柿子”,
曹朋杀了陈升之后,并没有返回县衙。
他让王买和邓范负责收拾残局,而后和夏侯兰带着十名悍辛,直奔陈府。
此时的陈府,尚不知道陈升已经成了曹朋刀下之鬼。黄一正指挥门丁清扫街道,在门头悬挂彩灯。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等杀了邓稷之后,要大张旗鼓的造势。
陈升既然敢杀官,就不怕朝廷来找他的麻烦。他有足够的人脉,可以让此事消解于无形间。
然而……”
曹朋和夏侯兰一马当先,来到陈府大门口。
两个门丁上前想要阻拦曹朋,但没等他们开口,夏侯兰跃马拧枪,分心便刺。两个门丁都没有弄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侯兰就已经把这两人刺了个透心凉。阴阳把一合,夏侯兰甩掉了银枪上的尸体。枪头遥指陈府门前的那些下人,英俊的面庞,透出浓浓杀气。
”所有人都听着,陈升密谋造反,已横尸长街。
尔等立刻蹲下,双手抱头……”若有敢反抗者,就地格杀。曹兵曹掾史前来查抄陈府上下。”
黄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了!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立刻反应过来:“休听狗官一派胡言!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主人平日里对咱们不薄,我等自当为主人排忧解难。凭他们这些人,又怎可能是主人对手?是好汉的跟我上,干掉这些狗官,待主人返回,定有重赏……”兄弟们,还不都动手!”
不得不说,黄一的话,很有盅惑性。
也不得不承认,陈升苦心经营十载,也的确是收买了一些心腹。
这边黄一话音刚落,十几个门丁家人抄起兵器,就冲了上来。
曹朋脸一沉,突然一声冷哼。
两脚一磕马腹,照夜白长嘶一声,仰蹄而起。
一个门丁冲到跟前,不等他挥舞兵器,照夜白铁蹄带千钧之力,蓬的一声就踹在了他的腿上。
这匹照夜白,曾跟随夏侯渊千里征战,什么惨烈的场面没有见到过?
想当初,曹操和吕布在濮阳大战,照夜白更驮着夏侯渊冲锋陷阵。凶悍的人见得多了,区区一个门丁,照夜白还没放在眼里。它那蹄子踹的极为迅猛,只听咔嚓一声,将那门丁的腿,生生踹成了两段。照夜白,可是配有马掌,那铁蹄的威力,比之平时更加凶狠”,
门丁一只腿站立,另一只腿却成了半截。
鲜血从断腿处低落在地,露出森森白骨……”只痛得他一声惨叫,手里的兵器随之脱手掉落。
曹朋面无表情,在马上挥刀一式力劈华山。
和在陈留的时候相比,曹朋这一刀,更显圆润。
与雷绪那一场苦战,对于曹朋而言,可以说受益良多。
他前世练武,今生杀人”,
但要说真正的高手,还没有见到过。典韦也好,魏延也罢,武力高绝,却没有和他生死相搏过。鹿台岗的一战,也是曹朋生平第一次,和一个比自己高明许多的人交手。所得的收获,绝非用言语可以表述。躺了半个月的时间,曹朋一直没有落下自己的功夫。十二段锦练得更加勤奋,半步崩拳,也较之当初更见威力。而最重要的是,经过那一战,曹朋之前的瓶颈状态,一下子突破了……”身体恢复之后,力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强横。
而对于力量的运用,也随之提高了数倍。
这一刀下去,犹如霹雳闪电,声势骇人。刀光一闪,血光崩现”
那门丁被曹朋一刀,从头到胯,劈成了两半。鲜血流淌,内脏散落一地,看上去格外恐怖。
“哪个过来受死?”
曹朋气沉丹田,在马上发出一声巨吼。
八字真言的功力,配合丹田之气,令他这一声巨吼,显得极有气势。
与夏侯兰枪枪夺命不同,夏侯兰在这瞬间,就挑杀了三人。可是造成的威势,却不如曹朋这一刀来的骇人。
刚冲出几步的门丁,一个个被吓得脸发白,腿发软。
“蹲下!”
身后十名悍卒随着曹朋,同时发出咆哮:“蹲下!”
当哪,有人丢掉兵器,双手抱头,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有一个人下跪,就有一群人相随”,
本来,夏侯兰说陈升被杀,已经使得陈府的门丁家人,人心惶惶。
而曹朋这一刀,好像说明了一切问题。
没有人会在怀疑这个消息。
陈升那么厉害,带了那么多人,都死了……”我们还打个什么劲儿?
黄一见势不好,扭头就走。
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陈升凶多吉少。
否则的话,官府的人怎么会这么快,便出现在陈府门外。
只不过,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黄一本打算趁着外面混乱,他跑回去,裹了钱帛逃走。
哪知道曹朋那一刀下去,便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黄一哪敢在逗留,撒腿就走。
曹朋一直在留意黄一。
这家伙开始的时候,可是叫喊的最凶!
只见曹朋催马上前,照夜白完全无视陈府门前的台阶,嗖的一下便跳了上去。而此时,黄一刚从台阶下跑到院子里,曹朋二话不说,手中长刀一顺,呼的一声,便脱手飞掷出去。
明晃晃的长刀,穿透了黄一的后心。
黄一啊的惨叫一声,便被那柄七尺长刀,活生生钉在了地上。
”再说一次,全部蹲下!”
呼啦啦,几十个门丁家奴,抱头跪在了地上。
这小公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上去挺清秀的小公子,怎么杀起人来,竟然如此的凶残?杀人不眨眼!对,就是杀人不眨眼!
曹朋在马上,扭头对夏侯兰道:”夏侯,解决战斗,不在于杀多少人,而在于怎么杀!
有时候,杀一个人,比杀十个,一百个更有用处。只看你怎么杀……”
夏侯兰在马上持枪拱手,“多谢公子教诲!”
“我们走!”
曹朋一抖缰绳,照夜白慢腾腾,走进了陈府。
这时候,它看上去可没有早先的那份迅猛,但那缓慢的行走中,却透出一股子雅致之气……”
陈升一共有七个老婆,五个儿子。
不过,大部分人并不住在城里,还是在城外的别庄。
两个贴身的小妾,颤巍巍跪在地上。一个个花容失色,娇躯颤抖,显然是被曹朋等人吓坏了!
曹朋在一个家奴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陈升的书斋。
那是位于陈府内,一个独立的小跨院。曹朋在书斋门口下马,迈步走进了书斋。
只见那书斋里放着三排书架,上面叠摞着书卷竹简,还有许多方方正正的匣子。走过去,打开来,那匣子里放着的都是些金银玉器。其中不泛那珍贵的事物,但曹朋明显不感兴趣。
走到书案旁,曹朋目光扫过书案上的东西。
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物品,倒是那一摞左伯纸,想必会让邓稷非常满意吧!左伯纸上,压着一支铜镇如意,形似鲤鱼,颇为精巧。铜体发幽幽绿色,上面的鱼鳞,清晰可见。
曹朋伸出手,把铜镇拿在手中。
这年代,还没有镇纸这样一个说法。不过有不少人,喜欢用这种物品,也算是一种风雅……”
曹调把鲤鱼如意拿在手中,不由得一愣。
看这鲤鱼如意的体积,还有工艺,这枚铜镇的份量应该不轻。可是拿在手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这里面是空的?
曹朋把铜镇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却没有找到什么机关消息。
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书案,他想了想,便拿着铜镇,走出了书斋。
”把里面的书卷,还有纸张,都给我收拾好”,天亮以后,我希望在县衙里看到它们!”
曹朋对那带路的家奴说道。
家奴连忙说:“小人明白。”
”记得,看好了,别少了东西。”
家奴是个机灵的家伙,也知道自家老爷,大势已去。
这个时候,再不伺候好了眼前这位小爷,啧啧啧,这位小爷,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狠角色。
”小人就盯在这里,绝不会少了半分。”
曹朋闻听,这才露出了笑容。
他翻身上马,向外行去。
家奴就直挺挺的站在书斋门口,俨然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卫士。
”所有人全部用绳索套住,一个连一个。女人们都赶到房间里,不得擅自出入。”曹朋对夏侯兰吩咐道:”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记得把陈升的账册和奴仆名单找出来,回头我让胡班过来领取。”
”末将明白!”
夏侯兰插手应命,带着人就行动起来。
曹朋坐在马上,耸了耸鼻子,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把时间,向前推两天。
海西县衙的书斋中,邓稷和濮阳闿,愁眉不展。
他们虽说定下了从陈升下手的计刮,可是却没有想到,陈升居然用一种惊人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整个海西县,邓稷被孤立了!
对外,他似乎浑不在意。
但于内,邓稷却是忧心仲忡”,陈升的第二次哄抬粮价,更使得邓稷陷入到了尴尬的境地。
”姐夫,动手吧。”
曹朋对邓稷道:”陈升如今命人在外县收购粮米,长此以往下去,咱们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可是……”你有把握除掉陈升?”
曹朋摇摇头,”胜负五五之数,谁能说一定成功?
可姐夫你要明白,如果咱们失败了,连许都都回不去。荀侍中和郭祭酒力排众议推荐了你,还有满太守,荀尚书,都表示支持你来海西。咱们如果待不下去,还有脸回去见他们吗?
从咱们走出许都之后,要么在这里站稳脚跟,要么就身首异处。
姐夫,你我没有第二种选择……”楚霸王尚能破备沉舟,你又何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呢?”
濮阳闿对曹朋这番话,也表示非常赞成。
邓稷搔搔头,”陈升手下,可是有不少爪牙。”
”能有多少?三百,五百……”了不起了!海西这地方,他想蓄养千人,可能性也不太大。再者说了,他收购粮米,派出了大批人手。我估计他如今在海西,也就是两三百人而已……”
”两三百人,还而已?”邓稷气乐了,”阿福,那你告诉我,咱们有多少人?”
”一百六十人。”
”啊?”
邓稷对曹朋报出的这个数字,有些茫然不解。
”咱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人?,,
“姐夫,你莫非忘了当初海西县的巡兵吗?”
”可他们不是已经散了……”
”没错,巡兵是散了,可他们的兵曹掾史,还在咱们手中。冯县令当初在海西虽然没成功,但基本上也算是个好官,多多少少有些人望。冯超能聚众为盗,也说明他在巡兵中,有些威望。
这两日,我让冯超秘密联络了当初的一些巡兵。
除了牢里那三十多人之外,他又召集了八十余人”,再算上咱们带来的人马,正好一百六十人。除此之外,我二哥三哥,皆有万夫不挡之勇;周叔也是久经沙场,武艺高强。冯超的射术很高明,我还收留了一个好汉”,那家伙虽说贪财,而且很粗鄙,但身手不输于周叔。”
”你说的是那个整天睡觉的家伙?”
“正是他”,他叫潘璋,字文珪,可是一把好手。”
邓稷撇了撇嘴,有些调侃道:”阿福,你倒是厉害。去一趟北集市,就带回来一个好手……”
”这个,纯粹人品,你懂得!”
对于曹朋口中时不时冒出来一两句比较领先时代的言语,邓稷已习以为常。
濮阳闿突然说:”那陈家怎么办?”
”什么陈家”
”广陵陈氏”,陈升虽非陈氏嫡支子弟,但终究也是被陈家所承认。
如果就这么动手,陈氏的颜面恐怕不太好看吧”,陈氏乃广陵大族,陈元龙又是叔孙你的上官。按道理说,你赴任之后,理应前去拜访一下才是。如果不和陈氏打招呼,怕不太妥当。”
邓稷闻听,不由得轻拍额头。
“若非先生提醒,我险些忘记了此事……那,怎么办?”
“当务之急,必须要先得到陈氏的首肯。不过叔孙恐怕一时也走不开,而其他人,怕非友学而不得调派,所以友学也必须留下来。这样吧,就由老夫走一趟,去广陵拜会一下陈汉瑜。”
陈汉瑜,就是陈登的老爹,陈珪。
“先生,听说陈汉瑜可不好打交道。
濮阳闿笑道:”这却无妨”早年前,我曾求教于陈汉瑜,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陈珪是个能分得出轻重的人”他心向汉室,否则袁术称帝时,拿他儿子相要挟,他也不肯低头。陈升在海西的所作所为,陈珪未必认同。只是此前朝廷无暇顾及,陈珪也不便出面。”
邓稷沉吟了一下,于是点头答应。
之后,曹朋便密令冯超,带着那临时召集来的八十个巡兵,随同周仓潘璋,典满许仪前去截粮。
邓稷相信,陈升那种性子,绝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几千万钱的投入打了水漂,想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太可能承受。
所以,邓稷和曹朋都认定了,陈升会破爷沉舟,行那大逆不道之时……”
天,亮了!
一辆辆装满粮食的马车,从城门外缓缓驶入海西县。
一时间,海西县沸腾了……”
“听说了没有,陈升死了!”
“不会吧,陈老爷昨天还好好的,怎可能死了?”
“哈,说你糊涂,你还真是糊涂。邓县令是什么人?那是朝廷委派的海西令!这海西说到底,是朝廷的天下,怎轮得到陈升嚣张跋扈?你看他前面听张狂,邓县令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你要是不相信,去县衙看看……”陈升的人头,就摆放在那边。”
“不止哦!“一个海西人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今天一早,邓县令发出了一份文书,责令海西贾人,立刻把粮价调回去。看到没有,那些粮车就是邓县令的手段!如果那些贾人不听,邓县令会在第一时间,把粮食扔出去,把粮价打压下去……”哈哈,咱海西以后不用再吃那高价粮了!”
各种议论,此起彼伏。
不过风向好像在一夜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邓稷从一个危害海西人正常生活的罪魁祸首,变成了一心为百姓考虑的父母官。
对他的称赞声,从粮车驶入海西县城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停止过……”
海西县的贾人们,一个个愁眉苦脸。
在心里,他们快要把陈升骂死了……”若不是陈升,他们昨日也不会驳了邓稷的面子。县令大老爷邀请,居然没有一个人前去赴宴。现在可好,只怕是再想去,人家也不会给好脸色。
”怕什么!”
终于有人跳出来安慰大家。
”陈老爷好歹也是陈氏子弟,他邓稷胆大包天,杀了陈老爷,陈太守未必会和他善罢甘休。”
”没错,没错”,”
垂头丧气的贾人们,顿时来了精神。
“那咱们怎么办?”
“等着呗……”。哼,他邓稷嚣张不得多久!看着吧,用不了几天,陈太守就会派人过来。到时候,他邓稷不会有好下场!这海西县,还是咱们的海西县,且容他在张狂几日……”
贾人们站在店铺门口,窃窃私语。
只是当他们看到那马车旗杆上挂着的一颗颗人头时,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惨白,腿肚子直打颤!
那可都是陈老爷的家眷啊”
一夜未睡,曹朋有些乏了。
不过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门廊上,反复把玩着那枚从陈升书斋里顺来的鲤鱼青铜如意。
这个铜镇,一定有问题!
出于一种本能,曹朋深信他并没有看走眼。
这应该不是一枚普通的铜镇,里面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把铜镇托在手心,迎着晨光,眯起了眼晴。初冬的朝阳似有些清冷之意,照在那青幽幽的铜镇上,跳动出一道道奇异的冷芒。阳光顺着鱼鳞的纹路游走,光晕闪闪,幻出五颜六色,犹如那海市蚕楼般迷幻。
可是,这铜镇究竟有什么秘密?
曹朋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铜镇。
看了这好半天,也没有看出这铜镇的机关究竟是在何处……亦或者说,是自己有些多疑了?
“阿福!”
正沉思中,一声粗犷的喊声,把曹朋唤醒。
他抬头看去,典满和许仪正雄赳赳气昂昂的从跨院拱门外进来。两人身后,就是潘璋和冯超。
本来,潘璋并不想留下来。
原因嘛,非常简单……
邓稷在海西初来乍到,前途未卜。
而且,一个小小的海西令,又能有什么发展前途?
说潘璋志句远大,没有错;但说他市侩、现实,也没有问题。
总之呢,这是个很实际的人。他有野心,希望做出一番事业;同时又很实际,品行算不得太高。
历史上,他就是因为贪财,在东吴数次被人弹劾。
如果不是孙权对他的宠爱和信赖,估计早就掉了脑袋。潘璋死后,他的儿子便立刻倒霉,受到牵连。
曹朋不清楚潘璋是怎么死的!
三国演义里,关二哥县令把潘璋吓死的情节,纯熟扯淡……
不过,曹朋有他的办法。
他把典满和许仪拉到潘璋跟前,非常郑重的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这是我二哥,许仪。他老爹就是曹司空帐下武猛校尉许褚许仲康;这是我三哥典满,他的父亲是当朝虎贲中郎将典韦典君明。你留下来帮我,我不敢说一定能让你飞黄腾达,但却可以给你很多机会。你别看我姐夫只是一个海西令,他还是司空军师祭酒郭嘉的同门。我还有一位兄长,就是抓住了机会,如今官拜寝丘都尉,汝南郡司马之职……
潘璋,你想要出人头地吗?
你想要升官发财……即便不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
留下来吧!只要你有本事,留下来就可以得到很多机会。曹司空是当今英雄,求贤若渴……历练一段时间,再立下几次功劳,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荐你,我的门路,宽广的很呢。”
在曹朋这一番劝诱之下,潘璋心动了!
他也不是不想投奔曹操。潘璋不是那些衮州士人,虽生在东郡,但是对曹操并没有太多恶感。
说穿了,潘璋就是个普通出身,有一身好本事,却苦无引荐之人。
如果……
潘璋在思忖之后,终于答应留下来。
不过,他还有一个条件,如果邓稷在海西站不住,他就会离开,希望曹朋到时候不要阻拦。
如果邓稷无法在海西立足,不用潘璋说,曹朋也不会拦他。
心里面,对潘璋的人品真不太看好。不过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能有这么一个江表虎臣相助,似乎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这样的人是真小人。以名利动之即可,比那些士人好糊弄的多。
曹朋把铜镇放下来,站起身。
“二哥,三哥……辛苦了!”
“哈,有个甚辛苦。”
典满浑不在意的摆手,笑呵呵道:“昨夜,杀得倒是痛快。”
“陈升的别庄,可曾拿下?”
许仪点头,一屁股坐在门廊上,端赶一碗温水,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拿下了……那帮混帐东西还妄图抵抗,结果老潘上去嘁哩喀喳的砍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便全都老实了。陈升的老婆孩子,也被老潘给杀了,只是陈升的长子陈夔,如今下落不明。”
“哦?”
“据庄子上的人说,陈夔昨晚没有回来。
那小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不晓得去了何处。轻常是两三日不着家,回来了也是蒙头就睡……”
曹朋不禁眉头一蹙。
居然还有这漏网之鱼吗?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纨绔子弟,又能有什么威胁!
他笑了笑,道:“哥哥们都辛苦了……老潘,冯超,你们也都辛苦了!”
潘璋此时也没有之前的那份傲气,连忙拱手客套:“公子远筹帷幄,才是真的辛苦!”
他可算是从头到尾的参与了昨晚的行动。
对曹朋和邓稷,不免生出几分畏惧。曹朋的策略,邓稷的计划,所有的一切乍看荒谬,但却环环相连,丝丝入扣。至少,陈升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两人计算其中。
雷霆手段,更使得潘璋感到震惊。而邓稷和曹朋手下的人,一个个也非等闲之辈。典满许仪算不得二人手下,却和曹朋称兄道弟;而周仓夏侯兰,武艺虽比不得潘璋,但说起来差距也并不大。
一对一,潘璋有把握干掉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
但一对二……周仓两人可以在二十招内,将潘璋干掉。
冯超,箭术惊人,可百步穿杨;王买邓范虽然还算不得高手,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匹敌。
曹朋,给潘璋的感觉,更无法看透。
这么多人愿意待在这二人的身边,也许留下来,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曹朋一摆手,和潘璋客套两句,而后招呼众人坐下。一夜杀戮之后,总会有一丝精神上的疲倦。几个人说着话,忽听冯超轻呼一声。
“公子,这鱼吻铜镇,你从何处得来?”
曹朋一愣,顺着冯超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那枚青铜如意。
“哦,这是我从陈升的书斋里拿来……怎么,你认识它?”
冯超神情有些激动,连连点头。
“这叫做鱼吻铜镇。不过它有个别名,叫做钱有余如意。你看这铜鱼背上的鱼鳞,像不像一枚枚铜钱叠摞一起?”
曹朋闻听,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几,“还别说!若非你提出来,我还真没有留意这一点。你这一说……嘿嘿,还真像是铜钱。妙,妙,实在是妙!做此铜镇的人,还真是不简单。”
“让我也看看!”
典满连忙说道,从曹朋手里抢过铜镇。
“恩,的确是很像。”
“鱼负钱,钱有余……哈,还真是一个好口彩。”许仪也拿过来看了两眼,旋即递给了潘璋。
“老冯,这东西,有说头?”
冯超点头,正色道:“这鱼吻铜镇,据说是武帝时海西侯李广利请能工巧匠,专门打造而成。”
“李广利?”
对于典满许仪,乃至于潘璋而言,还真不清楚李广利的生平。
冯超苦笑道:“李广利,便是武帝时宠妃李夫人的兄长……可听过‘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诗词吗?就是这位李夫人。”
“哦,原来是美人兄长。”
潘璋恍然大悟,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有些猥琐。
至于典满许仪,刚一脸的可惜……
冯超被这三个人,气得说不出话。
“好了,接着说。”
“其实,海西一直有一个传说:李广利当年贵为海西侯,甚得武帝宠信,可说是富可敌园。据说,他当年集天下财富,在海西侯府修建了一座地下迷宫,将他的财富都藏于迷宫内……李广利后来投降匈奴,举家被抄没。但那座地下宝库,却没有人找到,至今仍是个谜。”
“那和这鱼吻铜镇,有什么关系?”
“倒也没什么关系,只听说鱼吻铜镇就是从李广利府中的物品,后来为海西县令所得,便一直流传到现在。我爹生前就非常喜欢这个鱼吻铜镇,不想故世之后,它却不见了踪影。”
冯超说着,突然间咬牙切齿。
“但不能亲手杀了陈升老贼……这鱼吻铜镇既然在他手中,当年我爹,必是死于他之手。”
曹朋却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突然抬起头,轻声道“冯超,我想你可能误会了陈升,他应该不是你杀父仇人。”
“啊?”
冯超愕然的看着曹朋,有些不太明白。
从潘璋手里拿过了铜镇,曹朋拖在掌心,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道:“我发现这枚铜镇的时候,陈升就把它摆放在书斋里,用来压纸。如果他真是你杀父仇人,决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做……我问过陈府,陈升生前经常在书斋接见那些豪商。虽说他是海西一霸,也不会这般张狂。他这样做,岂不是说,他就是杀死令尊的凶手?”
“可是……”
“你听我说,我觉得陈升不是凶手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他自己出手。
根据呈报朝廷的案牍记载,令尊被杀时,是一伙强人闯进海西……如果真是陈井所为,他这次大可以用同样的手段,而不是匆忙的召集人手。我之前也以为令尊的死,和陈升有关。可后来发现,陈升虽说霸道,还没那么张狂……他昨夜动手,也就说明,他并没有与盗匪勾
结。”
冯超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公子的意思是……”
“那个凶手,还在海西县。”
曹朋抬起头,目光灼灼。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我相信,陈升不是杀害冯县令的人。我有一种感觉,冯县令的死,应该和陈升没有关系。很可能他触怒了某些人,或者……”
曹朋收声,轻轻咬着指甲。
“或者,问题就出在这个鱼吻铜镇上?”
“恕卑下愚鲁,公子之意……”
曹朋摆了摆手,“你先别问,让我好好想想。”
鱼吻钥镇--陈升--冯爱—
不对,这里面应该还缺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冯超,令尊故世后,可有人打听过鱼吻铜镇的事情?”
“这个嘛,倒是没有太留意。家父故世之后,我就一心想要报仇。可后来的两个县令对此似乎并无兴趣,我一怒之下就离开了海西,召集一部人,当起了强人,所以并未太过留心。”
“如果,如果有人对这鱼吻铜镇感兴趣,而又找不到你……会怎么办?”
“这……卑下不太明白。”
“留在县衙!”
曹朋呼的站起来,在跨院中徘徊。
典满和许仪被说得是头昏脑胀,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反倒是潘璋似有所觉。
“公子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对鱼吻铜镇感兴趣,而且又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一个人,留守在县衙里慢慢查找?那也就是说,后来两位县令的离奇死亡……也和这鱼吻铜镇有关?这个人必须要使县衙空置,才可以随意查询。”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冯超抚掌道:“我爹之后的两任县令,上任后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但都是死得非常古怪……”
“麦成!”
曹朋突然轻呼道。
“麦成?”
典满想起来了,那不就是在邓稷抵达海西县的当天晚上,典满出手教训的那个牢头禁子吗?
他是麦家的人……
曹朋心里咯噔一下,顿感毛发森然。
原以为除掉了陈升,可以使局势稍微明朗一些。
但现在看来,这海西的局势,仍旧是扑朔迷离!
曹朋突然感到了焦躁,在院子里徘徊。
冯超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杀死自己父亲的人,就是陈升;可没想到……
“这件事情,不许对外张扬。”
曹朋停下了脚步,看着典满四人,一脸凝重之色。
“另外,我们必须要尽快征召人手。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如果他的目的是鱼吻铜镇,那么他一旦知道,必然会对我们动手。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们得了鱼吻钥镇。或者说,他认为这鱼吻铜镇已经流失,所以并没有在意我们……麦熊,麦仁,麦成!”
曹朋问道:“冯超,如果我现在征兵,有希望吗?”
冯超想了想,摇摇头道:“公子随铲除了陈升,的确是一桩好事。但于海西人而言,海贼盗匪,与他们关系不大。只要不去招惹,那些海贼也不会前来生事……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海西县给海贼提供了销毁赃物的途径,而海西人也从海贼的身上,获取了不少的利益……陈升被杀,邓县令也许能立足海西,获得海西人的好感。
可如果邓县令现在就征兵的话……而且,一旦海贼得知我们的动作,就会立刻行动。卑下不认为,一群刚征召来的海西人,会敌得过那些海贼悍匪。所以公子欲征兵,需谨慎行事。”
“操!”
曹朋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好了,此时到此为止!”
“那凶手……”
“这件事,咱们慢慢调查。当务之急,是要使海西保持稳定……冯超,你设法把巡兵召回来,不要征召太多,一百足矣。想必这一百个巡兵,还不会刺激到那些海贼的凶性。就由你和文珪带领。”
冯超和潘璋相视一眼,躬身道:“卑下遵命!”
海西的粮价,终于回落。
虽然大部分贾人持观望的态度,但是五千石粮米投入海西集市,还是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陈升的家产,还在清理之中,所有的店铺商行,被尽数封闭。
而在陈升死后的第三天,县衙再一次发布了一份公告。
陈珪在广陵,开革了陈升的陈氏子弟身份。并郑重表明,支持邓稷在海西县的作为,陈氏子弟,不得触犯律条。
这一份公告发出,顿时在海西县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就说,我就说应该去拜访邓县令嘛。”
一帮贾人聚在一起,激烈的争吵起来。
“我早就知道,邓县令非等闲人。你们看,你们看,现在连陈老太爷都出面发话……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你他娘的混蛋!”
一个贾人站起来,骂道:“当初就是你说,不要理睬邓县令。
结果我们都受了你的蛊惑……现在,你又来埋怨我们?怎么这道理都在你那边,怎么说都是你正确。”
“我……”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
一个老贾人开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当务之急,是要设法修复和邓县令的关系。首先,我们必须把市价回落,让邓县令感受到我等的善意。如果再不遵从邓县令的命今,只怕下一个陈升,就是你我中间的人……还有,我们必须要设法,和邓县令取得联系。
此前邓县令在县衙设宴邀请我们,结果我们一个都没去。现在,恐怕我们再去请邓县令,已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代我们去向邓县令说项。”
“王成!”一个贾人脱口而出。
“对,就是王先生!”
“王先生还是有眼光啊,比咱们这些人,都有远见……邓县令设宴那天,只有王先生和麦老爷去了。估计麦老爷是不太可能为咱们说项,不如咱们去找王先生?他是个好人,绝不会坐视我等受那陈升狗贼的牵连。”
“对,我们可是本分人,都是陈升狗贼惹出的麻烦。”
人常说,这商贾无情。
前些日子,邓稷在他们口中只是个‘狗官’,而今,陈升又成了他们口中的‘狗贼’。
世事变幻,真是奇妙!
老贾人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去拜访王先生,请他为咱们美言两句吧……”
王成果然是一个热心肠!
“此事,关系海西的稳定。既然马老亲自前来,我自当尽力为诸公说项”只是,诸公此前所为,的确是有些过了。如果说邓县令设宴邀请,你们碍于陈升的淫威而不敢去,倒也是情有可原。可为什么陈升死了,你们却迟迟没有行动?若我是邓海西,也一定会很生气。”
“我等糊涛,糊涂啊!”
贾人们一脸的尴尬,连连作揖。
好在王成并没有就此事在说下去,送走贾人之后,他便备车前往县衙。
可没想到的是,邓稷竟然不在海西县。
原来,陈珪开革了陈升的陈氏子弟身份后,还邀请邓稷前往广陵一叙。作为邓稷的上官,而且还是广陵郡首屈一指的世族,陈家可说是给足了邓稷面子。而邓稷作为陈登的下属,按照礼节,本应该在上任前就去拜访陈登”,所以,陈家既然开口,广陵之行也就刻不容缓。
“胡班,那濮阳先生在吗?”
“回王先生的话,濮阳先生与我家主人,一同去了广陵。”
王成问道:“濮阳先生也去了,那如今谁留在县衙?”
“哦,是我家公子!”
“曹公子吗?”
“正是”公子本来也应该前去拜会陈老太爷,只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就留在了海西县。”
“这样子啊!”
王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王先生,可要见我家公子吗?”
“哦,既然公子有恙,那我就不叨扰了!对了,邓县令可提过,准备何时征召兵马,围剿海贼?”
“这个嘛”“胡班摇摇头,“主人好像没有提过这件事!铲除了陈升之后,主人也只是命人召回了一百巡兵,交由冯超和潘璋执掌而已。
其他的……”哦,我想起来了,主人还说,必须要加强对集市的治理,还说准备出台一个”那名字太拗口,我有些想不太起来”哦,治安管理条例。”
“啊?”
王成一脸愕然。
“那是什么东西?”
“全名叫做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具体是什么内容,就不是小人能够打听的事情了。”
“海西县北集市商业区治安管理……”条例?”
这一长溜的名字,的确是有些拗口。
王成搔了搔头,偷偷塞给胡班一贯钱,而后告辞离去。
这个劳什子商业区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王成一头雾水的走了,胡班看着他的背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轻声笑了起来。
“胡班,你笑个什么?,,
“哦,刚才又有人过来询问,我依着公子的吩咐回答,又得了一贯赏钱。”
“娘的,公子这一手,可真高明。”
“那是”我这一晌午,就得了快两贯钱。不过说起来,还是王成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贯。”
和门丁说笑两句,胡班就走进了县衙。
他绕过衙堂,穿过夹道,走进一个拱门,便来到了曹朋所居住的跨院。
跨院里倒是很安静,一间书斋,两排厢房,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胡班走到书斋门口,敲了敲门,把房门拉开。
“公子,王成来了!”
“他来干什么?”
曹朋坐在一堆案牍中,正在翻个不停。
胡班进来,他头也没有抬起来,直接发问道。
“他是来见主人”不过主人不在,他就没有再说求见的事情。”
“那他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哦,他只是问了一下,主人何时平剿海贼。”
曹朋身子一颤,从案犊中抬起头。
“他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对打海贼的事情这么热心?
我记得他第一次拜访我姐夫之后,便慌慌张张的对外宣扬,险些让我姐夫陷入尴尬的境地。”
“这个……”小人就不太清楚了。”
曹朋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之色,直起身子,轻轻搓*揉太阳穴。
这两天,的确是把他累坏了!
为了查找关于鱼吻铜镇的事情,他几乎翻遍了档房里的案犊。不得不说,古人记载的档案,往往是寥寥数语,便说明了很多问题。曹朋好歹也重生了快一年,对于东汉末年的修辞造句,多少有些了解。可了解归了解,当他把这些案犊拿出来查阅的时候,着实是太辛苦。
一句话,往往要反复推敲,才能弄清楚一些意思。
曹朋正捧着一部类似于海西地方志的竹简,上面记载的,大都是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就类似于,地方传说?
恩,好像《搜神记》那种类型的志怪体。
放下竹简,曹朋从案犊中起身,顺手抓起两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球。
这对玉球是从陈升家里抄没而来,据说是陈升最为喜欢的东西。曹朋是觉得,这玩意儿看上去挺像后世的健身球,所以便留了下来。两个白玉球在他手中滚动,不时发出清脆声响。
“这位王先生,对打海贼的事情,倒是热心的有些过分。”
他走出书斋,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冬天的海西就是这样,湿漉漉,潮乎乎,让曹朋多少感觉不太舒服。他在门廊上缓步而行,胡班则在他身后,不急不慢的跟随*……”,
“胡班,陈升的家产清点如卑”
“夏侯大哥还在清点。他早上走的时候还说,陈升的家产是在太庞大,一时间很难清点出来。”
“恩,让夏侯做这种事情,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陈升生前的生意,涵盖了金市、粮米、木作、布庄等行业。
此外还有典当,田庄等各种生意,五花八门,非常繁杂。而且,还需要清点人口,登记造册,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海西现登记在册的,有大约三万余人。可这是两年前的人口数量。现在的海西,究竟有多少人。?谁也说不清楚。地方土豪,家中多有蓄养的奴仆。这些奴仆属于土豪们的私有财产,并不在户籍上显示。陈升占有海西大片良田,那么他名下的奴仆,究竟有多少人?还需要仔细的盘查和清点……”夏侯兰打仗可以,做这种事,却不上手。
没错,陈升死了!
邓稷也似乎在海西站住了脚。
可实际上呢,邓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建立起来一套完善的成员班子。
一般而言,一座县城,除了县令之外,还需要设立县丞一人,管理文书、仓狱;县尉一至两人,管理治安。县承和县尉以下,还有主簿、功曹、掾、史等职务。另外还必须有三老,里长等最基层的吏员。县令或者县长,是由朝廷任命。
但州郡同样可以过问县里的人事。
不过海西的情况特殊,陈登并没有插手其中。
而今,邓稷已经打开了局面,那么一套幕僚班子的建立,就迫在眉睫。
县丞的职务,已被濮阳闿担当;县尉嘛,周仓和夏侯兰都能够出任。曹朋现在的职务,是海西县兵曹。可实际上呢,他手里一共也只有那一百多兵马。冯超出任兵曹史,潘璋为兵曹掾,已经是整个海西县的武装力量。余者,诸如户曹、法曹、仓曹、工曹等职务,尚处于空缺。
想要治理好海西县,单靠邓稷一个人,并不现实。
濮阳闿的学问非常出众,可处理这些琐事,未免有些不足。
所以当务之急,邓稷需要征辟一个主簿,还有各部功曹,然后才算是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班子。
可想要建起一套班子,真的很难。
没才能的人,用了也是白用;有才能的人,谁又会愿意屈居邓稷一个普通县令的手下做事?
曹朋拍了拍额头:得要给姐夫,找些帮手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胡班,我让你放出去的消息,你可曾放出去了?”
“公子,都放出去了……”不过,他们都问我,那什么条例,究竟是什么?”
曹朋微微一笑,“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喏!”
“好了,你先下去吧。”
胡班算身退下。
曹朋在回廊上慢步行走,手中的玉球,越转越快。
鱼吻铜镇!
神秘的凶手……”
还有那传说中的宝藏。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脑海中也渐渐的形成了一条脉络。
根据海西地方志……”哦,就是那本志怪体的竹简上记载:李广利在投降匈奴人之前,的确是埋藏了一大笔财富。可是,从汉武帝至今,数百年间竟没有人找到这笔财富的所在,连那座所谓的迷宫,渐渐的也就成了一个神话传说口到如今,这传说已不太为人所知道了。
李广利的宝藏一鱼吻铜镇一近年来海西县令离奇的死亡麦成在县衙的驻*……”,
所有的一切,似乎隐隐把矛头指向了麦家。
而这个麦家,又是海西本地的豪族,不但有悠久的历史,还有很高的声望。
陈升别看表面上霸道,可若是和麦家相比,那就是一个渣!麦家,才是真正的海西一霸!
曹朋可以毫不留情的对付陈升,但却不代表,他可以对付麦家。
前世,他凭着一腔热血,不畏权贵,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这一世,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充当英雄!所以在面临同样的问题时,曹朋决安暂时隐忍,先不急于来破解这个谜团。
毕竟,邓稷还没有在海西县扎下根”,
还有一件事,王成这两天好像很活跃。
也许是处于**的本能,使得曹朋从一开始,便对王成有一种警觉。
根据他得来的消息,王成的确是个好人。他为人豪爽,他乐善好施,他不求奢华,过近乎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这样一个人,真的很完美。但也正是这种完美,让人感觉着王成不真实。
好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完美!
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何要做出这个假象?
大善之下,必有大恶。这是曹朋的感觉……”王成对平剿海贼的热诚,更令曹朋感到了怀疑。
呼……”
还真是一桩复杂的事情!
曹朋深吸一口气,在回廊上站下。
冬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曹朋却意外的发现,在院墙的一角,一朵梅花,正在悄然绽放!
两联更,前面还有一章在忧心忡忡中,海西县的贾人们,渡过了两天的辰共。“邓稷终于回来了!
不过他并非是一个人回来,除了濮阳闿和他一同回来之外,邓稷还带来了两个人,一枚首级。
这首级,正是陈升之子陈夔的首级。
当日陈升出事,陈座得知以后,便逃离海西,到广陵避难。
但他如果只是求一容身之所也就罢了,偏偏还挑拨离间,试图挑动广陵陈氏与邓稷发难……”陈珪得知后,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斩了陈夔。此次邓稷前去拜访,陈珪用陈夔的这颗首级,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表字汉瑜,自然尊奉汉室C邓稷是汉帝官员,他理应协助行事。
除此之外,陈登得知邓稷手下无可用之人的时候,便主动向邓稷推荐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名名叫步骘,字子山,比邓稷大两岁是广陵郡淮阴人;另一个名叫卫旌,就是广陵县本地人,表字子旗,与邓稷同岁。
说起步骘,也是有来头的人。
据说步骘的祖先,是周代晋国大夫杨食。因其采邑在i步,这个地方,所以便以i步,为姓。
后步氏族人有步叔,曾为孔丘弟子之一。
秦汉之交,步氏族人有为将军,因功而得淮阴侯,步氏便成了淮阴大族。
步骘便是步氏子弟,但并非嫡支。他父母早故,孑然一身,与卫旌交好。二人白天种瓜,夜间读书,在当地也小有名气。
步骘本人,精于各种学问和技艺,堪称是博览群书,宽雅深沉。而卫旌则性情刚直,有钟离昧的风范,好兵法,喜商君书,素以步骘为兄长而侍”,
如果换一个人,未必能看得上邓稷。
步骘虽是士族出身,但说较起来,倒是和邓稷颇为相似。
邓稷的祖上,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邓禹,到了邓稷这一辈儿,和步骘一样,都属于远支。
祖上的荣光他们没有享受到半分,同为庶出乎弟,也受过族人的逼迫。
邓稷是当了小吏,而步骘则跑去种瓜。两个人,颇有此同病相恰之意,再加上濮阳闿的学识渊博,很容易便得到步骘的认可。陈登亲自推荐,步骘也不好推辞。而且,这年月种瓜终究不是一桩长久的事情。而他本身又没有功名,想要获得一个好前程,并非容易的事情。
所以步骘得陈登举荐,邓稷亲自登门,便表示愿煮相随。
卫旌呢,则是以步骘马首是瞻。而且海西距离广陵也不算太远,他干脆随步骘,一同前往。
步骘清瘦,大约有174左右的高度。
卫旌则敦实许多,170的身高,配合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壮实m
曹朋乍听步骘之名,心里面也告一怔m
步鸳,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卫旌倒是不太清楚,好像三国演义里没有出场:但步骘……”曹朋肯定,他在三国演义中露过面。
“此乃我妻弟曹朋,字友学。
邓稷在府衙内为步骘两人引见曹朋。
“就是濮阳先生所说,通读《诗》《论》之曹友学,”
“呵呵,就是他!“邓稷笑道,“不过通读《诗》《论》,倒是有些过誉。他如今忝为我的兵曹,执掌海西乓事……”友学子山兄学问出众,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他多请教。
从今日起,子山兄便是我海西主簿。”
曹朋连忙行礼:“小弟曹朋,见过两位兄长。”
步骘露出和善的笑容,连忙搀扶曹朋,“步子山不过镒落魄之人,得邓县令看重,前来投靠,日后还需曹小弟多关照。”
他言语间,没有那种士人特有的高傲,声普听上去很清雅,喜怒不形于色。
曹朋连忙客套,“小弟不过尸位素餐,那当得i关照,二字?子山先生能来,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哦?”
“如今海西百废待兴,许多事情杂乱无序。
小弟对这案牍之事,素来敬谢不敏,却被邓海西强拉来,清点账册户籍。这两日”小弟正为此而头疼。子山先生一来,小弟总算可以脱身出去……”呵呵,日后就要多辛苦子山先生。”
步骘原以为,曹朋会有所刁难。
在他看来,曹朋或许真有才华,但不免年少,心气高,会恃才自傲。
好不容易在海西站住了脚,身为邓稷的妻弟在海西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己过来,等同于是要抢夺曹朋的权力。步骘甚至做好了准备,来迎接曹朋的刁难。哪知道,曹朋居然这么爽快的把手中的事务交出来。言语间,更听不出半点的埋怨似乎非常开心。
这个少年,很有意思!步骘心里面暗自赞道,但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笑容。小子倒也知事……”
卫旌突然开口,脸上露出嘲讽笑容,“不过,你小小年纪,又有何德能,做这海西兵曹呢?”
“子旗,不得无礼。”
步骘闻听,连忙开口想阻止。
但很明显的是,他还是没能拦住……”
他清楚卫旌的想法:卫旌并不想过来,只因为自己要来,不得巳相随。
其实,在陈登推荐他二人前,步骘和卫旌已准备离开广陵,前往江东谋求出路。虽说广陵现在太平,可是在平静中,却激流暗涌。有志之士,大都能感受到这股激流所含的力量,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这广陵郡,势必会成为战场。反倒是江东之地,如今还算是安全。
曹朋诧异所看着卫旌,安然笑了。
“阿福,不得无礼!”
邓稷对曹朋,再熟悉不过。
每当他露出这种看上去人畜才害的笑容时,往往会有凌厉的反击。
“子旗先生所言极是,小弟的确是无甚德能。不讨“、弟听说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可以为相,霍骠骑十七岁便成为骠骑校尉,随卫大将军击匈奴于漠南,以八百人歼两千余人,俘获匈奴相国与当户,杀死匈奴单于的祖父和季父,勇冠三军,而被拜为冠军侯!
小弟今不过十四,仍一无所成。
所做之事,不过杀中阳山恶霸,诛陈留盗匪,斩海西一霸陈升于马下耳,又怎敢称德能呢?”
那言下之意,我年纪虽小,却做了不少事情。
你年纪比我大,有没有做过利国利民的事情呢?如果没有的话,还是请你闭上嘴巴”,
卫旌,好像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
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曹朋,一顿足扭头便走。
“子旗,你要去哪里?”
“子山兄,我早就说过,以你我之才学,何必委身于一残臂之人手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前来海西。一介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依我看,邓叔孙也不过是任人唯亲罢了。
建安二年十月,曹操挥师进击,大破袁术军。
斩袁术大将桥莛、李丰、梁纲、乐就等多人,仅止张勋幸免于难,护送着袁术逃回了惟南。
这一年,袁术先败于吕布,后败于曹操,淮北之地尽失,能争之将尽丧,从此一蹶不振,再也回复不到早先的盛况。与此同时,淮南地区忠于汉室的士族豪客,也渐渐和袁术疏远。
眨眼间,已经到了十月下旬。
算算时间的话,邓稷到海西县,已大半个月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邓稷做了许多事。他先除掉了海西一霸陈升,而后又平抑了海西的物价,在海西初步站稳了脚跟。海西人也发现,这位邓县令似乎对剿匪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在召回了一百名巡兵之后,就没了声息。除了拜访广陵郡太守陈登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整顿县衙,修缮海西城墙。这么多年过去了,海西的城墙早已残破,也是时候修缮了。
以前,邓稷没有实力。
而现在,他铲除了陈升,将陈升的家产尽数纳入库府。
陈升的家产极为惊人,经初步清查,抛开他名下的田产奴仆,还有库藏的商品货物之外,仅家中的铜我,就多达千万。这还要抛去之前他购进粮米的数千万,全部算下来的话,已逾亿钱!
就连曹朋也在私下里感慨,陈升真是个敛财的高手。
十年间,资产逾亿……怪不得能够在海西称王称霸,他的资产,几乎快要比肩那些祖世豪门。步鸷在清点陈升的财产之后,忍不住发出感慨,这么多钱帛,可令海西三年无需税赋。
不过,这么多钱财,海西县一家也无法吞下。
在清点了陈升的家产后,除粮米等物资之外,其余一应珍奇宝物,邓稷命人尽数送往广陵。
这也是曹朋对邓稷的建议。
所谓利益均沾!
邓稷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吃下这么多的钱货。与其遭人嫉妒,倒不如爽快一些,交好别人。广陵陈氏给足了邓稷面子,或者说是给足了朝廷面子,给足了曹操面子。那么投桃报李,邓稷也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出去。能够得到广陵陈氏的支持,远比数百万钱的财货重要。对此,邓稷也表示赞同……
清查还在继续,不过负责清查的人,已换成了步骘。
由于卫旌没有留下来,邓稷手中的可用之人,依旧不多。面对陈升留下的庞大家产,以及海西县诸多纷杂的事情,单凭步骘一个人,仍显得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对广陵相对熟悉的步骘,向邓稷推荐了一人,名叫戴乾,表字茂曾,是丹阳人。此人原本是汉室长吏,性严谨,做事一丝不苟。按照步骘的说法,如果能请来这个人,必能帮助邓稷治理海西。
其实,海西县也不是没有人才。
比如现为广陵郡纲纪的徐宣,便是土生土长的海西人。
不过,徐宣的出身不差,也算是冠族,而且颇有名声。似邓稷目前的状况,也请不动这样的人物。倒是一些有才干,又不得志的人,可以任用。但这样的人,也必须要仔细的筹谋。
联想后世作品中,主人公虎躯一震,四方来投的盛况,曹朋也颇感无奈。
戴乾?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不过既然是步骘推荐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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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招揽人才有很多种方式。
比如征辟,比如举荐……但刘于邓稷来说,征辟也好,举荐也罢,都不太合适。
就如同曹朋对他说的那样,“咱们现在没有资格去征辟,也不会有人愿意来毛遂自荐。想要招揽来可用的人才,就必须要拿出咱们的诚意。就如同当初你登门请来濮阳闿,现在也应该登门去请戴乾。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你求才若渴的心思,才能打动广陵那些不得志的人才。”
邓稷觉得,曹朋这个想法很正确,便决定亲自前往淮陵,去请出戴乾。
不过在出发之前,邓稷还要做一件事。
出发的前一天,他把海西县四里里长找了过来。
这也是邓稷上任后第一次,正式召见海西县的吏员。里长是由县衙从当地人选聘出来的人,充当官府和百姓的纽带,按比虎口,督察奸非,催趋赋役,听从县衙的差遣……现任海西县四里里长,还是三年前被当时的县令委任。此后海西一直动荡,也就没有人再去管理。
按理说,里长的俸禄,是由县令发放。
可由于这些年来,海西官员更迭,也没有正式发放过俸禄。
陈升在海西这几年里,里长们早就荒废了自己的分内之事。如果不是邓稷召见,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已还是个里长。
可这一想起来,四位里长顿感恐慌。
为什么呢?
里长大小,也是县衙的吏目。
新任县今走马上任,里长就应该出城三里恭迎。
然而邓稷就任至今已过去了二十余日,这些里长没有向衙门迈进一步。
这至少是两条罪名,一是玩忽职守,二是怠慢上官。仅此两条,就足够让四位里长提心吊胆。
果不出所料,四位里长被邓稷骂的狗血喷头。
不过就在他们失魂落魄,准备离开县衙的时候,又被步骘唤住。
“四位尊翁,县令今日之所以生气,并非是因为你们不恭敬,没有迎接,更没有前来应卯。
县令是气愤你们身为朝廷吏目,却没有充当起朝廷的口舌,任由强人作乱,称霸海西而朝廷威信,荡然无存。这些年来,海西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状况,四位也有责任……然县令也明白你们的苦衷。今日叫你们过来,一则是斥责,另一件事,就是要你们领取过去三年来,理应获取的粮俸。依熊朝廷律例,尔等每年当有四十石粮俸,三年下来,共拖欠你们每人一百二十石。这里一共是十块俸牌,你们持此俸牌,至北集市米行,找胡班领取粮俸吧。
多余出来的二十石,权作补偿,你四人分掉就是……”
四位里长,只觉得恍然如梦!
三年了,居然还有粮俸?
他们接过俸牌,跌跌撞撞走出县衙后,站在大街上相视良久,突然间放声大哭。
三年来,他们也承受了许多的委屈。而今,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官府的回归。也许从现在开始,海西要变天了!
四位里长被邓稷斥责,同时又补回了三年的粮俸。
刚修缮好的县衙,在海西人眼中,突然又有了那已经失去多年的盛严之气。
“王先生,邓县令回来,到现在也不肯召见我们,究竟是什么打算啊!”
贾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县衙方面传递过来的无形威压。邓稷召见里长的行为,向所有人透露出一个消息:从现在开始,海西县将纳入县衙的治理。所有的一切事务,都由县衙做主。
那么,邓稷会怎么对付早先和他作对的那些贾人呢?陈升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
几十颗已经风干的人头,还悬挂在县城的箭楼。邓稷一天不标明态度,海西的贾人,便一天不能安心。不得已,他们又一次联秩来到王成的家中,这一次他们可是真的有些惶恐了!
“邓县令又出去了。”
“啊?”
“他昨日夜间,带人往淮陵去,如今不在县衙。”
王成也是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苦笑着对众人道:“实不相瞒,自那天夜里在县衙饮宴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邓县令。县衙的一应事务,借由县丞和主簿两人负责。濮阳大人最近是忙于处理案牍公务,主簿步先生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清点陈升家产一事,所以并没有清楚邓县令的想法。”
“那曹公子呢?”
布庄的马掌柜,忍不住开口了。
他这些日子,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打听到了许多事情。
他问道:“我听说,邓县令对他的妻弟,可说是言听计从。虽说只是兵曹,但若论地位,又在县丞和两位县尉之上。王先生,实在不行的话,咱们拜访一下曹公子,请他出来饮酒?”
“是啊,是啊!”
既然一时半会儿见不到邓稷,也可以和曹公子拉上关系嘛。
贾人们,好像一下子开了窍,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请曹公子到荷花坊……”
“呸,现在是冬天,荷花池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曹公子去喝冷风吗?还是到在下的九品汤池……”
“你休得胡言,论年头,你那九品汤池,焉能比得我荷花坊?
我荷花坊的姑娘,个个都是水灵灵,长的国色天香。九品汤池那等地方,怎请得曹公子大驾?”
看起来,荷花坊和九品汤池,都是那种地方…哦,你们懂得!王成哭笑不得,起身喝止。
“诸公,诸公,且听我一言。
请曹公子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帮忙。只是曹公子乃高雅之人,当年曾为襄阳鹿门山庞尚书所看重,险些成为鹿门弟子。你们说的那些地方,着实不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再者说,曹公子年方十四,从未听说他喜好那些事情。
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曹公子的尊翁,也就是邓县令的丈人,乃隐墨钜子,如今在少府效力。我觉得,大家与其请曹公子去那些地方,倒不如寻一些奇技淫巧之物奉与曹公子,可能会更有用。”
“呃……”
屋中,传来一连串的轻呼。
原来曹公子的父亲,还是隐墨钜子!
“王先生不愧是王先生,果然厉害。
金市的黄掌柜抚掌称赞,一脸的谀笑,对王成道:”说来也巧,我家中就有一些小玩意儿,说不定曹公子会喜欢。”
“只你家有宝物,我家便没有嘛?”
“就是,黄掌柜你这话说得怎不地道,王先生是为大家着想,你怎能只顿及自己?”
一群古人义愤填膺,指着黄掌柜破口大骂。
把那黄掌柜骂的,讪讪然……
王成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他眯超眼,轻声道:“但不知诸公家中,都有什么宝物?”
一夜冬雨,气温再次下降。
曹朋起了一个大早,走出卧房,舒展身体。
王买和邓范已经起来,正在毗邻跨院旁边的空地上,练习抖杆。儿臀粗细的白蜡杆,随着两人的工作,产生出奇异的震荡,更引发出两人身体上肌肉的共鸣。站在一旁,曹朋可以感觉到两人身体气血震动的韵律……他暗自点了点头,看起来虎头哥和大熊,突破在即啊!
王买似已快进入易筋的水准,而邓范,也快到了易骨的巅峰。
假以时日,自己身边,又要多出两个易筋的高手……
“阿福,咱们来较量一下。”
就在曹朋看着王买两人练功的时候,典满和许仪满头大汗,兴高采烈的跑过来。
“是啊,从许都出来以后,咱们可就没较量过了。”
许仪一脸的兴奋之色,笑呵呵的对曹朋说道。
这二人,业巳达到易筋的水准。虽说力量和经验无法和周仓夏侯兰相比,但和当初在许都时,已是天壤之别。
果然是猛将世家,这身上的基因,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王买随曹朋练功的时间最长,可到现在,还没有突破易骨。倒是典满和许仪,提前晋级成功。
曹朋活动了一下身子,把身上的棉袍脱下。
正准备下场和许仪较量一番,却看见胡班从前院,急匆匆的跑来。
“公子,王成求见!”
曹朋一怔,”王成?他昨天不是来过了,怎么又来了?你就说,县令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情,和县令商量就行。”
胡班连忙摇头,“公子,王成是来我你的。”
“找我?”
曹朋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怎么,他们终于想起我来了?”
“呃……”
胡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曹朋这一句话。
好在曹朋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话锋陡然一转,“胡班,你告诉王成。就说他的来意,我已明白。让他回去告诉那些人,就说今晚我在北集市飞扬阁摆酒。该来的人,一个也不能落下;不该出观的人,最好别让我看到。还有一句话,你告诉他,我可没邓县令好说话。”
“喏!”
胡班躬身,旋即又道:“那王成带来的礼物……”
“他们想送,那就留下吧。”
“小人明白。”
胡班闻听,呵呵的笑了,转身离去。
而曹朋则转过身,走到场中,摆开了一个起手式,朝许仪笑道:“二哥,咱们开始吧!”
“子山,你说友学搞出来的这个东西,真能管用?”
衙堂一侧的公房里,濮阳闿眉头紧皱,似有些担心的看着步骘。
眼中,有一丝丝不满,又带着一丝丝的忧虑。
步骘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乍听之下,似乎荒谬,但如果细想,又好像有道理。我不担心这东西会不会管用,只担心这件事,能不能推行。如果能够推行起来的话,说不定能产生作用;但问题是,那些商蠢子,会同意吗?友学的年纪还是有点小,能不能镇住那些人,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
濮阳闿起身,走出公房。
站在门廊之上,负手眺塑天边残阳,陷入了沉思之中。华灯初照,北集市经过数日萧条,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飞扬阁是陈升的产业,如今为官府所有。经过几天整顿之后,飞
扬阁重新开张。不过和早先飞扬阁鱼龙混杂的场面相比,新开张的飞扬阁,有着明显的不同。首先,馆内整顿之后,变得宽敞许多,而清静许多。蒲席食案的摆放,井然有序,每一张食案的间距,比之早先拉大,中间还设有简易的屏风。这样一来,即便是有人吵闹,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客人。
可以说,飞扬阁新的布局,更为体贴,更人性化。
但,这里可不再是原先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普通酒楼。它摇身一变,似乎成了一个高尚之所。
各种的侍者,全都换上了崭新统一的服装,显得更加规范。
走进飞扬阁后,扑面而来的,不再是喧嚣吵闹,而是一种雅致,一种韵味。正中央修建了一个池子,水池中间则是一座凉亭。有歌姬舞女在凉亭中表演,即不打搅客人,又能让客人们,感受到一种儒雅之气。整体而言,飞扬阁并没有大兴土木,却与早先,截然两个味道。金市的黄掌柜不由得发出感叹,“马公,这才是我等应该来的地方。”
马掌柜也连连点头,“想当初陈升经营此地,不过是一群粗鄙之人所居之所。如今这飞扬阁,可算得上海西翘楚,已截然两样。不过,我估计在这里吃酒,所需花费恐怕不会少吧。”
他看向那领路的侍者,认出这侍者,居然是早先陈升家中的仆人。
侍者连忙回答:“回马老爷的话,邓县令有命,飞扬阁不会对外开放,只有本地会员,才能入内。”
“会员?”
这可是一个全新的名词。
侍者说:“正是。”
“那这个会员……怎么获得?需几多钱财?”黄掌柜颇有些看不上马掌柜,便走上前问道。
“这个会员,不是说交钱就可以。
首先,成为会员必须要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必须经由里长呈报,而后官府审批后方有资格。”
“啊?这么麻烦?”
马掌柜摇摇头,露出一副不屑之色,“谁愿受这等繁琐。”
“这是身份!”侍者回答:“是身份的象征。”
脸上同样浮现出不屑之色,令马掌柜好生尴尬。
“整个海西能有多少人获得这身份?老爷们将来谈生意,带着客人往这边一坐,那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马老爷,这可不是什么繁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荣耀……”
那言下之意,你这等人,还不一定能有资格呢。
黄掌柜顿时乐了,连连点头,“说的好,这身份地位,拿钱买不来。”
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不高,更被人称之为五蠢之一。
哪怕再有钱,也不一定能得人待见。而对于这些商人来说,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和重视,无疑是一种荣耀。就像侍者说的那样,这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够得来!没错,日后和人交易,带着那些人往这边一坐,那就是身份,就是地位,就会显得与众不同,就会倍有面子。
恩,回头我就去找里长商量此事……
同样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重复发生。
池中凉亭里的乐伎,抚琴奏乐,为飞扬阁平添几分韵味。
登二层楼台,今人顿感耳目一新。
空荡荡的大厅,正中间一个主位,两边排列食案蒲席。
“老爷们将来商量事情,就可以在这里用饭。
楼下不会惊犹楼上,更不需耍担心,有人来打搅……请老爷们入座,公子很快就会过来。”
马掌柜等人战战兢兢坐下,环视四周。
这二层的气氛,和一层明显不同。
一侧《大风歌》横匾悬于正墙上,龙飞凤舞,功力卓然。
这大风歌,正是邓稷在广陵县,从陈珪手中求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到正合了飞扬阁之名。
“诸位,你们说曹公子召见我们,究竟想说什么事情?”
“我说马公啊,你这不是瞎问吗?咱们谁也没和曹公子说过话,连王先生都没有见到曹公子,怎可能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呢,我估计这位曹公子,傲的紧!以前王先生拜访邓县令的时候,邓县令还亲自接见。而这一次,王先生送礼过去,礼留下了,曹公子见都不见。
待会儿,大家都留点小心,言语间多注意些,别开罪了曹公子,那可就麻烦了……”
说话的是木作行的潘勇潘掌柜,个头不高,圆圆的脸,矮矮胖胖,看上去让人觉得很亲切。
但克不要因为他长得亲切就小觑了他。
潘勇手里握有北集市最大的木作商行,据说和海贼盗匪,也有联络,负责为那些人销赃。
其实,北集市有头有脸的商人,底子都不太干净。
只不过在表面上,还算是人模狗样……
“潘公,你这不是废证吗?”黄掌柜不以为然道:“今儿大家坐在这里,谁又会得罪曹公子?”
“姓黄的,我也是好心好意提醒,你干嘛口出不逊。”
“我就是听不惯你废话。”
眼见着双方就要起了争执,忽听楼下有人高声喊道:“曹公子到!”
那人的嗓门极为洪亮,顿时压住了楼上众人的争吵声。与此同时,原本回荡在楼下的优雅琴声,戛然而止。坐在楼上,可以清楚的听到楼下马蹄声响。紧跟着,步履声传来,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行进。但若不仔细听的话,许多人还以为,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整齐,而一致!
曹朋一身黑色棉服大袍,要下白玉带,上面悬挂一只深紫色香囊。
脚下一双白底黑面的文履,衣袂飘然,登上飞扬阁。在他身后,则有典满和许仪两人,虎背熊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三人登楼之后,楼上众人纷纷起身,一脸的谀笑之色。
看着眼前这些人,曹朋心里突然生出奇怪的感受。
一年前,他还是个病卧床榻,气息奄奄的穷小子;可一年之后,他已然成为海西县的衙内。
这身份上的变化,让曹朋恍若梦中。
深吸一口气,他朝着众人点点头,径自走向了主位。
典满和许仪在曹朋身后,和曹朋一起,分坐主位两边。随即,十名壮汉登上了酒楼,两个人站在楼梯口、其余八人,则分列两旁。一个个都是膀阔腰圆,并且全郁佩戴有兵器……
这十个壮汉,都是许家的家将。
往那里一站,就透着一股剽悍之气。
“曹公子,在下是金市黄整。”
“小人木作行潘勇。”
“小人布庄马涛。”
“……”
贾人们,纷纷起身,弓着腰,与曹朋见礼。
曹朋面无表情,一一点头回礼。
没错,他年纪小!
可越如此,这架子就越要摆起来。
这都是帮老油子,给他们一点好脸色,就会蹬鼻子上脸。
有的时候,必要的沉默,比千言万语都有用。曹朋很清楚这个道理,而且他也不需要和这些人客套。换做邓稷,可能还要有场面上的计较。但曹朋不需要顽虑,他现在充当的,就是海西第一衙内的身份。而且还是个实权衙内,手握海西兵权……虽说,他手里不足二百人。
“诸位都是老海西了,也是这海西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曹朋慢条斯理的开口,贾人们立刻止住的话语。
“大家都看一下,人都到齐了没。”
“到齐了,都到齐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再上来。”
曹朋话音刚落,就听楼下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大冷的天,他出了一头的汗,一边跑,一边连连拱手。
“对不住,对不住,叶某来迟,来迟一步,还望海涵。”
“这位是……”
曹朋一蹙眉,慢声慢气的问道。
“啊,小人是米市叶倍,店里耽搁了一些事情,以至于来晚了,还请曹公子海涵。”
说话间,这叶倍就要坐下来。
许仪脸一沉,一摆手,两个壮汉上来,就把叶倍面前的食案搬走。
“叶掌柜,你何时出的门?”
叶倍看着空荡荡的身前,听曹朋发问,不由得一哆嗦。
“小人……”
“黄掌柜是吧。”
“小人在!”
“你什么时候出的门呢?”
“回公子的话,小人得知公子设宴,故而午后就关了门市。晡时后便出了门,酉时便抵达。”
“马掌柜呢?”
“哦,小人和黄公差不多,都是酉时前抵达。”
曹朋笑了,“叶掌柜,你看黄掌柜和马掌柜,还有在座的所有人,酉时之前侦来了。某家也是在酉时抵达,偏你迟到,最后一个过来……既然你这么忙,那就回去吧,我们都很清闲。”
“是啊,是啊,这时候,哪有什么生意?”
一群贾人连忙回应,全然不理叶倍哀求的眼神。
“曹公子,小人……”
“你给我住嘴!”曹朋声音陡然拔高,“当初邓县令请你吃酒,你没有来;如今我请你吃酒,你又姗姗来迟。莫不成,在座诸公都比不得你高贵?你一个小小米蠢子,好大的排场。”
曹朋的脸色,阴沉沉的。
即便是有人想为叶倍求情,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乖乖的闭上嘴巴。
“既然你看不起大家,那这里也就没有你的位子……来人,把这米蠢子给我赶出去。”
“喏!”
两个壮汉上前,不由分说,架起叶倍就走。
“马公,黄公,我冤枉啊……”
不等叶倍说完,家将就把他带到了楼梯口,往下一扔。
叶倍惨叫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而酒楼上,此时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曹朋没有喝酒,而是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喉咙。
他看着在座的商贾,脸色一变,顿时笑容满面,“有些事,邓县令能忍,我却忍不得…可能你们会有人说,你不过是邓县令的妻弟,架子居然比邓县令还大,脾气比邓县令还坏?”
“啊,不敢,不敢!”
“呵呵,听我说完。”曹朋说:“我想说的是,我就这性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对我不敬,我让他家破人亡。大丈夫就应该快意恩仇,那来得那许多的规矩?二哥,三哥,我说的可对?”
许仪典满连连点头,“不错,大丈夫正当如此。”
“叶掌柜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邓县令面子,就是不给陈太守面子,就是不给朝廷面子!”
商贾们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你丵***才是最不讲理!
这大帽子扣得,那叫一个狠啊……
什么叫不给朝廷面子?
不给朝廷面子,那不就是等于造反吗?
“叶掌柜的米行,我看没必要再留下了!”曹朋手指轻轻敲击食案,目光炯炯,环观众人。
这小子,还真是赶尽杀绝啊!
“黄掌柜!”
“啊,小人在。”
黄掌柜听到曹朋唤他,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出来,匍匐在地。
曹朋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喝了一口水,“过去三年里,叶掌柜在海西发了大财,赚了很多钱。有道是,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我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对!我们做人,要有感思之心。一粥一饭固然要思来处不易,可若没有朝廷,何来粥饭?”
“那是,那是……”
“可叶掌柜在过去三年里,却没有向朝廷交纳半点赋税!”
“这个……”
“所以我认为,这等逃税行为,理应受到重罚!”曹朋的脸色柔和许多,看着黄掌柜说道:“黄掌柜,如果我让你来接手叶掌柜的米行,你又会怎么做呢?”
当曹朋说到赋税问题的时候,在座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黄掌柜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面如人色。要知道,过去三年里,海西连县衙都没有,哪去交赋税呢?倒是平安钱交了不少,但都是交给了陈升,而不是缴纳给朝廷。可曹朋后面一句话,令黄掌柜顿时喜出望外。他吃惊的抬起头,看着曹朋,而其他人,则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小人必竭力为朝廷效劳。”
大悲大喜,转换的太快,以至于黄掌柜如堕梦中。
曹朋满意的点头,“我要的,就是黄掌柜这个态度!”
说着话,他拍了拍手,“胡班,把东西都拿上来。”
相传,凌晨更新,伤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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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西县北集市百业区开发治安管理条例。
左伯纸上,写着这样一行大篆。
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得咯瞪一下。早就听说了这个古怪的东西,一直以来,大家也都在费尽心思的打听其中的内容。可是当这么一张精美的左伯纸摆放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又感到忐忑不安。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邓稷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也不会是简单之物。九个海西县商贾,深吸一口气,认真阅读。
其实,这就是一份类似于后世行业规范,市场规范的综合体。
里面表明了官府的态度,绝不会打压,或者抑制海西商业的发展,并且愿意给予海西商人一定程度的社会地位。但海西的商业,必须要有行会和官府共同掌握。如果商人们出了事,海西县衙可以用官方的身份进行协调;但如果官府需要商人们的帮助,商人也必须履行职责。同时,条倒规定,海西县目前的金市、米市、木作、布庄等行业,需城里相关行会,以保护本地商业发展。行会与行会之间如果出现矛盾,则交由官府解决。当遭遇外来商业入侵的时候,行会必须承担起保护本地商业的责任。比如说,有一些人试图恶意哄抬市价,那么行会就必须联合所属成员,进行反击,平抑,协助县衙,维持海西县的平稳和发展……
行会的概念,产生于隋唐,兴盛于两宋,没落于清。
东汉末年,行会还没有产生。但手工业和商业,已经开始有了发展的趋势,跨地域的商业行为,也随之产生。商贾的地位虽然并未获得提高,但已经开始积极的参与到了社会行为中。
比加,当初资助曹操的卫兹,就是一位大商人。
此外还有资助过刘备的张世平和苏双,以及后来在徐州归附刘备的麋竺麋芳兄弟,都是商贾出身。
曹朋向邓稷提出了行会的概念,并且依照着后世一些经验,对北集市进行约束和管理。按照曹朋的想法,他希望借用这种方式,连拉拢那些商人,形成一个足够巨大的利益网络。
事实上,每一个世家大族的背后,都存在有巨大的利益关系。
这种利益关系同样具有地域性和排他性,从某种程度上说,和行会的性质,颇为相似……
比如广陵的陈氏,荆襄的蒯氏,庐江的陆氏,全氏。
这些家族都拥有巨大的商业网络,甚至包括如今的明汉将军孙策孙伯符,也是富春豪商出身。
曹朋也不说话,喝了一口水,便闭上了眼晴。
商贾们在看完了这份条例之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可否认,海西如今虽然商业繁荣,但是却缺乏一个规范的管理。加之朝廷对于商贾们的打压,在律法上,同样歧视商人存在。
“曹公子……”
黄整稳定了一下心神,开口想要发问。
却见曹朋睁开眼,一摆手,便打断了他的话语。
“大家都看明白了?”
“呃,看明白了……”
“有什么疑问吗?”
“小人倒是有一个疑问,这个准入资格,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准入资格,就是对商家的信誉进行审核调查。坑蒙拐骗,亦或者存着欺瞒客户之心,信誉不佳的商户,必须进行清查。若起资格不符,不能进入北集市……这样做,是为了提高北集市的商业信誉度,促使更多的人前来交易。当然了,信誉好的,就可以嫌大
钱。”
说着,曹朋从食案上拿起一卷竹简。
“这上面,记载了大约过去一年中,北集市的种种。
哦,这个得要感谢那死鬼陈升,他记录的倒是很详细……过去一年里,北集市发生过大小欺诈案件,共六十六次,其中货殖超过十万钱的案件,有十七次。所造成的结果,许多客人在被欺骗之后,或自尽身亡,或不在涉足海西。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商人能为海西带来十个商人的话,就可以有一百个海西人揽到活计……也就是说,去年一年的时间里,海西县有一千七百个海西人失业。每个失业者背后以三口之家计算,就是五千一百个人有可能饿死,或者流离失所。
诸公,五千一百个人,几乎占据海西总人口的一成六……呼,我看到这个数字,不免感到心惊。”
不止是曹朋表示心惊,在座的商贾们,也有些心惊。
曹朋的数据很明显不准确,但是隐隐包含着一定的道理。
“所以,北集市的规范化,事在必行。别看海西现在繁华,可实际上却隐藏了语多危机。
设立准入制度,就是要大家规范北集市的环境。一个良好的商业环境,可以今海西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海西发展的越好,诸公的身份和地位,也就会越高。诸公的身份地位越高,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货。赚到更多的财货,就能是海西的信誉更好…总之,这就是一个良性循环。大家可以展望一下,有朝一日海西县,甚至有可能成为东部最大的商业集市……”
前世,曹朋是个刑丵警。
但在一个完全以经济发展为主体的社会里,耳濡目染,还是知道很多经济上的术语。
加之当时他所破获的那个案子,泌及面很广。在破案追查的过程中,曹朋同样是受益良多。
这一番言语,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顿时沸腾起来。
东汉末年的商业行为,大都还是一些雏形。诚信二字的确是商贾必须之学,但如果说到理论的完善,曹朋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着实给众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课程。规范市场,建立城市信誉度,以点带面的推动整个海西商业的发展,并由此而产生巨大的利益……
行业规范,市场规范……
一个又一个新名词进入众人的耳中,产生出巨大的凡响。
说实话,宴请曹朋之初,这些商贾并没有把曹朋看在眼中。
一个十四岁的娃儿,能有什么本事?若非他有个好姐夫,估计现在什么都不是。可是,飞扬阁独特的设计理念,让他们开始产生了一些认可。而后曹朋在对待叶倍的事情上,更展现出一种超乎他年龄的狠辣。只一句话,就令叶家家破人亡,这种纨绔,得罪不起啊!
于是,人们心里,产生了敬畏。
而现在,曹朋又为他们规划出了一个美好的蓝图……
黄整问道:“那这个准入资格……”
“准入资格,必须每年进行审评,每次审评,都必须由丵行会和官府通过。每一个进入北集市的商家,必须向官府交纳管理费用。并根据商家的交易额度,产生交易税,纳入库府……
同时,行会每三个月,要向官府交纳管理税……呃,这几个费用,想必不需要我进行解释吧。”
汉代的赋税很重,但是如曹朋这般,**裸的征收,还未有过。
马掌柜结结巴巴问道:“这个,这个管理税,又是怎么回事?”
“呃,就是维持北集市治安,保证诸公利益的税赋。这么说吧,我这里还有一笔账,和大家说一说。其实,诸公明里暗里所做的事情,咱们都心知肚明。比如黄掌柜,你去年二月经手了一批云锦,说是从吴郡购来,却贱价卖给了下邳周家。那批云锦,又是从何处得
来?”
黄整脸色顿时苍白,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咱们都清楚,我并不是想要追究,只是借此来说明一下北集市的客商复杂程度。
北集市的客商,鱼龙混杂,很难说得清楚来历。
若遇到明白事理的,还好说!如果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难免有强买强卖,甚至会造成冲突。所造成的影响,并非我愿意看到。这个管理税,就是为杜绝这些不讲理的人闹事,影响了大家的生意……马掌柜问的好!怎么管理呢?我们也想出了对策……从明日起,将会在北集市设立曹掾署,纳入海西法曹治下。曹掾署将征召一些人手,由专人带领,巡查集市。
只要是发现违背规范条例的商家,或者在集市中寻衅滋事之人,自会有曹掾署负责处置……
这个曹掾署,我初步计划招纳百人,对北集市昼夜巡视。凡是遇到了困难,或者出现了问题,都可以通过曹掾署,报知官府,或者行会……总之,管理税就是用于曹掾署的建立。诸公所缴纳的管理税,到头来会一文不少,用在诸公的身上。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曹朋这一番解释过后,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由于北集市的人员复杂,时常会出现种种事故。
如果商家的背景强横一些,就比如之前的陈升之流,可以自行处置,但不免有横行霸道之嫌疑;若没有背景的小商家,就会比较倒霉,也没有人为他们做主,只能靠自己去解决问题。
运气好的,破财免灾。
运气若是不好的,那可就不是一点点财货的问题。
对于这种情况,在座众人,感同身受。
曹朋喝了一口水,双手摊开,放在食案上。
“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同意的,就在上面签字画押,不同意的,现在可以离开。不过,我会给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撤出海西,否则叶倍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海西,我觉得挺好,很有搞头。
现在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来搞这件事,有钱大家一起赚。好了,情况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谁赞成,谁反对?”
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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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堂,书斋。
濮阳闿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曹朋。
而步骘则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手中那一叠条例。感觉有些头晕。
这些。如果是由一个成年人,比如自己,比如邓稷去做。步骘绝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偏偏做成这件事的人。是曹朋。
而且从头到尾策划这件事的人,也是曹朋。
一今年仅十四岁----哦。好吧,用曹朋的说法,他马上就要十五岁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许能上阵杀敌,也许可以搏杀疆场。但要说去谈判……步骘还真有些不太放心曹朋。
毕竟,这种事情属于细致活,不必打打杀杀。
曹朋却一脸沮丧,愁眉苦脸的说:“我这一刀,下的还是轻了。那帮家伙根本没商讨,便同意下来。早如此,我就把管理税提高到一千贯。看那帮孙子答应的那么痛快,八百贯少了!”
濮阳闿苦笑……
“友学。你征收这些赋税,究竟做何用处?”
步骘放下了那些契约。看着曹朋。轻声问道。
“作何用处。自然是养兵。”
“啊?”
“否则我成立那曹掾署做什么用?”
濮阳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看着曹朋,半晌后轻声问道:“你难道想要剿匪?”
曹朋站起身,走出书斋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高声喊道:“胡班,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斋二十步。”
“喏!”
胡班现在几乎成了县衙的管事。
随着周仓夏侯兰,潘璋冯超一一被任用,许多时候。曹朋也不好再对他们向从前那样呼来喝去。
见胡班回应。曹朋这才放下心,转身回来。
“濮阳先生。子山先生……”实不相瞒,邓县令从未停止过平定海贼的念头。只是我们都知道。那些海贼在县城里藏有耳目。一俟海西县兵员补充,海贼必然就会得到风声。先下手为强。
所以,邓县令和我商议,决定对外宣称,只收一百巡兵,不再扩充兵员。
可这兵员,必须要扩充”,随着我们在海西县站稳脚跟。早晚会触犯到一些人的利益。别看现在咱们和海贼相安无事。但我敢说。我们之间,早晚会有一场冲突,你死我活的冲突。”
濮阳闿和步骘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其实。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他们更清楚,一俟大肆扩军,海贼绝不会任由邓稷做大。
“你成立曹掾署……”
“海西需要稳定。集市更需要稳定。我借由整治集市的借口。暗中私募兵员。人数也不会太多。百人足矣。到时候我会把这些人交给五哥和七哥来管理,借集市之名。暗中训练兵马。”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步骘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曹朋的意思。
曹朋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的实力。终究还是薄弱”
他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又何必去偷偷摸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些事情邓县令不好出面。索性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不过,这么一点人手,还是不够啊!”
“友学。慢慢来。”
濮阳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能温言劝慰。
“哈,我没事……”
曹朋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
他突然问道:“子山先生,陈升的那些产业。可曾清理完毕?”
“大致上已经清理出来”,此人名下的产业颇为惊人。出了北集市上十二家店铺。涉猎各种行业之外。尚有千顷良田。他在城外的别庄,有数千庄户,全都依附在陈升的名下。而不在官府户籍。这种情况并非陈升一家。包括许多家,都存在着隐匿人口的现象”我现在有些头疼,这数千庄户,该如何处置?若收没了陈升田产。这些人又该如何生存?”
尊朋想了想,“屯田!”
“嗯?”
“效仿曹公在许都之事,咱们在海西屯田。”
“屯田嘛----倒是一个办法。如若能屯田的话,至少海西不再需要从外输入粮米,还可以保证仓廪充盈。只不过,我们的人口并不算多。单只数千庄户,也难以成气候,作用不大。”
曹朋听罢这些,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步骘所说的。的确是一个现实存在的问题。
这些年来,由于屡受盗匪袭掠,所以海西人已很少从事农事。这也造成了一个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海西县受外来影响很严重。没有民生产业,一切依靠输入。终究难以长久发展。
曹朋问道:“濮阳先生。你估计那些商贾家中。会藏匿多少人?”
“哦。我这段时间整理案候,倒也留意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海西如今藏匿人口,大概有七八千人?恩,差不多这个数字。我估计只会更多。绝不会比这个少。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能不能让他们,把这些藏匿人口。释放出来?”
濮阳闿和步骘相视一眼,齐刷刷摇头,“这个,恐怕很难”。
“如果有利益呢?”
“那得看有多大的利益……若小了。这帮商蠹子,恐怕不会同意。”
东汉末年,什么最重要?
答:人口!
和后世热兵器时代不同,冷兵器时代打得就是人力。
曹操青州,却不肯杀掉那百万黄巾众。何也?为的就是人口,
而在东吴,孙氏不断对山越开战。围剿土著”说是夷蛮之争,其实所求的。还是人。!
有了人。可以种地。可以打仗。可以生儿育女。继续增加人口。
说起来那些世族大阀,除了拥有显赫的家世。传承的家学之外,还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资源。
海西这些商人。又怎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
就如步骘所说的那样。没有一个巨大的利益。嗯要他们让出手中的资源?难度很大,很大!
可问题是。曹朋手里,有什么巨大利益出让呢?
夜已经深了。曹朋坐在房间里。翻弄着面前的箱子。
九连环?
这***也能做礼物?
还有这玩意。不就是一个能工精细的人偶。当老子是小孩子吗?
箱子里摆放涛的,全都是海西商人通过王成送给曹朋的奇巧淫技之物。不过说实话,没什么用处。
曹朋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很奇怪的是,王成怎么会想到了这个?
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
今天晚上,王成没有出现在飞扬阁。这也是曹朋有意为之----
他想要看看王成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根据胡班的报告,王成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晚饭时,他在西里的一家酒肆里用饭。
而后便回了家,睡觉了----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如果换做曹朋,一场忙碌之后,结果连出席的资格都没有,肯定会不高兴。
这家伙,有古怪啊!
曹朋从书案上拿起玉球,在手中把玩起来。
“阿福,怎么还不休息?”
“虎头哥,我在想事情!”
王买就住在曹朋旁边的厢房里,半夜醒来,却发现曹朋房间里的灯,仍亮着。
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阿福,别睡的太晚。如果想不明白,就先别去考虑,回头再说。”
“我知道了----”
曹朋放下了玉球,却不想那两枚玉球在书案上滚动,一不小心撞翻了摆在书案边缘的鱼吻铜镇。
铜镇口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买连忙走上来,将铜镇捡起,在手里摆弄了一下,正要放在书案上,却突然间说:“阿福,你看这鱼的嘴巴,真是有趣。”
“嗯?”
曹朋伸手接过来,拿眼睛扫了一下。
眉头微微一蹙,他忙把铜镇拿在手中,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这鱼嘴,的确是有点怪异,怎么感觉着----”曹朋抬起头,看着王买说:“我说不出来,但好像是不一样。鱼吻,鱼吻----我怎么感觉着,这鱼嘴的形状,好像是一个锁芯啊。”
“是吗?”
王买拿过去,瞪大眼睛看了半天。
“没有吧----依我看,你就是累了,早点歇着吧。”
“嗯----”
曹朋暗自运气,点了点头。
“可能吧,是我多疑了!”
“阿福,我也这么认为----慢着,你刚才说什么?”
曹朋呼的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把王买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没说什么啊。”
“你说了,你说我----”
“哦,我说你最近有些疯魔。”
“不是这一句,后面那一句。”
王买搔搔头,笑呵呵道:“我是说,这种奇巧淫技,没必要太上心。”
奇巧淫技!
他抓起鱼吻铜镇,扭头向摆放在旁边的那口箱子看去。眼中,闪烁着灼灼精芒,脑海中在一刹那间,好像变得清亮许多。
鱼吻铜镇----李广利的宝藏----历任县令离奇的死亡----王成----眼前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麦成----
曹朋好像明白了,忽然间生出一股毛发森然的感受,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福,你怎么了?”
王买看到曹朋的脸色很难看,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曹朋。
“虎头哥,还差一个环节,一个环节!”
“什么一个环节?”
曹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一个能解开所有谜团的环节!”
子夜,下起了雨。
海西的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令人难以琢磨。
雨势并不算太大,淅淅沥沥的,却令温度又降低了许多。曹朋往火盆里扔了两块火炭,拿着一根通子拨弄炭火。火光把他的脸,照的红扑扑,有些发烫。
可心里犹感到一些冰寒。
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念头,萦绕在曹朋的脑海中,让他无法平静。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笃笃笃………
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谁!”
曹朋猛然惊醒,抬头喝问道。
“友学,是我!”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让曹朋不由得连忙起身
他走到门旁,拉开房门。就见濮阳闿站在屋外的门廊上,看到曹朋开门,濮阳闿微微一笑。
“友学,还没有休息吗?”
“濮阳先生,你怎么……”
眼角的余光,看到回廊拐弯儿处人影一闪。
曹朋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王买的身影。
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苦笑一声,朝着那拐弯儿处喊道:“虎头哥,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
王买从暗处期期艾艾走出,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友学,你别怪阿买,他也是关心你。”
曹朋摇摇头,侧身让出一条路,“濮阳先生,进来说话……虎头哥,你也进来吧,外面下着雨,天这么冷,你还把濮阳先生叫起来。都告诉你我没事儿的,你啊,……进来再说话吧。”
濮阳闿和王买走进曹朋的房间,坐下来。
曹朋从火盆的挂钩上,取下陶罐,给濮阳闿和王买倒了一碗热水。
“恩,……这水的味道怎么这么怪?”
“姜汤!“曹朋笑了笑,“天气有些寒,喝点姜汤,可以驱寒暖身。濮阳先生,你先请。”
说着,曹朋也坐下来。
他的卧室摆设很简单,一张床榻,一面墙摆着一派书架,还有一张书案和三副坐榻。
“友学,我听阿买说,你遇到了头疼的事情?”
曹朋犹豫了一下“其实,也算不得头疼……………,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或者说,一直没有办法确认。”
“哦?”
“濮阳先生还记得,我曾提起过海贼奸细的事情吗?”
“恩,……,……记得。”
“这件事,得从陈升说起。”曹朋喝了一口姜汤…整理了一下思路,取出一张麻纸,在上面画丁几笔。
“当初冯超说,他父亲冯县令被强人所杀,我们都以为,是陈升所为。不过后来我发现,陈升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蛮横也好,不讲道理也罢,但我不认为,他和强人有关联。原因嘛,很简单”…,……如果陈升和强人有关,根本不必和咱们打什么经济战,舆论战。反正他也杀过县令,直接找人袭掠海西,把咱们干掉就是。以他那性子,哪会费这许多周折?”
濮阳闿点头,“你接着说。”
“如果陈升不是杀害冯县令的人,那么谁是?
还有一个问题,过往几个县令,并非都和冯县令一样强势,为什么也都离奇的被杀?冯超说,冯县令是得罪了盐枭。好吧,冯县令得罪了盐枭,那么其他几个县令,好死不死的都去得罪了盐枭吗?这几年来,县衙空置,偏偏有一个人,住在县衙里看门,还没有领俸禄。
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濮阳闿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不是傻子,焉能听不出来,曹朋这是话里有话。
“友学,你的意思是……
“濮阳先生,本来我只是疑惑,直到我们除掉了陈升之后,我从陈升的书斋里,发现了这个。”
曹朋拿起那枚铜镇,推倒濮阳闿的面前。
“鱼吻铜镇!“曹朋轻声道:“冯超告诉我,这枚铜镇的历史很悠久,源自于海西国李广利所造。此后海西国变成了海西县,这枚鱼吻铜镇,就好像镇衙之宝一样,一直流传下来。
同时,冯超还对我提到了李广利当年所留下的一处宝藏。
原本我没有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可冯超一说,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宝藏真的存在,而这枚铜镇,就是找到宝藏的关键。有一个人”…恩,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这个人在偶然间,知道了宝藏的消息,甚至还听说了鱼吻铜镇的事情。于是他来到海西县,秘密查找这处宝藏,…”……后来发现鱼吻铜镇的下落,于是他,……”
曹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濮阳闿立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几位县令的死,与宝藏有关?”
“嗯!”
濮阳闿的脸色,变了。
“友学,你继续说。”
“我一直在想,这个内奸是谁。
他必须要符合几个条件。第一,家境要丰厚,即便不是上上之家,但至少也能衣食无忧。不然,这个人无法接触县衙;第二,这个人要有声望,还得有些好名声;第三,他可以进出县衙,而不被人怀疑……”…,他的确是发现了鱼吻铜镇的下落,可很不巧,冯县令突然把这铜镇,交给了陈升。于是,冯县令死后,这个人找不到铜镇的下落,而不久又来了新县令。
几位县令离奇被杀,而徐州也陷入兵荒马乱,再也无人顾及海西。
这个时候,是寻找铜镇的最好时机。但他怎么寻找呢?这需要有人留在县衙,又不能被怀疑。”
“麦成!”
濮阳闿脱口而出!脸色大变。
曹朋笑了,“看样子!濮阳先生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刻嘛。
一个牢头禁子,留在县衙里,从理论上而言,再合适不过。他身份地位都不算太高,留在县衙中,也不被人怀疑。当初咱们到海西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麦成在县衙里,做什么?”
濮阳闿似有些激动,站起来在屋中徘徊。
“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麦公乃先帝时太中大夫!也是个颇有道德的人。他怎么可能……”,…”
“濮阳先生!我还没有说完。你且坐下来!慢慢听我说!”
曹朋起身,搀扶着濮阳闿又坐下。
“你说!”
濮阳闿稳了一下心神,平静下来。
曹朋又给他到了一碗姜汤,觉得自己的思路,似乎一下子通畅了很多。
当**时!常有案情分析的环节。说穿了,就是把破案的思路说出来,由大家拾遗补缺。
曹朋此前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现在!濮阳闿在。
他的人品,他的德行,可以信得过。
曹朋和他一番倾诉之后,顿感自己的思路,又清晰了。
一个又一个的环节,呼之欲出。
曹朋道:“说实话,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麦大夫身上。我怀疑的人,是王成!”
“王成?”
“对!“曹朋点头,“就是王成。
当初我们到海西的时候!王成是第一个主动登门拜访咱们的人,同时也是他!对外宣称咱们要打海贼!要征召兵士乡勇。结果呢!造成了海西全县对咱们的抵触情绪。我当时就在唉想!王成为什么会这么积极?陈升死后,他又一次询问,我们何时平剿海贼,这让我感觉,他对打海贼,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为什么?王成与海贼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仇恨。
如果我换一个角度考虑。
一开始他宣称我们打海贼,是要孤立我们,让我们无法留在海西?”
曹朋说到这里,笑了。
“他想要把我们赶走。”濮阳闿眯起眼睛。
王买这时候,似乎也听懂了,“阿福!照这么说,王成第二次打听!其实是想要打探虚实。”
“对!”
曹朋正色道:“他必须要弄清楚,咱们的目标。”
“友学,你接着说。”
“从现在开始,我做出一个假设。
王成知道,鱼吻铜镇不在县衙。但他又担心,咱们在海西做大,会影响到他挖掘宝藏的计划。所以!他必须要弄明白咱们的想法。同时!他还想要确认一下,鱼吻铜镇究竟流落何处。”
曹朋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端起碗,喝了一口姜汤,润了润嗓子。
他在麻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在最后一个圆圈里,填下了奇巧淫技四个字。
“我刚才一直没想明白,王成送我那么多破烂,是什么意思。
虎头哥说了一句话,让我突然醒悟过来。他说这鱼吻铜镇,也是奇巧淫技。王成对外宣称!家父是隐墨矩子!所以我也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并要求那些商贾搜集家中的事物,送给我把玩”不是我想要,而是他想要!他想要看看,鱼吻铜镇是否藏在商贾们的手里。
但结果………………他并不知道,鱼吻铜镇,就在我手中”!
“所以!你断定这个王成,有诈。”
“恩!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不对不对,王成是王成!麦成是麦成…”麦成是麦大夫族人,他留在县衙,是麦大夫所使。
这两者,似乎没有联系吧”!
曹朋提起笔,在写着王成名字的圆圈上画了一道,和写着麦熊名字的圆圈!连在一起。
濮阳闿的脸色!非常难看。
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濮阳先生,麦大夫有多久,没有露面了?”
“呃,很久”!
“上次我姐夫去麦家拜访!麦大夫也没有出现,对不对?”
“没错。”
“按道理说,新任县令拜访本地缙绅!即便是身体不适,也会露一面才对。这是个礼数………麦大夫身为太中大夫,焉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偏偏,他有心过问麦成,却没有见我姐夫。
你难道就不觉得!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劲儿吗?”
“你是说”…”
曹朋靠在书架上,仰头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麦大夫,并不是麦大夫的话,又会怎么样?”
东厂总管菊花肥,英年早肥“年又出力作i大唐春!。
书号:1936955
一个穿越于开元二十一年春,大唐剑南道蜀州晋源县的故事,从此天宝更见骚情。
且看菊花肥妙笔生菊花,演绎天宝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