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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胡班画出的地图,曹朋神不知鬼不觉,沿着雎水逆流而上,

    在正午时分绕过鹿台岗,从侧面悄悄潜入山林。胡班的地图,画的还算精细,看得出来,他的确是用心的配合自己。

    可即便如此,曹朋等人还是耗费了两个多时辰,才找到了图上标注的那个山坳谷。

    时已过了酉时,也就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随着寒冬日益临近,昼夜的时间也随之变化。

    天黑的越来越早,亮的是越来越晚。

    才五点钟,天就已经开始发昏,发暗……

    不过这样一来,又恰好给曹朋他们,多了一道保护。

    “阿福,杀进去吗?”

    典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是在黎明时赶回高阳亭亭驿,正好撞上曹朋要出发离开。

    遇到这种事,典满又怎可能轻易放弃?死乞白赖的缠着曹朋,非要和曹朋一起参加行动。

    美其名曰:保护曹朋!

    他的理由很充分。

    “阿福的身手虽好,但毕竟比不得我。此次又是深入贼人腹地,若没个有本事的保护,焉能不出事故?我武艺比他好,个头比他高,身体比他壮!而且,我小时候也是在山里长大,所以论走山路,虎头都比不得我。所以,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得去,不去就是不行!”

    曹朋知道,这家伙就是想要去凑热闹。

    昨天晚上那一场拼杀,他没能够赶上,心里正不舒服。

    但也不得不承认,典满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典满的武艺已经处于一个瓶颈。换句话说,他需要实战!需要不断的交锋,不断的战斗,才能够突破这个瓶颈。

    典满的资质很好,甚至比典韦还要好。

    他天生神力,而且也不像典韦当年那样,有了上顿没下顿,至少从生下来,没有饿过肚子。

    这也让典满的潜力,超过了典韦。

    只不过由于典韦的发迹,使得典满缺少了许多历练的机会。

    典韦那一身本领是从何得来?那是一次次的搏杀,一次次在生死线上的徘徊中,历练出来。

    而典满至今,却没有体会过那种生死间的博弈。

    邓稷认为典满所言极是,也赞成他随着曹朋,一同深入腹地。

    其实,邓稷的那点心思曹朋也清楚。还不是害怕自己出事,所以找个强有力的人来保护自己。

    连邓稷也这么认为,曹朋更无法推脱。

    “那好,你跟去也可以,不过路上一定要听从我的指挥。三哥,咱们出发以后,就只有军纪,没有兄弟情谊。如果你胆敢擅自行动,可别怪我到时候不给你面子,把你赶回许都去。”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典满这次回老家探望加入,他的伯父典偱听说他要去徐州,有些不太放心。

    所以给典满配备了二十名锐士,负责保护典满。别看典韦是庶民出身,又不是那种兄弟众多的大家庭。可毕竟如今官拜虎贲中郎将,秩真两千石的朝廷大员,家里又岂能没有私兵护卫?

    典家的私兵,大都是当年曹操和吕布屡战濮阳,随典韦一同先登敢死的伙伴。

    后来或是因伤退出行伍,被典韦收留;或是曹操为奖赏典韦战功,配给典串的亲随。典韦老家里,一共也只才六十个亲随护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军。可以说,是看着典满长大,对典满的脾气,自然也非常了解。那可是个谁都不认的主儿,当着典韦的面,也敢顶嘴。

    没想到,竟然对曹朋言听计从,老军们看曹朋的目光,顿时随之变化……

    典满抽调出十个精于步战的老军,凑足了二十个人。在加上曹朋典满,夏侯兰和王买,一共二十四人,离开了高阳亭亭驿。蹲在山岗的丛林深处,曹朋眯着眼晴,向山坳谷里观瞧。

    “不行,贼人有三百之众,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匪。

    咱们就这么杀进去,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打草惊蛇,坏了周叔和胡班的性命。咱们……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可以出击的时候。”

    曹朋说罢,深吸一口气,将长刀横在膝上。

    “大家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咱们养足了精神,才好杀贼……没有我的命今,任何人不得擅动。”

    “喏!”

    众人压低声音应命,旋即散开,一个个闭目养神。

    不论是土复山的那些人,还是典满的那些家将,看上去都很轻松,没有半点紧张之色。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事情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特别是从土复山来的那些个好汉,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做。

    似这种等待、伏击,更时帮有之。甚至,他们比典满的家将还要轻松。

    有的吃了干粮,就倒在地上,头枕长刀休息。

    有的则神色悠闲,三两人坐在一起,轻声的说着闲话。

    反倒是典满显得有些紧张!

    他绷直了身子,喉咙不住抖动,一双虎目,目光灼灼……

    “三哥,不用紧张。”

    “紧张?你哪只眼晴看到我紧张了?”

    曹朋盘膝而坐,睁开眼晴看着典满,突然笑道:“都出汗了,还说不紧张?”

    “我哪才出汗!”

    典满嘴巴上反驳,下意识的抬起手,在头上抹了一把。

    没出汗啊?

    他猛然醒悟,曹朋这是在诈他!

    “阿辐,你怎恁奸诈?”

    曹朋呵呵轻笑,旋即深吸一口气,对典满道:“三哥,你跟我做,深吸气……腹部内收;深呼气,腹部鼓起。如此反复,记着数,大概几百次,就能平静。来,跟着我做,吸气、收腹……呼气……”

    他的声音很柔和,似有一种令人心平气和的魔丵力。

    典满依照着曹朋所说,吸气、呼气……

    逆腹式呼吸,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达到精气神的圆满融合。

    曹朋闭上眼晴,静静的调整呼吸。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身边呼噜,呼噜……响起鼾声。

    睁眼看去,典满盘膝而坐,脑袋一点一点,居然睡着了!

    这让曹朋,顿感哭笑不得……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也赶来越暗。

    站在密林中,鸟瞰山坳谷,依稀可以看到点点隐约的光亮。不得不说,雷绪选的这块地方,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不是胡班画的地图,真的很难找到这处所在。眯起眼晴,曹朋悄悄靠过去,蹲下身子,静静的观察。这种潜伏蹲守的事情,前世不晓得做过多少次。虽说很枯

    燥,很无聊。但曹朋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前世,是为了抓人,现在,只为杀人!

    “三哥!”

    “嗯?”

    “看到谷口大树了没有?”

    “看到了。”

    “胡班说,树后面藏着一个洞窟,里面大约有十几个人。一会儿行动起来,你要第一时间,把他们解决……有没有把握?”

    典满沉吟一下,轻轻点头。

    “只要能靠上去,十步之内,我可以在三息干掉他们。”

    说着,他从兜囊中取出一支小戟,“要说掷戟杀人,我爹也未必能强过我。”

    典韦有三绝!

    双戟,长刀和手戟。

    史书中曾有记载,濮阳之战时,吕布追兵将至,典韦负责掩护。当敌兵追至五步时,手戟左右开弓,连杀数人,吓退了敌兵,而后从容撤退。也就是说,典韦的手戟,可百发百中。

    典满不是个喜欢吹牛的人。

    他既然敢说出这种话,定有他的道理。

    曹朋也不再询问,目光越过密林,仔细观瞧山坳谷中的星星点点。

    心里面同时,也在做着盘算……雷绪有三百人,我又应该如何应对,才能全身而退呢?

    眼晴眯成了一条缝,他紧咬嘴唇,突然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鹿台岗,寂静无声。

    雷绪宴请周仓,喝得才点高了。

    天黑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住处,倒头大睡。

    这一觉,直睡到天将子时,才算缓了过来。雷绪觉得口干舌燥,从石榻上坐起,喝了一大碗水。

    “什么时辰了?”

    “回禀大帅,已近子时。”

    雷绪喜欢他的部下,称呼他为大帅。

    想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小帅而已,可如今张曼成死了,波才也死了,换个称呼,又有何妨?

    从某种程度上,‘大帅’这个称呼,也能满足一下他的虚荣。

    不过,听到回答之后,雷绪一蹙眉头。

    “雷成他们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回来。”

    “该死……这雷成办事,可越来越不让人放心。”雷绪说着,便站起身来,就着一个石糟里的清水,洗了一把脸。深秋的水,很冰……雷绪有些混沦的大脑,一下手变得清醒许多。

    “周仓和胡班呢?”

    “回禀大帅,周帅吃酒多了,正在歇息。胡班和周帅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雷绪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眼皮子直跳,似乎就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走到一旁,抄起一口长剑。这宝剑的形状,微微弯曲,颇似钩状。剑名吴钩,是会稽名匠打造。当年波才在颍川之处,连番大胜,从当地一个世家子弟手中,得来的兵器。后来波才战死,这口吴钩也就随之落入雷绪手中。

    他耸了耸鼻子,“出去看看!”

    说罢,迈步往洞外走去。

    几名亲随紧跟在他身后,很快便走出了洞窟。

    山林中,很安静。

    除了夜鸟不时啼鸣之外,只有山风簌簌回响……

    雷绪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一眯,心里的不安感觉,随之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哨卡都安排妥当了?”

    “已经都安排好了!”

    “山外,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

    雷绪搔了搔头,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说:“怪了,老子今天为何,总觉得要才事情发生呢?”

    他转过身,刚要和亲随说话。

    忽然间,只听到一阵‘咚-咚咚咚咚’的急促战鼓声响起。

    “什么动静?”雷绪大声喊道:“哪里传来的鼓声?”

    “好像是从山外传来!”

    “速去查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刹那间,宁静的山坳谷里,乱作了一团。

    雷绪带着人冲出了坳谷,想要查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谁也没有留意到,两队人悄然自密林中行出,贴着山坳谷的边缘,混入山坳谷内。

    典满和夏侯兰,带着人溜进了谷。的石窟里。他身负长刀,两只手,手指间各夹着两牧手戟。

    “谁!”

    山洞里传来了一声呼喝。

    “官军来袭,雷将军让我来通知你们,做好准备。”

    “哦……不对,尔等……啊!”

    洞窟里的那些贼兵,一开始并未在意。不过当典满说出‘雷将军’三个字的时候,他们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谁不知,雷绪从不让他的部下称呼他做‘雷将军’,而是以‘大帅’呼之。

    于是,他们立刻做出反应。

    只不过典满的步伐飞快,一边说,脚下一边加速。

    在天罡阵中练出来的灵活和迅捷,在这一刻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等对方反应过来的时候,典满已经冲到近前。不等对方开口,四支手戟闪烁着森寒冷芒,脱手飞出。正向典满所说的那样,十步之内,他可以百发百中……那手戟化作一点点的星芒,砰砰砰砰,正中四个贼人要害。

    贼人临死发出了凄惨叫声,惊动了洞中的其他贼人。

    夏侯兰二话不说,拎枪健步如飞,冲进洞窟内。丈二银枪在他手中一颤,挽出一个斗大松花,扑棱棱正中一人胸口。只见他,也不做声,双手一合阴阳把,将枪头上的尸体甩出,大枪旋即化作一道银光,脱手飞出,把一个刚拿起兵器的贼人,生生钉死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典满的那些家将也冲了过来,手起刀落,将剩余的贼人,劈翻在地!

    短短的功夫,山洞里的贼人,便被肃请。从典满出手,到结束战斗,总共不过十数息而已。

    典满站在原处,看着拖上那一具具尸体,心扑通,扑通……直跳!

    原来,杀人竟如此筒单……

    “三公子,咱们出去吧。”

    典满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住有些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山坳谷里已乱成了一片。雷绪冲出坳谷没多远,就见几个贼人迎面跑了过来。

    “大帅,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官军,官军杀来了!”

    “啊?”

    雷绪虽说已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官军,怎么找来这里?

    “官军,可曾发动攻击?”

    “这个……倒是还没有动静。不过看样子,他们已经把这里包围,随时都可能向山里出击。”

    雷绪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还好,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咱们的藏身之处。

    这边山林这么密,他们想要栈到咱们,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兄弟们,休要惊慌!”

    雷绪大声叫喊,总算是稳定住了部下的情绪。

    “娘的,这帮官军,又是怎么我到这里?”雷绪口中咒骂了一句,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道灵光。盗马、雷成、胡班、周仓、卫家、官军……这之间,原本梳理清楚的关系,在一刹那间好像又变得混乱起来。相互间的位置,随之发生了变化,一个个新的脉络,在雷绪脑海中浮现。

    周仓,出现的也太巧了一点吧。

    胡班偷马,周仓恰好出现,又恰恰是胡班的长辈,雷成又恰恰没有回来,卫家又恰恰在这个时候,押送货物,官军有恰恰兵临城下……

    这么多的巧合,真的是巧合吗?

    一个巧合,两个巧合也就罢了,可是当无数个巧合聚在一起,那可就不再是巧合,而是人为!

    “不好,上当了!”

    雷绪大叫一声,转身想要赶回山坳谷。

    就在这时,只听山坳谷中人喊马嘶,火光冲天。

    一匹匹战马,从浓烟中冲了出来。才那来不及躲闪的贼人,被战马直接撞飞出去,瞬间踩成了一滩烂肉。山坳谷里,有一百多匹战马,平时都挺老实,怎么突然间就开始发狂了?

    这更坐实了雷绪的想法,气得他暴跳如雷。

    “周仓,尔敢欺我……”

    他二话不说,领着人就往山坳谷里冲。

    可是想要冲进去,他必须要先等那些马匹离开。一百多匹战马受了惊,发了狂,根本就无法安静下来。嘶叫着,狂奔着,汇聚成一股洪流自山坳谷里冲出来,几十个山贼惨死于马蹄之下。

    与此同时,鹿台岗下,一支兵马,列阵整齐,正静静等待。

    许仪跨坐马背上,不时走马盘旋,神情焦躁不安。在距离他不远处,一面大纛旗迎风飘扬。

    大纛以纯黑色做底,掐金边,走银线,上面书写两个血红色的大宇‘夏侯’。

    大纛下,一员大将,身披黑色鱼鳞甲,头冀黑色狮子扭头盔。掌中一口九尺长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跳下马,大约才185左右的身高。

    细腰乍背,透着一股雄浑力感。往脸上看,白面长须,剑眉朗目。鼻梁听罢,紧抿着嘴唇。

    他目光凝重,勒马而立。

    “叔父,出击吧!”

    “且惧……你兄弟还没有发出信号!”

    “可是……”

    “大头,如今你兄弟身陷陷阱,你更要冷静才是。冒然出击,不过徒增伤亡,还会坏了他们的……”

    话未说完,忽听有小校大声喊道:“将军,快看!”

    那员大将与许仪顺着小校手指的方向同时看过去,只见密林深处,火光闪动,在黑夜中极为醒目。

    “叔父,是阿福,是阿福和阿满……他们成功了!”

    那员大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演淡的笑意。

    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而后将手中大刀高高举起,厉声喝道:

    “全军,出击……休放过一个贼人!”

    曹朋什么也没做!

    当战鼓隆隆响起之后,山坳谷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雷绪这些兵马,并非都是当年的黄巾军组成。事实上,从黄巾军失利,全军溃散之后,雷绪带着残兵败将,辗转奔波,先后投靠过多支人马,其中也包桔被曹棕并走的青州黄巾,昔日的部下,几乎死伤殆尽。手里的三百人,还是从青州溃败下来,收拢的残兵败将。

    乌合之众!

    这是曹朋对这支人马的评价。

    当战鼓响起后,一切就全都乱套了……甚至包括雷绪,也有些慌了手脚。

    如果当时他留在山坳谷,也许还能稳定军心。可他一出去,也就使得这些贼军失去了束缚。

    曹朋王买带着人,溜进谷内。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贼人屯放马匹的洞窟。

    洞窟外面,并没有兵马守卫。所以一行人很轻松的便溜进洞中。

    这年月,精兵难求,精锐的骑军,就更难得。别看雷绪抢来了一百多匹战马,实际上手里并没有多少人擅长骑战。要马的原因,其实还是为了代步。随着曹操在豫州惭渐站稳脚跟,并派出夏侯渊出镇陈留,雷绪等人的活动空间,也就随之变得越来越小,甚至举步维艰。

    这个时候,雷绪侦动了离开陈留的心思。

    他己有了去处!

    只等胡班这最后一票做完,他就会开始行动……

    别以为他对周仓那么亲热,真就是袍泽之情。更多的原因,还是雷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觉得,周仓劫走了卫家的财货,必然会惊动夏侯渊。

    嘴巴上说着要掩护周仓,心里面已做好了打算,让周仓去吸引夏侯渊的注意力。而后依照原计划,强攻雍丘,袭掠一番之后,迅速撤离陈留郡。等夏侯渊反应过来时,他已远在千里之外。

    只不过雷绪没才想到,他在算计周仓的时候,有人也在暗中算计他!

    屯马的洞窟里,守卫很松懈。

    五六个马夫被外面的喧哗骚乱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起身探头出来。

    “鬼啊!”

    一个马夫看见曹朋等人,吓了一跳。

    原来,曹朋在潜伏的时候,让所有人把泥水涂抹在脸上。

    光线昏暗,他们一个个脸上又黑漆漆的,看上去格外恐怖。王买不等马夫喊出第二句,冲上去手起刀落,就把对方劈翻在地。随着曹朋的那些扈从,也没有犹豫,冲上前去。马夫们甚至都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个个被王买等人,砍翻倒在了血泊中。

    从头到尾,曹朋根本就没有动手!

    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来不及动手……

    王买这帮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在经历过夕阳聚和九女城连番搏杀之后,王买杀起人来,甚至比曹朋还要凶狠。那一刀下去,快准狠,刀刀毙命,进退之间,伊然巳有了那么一股子骇人的杀气。

    杀气这东西,听上去很虚,但却又真实的存在。

    或者说,杀气是一种气质…没杀过人,没有在生死间历练过,就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气质。

    这东西不是能练出来的玩意儿。

    典满和许仪的身手,都高于王买。可如果临阵搏杀,胜负尚在两可之间。

    王买解决了那些马夫之后,便朝着曹朋看了过去。曹朋点点头,向王买做了一个手势!

    “把马都赶出去!”

    王买立刻下令,顺手从洞壁上,抄起一支火把。

    十名扈从连忙开始行动,把那些战马的僵绳全都解开丵,同时向洞窟外驱赶。

    “我们撤!”

    曹朋一招手,就往外走。

    扈从们急忙跟随,王买走在最后,顺手将火把,丢在了草垛子上。

    干草遇到火焰,迅速燃烧起来。而那些战马看到火光,顿时惊慌失措,嘶鸣着往山洞外冲去。

    这时候,曹朋等人已经和典满夏侯兰汇合一处。

    “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尽快找到周叔和胡班,然后咱们找地方藏起来。”

    火起来了,官军也到了!

    对于曹朋来说,他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夏侯渊再不能解决雷绪,那他可就不是夏侯渊了。所以,曹朋很放心,甚至一点负担都没有。只是,这么大的山坳谷,这么多的洞窟,想要找到周仓,可不容易。

    曹朋一路上好几拨贼人相遇,索性对方都是三三两两。

    典满手戟飞出,轻松的ko掉了对方。遇到大批贼人,曹朋等人也不硬拼,早早的躲闪开去。

    “阿福!”

    曹朋忽听有人喊他的名字。

    抬头看去,见周仓带着胡班,从一间石室中探头出来。

    “这边。”

    周仓一身血污,长刀上更滴着血珠子。

    胡班脸色苍白如纸,紧跟在周仓身后,浑身发抖。

    他,只是高阳亭的一个闲汉,偷鸡摸狗倒是一把好手,可要说起杀人,胡班甚至比不上邓稷。

    “周叔,你那边如何?”

    曹朋连忙跑过去,在周仓身边停下。

    目光从周仓的身侧越过,只见那石室里,横七竖八倒着七八具死尸,显然都是周仓的杰作。

    “以为派几个毛贼,就能把我看住!”

    周仓冷笑一声,“雷子建,也太小看了我。”

    “先进屋再说。”

    曹朋见周仓和胡班没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才进入石室,王买典满随后跟上,周仓和夏侯兰,在石室门口警戒。

    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什么伤亡。

    山坳谷中,已乱成了一片贼人们奔走逃命,呼号不止。

    一匹匹战马,疯了似地往山坳谷外面冲去,使得那坳谷出口,一下子也变得混乱不堪,挤成一片。

    战鼓声,越来越近!

    官军的喊杀声,隐隐约约传来。

    曹朋突然笑着说:“胡班,这一下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什么?”

    “高阳亭……至少不会再有贼寇袭掠。你偷马的事情,也可以有个交代,就说你发现了贼人踪迹,为维护高阳亭安危,不得已委曲求全,混入其中。所为的,就是等一个机会、将贼人一网打尽。”

    “啊?”

    胡班一怔,才些发懵。

    原来,这道理可以这么讲的吗?

    “在兵法上,你这个就叫做死间!”

    “死间?”

    “就算是雷绪被抓,也休想拖你下水。”

    曹朋说话间,透着一股子风轻云淡的气质。

    石室外面的混乱,似乎和他没有半点关联。也正是这种气质,让本来有些压抑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典满笑道:“如此说来,这夯货不仅没罪,还立了大功。”

    曹朋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走向了石室门口。

    胡班此刻,整个人如堕梦中。好半天,他才清醒过来,结结巴巴的说:“我,立功了吗?”

    夏侯渊此次带来的兵马并不多,只有八百人。

    但这八百人,却是他麾下最为精锐的悍卒。并非陈留没有精兵,而是因为夏侯渊不能轻举妄动。

    一股小小的贼寇,根本不值得他费太多心思。

    如果不是许仪请他帮忙,夏候渊也未必会理财雷绪。真正让夏侯渊决意出兵的,还是许仪告诉他,雷绪准备洗劫雍丘,而后逃离陈留郡。夏侯渊身为陈留郡太守,断然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如果雍丘真的被雷绪洗劫,那将来他在曹操的跟前,可就有些不太好说话了!

    官军,并没有冒然出击。

    而是在隆隆战鼓声中,向贼寇的藏身处推移。

    一群乌合之众,又怎是这八百锐士的对手。一路杀过来,贼寇几乎是兵败如山倒。

    雷绪顾此失彼,也没有及时指挥手下抵抗。于是这些贼寇,就好像是群龙无首。除了一开始抵抗了一下后,便再也无心交锋。所有人,闻战鼓声便仓皇而退,哪里还敢和官军正面交锋……

    “阿福,快看!”

    周仓突然向外一指。

    顺着周仓手指的方向,曹朋看到一行人,狼狈的跑进了山坳谷内。

    “那个矮个子,就是雷绪!”

    曹朋眼晴不由得一眯,闪过一抹精光。

    雷绪和薛州有联系,而薛州又是广陵大盗,出了名的海贼。

    海西的混乱,与薛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邓稷如果想要在海西立足,肯定要和薛州交锋。

    那么,邓稷就面临一个难题。

    薛州的背后,是不是还藏着什么人呢?

    也许,可以从雷绪的身上,找到线索……

    想到这里,曹朋轻轻拽出了钢刀。

    “跟着雷绪!”

    “嗯?”

    “我想从这家伙身上,打听一下薛州的情况。”

    周仓和夏侯兰,顿时露出了然之色。

    曹朋扭头对王买说:“三哥,虎头哥,你们留在这里,等候夏侯将军到来。”

    “你要去哪儿?”

    “我和周叔,去办点事情。”

    “王买立剩道:“我也去!”

    “虎头哥,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有周叔和夏侯在,足以顶的上千军万马。三哥,你也别乱动。咱们胜券在握,这时候若有伤亡,得不偿失。”

    “可是……”

    曹朋脸一沉,“你们答应过我,一切听从我的调遣,这是命令!”

    王买和典满还想要争辩,可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应诺遵命。

    曹朋三人相视一眼后,闪身就冲出了石室。王买和典满立刻占住大门两边的位子,向外观瞧。

    “老七,阿福这是搞什么鬼?”

    典满有点不高兴。

    好不容易遇到战事,居然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

    那些贼人太弱,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王买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阿福一向谋后而动,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特殊缘由。”

    “要不,咱们偷偷跟过去?”

    “不行…”王买连忙招手,“阿福不是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容易出事。”

    “可是……”

    “三哥,既然咱们都答应下来,就别乱来。

    阿福那家伙的性子,你可能还不是太了解。表面上看着柔弱,可是心里面却存着一头猛虎。

    如果因为这件事把他惹怒了,他敢和你翻脸,甚至把你赶回许都……你别笑,我是说真的。当年在中阳镇的时候,他身子骨远不如现在,可是因为有人欺负了他娘亲。他带着我在那人家周围转了很久,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结果,当晚他摸到那人家里,杀了那人。”

    典满,不由得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外面贼人那么多,万一……我是担心,阿福他们寡不敌众。”

    “这个……”

    王买一听,也露出了沉吟之色。

    “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偷偷跟着他!”典满回头看了一眼胡班和那些扈从,压低声音道:“就咱们两个过去,别让阿福知道。如果阿福他们没有事,咱们就不露面。万一……咱们也可以帮得上忙。”

    王买不由得有心动了!

    他也有点不放心,只是刚才曹朋说的声色俱厉,王买习惯性的,点头应承。

    可典满说的也很有道理。

    万一阿福他们遇到了危险,或者发生了意外。自己回去,又怎么和曹汲夫妇,邓稷夫妇交代呢?

    “咱们只跟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手。”

    典满顿时咧开大嘴笑了,“那是当然,我也怕……呸,我是他三哥,我才不怕这个家伙呢!”

    曹朋周仓和夏侯兰,跟着雷绪等人,走进了石窟大厅。

    “大帅,官军己经临近,咱们怎么办?”

    只听到一个贼寇,惊恐不安的询问。

    雷绪沉默了一会儿,“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那外面的兄弟,怎么办?”

    “这时候,那顿得上他们……让他们阻拦一下官军也好,正可为咱们争取一些时间。赶快收拾一下,把那些方便携带,而且值钱的东西带上……雷芳,去把那些衣甲取来。咱们换上官军衣甲,趁乱逃离出去!大家都快点,若被人发现了,咱们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了!”

    亲随们,立刻分头行事。

    就见那名叫雷芳的贼人,带着两个人,从大厅的角落里抬出一个箱子。

    打开来,里面尽是官军的甲胄。想必是雷绪之前得来的东西,雷芳拿出一套,递给了雷绪。

    雷绪也不推辞,立刻换上衣甲。

    而后,就见他从石榻上翻出一个匣子来,用布包裹好,往肩上一背。

    “雷芳,都准备好了吗?”

    “大帅,都准备好了!”

    “咱们走!”

    雷绪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至于那些手下的贼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值得关注。

    一行人匆匆往外走,曹朋和周仓、夏侯兰对观了一眼之后,周仓和夏侯兰,不约而同的朝他点点头。

    “雷绪,你这一身打扮,莫不是要投靠官军吗?”

    周仓闪身从暗处出来,拦住了雷绪等人的去路。

    雷绪先是一惊,待看清楚了是周仓,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狰狞之色。

    “周仓!”

    他大声吼道:“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害我?”

    周仓哈哈大笑,“雷绪,大丈夫当生于世上,当凭掌中刀,建不世功业,焉能一辈子从贼。”

    “你什么意思?”

    “呵,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雷绪显然是个能屈能伸的家伙,而且很清楚眼前的局势,并不适合与周仓纠缠。

    周仓笑道:“我欲借尔顶上人头,献于我家公子。”

    雷绪闻听一怔。

    听周全的口气,似乎是投靠了什么大人物!说不定,还是哪家高门大阀的子弟。不过他这时候也无心计较这些,咬牙切齿道:“周仓,敢如此欺我?莫不是以为,我雷绪好欺负吗?”

    “好不好欺负,打过再说……把你人头,给我拿来。”

    周仓大吼一声,踏步冲向前去。

    雷绪则厉声喝道:“杀了他!”

    雷芳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向周仓扑来。就在这时候,从暗影处猛然窜出一道人影,夏侯兰拧枪扑出,丈二银枪在他手里,滴溜溜一转,呼的就刺向雷芳。雷芳也没有想到,周仓居然还有帮手。胡班的本事他知道,根本不足为虑。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反手一刀劈了出去。

    “雷芳,小心!”

    雷绪连忙高声叫喊,可是……他喊得还是晚了!

    夏侯兰的身手,如今比之周仓,也仅仅是差了一筹而已。

    而且,他的枪也长,力道也足。和雷芳手中大刀交击,铛的一声,就把雷芳的刀崩到一边。

    银枪微微一顿,旋即凶狠刺出。

    雷芳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撤步后退,想要闪躲过去。

    好一个夏侯兰,脚步突然灵动起来,猛然一个加速,同时一步踏出后,原本双手紧握的银枪,突然单手握住。身体向前一探,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翘起,这银枪的长度陡然增加。

    说时迟,那时快,雷芳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噗的一声,大枪穿透了雷芳的胸膛。夏侯兰不慌不忙,一个滑步,另一只手复又蓬的握住了枪杆。按着他的招数,双手合阴阳把,甩掉雷芳的尸体,便可以继续战斗。也就在这时,雷绪突然动了。只见他拔出吴钩,双手握剑,脚下迈出小碎步,步伐不大,速度却是飞快。

    “还我兄弟命来!”

    雷绪说着话,猛然垫步窜出,吴钩凶狠的向夏侯兰斩去。

    可就在他出剑的一刹那间,眼角余光有人影一闪,紧跟着一股森冷的寒意,自他脑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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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朋这一刀,拿捏的时机正好。首先是周仓出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而后夏侯兰杀出,出其不意的杀死雷芳,激怒雷绪。

    这种时候,雷绪会很怒,同时也是警惕性也最低。

    曹朋这时候突然出招,杀死雷绪之后,会使得这些贼人物底失去抵抗意志。

    这就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可以说,曹朋这一刀酝酿了很久,一刀挥出,精气神也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刀风阵阵,刀气纵横。

    不过,出乎曹朋意料的是,雷绪后脑勺上好像长了眼晴。

    也没有回头,斩向夏侯兰的吴钩剑突然问在半空中顿住,脚下走了一个圆弧,身体随之一侧,那吴钩剑收回,又诡异的从肋下斜刺出来。这一剑,颇有些羚羊挂角,不着痕迹之气。

    叮,吴钩剑玄之又玄的刺在了刀脊。

    曹朋只觉的手臂一震,一股大力陡然间传来,钢刀险些脱手。

    口中不由得‘咦’了一声,曹朋连忙后退。这时候,周仓和夏侯兰,被那十几个贼人困住。

    虽说他二人的武艺远高过对方,但想要冲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

    雷绪蓦地转身,腰身一挺,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小家伙,想杀你雷爷爷,没那么容易!”

    吴钩剑遥指曹朋,雷绪迈步向前。

    曹朋原本并没有把雷绪放在心上,因为雷绪的外形,很难让人对他产生关注。身材矮小,四肢又短,平时还总是佝偻着腰……乍一看,很难把他和别人口中‘悍匪’联系在一起,属于那种极不抢眼的人。所以,曹朋也没有太在意!可当雷绪这一步迈出的刹那,曹朋心里一震。

    坏了!

    这家伙是个高手……

    强大的血气,可以清晰的感受出来。

    那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血气,巳隐隐形成了一股压迫。

    这是易筋巅峰时才会产生出来的效果。而且,这雷绪似乎懂得隐藏气息的窍门,以至于让许多人,都对他产生了轻视。典韦也好,许褚也罢,都是那种气血强壮的人。他们也懂得隐藏气息的方法,但很少会去使用。这与他们的身份有关,常年在战场上搏杀,那种气势很难隐藏。同时身为曹操的宿卫,他们必须要营造出一种氛围,来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宵小。

    所以,他们不需要隐藏,也不屑于隐藏。

    雷绪是个贼寇,他面临的环境更加险恶……历经无数次的生死考验,他必须要学会隐藏自己。

    事实上,他这种隐藏,曾无数次救过他的性命。

    但以武力而言,雷绪的身手,大约和魏延在伯仲间。当然了,是指大半年前在九女城的魏延。

    曹朋心里一咯噔,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他此刻别无选择。雷绪狞笑着,踏步一剑挥出。平淡无奇的一剑,似乎隐藏着诸多巧妙的变化,将曹朋笼罩其中。

    曹朋想躲闪?

    可是却又无处闪躲……

    雷绪这一剑,就封死了曹朋的退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也是曹朋真正意义上的首次战斗!此前,他杀过不少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浑水摸鱼,很少直面对手。当然,这和他早先的身体状况有关。那时候他身体羸弱,硬碰硬很难取胜,也只有浑水摸鱼。而现在,曹朋导气入骨,身体状况已有了极大的提高。比以前高了,比以前壮了,比以前有力了,同时变得更加灵活……既然躲不了,那就只有拼死一搏……

    曹朋拧腰,挥刀而出。

    刀剑交击的一刹那,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听雷绪嘿嘿一笑,吴钩剑和曹朋的长刀交击刹那,猛然有一个‘提’的动作。而后剑刃虚压,啪的翻转,贴着刀脊就是一抹。这一剑抹得极为诡异,而且很快。曹朋再想要变招,可就有些来不及了。如果他不弃刀的话,雷绪这一剑,就能把他的手掌抹下来。在剑术里,这叫做提标,是一种基础剑术。但想要把这种剑术练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这一剑,就看得出来,雷绪的剑术非同一般。

    曹朋无奈之下,只有弃刀闪躲。

    而雷绪一剑得手之后,哈哈大笑。

    “小畜生,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说话间,闪身就扑过来,吴钩剑一领,剑势顿时展开。一道道,一条条的光弧交错纵横,剑气飞腾,把曹朋笼罩其中。

    “公子,小心……”

    周仓在一旁,顿时大惊失色。

    手中长刀一震,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爆音。

    刀光闪闪,刀云翻滚。每一刀挥出,都会产生一种诡异的空爆之声。

    刀势顿时变得格外狂猛,两个贼寇闪躲不及,立刻被周仓劈成两半,倒在了血泊之中……

    夏侯兰同样也有些急眼,想要冲过去援救。

    可那些贼寇,同样知道轻重。

    只要雷络杀了那个少年,这两个人必然会方寸大乱。

    所以,就算是死,也要拦住他们,以保护雷绪顺利得手。所以,周仓和夏侯兰都用了全力,但想冲过来援救曹朋,却显得有心无力。曹朋的后背,已贴在冰冷的石壁上。身后没有了退路,额头更是冷汗淋淋。雷绪哈哈大笑,手中的吴钩剑,好像跗骨之蛆,紧跟着曹朋。

    一剑斜刺,快如闪电。

    曹朋一只脚踩在石壁上,精气神在这一刻,己达到了巅峰。

    他抿着嘴,猛然腿上发力,身形呼的窜出去,闪过雷绪这一击。在地上打了个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衣衫显得格外凌乱。雷绪一剑落空,吴钩剑刺在石壁上,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小畜生,看你往哪里逃!”

    他有些急了!

    原本以为,收拾曹朋轻而易举。

    哪知道曹朋居然一直坚持到现在,让雷绪多多少少,开始焦虑起来。

    另一边,自己的那些手下,已经有些挡不住了!发狂的周仓和夏侯兰,伊然似两个杀神。不过这也更加坐实了雷绪的猜想,曹朋的来头一定不简单。

    如果能拿住曹朋,岂不是更能多一些把握?雷绪这心思一分,手里的吴钩剑,也随之一援。

    曹朋猛然顿足发声,八字真言出。,揉身而上。

    只见他身若秋猿灵动,腾挪之间,更透着一股子诡异之气。雷绪一怔,突然间笑了!

    “小家伙,拼命吗?”

    曹朋连兵器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在雷绪眼中,曹朋不过困兽犹斗,已是强弩之末了。

    吴钩剑挥出,快如闪电。剑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啸。

    眼见着吴钩剑就要劈中曹朋的一刹那,却见曹朋身形滴溜溜一转,几乎是贴着吴钩剑就抹了进来。雷绪瞳孔一收,立刻觉察到不妙。这小子的身法好灵活,分明是想要施延时间……

    想到这里,之前活捉曹朋的念头,顿时掐灭。

    吴钩剑剑光霍霍,招招狠毒。

    不管那么多,先杀了这小子再说。

    曹朋在剑光中闪躲腾挪,好像一只猿猴般,跳跃扑闪。每一次,吴钩剑都是贴着他的身体,险之又险的划过。雷绪的心情越来越焦躁,吴钩剑挥舞的越来越快,并且越来越狠辣。

    秋猿身法,天罡步!

    这是白猿通背拳中的基础功夫,此刻却成了曹朋的保命之法。

    不过,雷绪的身手显然高出曹朋太多。以至于曹朋空有眼力价,这身法手眼,却无法跟上。

    如今也只有借助这秋猿身法和天罡步,来拖延时间。

    只是,随着雷绪的攻击越来越猛,曹朋想要闪躲,可就越来越难。

    眨眼的功夫,曹朋再次被雷绪逼到了死角。身上的衣衫,也被凌厉的剑气,撕扯成一道道布条。

    “小子,给我拿命来。”

    雷绪大吼一声,纵身挥剑扑来。

    曹朋再想闪躲,可就有些顶不住了……

    双手猛然在胸前错开,一拳在前,一拳在后。

    两脚弓步,心里已做好了拼命的打算。就算是拼着吃他一剑,也要换他一拳。“狗贼,休伤我兄弟!”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室门口,传来了一声暴喝。

    典满从门外扑进来,眼见曹朋已身陷危机,不由得急红了眼,抬手三支手戟飞出,旋即拔刀就扑向雷绪。手戟的速度,非常快。三点星芒一闪,就到了雷绪的身前。雷绪吓了一跳,反手一剑挥出,将手戟劈落。也就在这时候,曹朋双脚错动,一蹬,一趟,踏步挥拳轰击。

    他和雷绪的距离本就不大,这一拳轰击,更是蕴舍了全身的力量。

    骨力勃发,丹田用力。

    拳出,带着一连串的空爆声响。

    雷绪大吃一惊,连忙抬手封挡……

    蓬!

    一声闷响。

    曹朋这看似根本就无法用上力气的一拳,竟产生出无尽的威力。

    雷绪也是分了心神,虽然抬手臂封挡,但实际上,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留在典满的身上。

    曹朋的本事,雷绪已大概了解。

    说实话,并不足以让他产生威胁。

    可是就在这拳头和手臀相触的一刹那,一种毛发森然的感觉,陡然出现。

    手臀的汗毛,好像在瞬间乍立起来一样,迅速蔓延个身。雷绪暗叫一声不好,错步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旁人的眼中,曹朋这一击冲拳,好像是按在雷绪的胳膊上。

    但这浑如无力的一拳,却产生出诡异的结果。雷绪的衣袖,顿时破裂,好像片片蝴蝶飞舞一般。同时,一股巨力涌出,好像一根钻头似地钻进了雷绪的手臂。皮肤顿时迸裂,手臀上的青筋炸开了似地,纷纷断裂,鲜血喷溅开来,雷绪的胳膊出现了一个古怪的扭曲形状。

    “啊呀!”

    雷绪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

    曹朋这一拳,实在是太给力了!

    半步崩拳的爆发力,直接就废掉了雷绪的胳膊。

    筋断了,骨头断了……如果,只是说如果,雷绪将来的手臂能恢复,也休想再使半分力气。

    吴钩剑脱手掉在了地上,雷绪扶着胳膊,抬脚正踹在曹朋的肚子上。

    只见曹朋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砸在石壁上,软绵绵的滑落下来。而这时候,王买紧随着典满冲进石室,正好就看见曹朋吐血的场面。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无与伦比的暴怒之气丵!

    “狗贼,敢伤阿福!”

    铁脊长矛脱手飞出,挂着风声,犹如在空中划过一抹黑色闪电。

    若在平时,雷绪可以轻松的躲闪过去。

    但在这一刻,他的胳膊被曹朋废掉,痛得他耳目都有些不太清楚。一脚踹飞了曹朋之后,雷绪还要上前取曹朋的性命。铁脊蛇矛也就在这时,到了他身后。雷绪觉察危险时,已经有些晚了!

    本能的,他一侧身。

    噗!

    长矛正中他的肩膀,从后背直接穿透,从肩窝露出矛刃。

    铁脊长矛上的巨大冲击力,直接就震断了雷绪的锁骨。把个雷绪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曹朋一阵剧烈咳嗽,强忍着腹中翻腾的气血,一个翻滚,就到了雷络的身前。

    不等雷绪清醒,曹朋顿足拧腰而起,肩膀凶狠的撞在雷绪的胸口,把雷络蓬的就撞飞了出去。

    说实话,也就是雷络连番受伤,有点不太清醒。

    而曹朋呢,撞飞雷绪之后,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又喷出一口鲜血,旋即瘫倒在地上……

    “三哥,别杀他!”

    等曹朋缓过这口气,就看见雷绪正好落在典满的脚下。

    典满此刻,一脸的狰狞,咬着牙,恶狠狠举起长刀,一刀就劈落下来。

    我丵操!

    曹朋费尽这千辛万苦,就是留雷绪一个活口。

    他连忙开口阻止,却已经晚了。

    典满手起刀落,咔嚓一刀下去,雷绪顿时身首异处。

    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了曹朋的面前,曹朋张大嘴巴,看着雷绪的脑袋,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子可是想要从他口中问情报呢!

    若非雷绪和薛州有联系,曹朋才懒得管他死活。

    可没想到……

    “阿福,你没事儿吧!”

    典满犹自没有觉察到曹朋脸上的阴郁,快步走上靠来。

    “你……”

    曹朋手指着典满,气得浑身发颤。

    一口鲜血喷出,曹朋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石室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再次睁开眼晴,曹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已经身处于高阳亭亭驿。

    “阿福……”

    邓稷差点流下两行热泪。

    说实话,虽然只是一天一夜,可在邓稷感觉,却好像渡过了漫长的一年。曹朋深入贼人腹地,让他难以心安。这一天来,他是坐卧不宁,饭莱不香。就连濮阳闿主动找他说恬,邓稷也没心思理睬。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虑狂躁……人,也变得很憔悴。

    邓稷很在意曹朋!

    不仅仅因为曹朋是他的妻弟,更多的是,他从曹朋身上,看到了曹朋远大的前程。

    有哪个十四岁的孩子,能自成一家之言?虽则曹朋前夜的那番点评《论语》,只是短短的两句,邓稷却从中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曹朋的那一番话,足以自成一派,成就大家之名。

    也正因为此,邓稷对曹朋,也就更加在意。

    他本就不想让曹朋去冒险,只是耐不住曹朋的意志坚决。

    苦苦等候了一天,曹朋总算是回来了……不过,却是被人送回来,整个人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让邓稷,如何不感到愧疚?

    “姐夫,你这是……”

    曹朋睁开眼,就看到邓稷那张憔悴的面容。

    “你总算是活过来了……可把我吓死了。阿福,你若是出了事情,我丵日后怎么去面对阿楠?

    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再这么去冒险了!”

    曹朋的脑袋,仍有些混沦。

    不过邓稷的这一番唠叨,还是让他感觉着,心里暖暖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说……你在鹿台岗受了伤,昏迷不醒。是阿满和虎头他们,一路把你给抬回来的。”

    “鹿台岗?”曹朋轻轻拍了下脑袋。

    “己经平定了吗?”

    “己经平定了……夏侯将军正在那边清理战场。”

    “现在,什么时辰?”

    “哦,刚过了辰时。”

    邓稷说罢,站起身,往屋外走。

    “你这一昏迷,把大家都给吓坏了。虎头他们都在外面,一直都没去休息,我让他们进来。”

    说着话,邓稷已拉开了房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典满许仪,王买邓范跑进了房间。

    “阿福,你可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典满一进屋,就咋咋呼呼的叫嚷起来。

    看见典满,曹朋立刻想超了昏迷前的一幕幕景象。

    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辛辛苦苦,险些丢了性命,才算制住了雷绪,不成想却被典满一刀给杀了。

    可转念又一想,这事情似乎也怪不得典满。

    如果没有典满出手,说不定这时候身首异处的,不是雷绪,而变成了曹朋。

    纵有万般不爽,曹朋也只能憋着。他强作笑颜,看着众人说:“我没事儿了,让哥哥们费心。”

    “呼,费心倒说不上,只是……没想到那雷绪,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典满大大咧咧,在一旁坐下来。

    王买走上前,把一个匣子放在曹朋枕边。

    “这是夏侯大哥从雷绪身上取来的东西……他说这匣子里面的东西,说不定对你有大用处!”

    曹朋闻听,不由得精神一振……(有最新章节更新及时

    典满等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纷纷告辞离去。

    其实,大家都很累。无论是参战的典满王买,还是前去陈留请求救兵的许仪,基本上都没有休息过。只不过曹朋一直没有苏醒,也使得众人忧心忡仲,无法休息,一直坚持到现在。

    如今,曹朋醒了!

    大家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也随之落了下去。

    这一放松,随即就是困意涌来。典满许仪说话的时候,就不停打哈欠,打得曹朋也一个劲儿犯困。

    “虎头哥,你也去歇着吧!”

    “我再陪你一会儿。”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碍。你和五哥都是一夜没睡,别在撑着了!我想,咱们很快就会动身,你们赶快养好精神。你们早一些养好精神,咱们早一点启程。”

    王买又坚持了一会儿,最终实在是熬不住,只好回去歇息。

    不过邓范没有走,在房间里陪着曹朋。

    “五哥……”

    不等曹朋开口,邓范就阻止了他。

    “阿福,你们出生入死的,还受了伤。我却留在这边,寸功未立。我知道,我武艺不到家,没有大用处。可在这里照看你一下,还是可以的……你若再啰嗦,就是不把我当作兄弟。”

    “好吧好吧,那我不催你。”

    邓范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曹朋也不好再赶他。

    这时候,邓稷带着医生给曹朋把脉。这医生还是前天晚上胡华拉过来的医生,一直就留在高阳亭亭驿。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亭驿里守卫森严,并且不断有官军进出,这医生也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不过,他没有去问。有时候,糊徐一点,才是聪明的做法。

    给曹朋号了脉,医生又吩咐一番,开了一张方子。

    其实,说他医术很高明?

    未免有些过誉……高阳亭这种小地方,也不可能有什么医术高明的郎中。只不过是诊治一些普通的病症,似曹朋这种内伤,还真不是他能解决。故而开得方子,也是补气养身的方子。

    曹朋清楚自己的伤势!

    主要还是被雷绪那一脚,伤了内腑。

    这种伤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治好,补气养身,倒也算是对症下药。

    剩下的,就是自身的调养。曹朋估摸了一下,雷绪这一脚,他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不过,也没什么事情,曹朋也不着急。

    和邓范闲聊一阵,曹朋从枕头旁边拿起匣子,轻轻打开。

    “嘶……”

    曹朋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匣子沉甸甸的,里面摆放着十镒马蹄金。

    除此之外,还有一副白绢,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字体,写信的人应该有一定的学识和修养。字是当下极为流行的飞白书!这飞白书,是一种很特殊的书法,起源于东汉末年的学者名士,蔡邕。

    相传东汉灵帝时,修饰鸿都门的匠人用刷白粉的扫帚写字,被蔡邕看到,便创出了飞白书。

    这种书法,笔画中丝丝露白,好像枯笔所写,给人以飞动之感。

    所以,书法一出现,便为许多人所推崇。包括邓稷对这种飞白书也很欣赏,时时在家练习。

    曹朋的书法很普通,不过因为见邓稷练过,故而印象深刻。

    能写出如此出色的飞白书,这写书人恐怕也非等闲之辈……

    “阿福,上面写的什么?”

    邓稷在一旁问道。

    曹朋认真看完,把白绢递给了邓稷。

    信是一个名叫‘成’的人所书,但是并没有留下姓氏。

    他邀请雷绪做一番大事业,并且可以保证,雷绪等人的安全。如果雷绪愿意,可以派人到盱眙和他联系。并且还说,他会在盱眙留下人,等候雷绪的到来。此外,还留了一个联系方式,说是盱眙有一座云山米行,雷绪只要派人过去,言持金求粮,米行里就会有人接待。

    总体而言,这就是一封招揽信。

    内容写的是神神秘秘,留下的信息并不算太多。

    除了知道写信的人是一个名叫‘成’的人外,就是盱眙的云山米行作为线索。

    盱眙,也是广陵郡治下的一座县城。

    不是说,是薛州招揽雷绪吗?为何又出来了一个‘成’。

    邓稷看完之后,问曹朋道:“阿福,你才何计?”

    “我?”曹朋摇摇头,“一脑袋的糨糊,现在还真不是太明白。薛州的事情尚不太清楚,如个又蹦出来这么一个‘成’,我是真有些糊涂了。姐夫,你说会不会这个‘成’,就是薛州的靠山呢?”

    邓稷想了想,苦笑道:“我也说不清楚。”

    “那……咱们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也好!”

    身不在海西,也不清楚海西的状况,所有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想。

    无论是曹朋还是邓稷,此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不用说,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来……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你说呢?”

    “夏侯将军肯定要过来,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多一番周旋。”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别太张扬了。”

    “为什么?”

    “雷绪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个偶然。若弄的太张扬了,咱们这一路东去,少不得会有麻烦。

    雷绪是薛州极力招揽的对象,却死在你我手里。

    如果传出去,只怕会令薛州警觉,甚至不等咱们在海西站稳脚跟,便动手除掉咱们。咱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个名声,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是悄悄的去,悄悄做事……而且,夏侯候渊也未必愿意张扬。毕竟陈留郡是他的治下,出这么一桩子事,脸面无光啊。”

    邓稷想了想,觉得曹朋说的也很在理。

    于是他点点头,把白绢和马蹄金放好,交给曹朋保管。

    “既然如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濮阳先生,再商议一番。”

    曹朋点了点头,有些疲乏的靠在榻上。

    邓稷走之后,他闭上眼睛,思索着白绢上的内容。

    雷绪-薛州-陈登……

    这原本是一条非常清晰的脉络,突然间因为这个‘成’的出现,而变得混乱起来。还有,小五早先曾说,雷成还提起过一个‘鲁美’。这鲁美又是谁?和薛州、陈登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在曹朋脑海中不断浮现,渐惭纠缠在一起,越发的混乱起来。

    盱眙!

    曹朋睁开眼晴。

    海西-盱眙?

    这二者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午后,夏侯渊派人过来,说是要在雍丘宴请邓稷等人。

    而邓稷在听从了曹朋的劝说,又和濮阳闿商议了一番之后,已准备动身,前往海西县。

    夏侯渊的请柬送到,让邓稷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参加什么酒宴。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夏侯渊。

    按道理,夏侯渊宴请他一个小小的海西令,给足了他面子。但如果他一旦出席酒宴,势必会造成诸多麻烦。

    去,还是不去?

    邓稷感到有些为难了……

    天将擦黑,雍丘县衙里、灯火通明。

    酒宴已经摆好,夏侯渊穿戴整齐,坐在大厅中,等候邓稷一行人的到来。

    在夏侯渊的下首处,是随行的将领、以及雍丘县的官员。而上首一排酒席,则空荡荡,不见一个人。

    “父亲,这邓叔孙,也忒无礼!”

    一个少年坐在下首,不满的说道。

    “仲权,闭嘴。”

    夏侯渊严厉的喝道,少年顿时闭上了嘴巴。

    这少年,就是夏侯渊的次子,名叫夏侯霸,年十六岁。

    因夏侯渊长子夏侯衡已经成亲,算是自立门户,故而夏侯霸便一直跟随在夏侯渊的身边。

    听夏侯渊的斥责,夏侯霸虽然闭上了嘴巴,还是微微一撇嘴。

    说实话,他对邓稷等人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说还有些厌烦的成分在里面。

    原因嘛,还要从曹真等人在许都结义金兰说起。夏侯霸一直自恃甚高,加之也的确是有本事,所以有些骄傲。同龄人中,除了曹昂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曹丕在内……

    原本在许都,夏侯霸属于那种拔尖儿的人。

    可由于曹真等人结拜,小八义之名迅速传播,一下子压了夏侯霸一头,心里自然不太服气。

    加之这次讨伐雷绪,说起来也是夏侯渊的失职。

    不管夏侯渊在陈留任职多久,也不管那雷绪在陈留潜伙了多久,总之夏侯渊是没有觉察到!

    清点雷绪等人劫掠的物资,夏侯渊也有些吃惊。

    只那百十匹战马,分明是来自于不同地方。从马上的烙印来看,大都是从陈留过往通行的客商所有。这也说明,雷绪可是做了不少大案。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夏侯渊都未能察觉到,就算说破了天,夏侯渊也不占道理。这也让夏侯霸看邓稷等人,更有些不太顺眼了。

    你说你们好端端的,去海西赴任就是。

    偏偏多管闲事,岂不是摆明了要打他父子的脸吗?

    所以,当夏侯渊决意在雍丘宴请邓稷等人的时候,夏侯霸就有点不太乐意。

    而个天色已晚,自己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候邓稷那帮人,邓稷却迟迟没有出现,夏侯霸可就有点压不住火。

    不过,夏候渊既然开口了,夏侯霸也没有办法。

    但心里面已拿定了主意,等邓稷那帮人过来以后,一定要找个由头,好好的羞辱他们一番。

    这主意拿定,夏侯霸倒是轻松了不少。

    于是和身边的几员将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色也越来越晚。

    夏侯渊等的也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刚要往外走,就听门外才军士禀报:“将军,府衙外有高阳亭亭长胡华,说是奉了海西令之名,有书信送来。”

    “嗯?”

    夏侯渊脸色一沉,旋即道:“让他进来!”

    “父亲,邓稷这些人,真是太无礼。您好心好意宴请他们,结果他们却让个高阳亭亭长过来,算哪门子道理?”

    “仲权,你且住嘴。”

    夏侯渊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那张犹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面庞,微微抽搐了一下。

    可他还是压住了火气,厉声制止了夏侯霸。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白发老者,手持竹杖,颤巍巍走进了府衙。

    当一双双凌厉的目光凝视在胡华的身上时,胡华也不由得直哆嗦,一进门便匍匐在地,颤声道:“高阳亭亭长胡华,叩见夏侯将军。”

    本来,夏侯渊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夏侯霸所说的那样,你一个小小的海西令,虽然帮我平定了盗匪,也不该如此拿捏架子。

    他准备发作一通,可是看胡华那模样,到了嘴边的斥责言语,又咽了回去。

    “胡亭长,你先起来。”

    “小老儿遵命!”

    待胡华站起来以后,夏侯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胡亭长,邓海西他们,为何没有过来?”

    胡华连忙说:“邓海西说,他们要赶往海西,己经耽搁了行程。所以在天黑前,便动身了。”

    “什么?”

    夏侯渊眼晴一瞪,“他们走了?”

    “是!”胡华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副白绢,“邓海西还托付小吏,将此书信,奉与将军。”

    夏侯霸起身,大步走过去,从胡华手里一把夺过了白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他读了两句,不由得愣住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夏侯渊一蹙眉,走上前从夏侯霸手里接过白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是一首五言诗,而且属于乐府题材的五言诗。白绢上的字迹,看上去有些呆板。方方正正,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说不上好,也算不得太坏,中等偏下的水准。不过这诗词却……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赢。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轻。”

    夏侯渊拿着白绢,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白绢上的《侠客行》,无疑是出自于曹朋之手。

    有汉以来,正是一个任侠流行的时代。无论是曹操还是夏侯渊,少年时也都曾醉心于此。

    赵客缦胡樱,吴钩霜雪明……

    此二十宇,今夏喉渊不由得想起当年为游侠儿时的景象。

    那种气势,那种精神,今夏侯渊至今回想起来,犹似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而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则又是曹朋向夏侯渊表明了心迹:我们之所以插手这件事,并不是图名利,也不是为求富贵。

    尚义,重喏,在东汉末年,无疑是一种极为高尚的品质。

    夏侯渊不由得想起了《金兰谱》:毋以名利而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

    小八义之初,只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扶天下,安黎民。而今,曹朋他们也正在如此做……

    陈留是什么地方?

    也就是当年的‘大梁’所在。

    想当年,朱亥、候羸两壮士窃符救赵,夺晋鄙军,是天下楷棋。

    在这两位壮士面前,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值得称赞?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我们只是希望能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像那个杨雄做《太玄经》一样,穷经皓首,与社稷何异?

    “父亲,你怎么了?”

    夏侯霸见夏侯渊一直没有说话,拿着白绢呆呆发愣,忍不住上前轻声询问。

    夏侯渊突然笑了!

    他长出一口气,“却是被小儿小觑了!”

    说着,他问道:“胡华,这首诗,可是邓叔孙所做?”

    “呃……非也!”

    “那是何人手笔?”

    “此邓海西妻弟,曹朋所书。”

    “曹朋?”

    夏侯霸扭头,向胡华看去,“就是小八义之曹朋?”

    “呃……这个小吏也不清楚。不过曹公子唤典公子为三哥,唤许公子为二哥,应该就是吧。”

    小八义之名,仅限于许都流传。

    不管曹真这些人是什么出身,毕竟年纪摆放在那里。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少年所为。就连小八义这个称呼,更多的也是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胡华一辈子没出过陈留。

    最远也就是来过雍丘,去过田县,又怎知‘小八义’的含义?

    “父亲,我去追他们回来,再好好责问他们一番。”

    “责问什么?”

    夏侯渊眼晴一瞪,“整日里就知道争强好胜,也不知好好读书。且看看人家,年纪比你小,可这见识和胸襟,却非你能比拟。邓海西所言不差,他公务在身,逗留此地也却无意义。

    传我命令,雷绪等人的事情,暂秘而不宣……雍丘令!”

    “喏!”

    “你可以对外宣称,发现鹿台岗有一伙贼人,故而才出兵平定。”

    夏侯渊那是什么人?

    从曹朋的这封书信里,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恐怕,这个雷绪……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扭头看到一脸茫然之色的夏侯霸,夏侯渊不由得眉头一蹙,心里想道:仲权整日随我于行伍中,虽说练得一身好武艺,且明练兵之法,但似乎还少了几分历练。他这般年纪,正是求学的好时候。若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话,恐怕会耽搁了他的前程……倒不如,为他寻个老师?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消抹去。

    只不过,夏侯渊一下子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父亲……你怎么了?”

    夏侯霸也有些奇怪,怎么父亲今天这么容易走神呢?

    夏侯渊醒悟过来,哑然失笑。

    他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拿起白绢,仔细默读一遍。

    “来人!”

    “在!”

    有亲兵闪身从屋外走进来。

    夏侯渊笑道:“去把我那匹照夜白牵过来,立刻着人追上邓海西,将它赠与邓海西妻弟,曹朋。告诉邓海西,他的意思,我已经明白。请他放心。只管做事,我当于陈留,观其大才。”

    夏侯霸闻听,顿时瞪大了眼晴…

    建安二年九月,曹操讨伐袁术。

    原本应该是一场极为轻松的战事,可由于天气的原因,又使得战况,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暮秋以来,两淮淫雨绵绵。

    粮道彻底瘫痪,使得曹军面临绝粮危机。

    不得已,曹操只好命人将大斛换成了小斛,以缓解粮荒。但如此一来,又使得军士不满,险些营啸。幸好曹操及时调整,又杀了粮官王垕,才算是稳住军心。同时,曹操又命人向孙策借粮,渡过了这一场危机……也正因此,曹操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于是命麾下兵马加紧攻势,对袁术展开了凶猛的攻击。而同时,孙策、吕布、刘备也纷纷行动,征伐袁术!

    时值初冬,海西县城东一片重峦叠嶂。

    四乘马车正穿山越岭,朝着城池方向迤逦而行。

    第一乘车上,邓稷背靠着一只书箱,坐在铺盖卷上。曹朋则依着一捆布帛,半眯着眼打盹儿。

    从陈留至海西,路途遥远。

    加之入冬以来,两淮淫雨霏霏,更使得道路陂陀。

    这一路颠簸之苦,曹朋是铭刻心中。一连在行了数日,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难以言表的疲乏。如果说,在豫州境内,甚至衮州境内,尚有亭驿可以休整。那么进入徐州以后,百里不见一亭,许多地方呈现出荒凉之色。

    有的时候,走上半天也未必能见到一座村落……

    死气沉沉!

    这就是曹朋对徐州的感受。

    也难怪,人常言徐州钱粮广盛,是宫庶之地。

    如果在治世,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但在乱世里,徐州可不是安全之所。它坐拥两淮,勾连南北,通衢八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因为徐州富庶,才容易引发别人的窥探。自中平元年以后,徐州就是战乱不止。盗匪过了,官兵来,官兵走了盗匪归,你争我夺,不死不休。

    至陶谦坐镇徐州后,情况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转。

    可又因为曹嵩之事,徐州再一次遭受兵祸。曹操为父报仇,誓要血洗徐州,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曹操的杀戮很重,也使得徐州人不得不背离家园,逃亡别处;而后刘备得徐州,吕布前来投。袁术打刘备,吕布夺徐州…如此反反复复,数年间使得一个富庶之地,变得残破不堪。

    由于吕布和刘备都在协助曹操讨伐袁术,所以徐州治下的守卫,并不算严密。

    邓稷一行人很轻松的便穿行下邳,进入广陵郡治下。

    但一掠的颠簸,却使得所有人,郁显得筋疲力尽,其他人不说,就说典满许仪。如果放在往常,那是何等的生龙活虎?可现在,也都蔫巴了!

    幸好曹朋在进入徐州之前,命人又买了三辆马车。

    加上原有四辆车,一共七辆。如果有人乏了,也可以登车打个盹,休息一下。

    虽说作用不是很大,却也能多多少少缓解一些疲乏。至少对曹朋而言,就是如此。他身子还有些不妥,所以也不能太过于疲乏。有一辆马车跟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桩福利……

    只不过,他那辆罗帏篷车,此时却进不去。

    典满许仪,还有王买,正枕藉于车上,盖着被子,合上眼皮,发出如雷斯声,睡得正香甜。

    在曹朋那辆马车的后面,还系着一匹毛发雪白的宝马良驹。

    马,身长一丈有余,膘肥肌腱,雄壮非常。碗口大的蹄子,四肢雄健。不过,这匹马脖子上的鬃毛,略有些发黄色。但不是那种病态的黄色,而是天然如此。奔跑起来,马鬃飘飞,极为壮观。

    这匹马,本是夏供渊心爱的坐骑。

    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送给了曹朋。

    马名‘照夜白’,与许仪那匹黑龙,同属一支。但如果单纯以血统论,犹胜过黑龙一筹。

    曹朋也非帝高兴!

    生于三国,若无一匹好马,岂不是空来一遭?

    这年月,一匹宝马良驹,就好像后世的奔驰、法拉利,是身份的象征。

    曹朋对这匹马,也是非常喜爱,没有与夏侯渊客套,直接留了下来。这一路上,让典满等人,眼馋无比。

    只是,这么一匹神骏的照衣白,此刻也有些无精打采。

    “胡班,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海西?”

    邓稷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一根竹杖,挑丰帘喊道。

    赶车的青年,赫然正是那高阳亭的盗马贼,胡班。雷绪的事情结束之后,邓稷也没有把胡班小五他们的事情呈报上去。按道理说,这件事不了了之,胡班也就自在了!可他却生出了跟随邓稷的心思。继续留在高阳亭,也难有什么出头之日。倒不如随邓稷,出去闯荡一番。

    胡华也很赞成他的想法,同时也担心,胡班继续留在高阳亭,会惹出祸事来。

    这次他是运气好,邓稷没有追究。

    可下一次呢?

    胡班不可能一辈子好运气。

    等到他的运气没了,那可就要出事了……随着邓稷出去,虽说距离家乡远了些,可也能有个前程。

    所以,当胡班提出此事,胡华也是苦苦哀求邓稷,才算让邓稷点头答应。

    这胡班虽是个浪荡子,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赶得一手好车,而且为人也非常机灵。邓稷想着,自己到了海西县,也需要人手来帮忙。

    曹朋……邓稷是不会再让他去冒险。

    周仓夏侯兰这些人随能做事,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出面。

    至于典满许仪,邓稷可指挥不动,王买和邓范倒是可以,但多一个胡班跑腿,总归是件好事。

    此时,已是日薄崦嵫,暮霭沉沉。

    “老爷,翻过前面的山梁,再过一个河湾,就到海西了。”

    胡班赶着车,回头答道。

    “如果不是路上坏了车轱辘,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已经在海西县城里了!”

    “那还要多久啊!”

    曹朋睁开眼睛,打了给欠。

    “一个时辰?”

    胡班有些扰豫,“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干,还要一个时辰!

    曹朋的情绪有些焦躁,直起身子,掀起车帘,便钻了出去。

    “阿福,你干什么去?”

    “放水!”

    曹朋头也不回,跳下马车。

    邓稷也看出来了,曹朋是真累了!

    这人累的狠了,脾气就容易暴躁。其实,邓稷何尝不是如此?

    “胡班,停下丰,让大家歇息片刻。”

    “喏!”

    胡班答应一声,连忙呼喝起来。

    车仗前方的骑士,一个个勒住了战马。

    周仓催马过来,低声道:“公子,咱们不走了吗?”

    “先歇息一下,大家吃点干粮,喝点水……估计还得一个多时辰,咱们到县城里再好好休息。”

    周仓浓眉一蹙,心里有些不太情愿。

    但是看得出,大家真的累了。连夏侯兰也是有气无力,更何况其他人呢?而且,从晌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歇息一下,也很正常。可看了一下周围,周仓又有些紧张。

    路旁榛莽芊绵,荒凉芜秽。

    头顶上松柏阴翳,天矫婆娑。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变得更加暗淡。

    周仓是什么出身?

    这种环境,可是很容易出事。

    他搔了搔头,扭身喊道:“夏侯,掌灯!”

    夏侯兰答应了一声,便和邓范跑去准备火把。

    周仓还想要再劝说一下邓稷,尽量不要在这种地方停留。就在这时候,就见典满迷迷糊糊,揉着眼晴从车上下来。

    “满少,您这是作甚?”

    典满有气无力的回答:“不是歇息嘛,我放放水,洗把脸,吃点东西。”

    同时,他朝着旁边的林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哨咕:“他娘的,这算是什么狗屁道路……”

    长这么大,典满还是第一次遭这种颠簸之苦。

    苦不堪言啊!

    典满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曹朋身边。

    和曹朋并排站在一起,解开腰带,掏出家伙来,冲着草丛里开闸放水。

    感觉好怪异……

    曹朋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下意识侧眼一扫,嘴巴撇了撇,而后提起裤子,把腰带系好!

    “三哥,早和你说过,不让你来。你非要凑这热闹,知道好歹了吧。”

    “呸!”典满扭头说:“我这是我关心我小弟弟。”

    他这个‘小弟弟’,指的是曹朋。不过,对于穿越而来的曹朋而言,‘小弟弟’三个字,可是隐藏着太多含意。曹朋脸一抽搐,正准备开口反驳,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咋擦’轻响。

    这声响很弱,若非曹朋耳聪,估计也听不见。

    说起来,典满的功夫比曹朋更深,但这会儿刚睡醒,整个人还糊涂着。

    加之放水放的正爽,所以就没有留意到这一声几乎不为人所注意到的声息。毛发森然,曹朋顿时生出一种警兆。

    眼角的余光,似扫到了林中星芒一闪。

    “三哥,小心!”

    曹朋立刻扑出,将典满撞翻在地。

    一支利矢贴着他的后背掠过,篷的正中马车的丰辕。

    “敌袭!”

    曹朋撞翻了典满之后,大声叫喊。

    未等他喊完,就见两个人影从林中窜出,手中拾着长矛,二话不说,朝着曹朋和典满扎来。

    曹朋抱着典满,就地一滚。

    两支长矛落空,扎在拖上……

    “三哥,保护我姐夫!”

    曹朋大喊一声,猛然回转,又滚了回去。从林中窜出来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拔出长矛,曹朋就滚了过来。咔嚓将长矛压断,顺着那股力道,一个鲤鱼打桩,便跳了起来。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窜出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全都是面罩黑巾,而且手里还拿着兵器。

    一个许家扈从骑在马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窜出,抓着他的腿,一下子掀翻马下。旋即两个手持长矛的赋人冲上来,挺矛就刺。扈从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长矛刺穿大腿。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人喊,马嘶,刹那间今山路上,混乱不堪。

    “列阵,列阵迎敌!”

    夏侯兰大声呼喊。

    这时候,邓稷的这些随员一个个也都反应过来。

    有的立刻跳下马,有的从车上窜出来。曹朋压断了对方的长矛,刚站稳身形,两个贼人挥舞断矛就扑向了他。不过,曹朋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功夫,完全是庄家把式,乱打而巳。所以他也不紧张,脚踩阴阳,闪身从两支断矛间躲过去,就到了那两个贼人身前。口中发出一声震摄人心的低吼,令两个贼人心神一颤,行动间自然也就有了个迟缓。

    说时迟,那时快,曹朋双拳轰击,狠狠的打在两个赋人的胸口上。

    就在他准备上前再次出手的时候,耳边忽闻弓弦响。曹朋吓得连忙闪躲,一支利矢从他耳边掠过。

    “操,这是哪来的剪径毛贼!”

    典满怒声吼道。

    双手提着湿哒哒的裤子,迅速系好了大带。

    脸上,流露出暴怒之色,口中咆哮不停。他刚才正放水时被曹朋扑倒,以至于裤子上**的。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看的事情……典满从地上抄起一根断矛,风一般冲入敌群。断矛挥舞,呼呼作响,把那些贼人打得抱头鼠窜。与此同时,扈从随员们也冷静下来,迅速摆好了阵势,将马车围成圆圈。

    邓稷探头出来,“阿福,何方毛贼?”

    “姐夫,回去!”

    曹朋大叫一声,邓稷连忙缩头。

    就在他刚缩头的刹那,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正中车篷边上的木杆。

    “林子里有弓箭手!”

    许仪和王买也从马车上下来,听到曹朋的呼喊声,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树林之中。

    邓稷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也帮不上忙。

    于是就趴在车上,隔着车窗喊道:“阿福,小心一点。”

    曹朋则顾不得许多,朝着夏侯兰和周仓说:“周叔,夏侯,不要杀人,要活口,要活口!”

    “公子,您就放心吧。”

    周仓夏侯兰,如同两头猛虎般,就冲进了人群中。

    扈从们则飞快的散开,呈扇面形状,迅速将对方包围起来。这些剪径的毛贼,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靠着突袭和人多,所以显得凶猛。失去了弓箭手的掩护,贼人们顿时乱了,典满等人打到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则被扈从随员们制住,绳捆索绑的按在了地上,不时发出哀嚎。

    曹朋见局势稳定住,轻轻出了一口气。

    林中,传来两声兵器交击的声音,旋即便鸦雀无声。

    “姐夫,濮阳光生,可以出来了!”

    邓稷和濮阳闿慢慢走下了马车,邓范则指挥着人,点着火把照明。

    “阿福,这里应该已经是海西治下了吧。”

    邓稷剑眉一拧,沉声问道。

    “嗯,应该算是海西治下。”

    “你说,会不会是……”

    曹朋知道邓稷想说什么,连忙摆手,“姐夫,这帮人毫无章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这地方,可真乱!”

    邓稷说罢,扭头向濮阳闿看去。

    “濮阳先生,真是抱歉,把您卷入这种是非,受了惊吓。”

    濮阳闿却笑了,摇了摇头。

    “叔孙,你我既然同行,又何必说这种客套话?呵呵,比这更可怕的事情,我也曾见过,这些毛贼,又算得了什么呢?”

    濮阳闿这番话可不是吹牛!

    想当初,黄中之乱,他被迫从贼。

    曾见到过贼人屠戮村镇的惨状,更领教过官军杀人如麻的残忍。

    说起来,濮阳闿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种小场面,还真不看在眼中。

    邓稷不由得笑了,和濮阳闿交谈两句,上前从车架上,拔下了那支利矢。就着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濮阳闿。

    “是官造雁翎?”

    曹朋闻听,连忙走了过去。

    汉代的箭支,分官造和私造两种。

    顾名思义,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官造箭支,清一色赤茎白羽。濮阳闿手中这支箭矢,典型的官造箭。曹朋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还给了邓稷。

    “周叔,伤亡如何?”

    “伤了六个人,其中一个重伤。”

    周仓检查了战场,也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支缳首刀,递给了曹朋。

    “官造刀?”

    曹朋接过来一看,脸色更加阴沉。

    八斤重,典型的官造制式。刀脊上还有铭文:癸酉年三月,盱台鲁造。

    盱台,又见盱台!

    曹朋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许仪和王买拖着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来。

    “阿福,这家伙还真难对付!”

    许仪大声说道:“滑的好像鬼一样,若非虎头帮忙,险些被这家伙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副弓箭,走到曹朋身边,扔到了车板子上。而王买则将那个人丢在了地上,招手让两个扈从上前,把那人捆绑起来。很显然,这个贼人,是被打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曹朋拿起那副弓箭,引了一下弓,轻声道:“四石弓,这家伙的射术,可不差。”

    “恩,刚进林子里的时候,险些被这家伙伤了。”

    王买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被箭矢挂破。

    邓稷不免忧心忡仲,轻声道:“阿福,看起来海西的阿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曹朋点点头,没有出声。

    “叔孙,此地非久留之地。依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到城里再说。”

    “那这些人……”

    “捆起来,扔到车上。”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所有人的困倦之意,都一扫而空。

    邓稷想了想,便依着濮阳闿所说的,把贼人看押起来,而后纷纷上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看着雾蒙蒙的群山,曹朋心里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重。

    这还没有到海西,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看起来,这小小的海西县城里,还真是暗流汹涌!

    “公子,上马吧。”

    胡班牵着照夜白,走到曹朋身边。

    曹朋也不赘言,翻身跨坐马上,“胡班,快点跟上去!”

    车队翻过山梁,越过河湾。

    须臾,海西北城门箭楼上映在夜空中的雉堞,隐约可见了。

    车仗一路东行,接官厅外不见宫灯彩棚,也没有喧天鼓架。

    冷冷清清,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海西的人,都死绝了吗?”

    许仪勃然大怒,咬牙咒骂起来。

    按照规矩,每座县城外,都会有一座接官厅,负责迎接履任官员,亦或者欢送离任的官员。

    曹朋也听说过这么一个规矩。

    看着冷冷清清的接官厅,他不由得想到:后世作品里常有出城十里迎接,还有十里长亭相送的桥段。莫非这十里长亭,就源自于接官厅吗?

    “二哥,咱们悄悄过来,又没有通知海西县,他们没有人迎接,再正常不过。何必为此而生气呢?我现在就想早一点到,然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他一觉……好了,别再和自己较劲儿。”

    许仪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在说什么。

    于是这车队冷冷清清来到海西西城门口,只见箭楼耸立云端,城门坚不可摧。

    不是说,海西县残破,屡遭匪患吗?

    曹朋愣了一下。

    但又一想,也许正是因为屡遭匪患,所以才修此坚城吧……

    “胡班,过去叫门!”

    邓稷在车中下令,胡班答应一声,飞马来到城下。

    城门,裹以铁皮,上面嵌有青铜泡钉。

    胡班上前,举起手中的长矛,篷篷篷敲击城门,同时高产喊道:“海西令到此,快开城门!”

    “喊什么喊!”好半天,箭楼上打开了一个小窗子,从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上峰有令,入夜后城门不开,明日请早。”

    胡班大怒,举矛再决敲击,“听清楚了,是海西令,邓县令到此,开城门。”

    箭楼上,沉默了一阵。

    紧跟着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邓县令?”

    “休要啰嗦,新任海西令邓县令到此,乃朝廷所任,还不速速开门。”

    箭楼上的窗子,哐当一声合上了。

    典满忍不住骂道:“这些懒狗,好嚣张!”

    许仪也点头说:“是啊,明知道是县令来了,还这般模样。这海西县,还真要好生整治一下。”

    曹朋倒是没有开口,端坐于马上,静静观察。

    不一会儿,城门内传来铁链的声响,沉重的大铁门开了。

    门旁边,站着几个衣衫不整,盔歪甲斜的门卒,头上的兜鏊都发了黄锈,看上去残破不堪。

    典满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催马上前,就冲了过去。

    他马速太快,险些把门卒撞倒,同时口中喝骂道:“两个懒骨头,还不把城门大开!”

    门卒看着眼前骁骑盛气凌人,心中着实恼怒。

    一个开口就要顶嘴,另一个见典满盔甲鲜明,坐骑神骏,那非凡的气概,绝非是等闲官员。

    连忙拉住同伴,示意他不要开口。

    “快点开城门!”

    同时,那门伯模样的男子,上前问道:“敢问哪位是邓县令?”

    邓稷从车里出来,朝那门伯一点头,“我就是邓稷……朝廷文书早已发来,尔等可曾收到?”

    “啊,已经收到。

    前些日子陈太守还派人过来通知,但因为不晓得县令的行程,故而未曾远迎,还请县令恕罪。”

    似这等新官上任,必须先由朝廷发送公文,到各郡太守。

    而后,各郡太守再命人通报所辖县城,使原来的官员提前做准备,和新任的官员准备交接。

    不过海西县己经很久没人治理,上一回有县令,还是去年的事情。

    所以广陵郡太守陈登,只需要把情况通报给县里的人知晓。如果县衙里没有人,则有当地缙坤,负责迎接。一般而言,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大家都会尽量做好,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海西的情况,好像很特殊啊!

    曹朋跨坐照夜白,和邓稷点点头,而后一摆手,示意车队启动。

    门伯让门卒让开道路,在前面领路。一行车仗驶入城内,就看见街市上黑灯瞎火,一片凄凉景象。时辰还没有到头更,街道两旁的大店小铺都已关门啰唆。只剩下几处摊贩仍在张罗买卖……在这等萧瑟冬夜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以那摊贩上,也同样是冷冷清清,不

    见一个客人。

    新任县令初至,一县文武,居然全部隐迹,乡宦望族尽数潜踪。

    这海西县,果然是有性格!

    明知道上官即将到来,却只派了门伯张罗……

    这下马威,果然厉害!

    曹朋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冷笑不止。

    越如此,岂不越是说明,这海西县问题不小吗?

    他扭头对王买说:“虎头哥,觉着比咱那中阳镇如何?”

    “妈的,好像快死绝了一样,比不得中阳镇的热闹。”

    许仪则勒马,等了一下曹朋。

    “阿福,这里的人,似乎并不欢迎咱们。”

    “不是似乎,根本就是……不过无所谓,咱们既然来了,总归是要看一下这其中的玄妙。”

    “哦?”

    许仪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曹朋的话中之意。

    他有点莽,有点虎……可毕竟是大族子弟,一些阴谋诡计,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阿福,你的意思是……”

    曹朋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那意思就是:你知,我知,不必说明!

    许仪顿时恍然,点了点头,不再赘言。

    车仗走过跨越街道的一座拱门,便看见大街沿一面高墙,分为左右两条。不过,高墙残破,有好几处出现了坍塌。站在墙外,可以一眼看清楚墙内的状况。是一座宅子,有中堂和厢房,还有两个跨院。

    越过墙内的建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门楼,影影幢幢。

    这里,应该就是县衙的后墙了!

    一行右转,沿着高墙向东,向北,再向西……

    直走到一座黑漆大门的门首,门楣上方挂着一块风蚀雨剥的木牌。

    牌匾有些歪斜,尚有海西县衙的字样。

    门伯躬身道:“邓县令,此处就是县衙。”

    这就是县衙吗?

    邓稷和濮阳闿走下了马车,站在门阶下,抬头看去。

    那门楣上结着蜘蛛网,地面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究竟有多久没人打扫过。一旁的栓马桩,断了半截,基本上已经没了用处。而那座黑漆大门,紧闭着,大门后静悄悄,鸦雀无声。

    “叫门!”

    邓稷的脸色,越发阴沉。

    周仓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台阶,抨拳重扣。

    “谁啊,谁啊!”

    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门丁,鹰鼻鹞眼,胡须篷乱。

    他手里举着蜡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仓,张口就骂道:“你这黑厮好不晓事,难道不知道这衙门一向紧闭不开吗?家里死了人,还是媳妇跟着人跑了,敲,敲,敲你娘个敲啊!”

    周仓那是什么性子?

    刚直暴烈!

    当过黄巾,干过山贼……因为跟了邓稷,才改了一些脾气。

    可他那受过这等羞辱,顿时勃然大怒。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那门丁的衣服领子,而后胳膊一用力,就把门丁拎起来,朝着黑漆大门旁的门柱,篷篷蓬的撞了十几下,“狗丵日的贱种,再敢出言不逊,老子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门丁哭叫着连连求饶,周仓这才罢休。

    曹朋在马上,也没有过去阻拦,只是冷眼旁观。

    目光游离,好似不经意的向四周打量。在远处的街道拐角处,有人影闪了一下,旋即侦没了动静。

    心里冷冷一笑:看起来,这海西县城里的水,够浑啊!

    他翻身下马,喊了一声:“周叔,休要和他啰嗦,先进去再说。”

    “这里可是县衙,你们……”

    “瞎了眼的东西,新任邓县令就在你眼前,还不给我立刻打开衙门,着人前来参见?”

    说着话,周仓推了一下黑漆大门。

    哪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用力,那大门轰隆一声,便倒塌过去。

    “这……”

    “算了,咱们进去再说。”

    邓稷和濮阳闿并肩往里走,曹朋典满许仪等人,紧紧跟随。

    四十名扈从随即下马,列在了衙门口外。还有十几个从下邳买来的随行家奴,在胡班的指挥下,卸车马,搬行李……冷冷清清的海西县县衙门前,顿时热闹起来,在这座冷冷清清的县城里,显得格外喧闹。

    周仓和夏侯兰,找来了火把点上。

    借着光亮,邓稷向院内四周环顿一番,与花厅前院中停下。

    对面衙厅的窗户紧闭,窗户纸破破烂烂的,不成体统。院子里,厅内一片漆黑,不见一人。

    邓稷顿时有一种烦躁的情绪蕾绕在心头。

    他让周仓把那门丁带了过来,阴沉着脸,看着那门丁,一句话也不说。

    灯火照映下,邓稷独臂卓然,目光森冷。门丁只觉得一股寒意陡然涌来,连忙噗通跪下。

    “你,是何人?”

    门丁结结巴巴答道:“小人,小人名叫麦成。”

    “麦成,你是做什么的?”

    “小……小人是本衙牢头禁子。”

    “这县衙里,为何如此破败?”

    “回,回大人的话,本衙已有多年未曾用过,以至于,以至于……”

    “那县衙印绶,又在何处?”

    “大人,本衙印绶在三年前便不知下落,之后的大人们,都是由州牧和太守委任,故无需印绶。”

    也就是说,这座县衙在过去三年中,基本上除非废弃的状态。

    “那差役呢?”

    “差役,差役早就没了……”

    “混帐东西!”邓稷勃然大怒,“照你这么说,整个海西县,只有你一个人尽忠职守不成?”

    “啊……”

    “隶役何在?书差何在?巡兵又何在?”

    “这个……”

    “本衙已有两年未曾征役,书差更是未曾有过。至于巡兵,原本倒是有的。不过那早先的兵曹掾史冯超出走后,巡兵也就解散了。这县衙里,如今的确是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看管。”

    邓稷冷笑,“倒是个忠心之人啊。”

    他扭头向濮阳闿看去,就见濮阳闿也不说话,只朝他点了点头。

    “来人,先把他下在牢中,究竟是何事再此作怪,本官当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喏!”

    麦成闻听,大惊失色。

    “大人,我冤枉,我冤狂啊……”

    周仓上去就是一记耳光,“再敢呱噪,拔了你的舌头。”

    麦成面对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周仓,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出声。

    “走吧,去你的大牢,前面带路。”

    “把那些贼人,也都一并关押起来。”

    “喏!”

    曹朋站在县衙门口,突然扭头对那门伯说:“你很清闲吗?”

    “啊?”

    “去吧,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的主子……另外帮忙带一句话,就说这海西,是汉室疆域。”

    门伯闻听,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看了曹朋一眼,突然扭头,撒丫子就跑。

    典满愕然看着门伯的背影,“阿福,你是说……”

    “没有县令,没有文武吏员,没有隶役,没有书差,没有巡兵……偏偏还有门卒?”曹朋呵呵笑道:“三哥,若没有人给你俸禄,你可愿意做这等事情?这海西县,可没有傻子!”

    “那麦成也是如此?”

    “反正,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试想,一个公司己经倒闭了,连老板都不见了踪影。偏偏还有员工尽职尽责,若非是傻子,那便是别有图谋。曹朋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邓稷和濮阳闿,自然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前院左厢是巡兵、衙卒居住的下房,空荡荡的。下房后面,便是牢房,同样也是空无一人。不用说,牢房己经很久没有用过,然牢门仍旧坚固。

    “阿福,我们去大堂和衙厅看看。”

    “好!”

    曹朋从邓范手里接过了火把,跟着邓稷和濮阳闿,来到大堂门口。

    把门推开,生了锈的合叶嘎吱直响。来到厅内,但见遍地的绘图,蛛网满墙。盖在公案上的腥红色台布,也退了颜色。当曹朋走过去的时候,几只黑色的老鼠突然间窜出,吓了曹朋一跳。

    “没想到,海西竟然破败如斯!”

    濮阳闿忍不住发出一声浩叹。

    这里,真的还是汉室天下吗?

    他正要发表感慨,忽听前院里,传来一阵喧哗骚乱声。

    “出了什么事?”

    邓稷转身,向外面看去。

    这时候,就见夏侯兰匆匆跑进来,“大人,先前剪径的贼人首领,喊着要见大人,说有要事禀报。”

    “哦?”

    邓稷不由得一怔,有些想不明白,这贼人有什么事情要说。

    “姐夫,这里实在是太……咱们到厢房里说话吧。我刚才看了一下,那厢房里,还能落脚。”

    “也只好如此。”

    邓稷曾想过他来海西后,出现的各种局面。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种状态……

    在自己的县衙里和人说话,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反而要跑到衙役们居住的下房里面接见别人。

    想到这里,邓稷不由得一阵苦笑。

    “濮阳先生,咱们一起去吧?”

    濮阳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曹朋陪着他二人,走出了衙厅,直奔厢房而去。

    一进屋,就见王买和邓范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袭黑衣,跪在地上。发髻散乱,额头还有一块乌青伤痕。见邓稷一行人进来,那青年显得好像是非常激动,呼的就要站起来。王买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冷声喝道:“老实点,否则要你好看!”

    “我不是贼人!”

    青年大声喊道。

    邓稷冷笑道:“剪径毛贼,不是贼人又是什么?”

    “我不是贼人,我真的不是贼人……这海西县城里,真正的贼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青年激动的大声叫喊,拼命挣扎。

    王买和邓范死死将他按住,口中连连呵斥。

    邓稷眉头一蹙,看着那青年,久久不说话。

    而曹朋,从进屋以后,便站在旁边观察青年。见那青年如此激动,他走出房间,让人舀了一瓢井水,走上去扬手就把井水泼在了青年的脸上。那青年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喘着粗气,不再挣扎。

    “你……是冯超?”

    “啊?”

    青年大惊失色,抬头向曹朋看去。

    不禁他感到意外,就连邓稷和濮阳闿,也有些莫名其妙。

    冯超,是谁?

    曹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冯超,海西县兵曹掾史。我刚才听那麦成说,你之前离奇失踪……呵呵,你看你,虽说换了衣服,可是手修饰的很整齐,而且还穿着黑履,这可不是普通毛贼可以穿得上……姐夫,我想他的确不是贼人,包括那些被剪径的毛贼……他们是本县巡兵,对不对?”

    冯超惊恐的看着曹朋,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是毛贼,你们是强盗…巡兵装扮的强盗!”

    邓稷眼晴一眯,闪过一抹冷芒。

    曹朋笑道:“你不用否认,其实要想证明,很简单……我只要把麦成拉过来,他就会老实交代。

    哦,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两年前,海西县曾有过一位县令,名叫冯爰。此人是许都人氏,也是朝廷派来的最后一位官员。可惜,这位冯爰冯县令只做了两个月的县令,便遇到了盗匪袭掠海西,在乱军中被杀……他好像有一个儿子,随同他一起来到了海西县。此后便再也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邓稷一拍手,“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曹朋笑呵呵看着青年,“冯超,冯兵曹掾史!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好端端的官不做,何苦为贼呢?”

    冯超面颊剧烈的抽搐起来,看着邓稷三人,久久不语!

    海西县的故事,将要开始。

    不少朋友说,邓稷站在前台,总有些不太舒服。

    其实,海西县的种种,还是曹朋为先。同时,他很快就会获得爵位,逐渐浮出水面。

    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曹朋的真正班底,也就是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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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班指挥人,把书斋和卧房先清理出来。

    一桶桶井水冲洗过后,地面终于恢复了原有的颜色。灰尘和着老鼠屎之类的污秽,顺着屋檐下的水槽流淌出去。把门窗全都打开,冷风灌进来,卷走了房间里原本的阴湿腐腥之气。

    不过,想要立刻住进去,恐怕也不太可能。

    厢房中,冯超痛哭失声。

    “非我愿为贼,实不得已而为之。”

    邓稷问道:“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

    冯超听邓稷询问,泪如雨下。

    原来,在两年多前,冯超的父亲冯爰,最初是徐州牧陶谦的幕僚。当时徐州并不似如今这样混乱,海西县的问题,就成了陶谦的心腹之患。这海西县虽然地处荒僻,却又是勾连两淮地区的盐路枢纽。由于海西县的混乱,使得两淮盐路受阻,加之受地方豪族掌控,使得徐州的盐税流失极大。陶谦想要整治海西,于是便向当时在长安的朝廷,举荐冯爰为海西令。

    董卓自迁都长安以后,也一直试图修复和关东诸侯的关系,分化关东诸侯的力量。所以陶谦很轻松的便得到了朝廷的委任,冯爰带朝廷诏令,赴海西任职。

    冯爰是个很认真,也很尽责的人。

    一上任,便开始着手整顿海西县的混乱局面。

    只是,冯爰过于雷厉风行,以至于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到任两个月后,一群盗贼突然袭掠海西。冯爰仓促应战,奈何孤掌难鸣,被盗贼所杀害,尸首被悬挂于海西县城外的接官厅门楣上,整整三日,才被人发现。冯超当时任海西县曹掾史,得知消息后,愤怒不已。可那些盗贼来无影,去无踪,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报仇。

    本想要通过陶谦,却不想这一年,发生了陶谦部将杀害曹嵩的事情。

    曹操为父报仇,挥兵讨伐徐州……”

    陶谦面对曹操兵临城下,那里还顾得上海西的事情?

    不久,曹操因吕布攻占濮阳,不得不收兵返回。陶谦随之一病不起,临终前把徐州托付给了刘备。

    提起刘备,冯超突然间咬牙切齿。

    “镇东将军不管吗?”

    “休提那国贼!”

    冯超暴怒吼叫“,刘玄德,国贼尔!”

    曹朋闻听,不由得愕然。

    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曹朋对刘备的印象,总体来说,并不是太坏。在他的记忆里,刘备应该是一个温和儒雅的长辈。即便后来他对刘备少了许多爱,重生之后,更发现刘备并非是后世所传的那样,名声响亮。司马徽赞刘备,有大志;郭嘉却认为,刘备是伪善之人。

    这版本,众说纷纭。

    但,国贼,之说,曹朋还是第一次听到。

    心里不免疑惑,但曹朋并没有急于询问,而是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冯超,这,国贼,之说,又从何而来?”

    “大人可知道,这海西有,三害,吗?”

    邓稷还真没有听到过这种说法,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海贼、盐枭、商蠹子。“冯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了一下情绪,“海贼,就是广陵大盗薛州所部。他麾下坐拥万人,有海船数艘,盘踞海外荒岛,登陆袭掠村镇。且薛州所部实力极大,又和陆上诸多盗匪勾连,故而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法消灭”家父就任后,曾仔细研究过薛州此人,并私下里对我说,绝盗难,绝海贼更难。他们行踪诡异,进可入山,退可入海。而且登陆之地,更无人知晓,想要消灭薛州所部盗匪,必须要有足够耐心。”

    邸稷闻听,眉头一蹙。

    “那盐枭又怎说?”濮阳闺问道。

    “大人可知,东海最大的私盐贩子是谁吗?”

    “呃”,这个还真不清楚。”

    “便是海朐糜家。”

    “海朐,糜家?”

    冯超点点头,“海朐糜家,徐州首屈一指的豪族。

    糜家祖世货殖,资产钜亿,僮客万人”,于外,人们只知糜家行商天下,却不知这糜家自光武以来,便暗中贩卖私盐,几乎掌控了两淮,乃至于江东地区的私盐。他们在朐山煮海,勾结官吏,贩卖私盐,在徐州有着极为巨大的影响力。即便是陶恭祖对糜家也忌惮三分。

    海西,是糜家贩卖私盐入两淮的重要所在,故而在海西县,糜家堪称一霸。

    那刘备接掌徐州以后,糜家之主糜竺,先进其妹于刘玄德,后赠奴客两千,金银货币无数,助刘备在徐州站稳了脚跟。吕布夺取徐州之后,随掳走刘备家眷,后来又不得不交还刘备。其中糜家的周旋,产生了重要作用。你们说,刘备与糜家如此亲近,焉能对糜家动手?,,

    邓稷倒吸一口凉气,和濮阳闺相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真是不临其境,不知其害。

    若非本地人,谁又能知晓这里面,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弯弯绕呢?

    曹朋多多少少,弄明白了冯超为何对刘备怀有怨念的缘故”,莫非,冯爰之死,和糜家有关?

    “商蠹子又是什么?”仅是这海西县城里的贾人。”

    古时,行为商,坐为贾,连在一起就是商贾。

    “贾人,自古有之,又怎算得一害?”

    “若他们老老实实行商,自然算不得一害。可海西县的贾人,大都是一些欺行霸市,为非作歹之徒。

    比如兴平元年,曹操攻打徐州。

    海西贾人率先屯粮,使得物价暴涨。当时从东海等地来了许多逃难的流民……”那些贾人便收其青壮为打手,霸主商市,哄抬粮价。十日间,从百钱一斛,暴涨至两万一千钱一斛粗粟。有人出来和他们争吵,那些商蠹子们便叫上打手将其痛殴。更有甚者,毁其家园,坏其性命。而官府也只能坐视,对这些商蠹子束手无策。若打压的狠了,他们便联手罢市。”

    冯超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

    “如此霸道,谁敢招惹?

    而且这些商蠹子背后,都有人暗中支持。曾有人告到了下邳,结果没两天便横尸于街市……”

    小人幼时也读过书,懂得这是非善恶的道理,可小人又能如何?

    家父组建巡兵百人,不到半年就被迫解散。

    在海西县,大家已无生路,不去做贼,做什么?”

    邓稷和濮阳闿,都沉默了!

    曹朋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冯超,你从贼,是想要为你父亲冯县令报仇吧。”

    “啊?”

    “冯县令死于盗匪之手,你却不知道该找谁去报仇。

    于是,你就扮作强人,流窜于山野之间。你想用这种方法,和那些盗匪接近,打听消息,对吗?”

    冯超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

    曹朋突然厉声骂道:“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杀了的商贾路人,又有何罪?”

    “我没有杀过人,只抢东西。”

    “可你抢了他们的东西,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性命!“曹朋怒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糜家,也不是所有人,都家财万贯。那些商人可能是用身家性命来押送一批货物,赚的是辛苦钱,卖命钱!可你抢走了他们的货物,有没有想过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我……”

    冯超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为人子者,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可如果你把报仇的愿望,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又算得什么东西?你报了仇,你畅快了……”可那些失去财物,绝望而死的人,又该找谁?难道他们的儿子,也要去做盗匪,也要去效仿你们的行为?冤冤相报,到头海西县越来越故”,我再问你,那些因此而受到牵连的海西百姓,又有何罪?他们为何要为你一己之私,而卷入这仇恨的漩涡之中?人人都似你这般作为,朝廷威严何在?律法威信又何在?”

    冯超哑口无言,垂下了头……”

    曹朋哼了一声,甩袖走了出去。

    濮阳闿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冯超的肩膀,也走出了房间。

    邓稷则看着冯超,“冯超,你为父报仇心切,本官能理解。但本官还是希望,你能用正道解决此事。似你这样聚众为贼,冯县令若泉下有知,恐怕也无法瞑目……”你糊涂,糊涂啊!”

    说罢,邓稷朝着王买和邓范摆了摆手,转身走出房间。

    王买邓范也松开了冯超,目光里有一丝怜悯,又有些鄙薄,随着邓稷,一同走了出去……”

    “姐夫,就这么不管他了?”

    “让他好好想想吧。”

    邓稷轻声道:“我们初临海西,人手明显不足。这冯超可以纠集这么多人,说明他还是有一点威信。如果他愿意帮咱们的话,说不得可以使咱们尽快融入海西这个环境,站稳脚跟。”

    而另一边,濮阳闿却笑盈盈看着曹朋。

    “友学,计将安出?”

    曹朋摇摇头,“哪有什么妙计。

    只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这海西县里居然这么复杂……”海贼、盐枭……”还有那些商蠹子?”

    韩非子在《五蠹》中,把商贾列为五蠹之一。

    想必商蠹子,便是由此而来。

    糜家!

    刘备”,

    哈,这好像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有趣了!

    糜竺在历史上的评价很高,甚至包括曹操在内,对糜竺也很欣赏。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糜竺居然还是个私盐贩子出身。那么糜夫人死后,关羽对糜芳始终怀有轻视之意,丝毫不念及糜家和刘备的关系,也就能合情合理。关羽,重士大夫,而清庶民。糜家就算给予刘备帮助再多,糜竺即便是有再大的功劳,可论及出身,还是个私盐贩子。

    “阿福,陪我去内衙查验一下案牍。”

    邓稷说着,就往内衙行去。

    曹朋从邓范手里接过火把,轻声嘱咐道:“五哥,先简单收拾一下,安顿下来,明日再说。”

    “好!”

    曹朋点点头,举着火把,和濮阳闿并肩,往内衙走去。

    内衙书斋里,只有一张书案。

    一副床榻,三张蒲席,件件破旧不堪。好在已经清洗了一下,所以还能看得过去。

    打开里间档房小门,扑面一股阴湿气味袭来。墙边立着的书架,招放着一摞摞竹简,都长了白霉。

    邓稷摇摇头,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曹朋举着火把走进档房,转了一圈之后,又走了出来。

    “姐夫,依我看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梳理清楚的事情。大家赶了一整天的路,已经很乏了。不如简单清理一下,先休息。等天亮之后,咱们再把这里里外外,好好清理一番吧……”

    邓稷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这一整天,疲乏、恐慌、气愤、惊讶……

    各种情绪交织一起,也让他有些累了。

    没想到,来海西的第一夜,竟然要在这样一种环境里渡过。

    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失落的情绪,但一转眼,他又振奋起来,和濮阳闿曹朋等人走出书斋。

    奉孝曾提醒过我,说海西县并非一处善地。

    他让我来出任诲西令,也足以表明他对我的看重。我如果这么快就退缩,岂不是辜负了奉孝的看重?我丢下了刚生了孩子的妻子,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为的不就是做一番事业吗?海西虽说混乱,却正是我辈建立功业,一展才干的好地方…我不可以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想到这里,邓稷不由得用力,握紧了拳头!

    入子夜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冬雨冰寒,使得气温陡降。好在大家聚在一起,所以也不算特别寒冷。先清理出了几间厢房,邓稷濮阳闿和曹朋一间,典满许仪邓范王买一间,周仓夏侯兰以及其他人,分掉了其他几间厢房。同时,曹朋又安排好了警戒,大家守在县衙的靠院里,倒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毕竟,这里有几十个人!

    如果有人想来生事,还真不需要担心。

    屋外,雨声滴答。

    海边的雨夜,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腥湿之气,有一股淡淡的咸味弥漫……

    这就是海西吗?

    曹朋倒在榻上,慢慢合上了眼晴。

    雨,只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海西起了雾。规律的生物钟,使得曹朋准时睁开眼睛。他从床榻上下来,走出房门。一股清冷的风迎面吹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海西的风,不似北方罡烈。

    但这种寒冷,却可以化指柔,直入人的骨头缝子里。

    曹朋下意识裹住了衣领子,走出房间,就见夏侯兰靠在屋檐下的避风处,正在打盹儿。

    “夏侯,夏侯!”

    3楼

    “啊,公子……”

    “让大家都去休息吧。”曹朋看了看天色,“天马上就要亮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岔子……今儿个事情很多,你们先去休息,等有了精神,咱们还得要修缮府衙,整理那些案牍呢。”

    “喏!”

    夏侯兰也不客套,直接拱手应命。

    他知道,曹朋说的没错。这海西如今是百废待兴,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如果不休息好,就会没了精神。夏侯兰走出回廊,招呼那些在门廊下,避风处警卫的扈从们下去歇息。

    雾天,不好剧烈的活动。

    所以曹朋只是做了几个筒单的动作,舒展了一下身子,从摆放在屋檐下的杂乱行李中,拾起一根木根,而后迈步走进了后宅。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堵高墙,果然是后宅的院墙。这宅院的面积不小,房舍俱全,左右还有两个跨院。院子里有两株参天大树,枚叶已经凋零。

    曹朋细数了一下,统共四十多间房舍。

    如果再加上前院的厢房,一共有六十余间,足够安置这些随行扈从。

    房舍虽说看上去是破旧了些,但基木上没有大毛病。清扫一下,便能住人,工程不会太大。

    两座跨院很幽静,即独立于整座府衙,同时又有通幽小径勾连。

    看得出来,这县衙最初的设计,还是下了番功夫。不过想必那位设计者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座代表着汉室权威的建筑,竟然破败到如斯程度吧。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曹朋不由得轻吟起这首《乌衣巷》,虽说有些不太相合,但就意境而言,却是非常的妥帖。

    “好唱!”

    “啊?”

    曹朋回身看去,就见濮阳闿站在他不远处。

    刚才太过于投入了,以至于……

    曹朋暗暗责备自己,在这等环境下,居然会放松了警惕。

    这也幸好是濮阳闿,如果换一个人,对他怀有敌意,岂不是危险?这里虽说是县衙后院,可是等同于门户大开。那堵残破的院墙,着实太容易进出了。就算来个人,这会儿也不易觉察。

    濮阳闿负手走过来。

    “友学,你刚才唱的又是那一首?”

    汉代的诗词,多以乐府为主。

    五言刚开始兴起,七言还不算特别流行。似濮阳闿这种很传统的老人家,对于七言还不是很能接受。所以,他以‘唱’来代替诗词。言下之意,却是这七言绝句,难登得大雅之堂。

    “呃……濮阳先生,起的好早。”

    “不早了!”旗阳闺说:“若非昨日太疲乏,这辰光早就已起身了。”

    他说着话,那略显古板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容,“阿福,你刚才唱的,又是那一阙呢?”

    “哦,小子只是看眼前景色,不由得心生感慨,随口吟唱。”

    濮阳闿点了点头,“朱雀桥我倒是知道,可这乌衣巷又是何处?”

    “这个……”曹朋差点被濮阳闿憋死。他怎么回答?乌衣巷是南京的景色……哦,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叫建康。天晓得建康有没有建立起来?印象里,建康城似乎是孙权所督造吧。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曹朋手指跨院通幽小径。

    “先生请看,这小径两边,古树参天,枝桠繁茂……与这雾气相合,像不像披了一层乌沙?”

    濮阳闿愕然,认认真真的审视一番。

    “你这一说,还真有些相似。”

    “看这县衙格局,想必他最初的主人,曾花过不少心恩。不过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精心设计的县衙,居然变得如此残破。我也是一时心有所感,随口唱出,令先生见笑了。”

    “嗯……确有几分味道。”

    濮阳闿捻须,“旧时王谢堂前燕……对了,这王谢又是何意?”

    我的个天!

    王谢,那都不是这时代的人。

    曹朋编出了一个乌衣巷的解释,可实在是想不出‘王谢’的由头。

    就听濮阳闿自言自语,“莫非这海西以前曾有过王姓、谢姓的县令吗?”

    说着,他摇摇头,便不再追究。

    他喜欢古体诗,而非七言绝句。曹朋刚才轻吟时,濮阳闿也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其实也不太在意。

    曹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好家伙,幸亏这老古董没有盘根问底。如果再问下去的话,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友学!”

    “啊,学生在。”

    “你对这海西三害,有何看法?”

    “我?”

    濮阳闿停下脚步,伸出手从跨院宫门上,掐下来一根枯藤,在手里把玩。

    “是啊,之前我们曾设想过很多种状况,但如今身临海西县,才知道里面竟有这许多曲折。”

    他转过身,看着曹朋道:“叔孙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恐怕不是一桩易事。”

    “嗯,的确如此。”

    曹朋心里面嘀咕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你也不用来问我吧。

    濮阳闿说:“那你以为,咱们当从何处着手?”

    “哦……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院墙修好,省的站在墙外,就可以看得清楚这里的一切。”

    说着,曹朋凝目向院墙外看去。

    “先生,我想此时,那墙外面不晓得藏了多少人,正在关注你我呢。”

    濮阳闿顺着曹朋的视线看去,就见轻雾中,依稀有人影晃动。

    他浓眉微微一蹙,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怒气。声音也随之提高,厉声喝道:“宵小之辈,不足为虑。我等奉天子之命,出镇海西……这里还是大汉的治下,这里还是大汉的疆域,我看他们还能够嚣张多久!”

    墙外,人影晃动,旋即不见。

    曹朋也笑了!

    “先生胸中有浩然气,诸邪不侵啊!”

    “哼。”

    濮阳闿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友学,看起来咱们立足海西的第一步,还要从这院墙上着手。”

    县衙,代表着朝廷的威严。

    如果就这么容易被人窥探,又成何体统?

    濮阳闿原本觉得,想要立足海西,就要尽快解决‘三害’。

    但现在看来,也许还是要先把朝廷的威信立起来。怎么立?自然就是从这县衙的院墙开始。

    不过,曹朋并没有发现,当濮阳闿走出后院拱门的时候,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

    曹朋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实际上,却已经给出了一个最好的答案……叔孙还是有些过激了!

    清晨,陈登步履匆忙,穿过小径,来到池塘边上。

    “父亲,您唤孩儿来,有事吗?”

    陈珪背对着他,也没有转身,“算算日子,曹公所任的海西令,应该已经到了吧。”

    “父亲,应该就在这一两日间。”

    “派个人,盯着那边。”

    陈登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先看看再说。”陈珪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邓稷,此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却被曹公突然委以重任,绝非等闹之辈。好好盯着海西,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立即告与我知。”

    “喏!”

    陈登拱手应命。

    推荐一部同类作品《三国大航海》,作者庄不周。

    李宗吾云,刘备厚,曹操黑,孙权又厚又黑。

    面对这个又厚又黑的叔叔,作为别策的独子,孙绍表示压力很大。

    他隐忍,他藏拙,可是无数的牵挂让他无法独善其身,超出时代的

    眼界让他无法遮掩自己的光芒,没有实力就没有尊严,面对厚黑叔的步

    步紧逼,孙绍拍案而起,誓与厚黑叔战斗到底。

    东风吹,战鼓擂,要比厚黑谁怕谁?

    水密舱,螺旋浆,本来就领先世界的大江水师如虎添翼,纵横四

    海。

    乘风破浪会才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冯超!”

    胡班足蹬一双黑履,站在一块干地上喊道。

    一伙人正在县衙的后院墙外,被周仓带着人监视干活。这些人就是和冯超一起劫道剪径的盗贼,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海西县巡兵!反正邓稷现在缺人手,干脆就把这些人拉过来干活。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在周仓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也不得不勤快起来。

    冯超放下手里的木槌,直起身子。

    “跟我走,公子找你。”

    胡班摆了摆手,示意冯超赶快。

    冯超愣了一下后,忙走了过去。

    “快跟我去换件衣服,公子在前厅等着呢。”

    “哪位公子?”

    “哈,这县衙里,还能有几位公子?走吧,过去你就知道了。”

    胡班咋咋呼呼,把个冯遗弄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随着胡班,先换了一件深灰色的襜褕,外面则罩了件大袍,跟在胡班的身后,穿过后院拱门,很快便来到了前厅大门。

    大门外,曹朋一身黑袍,负手而立。

    典满和许仪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踩着黑履,手里还拎着马鞭。

    王买和邓范则在低声交谈。两个人看到冯超过来了,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话。

    “几位公子,唤罪人前来……”

    曹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什么罪人不罪人。你若真想恕罪,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啊?”

    “别告诉我你不熟悉这里!”曹朋的表情很淡然,也看不出喜怒哀乐。

    “初来乍到,我们对这边的情况都不了解。你在这里两年了,想必对海西县,也能有个认识。带我们到处走走,顺便说一说海西县的风物人情……对了,这边可有什么好吃的去处?”

    “呃……这个罪人倒还清楚。”

    “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曹朋说着,便走下了台阶。

    他也没有骑马,好像是准备步行过去。

    典满和许仪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后,不时的说笑两句。

    “冯超,怎么走?”

    站在岔路口上,曹朋回身问道:“既然是由你带路,你倒是走过来一点,大家也好说话嘛。”

    “这个……罪人却之不恭。”

    冯超心里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感慨。

    两年前,他是这海西县县令之子;两年后,他却成了阶下囚。

    眼前的这些个少年,显然是不同寻常。冯超心里即感到落寞,同时又生出了一丝期盼之情。

    他快走两步,在前面领路。

    冯超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一副好模样。

    换照他的说法,他祖籍许都,在当地也算得上一家小小的望族。只不过因他父亲冯爰庶出,和家里分了家,便投到陶谦帐下。熬了十年,才算是当上了县令。可没想到只两个月,便丢了性命。冯超没有回过老家,对于家乡的事情,也几乎没有印象,所以也没有谈太多。

    从县衙出来,众人南行。

    先是到海西塔楼观赏了一番,鸟瞰海西的全景。

    这座塔楼,据说始建于西汉年间。当时海西国还是李广利的治下,于是有人便造了这座塔楼,以示纪念。当时,塔楼名叫观海阁,据说是因为李广利曾在这塔楼上,饮酒观海而名。只不过,李广利后来投了匈奴,观海阁也就变得无人理会,惭惭成为本地的一处景观……

    “那边是荷花池,池里还有做山丘。

    夏天的时候,池中菡萏吐艳,池畔垂柳袅袅……不过这个季节,那荷花池周围变得很冷清。”

    冯超在曹朋身边,为他介绍海西的景致。

    “往北边走,就是商市。这个时段,正是集市开市的时候。嗯,如果公子有兴趣,也可以前去一观。海西的人口虽然不算太多,但是在这周遭几县,倒也算得上是最繁华的县城了。”

    广陵郡,始建于汉武帝元狩三年,由江都国而为广陵国。

    王买始建国元年,改为江平郡。后东汉建武初,又从江平郡改为广陵郡,置治所于广陵县。

    期间,又历经更迭,郡国之名具复数次。

    在顺帝永和三年,广陵郡治下共才十一县,分别是广陵、江都、高邮、平安、凌县、东阳、射阳、盐渎、典县、堂邑和海西。海西县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又和东海郡的朐县同位于游水以东,和曲阳淮浦,隔水相望。用勾连山东两淮之要地,八水相通之枢纽来形容,绝不夸张。

    听得出,冯超言语中,还是有些自豪。

    也许两年的时间,足以把他同化!同化成为一个海西人……

    “冯超,你昨天说,海西才三害?”

    曹朋突然转变了话题,把冯超吓了一跳。

    他连忙向四处观望,见这塔楼上,除了他们这些人外,并无旁人。曹朋出门还带了十名扈从,在塔楼楼梯口守护。典满和许仪站在另一个窗户旁边,朝着远方的海天一线,指指点点。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模样。

    只是由于距离有些远,所以看得也不甚真切,有些模糊。

    王买和邓范两人,则站在曹朋的身后,看上去好像是在为他守护。冯超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这海西还有没有别的人物?

    我是说,比较出名的人物……呵呵,我们来到这里,总要拜会一下本地缙绅,了解情况嘛。”

    “海西……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人物。不过先帝时,曾出过一个孝廉,后来还在朝堂上做过太中大夫,名叫麦熊。但他并没有做多久,听人说不足月余,便被人顶替,而后返回海西。

    此人在海西,是一位名人。

    当年太平贼肆虐时,这为麦熊麦大人还组织乡邻抵抗。只是这些年,他因年龄日增,身体越来裁不好。差不多有好多年没有公然露面。先父就任时,曾去拜访此人,也只在床榻上见了一面而已。据先父回来时说,麦老大人的身子很差,从头到尾也只说了一两句话而已。”

    说再这儿,冯超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如果麦老大人身体康健,海西也断然不会变成如今模样。”

    “麦熊?”曹朋一蹙眉,本能的就想到了那个被关在牢里的麦成。不过他并没有追问,而是好奇的看着冯超说:“难道麦老大人就没有子嗣吗?他不能出面,他的儿子也可以啊?”

    “麦仁……太柔弱!”

    冯超苦笑说:“麦老大人倒是有一个独子,年近四旬。只是这身子骨也不太好,而且酗酒,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海西县的那些人也不会去扫惹麦家,麦老爷自然也懒得出面理睬……对了,昨日在县衙里那个牢头禁子,就是麦老爷的远方侄儿,据说很得麦老大人的喜爱,所以才被留在县衙之中。那个人……说实话不招人喜欢,很奸猾,也不知麦老大人为何就看中了他。麦老爷对麦成也不是很看重,基本上不和他来往,就任他住在这县衙之内……”

    曹朋手指轻轻敲击窗棱,露出沉思之态。

    “还有呢?”

    “城西头,有一个王先生,名叫王成。此人读过圣贤书,在城西头开设了一家私馆,教授邻里的孩童。他家境倒也不错,所以也不怎么贪图钱财,在本地颇有名声,也是善良之人。”

    王成?

    没听说过,很陌生!

    曹朋只知道,后世的样板戏《英雄儿女》里,有一个英滩名叫王成。

    三国时期……

    他扭头笑道:“虎头哥,还是你本家呢。”

    王买呵呵一笑,并未赘言。

    曹朋又问:“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什么人吗?”

    “剩下的…”冯超面颊抽搐了一下,“就是陈升了!”

    “陈升又是谁?”

    冯超回道:“陈升,是海西县的一霸。

    他原本是琅琊郡东安人,十年前来到海西定居。此人颇有手段,而且手下还有一群爪牙。他蚕食鲸吞,强取豪夺,霸占了海西三成以上的良田沃土。在城里,还设有店辅商号,北集市十家店铺,就有三家是他所设。且这个人很机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郡府州衙打点。

    当初陶徐州在世时,就受过他的蛊感。陶徐州的两位公子,更是没少为这陈升帮忙,使其在海西的根基,越发牢靠。先父就任之后,因为和陈升队识,所以也劝说过他。两人还为此而闹出了矛盾,甚至反目成仇。先父过世后,这陈升竟然在家中奏响鼓乐,还宴请宾朋。”

    说到这里,冯超咬牙切齿,面目显得狰狞可怖。

    曹朋低声道:“那令尊之前的县令,就无人过问吗?”

    “当时陶徐州尚在,陈升与陶徐州两位公子关系又好,谁敢过问?

    还有,陶徐州故去之后,陈升又拜入广陵陈氏门楣,还成了陈氏子弟,如今是更加的嚣张。”

    这个陈升,听上去好像很符合薛州啊!

    你看,他是十年前过来。

    当时薛州恰好失踪,不见了踪迹。

    他手里有爪牙,在海西县根基牢固,还和广陵陈氏勾搭上了关系……

    这不又恰好和薛州的情况吻合?难道说,陈升就是薛州?这年月,想隐姓埋名并非一桩难事。

    白天,是地方豪强;晚上,又变成了海贼大盗!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曹朋这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他在窗户旁站立许久,突然道:“走,咱们去北集市看看。”

    “去北集市?”

    “呵呵,看一看这个陈升,究竟是如何经商。”

    冯超搔搔头,随着曹朋走下塔楼。

    “冯超!”

    “罪人在。”

    “你说海西有三害。

    海贼我已经了解,商蠢子我也清楚……可这盐枭,又如何成了一

    害?

    按道理说,盐枭经由海西行商,虽不一定能为海西带来好处,但至少也不会成为祸害吧。”

    “那些盐枭贩卖私盐,与两淮豪族相勾结,已成尾大不去之势,如何不算一害?”

    “我的意思是说,他与海西县……”

    曹朋停顿了一下,向两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他们在海西,应该没和什么人勾结吧。”

    “这个……那些盐枭每次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倒是没听说和什么人联系。”

    “那你认为,坏令尊牲命的人,会是谁!糜家?海贼?亦或者是那个陈升?”

    冯超显得有些犹豫,很明显,他也无法确定凶手究竟是哪一个。

    这些人,都有可能联络盗匪,都有可能杀害他的父亲。可究竟是谁?他打听了两年,也没有结果。

    “那你以为,会是谁?”

    “陈升!”

    冯超想了一会几,给出了一个答案。

    “为什么?”

    “出事之前,家父曾经见过陈升,而且两个人还有一番激烈的争吵。家父回家后曾对我说:陈升乃蠢虫,早晚不得好死。为了这件事,家父那天还喝醉了酒,在院子里咒骂陈升……”

    曹朋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一行人不知不觉,穿过了一道双层拱门后,便来到了北集市。

    与塔楼冷冷清清的景象不同,北集市很热闹。来自游水西岸的商人,还有东海郡,以及两淮地区的商贾,人声鼎沸。据冯超介招,海西县如今已经变成了东海地区最大的一个销赃集市。贩卖私盐,倒卖赃物……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基本上,买方和卖方并不会照面,都是通过这里的店铺进行交易。而海西的店铺,则用这样的方式赚取差价,也算是一本万利。

    真正的卖方和买方,不需要接触。

    一切都交给这里的贾人来处理,可以省却很多麻烦。

    所以,海西县的人。虽说只有三万余人,但却是一处五方杂处之地。

    集市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酒肆布幌林立,显得格外嘈杂。

    曹朋一行人正在行走,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吵骂声。

    “你们这是什么破店,爷爷在这里住了不过几天的光景,就要收取恁多的钱财?”

    “客官,你这怎么说话……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小的们也都伺候的尽心尽力。别的不说,你每天就要喝两瓶酒。

    一部五斤,二十个大钱,一天就是四十个大钱。除此之外,你每天吃肉吃的恁爽快,难道就不用钱吗?再算上您住了七天,一天只收你十大钱,加起来五百钱,小的可没有多要半点。小的这也是小本生意,你财大气粗,何苦为难小的呢?”

    “怎么回事?”

    曹朋不由得好奇上前探望。

    “住了店,吃了酒,不给我罢了。”

    冯超似乎对此,有点见怪不怪。

    “休说你那破酒,一瓶酒掺了半瓶水,淡的连个鸟滋味都没有,尔还敢收取这许多的钱财?”

    “客官,你喝得时候,可没说这些,还一个劲儿的叫好。

    再者说了,二十钱一瓶酒,你还想怎样?小的敢说,这集市里没人能比小店卖的更贱……”

    伙计说罢,突然眉头一蹙。

    他语调变了个味儿,“客官,你别是没钱,想要白吃白住吧。”

    “胡说!”

    和伙计争吵的,是一个青年。

    看年岁,大约在二十出头的模样,和冯超差不太多。

    古铜色的脸,呈酱紫色。浓眉大眼,看上去挺精神……只是在这个时候,青年似乎底气不足,说话也没有了早先的那份豪气。

    “小的是不是胡说,客官拿出钱来,便能见分晓。

    若是拿不出钱……”那伙计冷笑两声,冲着后院叫喊道:“三黑哥,有人想要在这里赖账!”

    话音未落,就见内堂门帘一挑。

    呼啦啦,从里面走出五六个闲汉来。

    为首的一个闲汉,长的是肩阔背大。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襜褕,露出胸口浓密的黑毛。

    “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赖账?

    也不打听一下,这是谁的地方……我们陈公又岂是你这泼皮无赖敢辱骂的人吗?找死……”

    说着,闲汉一挥手,身后的人呼啦一下手,便围了上去。

    青年顿时勃然大怒,“尔等意欲如何?”

    “小子,今天你老老实实把钱交出来,爷爷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如果你不交钱,那可别怪我们海西人不懂得待客之道。你竖着进来,让你横着滚出去……”

    青年不由得冷笑,“几个小蠢贼,好大的口气。”

    “蠢贼?”三黑是怒不可歇。

    “兄弟们,动手!”

    这时,周围围观的人呼啦一下,如鸟兽散。

    青年垫步拧腰,闪身就跳到了大街上。

    他挽起袖子,把衣襟往腰里一扎,“来来来,我潘璋就在这里,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来收拾我。”

    曹朋原本是打着看热闹的主意,并不想出面插手。

    毕竟,这是他来海西的第一天,也不想太招惹是非……

    但当他听闻青年自报家门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潘璋?

    曹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那个随吕蒙奇袭烽火台,后来又生擒关羽,夺走青龙偃月刀,诱杀老将黄忠的潘璋潘文珪吗?

    不对啊,他不是江表虎臣,东吴的悍将吗?

    怎么刚才听他说话,却好像是东郡的口音,全无半点江淮的味道!

    莫非,是重名?

    曹朋心里犹豫了一下,就听街市上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

    他抬头看,就见潘璋在眨眼间,便将那些闲汉们击倒,正揪住那个三黑,一拳轰在对方脸上。

    这一拳,显然是力道奇大!

    只打得那个三黑,满脸是血……

    “杀人啦,有人闹事了!”

    伙计在店门。大声呼喊起来。

    曹朋一蹙眉,扭头对典满和许仪道:“二哥,三哥,想松松筋骨吗?”

    “当然。”

    “那是陈升的店铺,咱们迟早要收拾他。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干脆咱们现在就砸了这家店,如何?”

    “正合我意。”

    典满许仪闻听,顿时大笑起来。

    “兄弟们,给我砸了这家店。”

    说着话,两人健步如飞,就冲了过去。

    十名扈从二话不说,紧随其后,风一般冲进了店中,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集市上顿时大乱。

    曹朋则冲着潘璋喊道:“潘璋,还不快跟我走。”

    注:根据三国志记载,潘璋于建安元年,孙权为阳羡长时投奔了孙权。而在三国演义中,则是在孙策死后,孙权掌权后才投奔孙权。本书采用《三国演义》的剧情,故而潘璋此时,尚为归附孙权,正处于很落魄的状态之下。

    许多年以后,当潘璋回忆起来,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糊里糊涂的跟着曹朋走了!

    而这一走,就再也没有从贼船上下来。

    不过,在此时,潘璋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的就跟了过去。

    他也不是不清楚海西县的状况,也知道这海西县成里,陈升所代表的含义。那可是海西一霸!

    如果不是他输光了钱,也不会想去赖账。

    说实在话,那伙计的要价虽说高了些,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在适当的价格范围以内。海西县由于不受朝廷约束,货值的起伏很大,也很自丵由。甚至说,整个海西县的价格,就控制在少数一些人的手里。这些人当中,就包括了陈升。潘璋甚至已经打算,如果混不下去,就到江东讨生活。反正如今赚的这三核桃两枣,连酒钱都不够,又怎么能满足潘璋的**?

    就在这时,典满许仪带着人出现了!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要是不想死,就跟我走!”

    冯超在前面带路,曹朋领着潘璋,迅速拐入一条小路,往县衙方向走去。

    王买看远处有人影晃动,也连忙高声喊道:“二哥、三哥,别恋战,快点走!”

    典满许仪带着人,把那酒店砸的狼藉一片。听到王买的呼喊声,也不犹豫,立刻撤了出去。

    一行人撒丫子就跑,等陈升的爪牙赶到时,早已经不见了典满等人的踪迹。

    一群闲汉在酒店前面暴跳如雷,叫嚣着,嘶吼着。而那位三黑哥则躺在地上打滚,哭号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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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潘璋跟着曹朋跑出北集市,突然停下来,一脸警惕之色。

    曹朋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潘璋一眼,“怎么,害怕了?”

    “老子还怕什么?”

    “那就是了,跟我走吧。”

    “去哪儿?”

    “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被人抓住。”

    冯超一旁也开口道:“这位好汉,你在陈升的店里闹事,可不是一幢小事。此人在海西县,颇有实力,估计这会儿已经封闭了四门!他那些手下,都是亡命之徒,你最好跟我们走。”

    潘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跟在曹朋身后。

    穿过双拱门,沿着一条小路往南走,而后向东一拐,便看到了县衙的后院墙。

    “你们是……”

    曹朋停下脚步,笑呵呵说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曹朋。我姐夫就是信任的海西令,昨天刚抵达海西。我们需要帮手,还海西百姓一个晴朗乾坤,所以想请你来帮忙。”

    潘璋有些疑惑的看着曹朋,脱口而出道:“就凭你们……”

    他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

    曹朋面色一整,“非止我们!

    我们现在的确是势单力薄,不过我们的背后,还有那些期盼安宁的三万海西百姓,还有朝廷。

    陈升这些人的实力虽说不小,但并不足为虑。

    说句不好听的话,收拾陈升不过是刀兵之事,算不得什么困难。如今东海郡厚丘,就屯驻有朝廷三千兵马。吕温侯、镇东将军亦要听从朝廷调遣,只看朝廷一纸征召,他二人即出兵讨逆。潘壮士,我们希望的,是令海西县长治久安,而非是反复不止。这需要漫长的过程,并非靠刀兵就能解决。我们需要帮手,需要很多帮手,需要很多如潘壮士这样的帮手。”

    “你……认识我?”

    潘璋有些意动,但还是很警惕。

    “呵呵,所有和陈升为敌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潘璋搔搔头,即心动,又犹豫。

    心动,是因为曹朋既然能这么说,那么也就等同于代表了海西县新人县令的意思。他本就是个潦倒之人,好不容易得了笔生意,来海西贩卖货物,不想货物输的干净,连会账的钱都没有了,更不要说回去交差。能得了这桩生意,也是托老朋友的帮忙。他现在又有何面目,回去见老朋友?如果不是曹朋出现,潘璋此刻说不定已经杀出一条血路,逃亡江东从军了……

    犹豫,却是因为他也知道一些海西的情况。

    这边挺乱,曹朋他们能镇住场面吗?再者说,曹朋的姐夫不过一县令,能有多大的前程呢?

    潘璋一时间,还真无法拿定主意。

    “潘壮士,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不过,你现在想逃走,恐怕比较困难,不如暂且在县衙里安顿……想来那陈升,也不敢在这里闹事。就算真有事情,我们的人手也够……等风头过去,你如果想走,到时候我绝不阻拦。”

    曹朋一席话,说得很真诚。

    潘璋想了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那,潘璋就叨扰了!”

    “冯超,你带他从后墙进去,然后到跨院里等我。”

    “喏!”

    冯超此时,也算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他现在不是县令之子,也不是什么兵曹掾吏,只不过是一个被抓的贼人。死活就掌握在曹朋的手里,他又能折腾出什丵么花样?而且看这新任海西令一家,来历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

    试想,若海西令是普通人,能有这么多的亲随吗?

    只看那四十个扈从,一个个杀气腾腾,身经百战的悍卒,等现任怎可能有这些扈从?

    还有,曹朋那匹照夜白,许仪那匹,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等闲人家莫说养着两匹这样的马,就算是一匹普通的战马,都会困难。可邓稷的身边,不仅有两匹价值千金的宝马,每一个扈从胯下坐骑,都不那么简单。

    这样的人,谁还敢小觑?

    冯超又生出希望,也许这新任的海西令一家,真能令海西平定,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

    “潘壮士,随我来了。”

    冯超说罢,领着潘璋从后院墙的一个缺口跳进去。

    迎面就看到周仓正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之上,他连忙上前,向周仓行礼。

    而潘璋看到周仓的时候,也不由得暗自吃惊,这黑厮,好强的杀气……一个小小县令,竟有此等人物相随吗?

    “周叔,这位是公子请来的客人,我带他进去。”

    周仓看了潘璋一眼,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他能看得出,潘璋武艺不差。

    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公子未免也太神奇了些。出去走一趟,就带回来这么一个高手?他点点头,摆手示意冯超带潘璋过去。

    冯超又行了一个礼,这才和潘璋走开。

    “那是什么人?”

    “公子唤他叔父,想来是公子的家将。”

    “那公子又是什么来头?”

    冯超搔搔头,“说起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看公子他们的气派,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

    潘璋心里又是一动,不禁打起了小算盘。

    曹朋绕过后院墙,来到了县衙大门前。

    胡班正指挥几个人,在县衙大门口收拾竖拴马桩。原来的拴马桩已经不能用了,必须要换一个新的。

    两个穿深灰色衣服的男子,正在修缮大门。

    曹朋上前,“哪儿来的匠人?”

    胡班连忙回道:“公子,是西里王成王先生,带来的匠人。”

    “王先生?”

    “哦,听说住在西里,似乎在海西颇有些威望。他听说老爷上任,一大早便来拜访,还带来两个工匠,说是帮咱们把县衙大门修好。此刻正在花厅和老爷说话……您看,他来了!”

    曹朋顺着胡班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中年男子,和邓稷说笑着一路走出来。

    “友学,快来见过王先生!”

    看到曹朋,邓稷便招了招手。

    “这是我的妻弟,此次随我一同赴任。”说着,他又向曹朋介绍道:“友学,这位就是西里的王成王先生,也是本地有名的缙绅。呵呵,你以后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多请教先生。”

    曹朋走上前去,一拱手,“王先生!”

    王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

    白面黑须,长得是一表人才。

    个头不算太高,大约在170~173之间。一袭黑衫,倒也正和了周礼习俗。不过,这王成并不似一般的文士书生,很敦实,很强壮。他看到曹朋,眸光一闪,连忙拱手回礼,一脸笑容。

    “邓县令留步,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王成说着,与邓稷告辞。

    这时,就见典满许仪等人从远处跑过来。

    “阿福,阿福!”

    典满大声叫喊,来到大门前,咧嘴笑道:“嘿嘿,你没事儿吧,我……啊,邓大哥。”

    “阿满,你们这是……”

    不等典满开口,曹朋道:“哦,我们刚才比试赛跑,没什么。”

    “赛跑?”

    邓稷疑惑的看了一眼典满等人,又看了看曹朋,没有再追问下去。而王成也正准备上车,见到这一幕,先愣了一下,旋即便钻进了马车里。

    曹朋眼睛一眯,露出沉吟之色。

    “阿福,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姐夫,我们进去说话。”

    曹朋摆摆手,推着邓稷往县衙里面走。

    典满许仪忙带着人,紧跟着曹朋身后,鱼贯而入。

    众人来到花厅,濮阳闿正准备离开。

    “濮阳先生,你且留步。”

    曹朋连忙唤住了濮阳闿,然后对许仪和典满使了一个颜色,两人立刻往后院溜走。

    “姐夫,王成……来做什么?”

    “哦,他听说我过来,所以前来拜会。”

    邓稷在主位坐下,曹朋和濮阳闿则跪坐在浦席上。

    王买邓范两人非常自觉的守在花厅外面,不使人来打搅曹朋等人的谈话。

    “拜会?”

    曹朋想了想,问道:“这王成的情况,可曾了解?”

    “哦,了解了一些。”

    邓稷说着,从书案上拿起一卷案牍,摊开来说:“这王成本是琅琊东安人,表字明伟。据这户籍上所讲,他是东安王氏族人,因受战乱之苦,于是迁来海西定居。这个人在海西,还是有一些名望,负责教授孩童,而且仗义疏财……历任县令对此人,都颇有赞赏之语。”

    说着,他站起来,把案牍递给了曹朋。

    曹朋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直接问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人,十年前来到海西,口碑很不错。”

    “所以?”

    濮阳闿听出,曹朋话里有话。

    曹朋说:“东安王氏,我没听说过。不过琅琊大族,在过去几年中,几乎走的一个精光,恐怕也不好查询。这个人的口碑的确不差,但也只是这十年间而已。十年前,此人是什么来路?”

    邓稷一蹩眉,“阿福,你的意思是?”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王成恐怕没有这案牍上记载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他站立时,两腿无法并拢,那是经常骑马造成的结果。

    行走时,步履间距很大,虎虎生风,也非高明之士所为。此外,他的手掌掌心粗糙,虎口有一层老茧,分明是长时间用兵器所造成的结果。虽然他努力的控制,但手掌总是呈现一个拢手的形状,那可不是用笔所致。一般人上车,都会有一个垫脚凳,而他是直接窜上去……

    姐夫,我知道你想要尽快打开局面,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多一份小心。

    这些年来,海西动荡,致使许多案牍流失。我们所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特别完整……王成不过一普通人,海西经历过这么多事故,他却始终能安然无恙,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曹朋那颗刑丵警的心,骚动起来。

    邓稷陷入沉思,而濮阳闿则露出凝重之色。

    “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真相,其实并不一定都是真实。

    姐夫,你修刑名,便更应该有刨根问底的习惯。首先,王成十年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东安人,可曾派人去东安查问过?其次,十年来,王成在海西,究竟是靠什么为生?据我所知,他手里有几百亩的良田沃土,这些田地,又如何得来?还有,十年来海西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他凭什么可以安然无事。你来到海西,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为何会登门拜访?要知道,海西人对朝廷并无什么归属感,对你我大都还处在观望,他这么快过来,又有什么目的?他就不害怕海西的那些人,对付他……这或许有些多疑,但小心无大错。”

    濮阳闿连连点头:“叔孙,看起来咱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姐夫,昨天冯超说,海西有三害。

    但我觉得,三害之名,不免有些笼统……要立足海西,我们必须要弄清楚这里的状况。比如,城外的麦家庄,你可曾拜访过?麦能麦老大人,当年曾是太中大夫,也算一方豪绅。随着麦老大人身体不适,已就吧见容。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拜访一下,这是一个礼数。

    其次,北集市的商蠢子,又以陈升陈子齐为主。

    这个陈子齐,是什么来历?你可曾仔细的打探过吗?

    此人几乎垄断了半个北集市,海西民生都掌握在他手中。如果你不能把他打掉,又怎能立足?”

    “陈升?”

    邓稷愣了一下,扭头向濮阳闿看去。

    濮阳闿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这个人。

    “姐夫,我觉得咱们现在,还不是拉拢人心的时候。”

    “此话怎讲?”

    “海西过去数年间,动荡不止。百姓对县衙,早已经失去了信心……你看咱们抵达海西至今,那些海西百姓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在咱们没有到来前,海西县已经形成了一套他特有的规矩。在我们没有做出成绩之前,我敢说这些海西的百姓,绝不会站在我们一边。

    大家对我们都没有信心,我们又怎么可能拉拢到人心?

    所以,姐夫当务之急,是要做出一些成绩,让海西的百姓,对咱们产生新任,对朝廷重拾信心。

    不然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如空中楼阁,皆为虚幻。”

    “做出成绩?”邓稷向濮阳闿看过去,“先生,你以为如何?”

    濮阳闿沉吟许久,用力点了点头,“友学由小而大,所言颇持重,的确有一番道理。

    看起来,我们都有些过于急躁了,一上来就去盯着海贼啊,盐枭啊……都忘记了‘信’字的重要性丵。友学说的不错,海西县如今经历这么多的动荡,朝廷威信早已经荡然无存。

    如果我们想要立足,就必须要以‘信’为先。

    否则,民心不得用,我们就算做的再多,也没有用处……我看了先前几任县令,到任后莫不是信誓旦旦,然则十年过去,死的死、走的走,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海西县呆的长久……

    ‘信’、‘信’……当年商君城门立木,不就是求的一个‘信’吗?

    友学,那你来说说看,海西‘三害’,我们应该从何处着手,才能够在海西,重立‘信’字?”

    濮阳闿颇有兴趣的看着曹朋。

    邓稷则陷入沉思……

    “有了!”

    他突然一拍手,旋即哑然失笑。

    “阿福,你先说。”

    在邓稷和濮阳闿的面前,曹朋倒不会感到什么约束,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我以为,想要立‘信’于海西,必先夺北集市。”

    “哦?”

    “你是说,铲除陈升吗?”

    邓稷目光一凝,仿佛自言自语,“北集市掌控着海西民生,夺了北集市,就等于控制了海西民生要害……嗯,相比海贼行踪诡异,相比盐枭实力雄厚,商蠢子倒显得不足为虑。

    偏偏这些商蠢子,危害最大。”

    曹朋笑道:“中阳山有一句老话,柿子要挑软的捏!三颗柿子里,尤以陈升是一个软柿子。”

    邓稷闻听愕然!

    他还真不晓得,中阳山有这么一句老话。

    不过仔细回味起来,却又好像,有着极为深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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