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吕布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从第一次杀人之后,吕布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从刀光剑影中存活下来”到今日之唬虎。更凶恶的事情,他都经历过”又怎可能害怕一支小小的短矛?
可是,他真的怕了!
第一支短矛出现,告诉他魏续侯成要造反。
结果真如是,侯成魏续果真造反。吕布有点害怕,这第二支短矛,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魏续侯成死了,对吕布所造成的打击,极其巨大。
表面上,他似乎无所谓。可实际上,吕布的精神有些垮了,“快带我去……”
晷布抓住祈儿的胳膊,几乎是拖着祈儿闯进内宅。
严夫人已命人在内宅警戒”书房四周,更有无数卫士巡逻,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书房。
吕布几乎是冲进书房,就见严夫人曹夫人和招蝉,正在等他。见吕布进来”三位夫人同时起身”向吕布行礼。吕布连忙摆手,环视书房里”脱口问道:“玲绮呢?怎么不见她在这里……”
“都什么时辰了,玲绮已经睡了……”
严夫人瞟了吕布一眼,有些嗔怪道。
貉蝉轻声道:“夫人以为”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玲井知道,所以一直瞒着她……君侯,侯成他们……”,吕布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在榻上坐下来,片刻后低声道:,“死了……”
屋中,响起一阵压抑的低沉的唏嘘声。
“还是没有发现何人所为……”
“没有!”,严夫人苦笑道:“几乎是和上次一样。本来妾身已准备歇息就听屋外蓬的响了一声。妾身忙披衣出来,就看到这支短矛,插在卧房门框上。没看到是什么人所为祈儿还询问过值守的卫士,也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寻常处。君侯,人心已经散了,人在府中,心已不在……”
吕布,沉默不语。
曹夫人将那支短矛递给吕布,式样和上次出现的短矛几乎一样。
黑漆柘木杆,三十公分长短的矛刃,极其锋利。入手颇有些沉重,吕布苦笑一声”放在身旁。
他试过,以他的臂力,用这种投枪可以在四十步外达到效果。
如果这投枪的主人,和他一样的臂力,根本无法看到。即便比不得吕布”但只要是在二十步外的距离投掷,一般很难发现踪迹。所以这种事情还真不好怪罪,只能说,此人太神秘。
严夫人把白绢递给吕布。
这一次,白绢上的内容,比上一次多。
乱事已起,君侯当知此危急存亡之秋昔日君侯与我有恩义,故今日我欲偿还。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和君侯你说清楚我救不得你,但是会全力照拂你的家茶……
信的内容大致如此。
信中还说:我知道君侯你不甘人下,你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任何人都无法相信你。你有前科的,丁原董卓之事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君侯你勇猛绝伦,天下间少有人敌手……,换做我,也不敢收留。遥想君侯当年,驰骋漠北”纵横塞外。人中吕布”何等声名。然则你如今,谁又真的信服你?君侯你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本应该扶摇于九霄之上。可是现在……
我知道,君侯如今所虑,无非妻儿家小。
君侯你是个重家之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也并不为怪。但妻儿家小,如今已成为你的牵挂。
我所能做的,就是为你解除后顾之忧。之后君侯能否冲出重围,只在君侯自己,恕我无法照拂。总之,生与死,看你自己的本领,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若君侯信我”并愿意拼一把,那么请在初八于内城北门点燃篝火。到时候,自会有人与你联络”告之你行动方案……
吕布看罢白绢上的内容,一时间竟呆愣住了!魏续和侯成的死,使得他心神不宁,正处于恍惚之中。说句不好听的话”吕布这时候已经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也不清楚他的结局,最终会是什么样子。
这封书信的到来,使得吕布有一种明蒋。
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往行事,却发现竟然和书信中所写的一模一样。
我如果投降,谁能容我?
刘玄德吗?他早先收留我”我却夺了他的家业。此人心机颇深”而且能忍耐,岂能与我善罢甘休?
曹操?
袁绍?
袁术?
当吕布细想过后,竟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让他真正信服。
就像心中所书,他本应是扶摇九霄之外的雄鹰。曹操也好,刘备也罢”包括袁绍刘表,都无法让他心悦诚服。雄鹰之傲,又岂是等闲人能够压制?那么到最后,他的结果只能是……
吕布把白绢,还有早先那副白绢,一起扔到了火盆里。
看着炭火熊熊”把那白绢焚烧起来,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轻松。
想当年,我胯下马,掌中画杆戟,驰骋天下。若真可以再次征杀,天下间什么人可以拦阻我?
他抬起头,向严夫人看去。
严夫人眼中闪烁泪光,痴迷的看着吕布。
“君侯,妾身今日方知,是妾身等连累了君侯。”,吕布展颜一笑,“若非夫人,焉能有今日之吕奉先?”,他说着站起来,弄指焚烧的白绢,突然大笑起来……,我常憾世无知已,今日方知,早有知己,而我不知晓。
此人,可使我托妻献子。”,“君侯………”
严夫人曹夫人和招蝉同时起身,看着吕布,倍感惊讶。
招蝉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隐隐约约”她有种直觉”这白绢就走出自他的手笔。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
“可这个人…………说不定是陷阱?”曹夫人开口道。
“哦?”,“这个人连名字都不敢显露”焉知他不是居心叵测。夫君将我等托付此人,万一他回过头,要挟夫君如何是好?”,“若真如此,妾愿撞死下郊城下。”,貉蝉突然开口,使得曹夫人一怔,扭头向她看去。
严夫人笑了,点头道:“秀儿此言”也正合我心意……”
“可去……”,曹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白绢上只说愿意照拂吕布家小,但如何照拂,怎么照拂,都没有说明。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更使得曹夫人感觉有些惊慌。她很害怕,吕布最后所托非人。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之前曾有糜竺糜芳,之后又有陈佳陈登。
包括陈宫在内”也曾密谋造反,更不要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连吕吉都要造反,天下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曹夫人对吕布的眼光,着实有些信不过。
吕布道:“此事无需着急,待初八自可见分晓……”
“还有一件事……”貉蝉开口道:“此事需保密,除祈儿之外”只咱们四人知晓,切不可与他人说……”
“正当如此……”
貉蝉一句话,等于把陈宫也排除出外。
陈宫的心思,说实话谁也说不准。他不会投降曹操”这一点可以肯定。但保不齐他会拉着吕布下水,和曹操同归于尽。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件事,天晓得陈宫会不会出幺蛾子”破坏此事。
吕布沉下脸,轻轻点头。
今日陈宫射杀侯成魏续,使得吕布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加之此前种种,使得他对陈宫,总有些提防。这件事,可是牵扯到他妻儿家小的性命,岂能等闲?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一阵骚乱。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祈儿和人交谈的声音。
吕布忙走出书房,就见高顺气喘吁吁,一脸的焦虑。
“德循”何故惊慌……”
“君侯,大事不好…………少君侯被人劫走了!”,“啊?”,吕布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有些眩晕。少君侯,不就是吕吉吗?他之前被看押起来,怎么会被人劫走?难道说,这内城里还有细作?亦或者说,还有人在密谋”准备造反不成?
严夫人走出来”厉声喝问:“德循,那鞑虺吉是何人劫走?”
“是,是,是……”,“快说……”
“是杨夫人所为……”
杨夫人,就是吕吉的生母”也就是那个小时候和吕布青梅竹马,后来被胡人劫走,并生下吕吉的女人。被吕布解救下来之后,杨夫人就成了吕布的妾室。虽说吕布并不在意她,可是却从未有过亏待。这杨夫人”也是狠人!为了儿子,竟不惜和吕布翻脸,劫走了吕吉。
“那她母子如今……”,“夫人劫走少君侯……”
“住嘴,什么少君侯,一个明儿罢了。”,严夫人厉声喝道:“他叫鞑虺吉,此后与吕家再无干系……”
“是,是鞑虺吉……”
严夫人平时并不显山露水”可并不是说她没有才干。
史书中,也没有记载过太多关于严夫人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严夫人却使得吕家内宅一片祥和。
也许是年纪大了,过了那种争风吃醋的年纪,严夫人平日里很少露面。
可高顺却知道”严夫人发起火来,吕布也不敢触其锋芒。这绝对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女人……严夫人一句话,等于把杨氏和吕吉”是鞑虺吉赶出了吕家。从此吕家,再也没有鞑虺吉此人。
高顺说:“杨氏持君侯令箭,先把鞑虺吉提出来,然后又诈开西门,逃出下郊。当时末将与军师正在收拾残局,得知消息后,军师立刻带人追击,可还是晚了。我们抵达西门时,杨氏和鞑虺吉已逃无踪迹。军师也不敢擅自出城寻找,所以便使末将”赶来报信”并加强城中巡查……”
吕布”趁严夫人不注意,似长出一口气。
他不待见吕吉”但却待见那个当年曾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
而且和吕吉相触十余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情感。走了就走了吧……如果被抓住的话,估计会死的很难看。严夫人那架势,若抓住了杨氏母子,必将二人活录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同时还有些轻松。
“德循”你下去吧,告诉军师,就说从今日起,全城戒备……”
“喏……”
高顺插手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高顺的背影,吕布的眼中,突然间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他转身,看着严夫人”似是询问,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夫人”你觉得德循此人,如何……”郭嘉找曹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一来郭嘉是想要宽慰一下曹朋。毕竟之前曹操偏向刘备”难免会让曹朋心里面憋一口恶气。
至于是郭嘉自己想要宽慰”还是曹操托郭嘉宽慰,曹朋不得而知。
不过,在郭嘉的营帐里,他听到了另一桩事。
“刘玄德,枭雄也……”郭嘉对曹朋道:“此人有大志向”且又是汉室宗亲。虽说尚未被列入谱系,却已被不少人所认同。此人善于笼络人心,而且性格坚忍”颇有昔年高祖之风范。
曹公对此人,也颇有顾虑。
此人有干才”杀之可惜;可若不杀早晚必成祸事。
此次曹公罢了刘备的兵权”有意带他返回许都。不过,我担心此人,不会就此收手,很有可能会惹出是非。我知你对刘备不满,所以交代你一桩事,那就是盯住刘玄德,你可愿意?”,“我盯住刘备?”,曹朋疑惑道:“怎么盯他?”,郭嘉笑道:“这是你的事情……”,曹朋有点不太明白,郭嘉为什么会选择让他来监视刘备。
说他恨刘备?
还真有些说不上来……毕竟这刘玄德,是曹朋前世幼年颇喜欢的一个角色。最多也就是有些讨厌,但那是后来长大的事情。所以说恨,还真说不上。之前之所以和刘备针锋相对,更主要的是他想要找借口,留在下郊。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对刘备也没什么感觉。
可既然郭嘉开口了,曹朋自然不会拒绝。
回到兵营后,曹朋立刻书信下相,把夏侯兰从下相调来下郊。
反正都是他的手下,曹洪也不会在意,曹朋把什么人调过来。大家自己人,没那么多规矩。
围困下郊内城之后,日子倒是很轻松。
陈群在曹洪的引荐之下,被推举到了曹操帐下。
曹操自然知晓陈窘,而且也久闻陈群之名。曹洪带着陈群来到他跟前时”曹操自然万分高兴。
当天就任陈群司空西曹掾属,让陈群留在他身边。
郭嘉陈群荀攸,包括董昭”都认得陈群。特别是郭嘉,更和陈群同为颖川书院所出”早就认识。这也使得陈群很快在曹操帐下站稳了脚跟”而对于曹洪而言,也得了一个引荐之功。
陈群自然清楚,他能够这么快摆脱厄运,是什么人的功劳。
在就任之后,很自然的与刘备划清了界限。最初,陈群曾为刘备效力过,不过后来因为刘备不肯听他的劝阻”所以不复追随。而今,他归附了曹操,又听说了曹朋和刘备之间的冲突之后,自然不肯再与刘备亲近。刘备曾专门拜访他,但是却被陈群找了个借口推脱掉了……
这个时候,站队很重要。
曹朋和刘备的关系紧张固然起了一些作用,更重要的是,陈群投奔了曹操,再和故主眉来眼去”曹操会如何考虑?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的很坚决。若有半点藕断丝连,弄不好就会带来杀身之祸。虽说这样做有些薄情,可孰重孰轻,陈群的心里面,分的很清楚。
这天夜里,曹朋正在军帐里看书,忽听夏侯兰禀报,抓住了一个从刘备军营中出来的信使。
刘备的信使?
曹朋闻听,不由得笑了。
“兴霸,看到没有,我就说那刘玄德不是个肯安分的主儿。
这刚老实了没几天,便搞出这种花样。不过子幽,可曾查明了这位信使”准备去什么地方?”
“公子,我从那家伙身上”搜到了一封书信……”
“书信?”,曹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快呈上来。”,夏侯兰把一封书信递到了曹朋案上,然后很随便的在军帐中找了一个坐榻”舒服的坐下来。
也算是老人了,曹朋跟前也没太多规矩”所以夏侯兰很随意。
“对了,你那封书信送去了没有……”
“那封书信?”,“就是给你兄弟的信啊。”,夏侯兰恍然大悟,“公子是说子龙啊信我已托人送去,只是半年了,至今仍未有回信……”
“子龙是谁……”
甘宁疑惑的问道。
曹朋闻听,嘿嘿一笑:“一个可与兴霸大战三百合的人……,我估计,兴霸若与此人交锋,未必能讨得便宜……”
甘宁一听,露出不屑之色”“公子这么说的话,那他日我与此人见面,倒要好生领教一番……”
曹朋嘿嘿直笑,把书信抖开。
他之所以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给甘宁一点压力。
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倒也没什么意思。就着书案上的烛火”曹朋一目十行扫了一遍,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公子,怎么了?”,曹朋冷笑一声,“我就知道,刘备不会那么老实。
魏续、侯成死了不过吕布倒是把消息封的挺严实,居然一点都没有走漏。他那假子吕吉,投奔了刘备。刘备想要通过吕吉,和徐县的张文远取得联系,并让张辽率部沛国………”
“啊……”
甘宁一怔”眼珠子转了两转,旋即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
“这刘备,倒是打得好主意”
刘备和张辽算得上是老相识。
不管怎么说,当初刘备和吕布在徐州,也有过那么一段蜜月期。不管是最初吕布依附刘备,还是后来刘备依附吕布,双方曾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只不过由于刘备和吕布都不是那种屈居人下的主儿,两个人同样是野心勃勃,以至于到最后,还是翻了脸,成为了敌手。
但这并不妨碍刘备和张辽搭上交情,即便是后来张辽曾在沛国打得刘备狼狈而逃。
同时,关羽和张辽的关系也不错,两人都是那种武艺超强的主儿,所以难免会有惺惺相惜之感。
如今,吕布要灭亡了,刘备更寄人篱下“…………
“刘玄德,不甘心啊!”
曹朋看出了刘备的意图,和甘宁相视而笑。
刘备这封书信,不仅仅是想要拉拢张辽,同时还有为自己埋后路的想法。以刘备的智慧,难道猜不出,他如果和曹操去了许都,就等于笼中之鸟。他当然不会甘心成为曹操的附庸,会想尽办法,留在徐州。失去了吕布的徐州,必然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而刘备在徐州颇有声望,麋竺麋芳更是徐州的老臣子。他如果能留在徐州,必然可以获得更多发展机会。
但前提是,他能留下来。
如果刘备能招揽到张辽的话,使张辽暂时退出徐县,逃亡沛国。
那里曾经是刘备的地盘,虽然后来被张辽赶走,可毕竟在那里经营过”也算是小有根基”
张辽退到沛国”可以获得刘备的暗中支持。
而刘备,也可以借口张辽兵乱,留守在徐州”继续自己的理想。
总之,一旦刘备真的招揽了张辽,还真会变成一件麻烦事。曹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从目前而言,他不会坐视刘备招揽张辽。
“如果没有这封书信,我倒险些忘记了张辽的事情。”
“公子准备如何行事?”
曹朋想了想,一笑”“如今我无法分身,不过却先要稳住文远,同时要给刘玄德一点教训。”
“教训?”
曹朋抬起头,看了一眼夏侯兰。
“那信使何在?”
“在营外林中,末将派人看押着。”
“杀了他,然后把尸体和这封书信,交给曹洪将军。”
夏侯兰一怔”不太明白曹朋的意思。不过既然曹朋下了命令,夏侯兰也只有听令,转身离去。
“为何要杀了信使?”
“其实,那信使就算是交给曹公,曹公也不会为难刘备”甚至有可能将信使除掉。
曹公如今正在风口上,不会对刘备生出杀意,最多是警告他一下。既然如此,谁杀都一样。”
说完这句话,曹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如此冷漠了?
人命在他心中”似乎已变得无所谓,说杀就杀,全无半点犹豫。这不是自己的性格啊……”,……
曹朋呆坐片刻”用力摇了摇头。
也许是前段时间压力太大,让自己变得麻木了?
还是集中精神”先处理完下郊这档子事,然后在设法调整心态吧。
“兴霸,你立刻派人返回下相,密令邓芝,设法前往徐县,稳住张辽,…待我结束这边事情以后,就前往徐县。”
甘宁应了一声,忙转身匆匆离去。
次日,天刚亮。
刘备在自己的小营中周转了一圈之后,正要回军帐休息,忽闻小校来报:曹司空有请!”
张飞和关羽一大早出去遛马,所以不在营中。
刘备不敢懈怠,忙换好了衣服,随着小校来到了曹操的住处。
曹操住在原下郊县的官署,典满和许仪一身戎装,于室外值守。天很冷,屋檐下结了冰。刘备匆匆赶来,典满和许仪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是通报了一声,便让刘备自行进屋去了。
刘备也知道,这两人和曹朋是结拜兄弟。
之前他劫了曹脲的粮草,典满许仪又岂会给他好脸色。
心中一边暗自叫苦,一边又有些吃惊。因为在曹营的这段时间,他发现曹朋和曹营众将,关系都很好。特别是曹系将领,如曹姓、夏侯氏的子弟,和曹朋更是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他开始有点后悔,不该招惹曹朋。
屋子里有两个火盆,盆中炭火很旺。
曹操披着一件锦衣,正在翻看卷宗,见刘备进来,他大笑着起身,上前拉住刘备的手,一同坐下。
“玄德,这两日公务繁忙,以至于怠慢了玄德,还请玄德勿怪。”
“司空这话从何说起,备得明公收留,已感激不尽。再说了,备最近挺逍遥,哪里有什么怠慢。”
“逍遥好,不过人若是太逍遥,难免会生出杂念。”
“啊?”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
从曹操这句话里,他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明公说笑了。”
曹操眼睛一眯,脸一沉,“玄德,我听人说,你和徐县的张文远,很熟吗?”
“这个,“……”,“文远有干才,如今被困于徐县,已是山穷水尽。我欲招降张文远,可是身边却找不到合适人选。若留之于徐县,也非长久之事。
我正在想这件事,听说玄德与张辽旧识,故而想请玄德辛苦一趟,往徐县一行。若是能劝降张辽最好,若是不能劝降………总之,不可使其逃之沛国”
刘备心里,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曹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聪明如刘备,焉能听不出来。
“明公怕是误会了”备和吕布自兴平元年以来”屡兴兵戈,怎可能有交情?”
“那倒是可惜了!”
曹操看着刘备,忽而展颜一笑。
“既然不识”那就算了,全当我没说过这件事。
玄德,徐州大战结束在即,我欲战后重返许都。不过呢,徐州还需有人镇守,不知玄德意下如何?”
那话中之意,就是告诉刘备”我准备让你留守徐州。
说起来,这本正合了刘备的心思。
可不知为什么,到备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机。这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金铁之气,““刘备相信,只要他敢点头,曹操会立刻翻脸,取他人头。冷汗顺着脊粱”打湿了衣襟。
“明公,切不可如此。
备才疏学浅,如何能镇得住徐州。若真有这等才干,当初也不至于被吕布赶出徐州,无家可归。
今明公新得徐州”还需派一强力之人出镇。
备实不敢当此重任,还请明公,另选高明之士。”
“那却是可惜了!”
曹操一笑,不再言语此事。
他和刘备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可每一句话,都使得刘备胆战心惊”浑身冷汗直说……,…
过了一会儿,刘备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郭嘉和荀攸走进房间。
“刘玄德,果然是胸怀大志。”
曹操抬起头”脸上呈现出阴森之色。
“明公何不将其拿下,以绝后患?”荀攸眉头一蹙,轻声问道。
“今若杀了刘备,只怕落人口实……不过,待他随我返回许都,自有大把机会将他除掉。
话是这么说,可听得出来,曹操还是有些不舍。
荀攸还想进言,却被郭嘉扯了一下,朝他摇了摇头。
“不过,那张辽……若杀之,确是可惜。”
曹操沉吟片刻,问道:“奉孝,你说该派谁前往徐县,说降那张文远呢?此人确有干才啊。”
郭嘉想了想,“我荐一人,或可成功。”
“谁?”
“我前些时候和长文饮酒,曾听长文说,曹友学昔日与张辽颇有交情。后来张辽还赠了曹友学二百兵马为护卫。最初,张辽不赞成吕布攻伐海西,还因此被赶出下郊,驻守于徐县……这其中,必有曹友学的干系。既然如此,何不使曹友学出使徐县,说降那张辽于明公?”
“又是那臭小子。”
曹操不由得笑了起来。
对曹朋,曹操的印象不错。
一家人为自己效命,随内兄孤身前往海西,此次大战,更使得自己粮道不绝。
只是这小子的性子太倔了些,之前使得曹操颇没有颜面。而且到现在,也不肯向曹操赔礼。
不过越是如此,曹操就越是觉得曹朋有气节。
“对了,隽石现今如何”
隽石,就是曹朋的老爹,现少府诸冶监监令,五大夫曹汲。
郭嘉一怔,有些尴尬笑道:“这个倒是不太清楚。”
荀攸笑道:“隽石自任河一监令以来,尽忠职守,极为勤勉。河一工坊自他主事,已恢复旧日兴盛,过去一年来,共造刀盾三千余,铁札甲五百套,余者一应农具,也颇有建树,另外,他监造改良了一种曹公犁,比之早先所用耕犁,效果更加明显。征伐徐州之前”休若还专程去检验了一次,的确不愧隐墨矩子之名。预计来年,河一工坊可出刀盾五千副,铁甲过千“……子和对河一工坊所出的甲胄,非常赞赏,并言虎豹若成,曹氏父子当为首功。”
过去一年里,曹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于战事上,所以对河一工坊的事情,还真不是特别了解。
“曹公犁?”
曹操忍不住笑了,“这又是什么事物?”
“据说,是隽石根据其子曹友学幼年时所设想出来的小玩意儿进行改造,不成想居然成功了。
公若在试用之后,发现此犁较之先前,不禁省力,而且更易打造,准备在来年推广。至于曹公犁之名,也是隽石提议。言若非曹公给他机遇,断无可能由此设想”故以司空姓氏,命曹公犁。”
公若,就是前屯田都尉,今屯田中郎将渠祗的表字。
曹操点点头,“曹氏一家,皆纯良之人啊。”
他忽然有些感慨,搔了搔头。
当初启用曹汲,也是看在曹汲献马镫和高桥鞍的功劳。河一工坊废弃多年,曹操也是尝试,让曹汲接手。不成想曹汲还真的做成了,而且成绩斐然。如今更造曹公犁,功劳甚大……,此前,曹汲曾献刀三百支,强虎贲军战力。
当时曹操借口曹汲入仕时间短,没有给予升迁,只给了一个五大夫的爵位。
而今看来,这爵位怕是给的有些轻了。
沉吟片刻后”曹操道:“隽石有此功劳,不可不封赏,否则会冷了大家的心思。如今河一工坊重开,我欲设诸冶都尉,使隽石任之。另拜河一侯”你们认为如何?”
自两汉以来,封爵主要为王与列侯两等。
汉初曾制定下非刘勿王,非功不侯的规矩。只是自东汉中期以来,出现了大量的宦官侯,外戚侯,恩泽侯的封号”使得非功不侯的原则败坏。当然了,似县、乡、亭侯的爵位序列,并没有出现变化只是多出了许多名号侯。这种爵位只是表彰功绩,并无实际的封地和食邑而且不能世袭。
连宦官外戚都能封侯,更何况曹汲有大功劳?
但问题是,封曹汲为侯,必须要得到朝臣的同意。
郭嘉还好一些,荀攸的态度就变得格外重要。
至于诸冶都尉这个官职,倒是实实在在的升迁。此前,少府已没有水衡都尉,主水军舟船器械,又有典曹都尉掌供继军粮。诸冶都尉的职责,就是监造兵器铠甲器椅,比千石,也就是每个月可以获得九百斗的傣禄。这个升迁,就目前而言,说实话还真没有人比曹汲合适。
曹汲在河一工坊做的很不错,如今把他的这个才能,扩大化。
荀攸想了想,点头道:“诸冶都尉,非隽石莫属……只是这河一侯,隽石的资历略有不足。”,是资历不足吗?
不是!
说穿了,走出身的问题。
荀彼虽然没有说明白,可曹操却听出了其中含义。
他想了想,掉头对郭嘉道:“奉孝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出身的问题,还真是个麻烦事。
郭嘉想了想,突然问道:“年中隽石还都述职时,我曾听他说过,他生在南阳,但其祖上,却非南阳人……据说其先祖是在征和年间迁至中阳山,乃共侯之后……不知是否是真的。”,荀攸一口水喷出去,抬头看着郭嘉,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曹操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问这二人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那还需要从西汉始建开始说起。高祖刘邦兴汉,帐下有一人,名叫曹参,和高祖皇帝是同乡。
此人也许没有张良韩信萧何那样有名,但却是兴汉功臣中的二号人物。
后世有萧规曹随,正是这位曹参。曹参有子,名为曹蛮( 二声),为平阳侯,在高后时期任御史大夫。孝文帝即位后,免职为侯,死后谥号静候。曹蛮的儿子曹奇,为侯七年,谥号简侯:曹奇的儿子曹时,娶了平阳公主,为侯二十三年,谥号夷侯;曹时的儿子曹襄,又娶了卫长公主,为侯十六年去世。这曹襄,也就是郭嘉口中所说的那一位“共侯,。
曹襄的儿子曹宗,于征和二年,受武帝太子发动兵变一事的牵连,获罪被处死。
其曹氏封国随之被废除,曹氏子弟也流落四方。其中有一支子弟落户于谯县,也就是后世的安微省毫县。
曹操,也就走出身于谯县曹氏。
郭嘉说曹汲是“共侯,后裔,岂不是说,曹汲和曹操是同宗?
如果是这样的话,莫说是,河一侯”就算是封曹汲为关中侯,关内侯,也不会有人反对。
曹操心道:我就是让你帮我想个主意,可没让你给我拉亲戚啊!
一时间,曹操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郭嘉连连摇头。
哪知道,郭嘉正色道:“主公,这可不是嘉胡言乱语,而是曹汲亲口所说。当时文若也在场,听到后也非常惊奇。不过我们能感觉得出来,隽石并非信口雌黄,他甚至不知道曹公也是曹相国之后,只是随意谈及。文若为此还查了隽石的族谱,其先祖名叫曹敏,于征和四年落户中阳山。而曹敏,则是共侯第十九子,但非嫡出……今日若非公达提及,我险些忘记此事*……”
“你说的,当真?”,曹操不由得,也来了兴趣。
而荀攸则懦懦道:“那隐墨矩子…*……”
“隐墨矩子并非事实,而是坊市中乱传。我第一次接见隽石的时候,他就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那如此说来,曹汲还真是司空族人”
“这个……”
曹操也有些拿捏不准。
征和二年,曹宗获罪,封国废除,曹氏子弟随之四散,谁也说不清楚族人的下落。但听郭嘉所言,似乎确有其事。如果曹汲真是曹氏子弟的话,那对于曹操来说,似乎也是桩好辜。
宗族为大!
而曹汲也的礴是有本事,能造刀,还会铸造农具。
其一家三口人,也都建立有功勋……,对曹氏而言,能收回昔日流落在外的子弟,无疑是好事。
当然了,如果曹汲父子一家没什么本领,曹操可能不会认同。
但问题去……,曹操沉吟良久之后,“此事暂放一旁,待返回许都之后,我再彻查此事。
若隽石真为我宗族子弟,也是我曹氏一大幸事。”,荀攸闻听,连连点头。
归宗认祖可不是一桩小事,的确需要谨慎。
毕竟,曹宗获罪于征和二年,也就是公元前叨年。距离现在,差不多近三百年时间,谁又能说得清楚?
十二月初八,曹朋于小帐中,坐立不安。
今天是他和吕布约定的时间,也是吕布表明态度的日子。所以,他一直不敢歇息,等待答*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
刚过四更天,夏侯兰突然间兴冲冲闯进小帐。
“公子,北门有火光出现…………吕布同意了!”
曹朋呼的一下子站起来,忙冲出小帐。往北门方向看去,只见火光冲天!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吕布终于下定决心!
在经过两天反复考虑之后”他最终选择了相信那个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人。
遥想奉先当年,夫人初嫁了,雄姿英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是啊,人生如梦。
一种知己感受,油然而生。
更使得吕布坚信,这神秘人就是他的知己。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你吕奉先当年何等威风,驰骋漠北,所到之处,胡人灰飞烟灭。而今却困于小小下郊,难不成你就甘心做人俘虏,寄人篱下?大丈夫当行英雄事,即便是死了,也要名留青史。如果不能得偿所愿,何不去痛痛快快的杀一阵,让天下英雄来赞叹?
吕布的性格,很复杂。
即自卑,又骄傲。
进入中原之后,那份骄傲渐渐变成了刚愎自负,而自卑却缠绕在他心头”以至于昔日的豪迈,已渐渐凋零。而今,吕布似有重新振作起来……大丈夫当杀人!杀得百十万,方为雄中雄。
眼前的篝火熊熊,几乎将整个北城门照透。
火光照映在吕布的脸上,使他那张线条粗犷,棱角分明的双颊,透出一丝豪迈之气。
“君侯,你这是作甚?”
陈宫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
“公台,我欲突围。”
“啊?”
“下郊不可守,非长久之事。
我欲率部杀出重围,另寻出路今日在北城引火”只是疑兵之计”令曹操不知我的目的。”
此时此刻,吕布不再相信任何人。
他只相信自己掌中画杆戟,胯下赤兔嘶风兽。
陈宫”的确是一个出色的谋士”但是有太多阴谋,不是吕布能够控制的人物。而且此事牵扯到自己的妻儿家小”吕布更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真相。所以,他早想好托词,应付陈宫。
陈宫不禁愕然道:“君侯若肯突围,自是好事”可夫人们”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
若我杀将出去,曹操断然不会为难她们:如果我战死疆场,又哪里还能顾得了她们?公台,我已和她们说过,我突围之时,她们会紧闭家门。若我战死”就自寻出路,无需牵挂。”
陈宫大喜,“此方为大丈夫所为。”
他顶看不起吕布那种儿女情长的姿态,而今看来,吕布已经想通了。
“但不知”何时突围?”
“暂且未定,待我行疑兵之计,使曹操不知所以然,而后寻曹营之薄弱处,杀将出去。”
“善!”
陈宫点头称赞,露出喜悦之色。
他的态度很坚决”绝不会投降曹操。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陈宫自己心里清楚。
待篝火化为灰烬之后,吕布返回王城。一进宫城”他直奔后宅而去。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可是并未有任何动静。神秘人也没有出现”使得吕布心里面,不免感觉着有些紧张。
“夫人,“……”,“君侯!”
严夫人见到吕布,立刻关闭了方面,将一支短矛摆放在书案上。
“第三支?”
严夫人点点头,苦笑又摇摇头。
“没有看到人吗?”
“没有!”
“那这支短蒂…………”
“君侯燃起大火之后,祈儿在外面巡视。
一个小校送给祈儿,说是有人托他转交祈儿。等祈儿反应过来时,那小校已不知去向……,祈儿说,那小校很可能就是神秘人派来,但当时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个头不高”很敦实,身手应当是不弱。”
“故弄玄虚”
吕布心中多少感到不快,但也知道,那神秘人是冒着性命危险行事,自然需要谨慎小心。
短矛上裹责一层白绢,严夫人并未取下。
吕布把白绢抽出来,就着烛光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不由得舒展开来。
“君侯……”
“夫人,大事可成。”
“此话怎讲?”
“此人颇有计谋,与我约定后日二更天行事。你带着玲绮她们从东门南侧门悄然出去,他会派人在南侧门外街口接应你们。我到时候会从西门杀出去,那是夏侯慎防卫之所兵力最为薄弱。你们和他见面后”务必听从他的吩咐。我若能杀出去,自会与你们汇合。”
严夫人露出忧虑之色。
“夫君,真要如此?”
“夫人何必惊慌,此人乃我知己,必不会害我。
而且”他若真想害我,何必耍出这么多的花招来?此人心思很缜密,一举一动尽在他掌握中。”
“可是……我总有些担心。”严夫人犹豫了一下之后,轻声道:“要不然,我们先设法找到那信使,再做打算?”
“来不及了!”
吕布叹了口气,轻声道:“城中如今兵卒数千,祈儿又不认得那人,如何能够找出?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相信他,那就索性信到底吧。夫人,到时候我会让高顺率五十人随行,你们不要惊动任何人,到时候换了装束,至东南门与德循汇合。若有意外,德循定会保护。”
“你不带德循吗?”
“此次乃突围之战,而非野战。
德循武艺虽强,可临阵随机应变,但若说决杀疆场,恐有不足。跟着我”只怕用处不大,倒不如留在你们身边,可以护卫。我会让德循抽调五十名精悍勇士保护,你们自己也要小心。”
吕布说的斩钉截铁,严夫人知道,已不可挽回。
她有些担忧道:“可是……玲绮未必会答应。”
“此事容不得她做主。到时喉我会设法使其昏遴,你们带着她出去,等她醒来后,也做不得救。不过”你可要多约束她,莫使她使性子。毕竟人家可是冒着身家性命帮忙,莫连累他人。”
严夫人用力点点头,“妾身明白。”
吕布长出一口浊气”用力深呼吸几下。
“夫人,我开始兴*奋了!”
严夫人目光迷离,看着吕布那跃跃欲试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她悄悄走上前,从吕布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将面颊贴在吕布的背上,紧紧的,不肯松手。
吕布按住了严夫人的手……
还有两天,可定生死!
两日光景,眨眼即逝。
这两天,对曹朋而言同样是一种煎熬。
一方面”他需要小心的进行安排:另一方面”他还要关注曹操的动静。初九,郭嘉找上门来”告诉曹朋,要他准备前往徐县”设法说降张辽。曹朋期期艾艾答应下来,同时告诉郭嘉”下相当晚会有一批粮草送至下郊,到时候需要占用东南大街交割”请求曹操的准许郭嘉不疑曹朋,立刻向曹操请命。
下午”曹操命人送来了一支令箭,准许曹朋占用东南街口。
毕竟这粮草交割,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曹操下令”让陈群配合行动,也算是对曹朋的信任。
天”渐半黑了!
时间”进入子时。
下郊长街上,八百悍卒列对于长街之上。
吕布顶盔贯甲,跨坐赤兔嘶风兽。三百骑军,五百步卒也是这下郊内城之中,最精锐的兵马。
其中绝大部分,是吕布的亲卫,而且是从并州开始,便追随吕布。
陈宫也解去了长衫,换上一身戎装。骑着一匹黑马,手中持一支五尺缳首刀。他静静立于吕布身侧,一言不发。东汉时期的书生士子,可不似明清时代的读书人。他们讲求“六艺”骑射也是必修的功课。虽说是读书人,却非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东汉时期”许多儒生脱了儒衫,那就是侠士。包括之前设连环计的王允”早年间也曾任侠于市井之间。
陈宫的剑术不错,但临阵时”宝剑明显不似缳首刀的杀伤力强大。
故而,他弃剑执刀,也算是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没错”就是搏命!
包括陈宫在内,所有人都清楚,即便是能随吕布杀出去,也必然是死伤惨重。但既然决定搏命”谁还在意许多。大丈夫立于世上”不就是在一个,搏,字?他们在这下郊,已蛰伏太长时间风”自长街尽头吹来,拂动吕布披衣猎猎作响。
徐州的风虽寒,却比不得漠北的风劲。吕布用力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抑住体内沸腾的热血。
“公台,咱们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陈宫拔刀向城头一晃。
西门侧门吱呀呀轻声响起来,沉甸甸的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隙。
赤兔四蹄裹布,落地无声”驮着吕布悄然从西门行出。三百骑军跟随其后”陈宫则带着五百步卒跟进。
不过”陈宫心里还有些疑惑。
昨天昼间,吕布突然下令将高顺拿下,打入大牢。
后来又把高顺放出来,让他在东门当上了一个门卒。按照吕布的说法,高顺似有谋反之意,不可以轻信。但陈宫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别人不敢说,可高顺……,那是个尖在人啊。
如果是在从前,陈宫定然据理力争,保下高顺。
而今突围在即……陈宫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万一,万一高顺真的有造反之意,谁又能保证?生与死,就在一次机会。陈宫没有时间去证明高顺的清白,所以最终”只好选择沉默。
连续三日点燃篝火,使得曹军颇有些紧张谁也不清楚,吕布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火光”却不见动静,他是要突围啊,是要突围啊,是要突围啊,如此的结果”就是曹军有些懈怠。
只见火光,吕布却没有行动,一两天还行,可连着三天下来,谁也没当成一回事。
毕竟,吕布如今已成瓮中之鳖,他下郊城的粮草也绝了”哪里还有可能,和自己进行决战呢?
西门长街上,黑漆漆不见巡兵踪迹。
吕布率部顺着长街一路急行,来到街口的时候,就看见了曹军的大营。
手中画杆戟高高举起,吕布咬紧牙关,从肺里挤出一今生冷的命令:“杀!”
三百骑军随着赤兔嘶风兽,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曹营发动了冲锋。马蹄声在黑暗中回荡,守在军营门口的军卒,乍听那蹄声不由得一怔。他们连忙抬头凝视”只见一队铁骑从黑暗中杀出。
“敌袭!”
一个门卒发出了嘶声裂缝的喊叫。
不过未等他声音落下”赤兔马已风一般冲到了他的跟前。
画杆戟挂着一道风雷落下”只听咔嚓一连串骨头碎裂的声响,那门卒在瞬息间,被画杆戟搅得四分五裂。赤兔马发出一声长嘶,吕布闻到了那空中那股子浓郁的血腥气,旋即暴喝一声:“杀!”
“杀!”
三百骑军”如同下山猛虎,闯进了军营。
曹操在睡梦中被惊醒,披头散发”光着脚丫子冲出卧室。
“何处厮杀?”
“主公,大事不好吕布率部自西门杀出”已闯进了西大营高安乡侯匆忙应战,有此抵挡不住n他命人向靠公求援,请主公即刻出兵援助……否则那吕布,定难以阻挡……”
曹操激灵灵打了个寒蝉,顿时睡意全无。
“仲康!”
“末将在………
当晚负责值守的,是许褚的虎卫军。
曹操深知吕布的勇猛,如果被他逃脱出去,势必成心腹之患。
“仲康速领虎卫,前去支援元让。
马上召君明前来,使他虎贲军为后应,绝不可令吕布冲出城去。命刘玄德率本部人马,从赶去救援通知公明,于城外做好准备。一俟吕布杀出成群,务必将其歼灭”死活不论。”
“那其他各路兵马?”
“暂且不动。”
曹操并不是那种会惊慌失措的主儿。
如今他胜券在握,自然更加小心。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曹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许褚支援,那是不可避免。但典韦不需要马上投入战斗”可以做生力军,随时出击。他要进一步消耗刘备的力量。自从得到刘备写给张辽的那封书信,曹操对刘备的忌惮,也就愈发强烈。
我不能杀你,但可以借刀杀人。
吕布不是要突围吗?我就让你刘玄德过去阻拦。称若是放过了吕布,我自会找你的麻烦……
此时,下郊城中火光冲天”各营纷纷戒备起来。
吕布闯进了西大营之后,一开始很顺利。可是等他快要杀至中军的时候”曹军的反抗开始强烈起来。夏侯慎并不是后世《曹操传》里那个无敌的战将!事实上,夏侯慎属于统帅的范畴,不仅仅是武艺超群,同时也是一员智将。在经历了片刻的慌乱之后,夏侯慎便开始有效的组织抵抗。他一方面收拢被吕布打散的兵卒,一方面抽调人马”一支支推上去,阻拦吕布推进的速度。和吕布交手多次,夏侯慎深知,一旦使吕布冲起来,必无人能阻拦。
曹军越来越多”吕布突围的速度,开始缓慢起来。
不过如此一来,也使得曹军的注意力,在瞬间全部集中在西大营上。
相对的,下郊内城东门的守卫,随之松懈。
内城东南小门,开了一道缝隙。
高顺带着五十名陷阵勇士”守候在东奄小门旁。
当西门喊杀声响起的时候”高顺也不禁握紧了拳头。他强抑住心中那股冲动,静静的等待着。
大约西门喊杀声响起了一炷香之后,一辆马车来到东南小门旁。
严夫人、曹夫人、招蝉和祈儿四人,都换上了曹军的装束。马车里,吕蓝昏迷不醒,全无半点知觉。
“德循?”
严夫人轻呼一声。
高顺连忙摆手,两名军卒抢上前,从祈儿手中接过了马车。
“夫人,我们走。”
没有什么废话,一切就好像经过无数次排练。
高顺身着铁札甲,手执一杆铁脊长矛。他示意三位夫人下马,低声道:“骑马过于招摇,我等需谨慎行事。”
严夫人点点头”立刻跳下了马匹。
说起来,也真是幸运。
她们不是生在宋明士气,女人们也不需缠足裹脚,所以行走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责便。
严夫人生于并州,也非娇生惯养的女人。
曹夫人随生于富贵家庭,但其父曹豹也是马上将领,故而也算得上将门之女;至于招蝉,同样不是富家小姐,祈儿更是剑术高明。四个女人都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下马之后,立刻被高顺派人保护在中间”悄然从东南侧门出去,沿着崎岖长街,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西门的喊杀声越来越响,直让人心惊肉跳“夫人,小心点。”
高顺警惕的留意四周,发现这路上,竟不见一个巡兵。
大约走了两里,忽有军卒来报:“将军”前面的路被人堵住了”并且有兵卒在街口警戒巡视。”
高顺闻听,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刚要下令,却被严夫人拦住,“德循,点一支火把。”
“啊?”
“是自己人。”
高顺有些糊涂,不过既然严夫人这么说了,他自然听从命令。
一支火把,在幽暗的长街上点燃,祈儿上前接过火把,走到前面,在空中晃了两下。对面的军卒没有任何动静”只见一员大将手持一支火把”上下挥动三下。严夫人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
“德循,靠过去。”
高顺也松了一口气,忙下令军卒上前。
隐约间,可听到铃裆声响。
先前晃动火把的那员大将”把火把递给了身边的小卒,然后迈步走上前,沉声道:“请夫人速速登车,甘宁奉我家公子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快些过来,咱们即刻准备离开下郊。”
在他身后,几十辆马车静悄悄停在长街街口。
高顺和严夫人相视一眼,旋即点头,一行人迅速没入车队之中
登上马车,严夫人有一种很荒诞的感受。
那神秘人到现在也没出现,更让她感到了一丝丝惶恐。那位神秘的“公子”究竟何方神圣?
“德循?”
“末将在!”
听到高顺的声音,严夫人多多少少,安心了一些。
身后,下郊城越来越远,喊杀声也若有若无,变得几不可闻。
“可知道,咱们是往哪儿去?”
“尚不清楚,看方向应该是东南方。”
高顺突然压低声音,“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甘宁是何方神圣?我感觉,此人身手即便是不敌君侯,但也未必相差太多。即便是君侯与之交锋,若无二百合,也难以取胜。”
高顺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从头到尾,他都不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加之他性子本就有些沉闷,吕布吩咐他,以家眷托付之,使得高顺万分感激。可吕布并没有把事情说明白,高顺呢,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明白了去做,不明白也会做。
如果放在后世,高顺会是一个好兵。
军令如山的概念,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所以即便吕布早先猜忌他,却还是愿意委托重任。
严夫人不由得心里一惊!
高顺的武勇,在吕布帐下也是能排的上号。
虽然他并非八健将之一,但论悍集,恐怕还在魏续侯成之上。
他的眼光不差”既然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说明甘宁真的不简单。一个能拥有甘宁这种超一流武将的人,绝非等闲之人。
严夫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吕布究竟和谁有这种交情。
不过”她还是吩咐道:“德循,让大家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和他们冲突。那个甘宁说什么,照着做就是。事到如今,咱们已没有其他的退路,只能听天由命。嗯来,他们并无恶意。”
高顺点点头”退到一旁,轻声吩咐。
而在另一辆车上,祈儿轻声问道:“小夫人,是他吗?”
招蝉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若没有意外,想必就是他了……”
车队行至一个三岔路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队骑兵”约有百人之众。为首一员骑将,身披札甲,手持丈二龙鳞,催马就到了甘宁跟前。甘宁朝着骑将点了点头,骑将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祖水行进”务必于天亮之前,抵达下相。
五公子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待人一抵达,就立刻动身。兴霸,这里就交给我吧……你最好尽快返回下郊,务必使公子周全。从这里一路到下相”路途很通畅,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甘宁点点头,催马和那骑将换了位子。
骑将朝着甘宁一搭手”指挥着车辆,继续行进。
换人了?
高顺看得很清楚”不禁有些奇怪。
在从甘宁马前路过的时候,他抬头向甘宁看去。
只见甘宁微微一笑,在马上搭手道:“高将军,你们随子幽上路吧,他会护送你们到目的地。”
“有劳!”
高顺一头雾水,与甘宁拱手耳边。
当车队完全驶过三岔路之后,甘宁带着骑军,飞驰而去。
看着前方那骑将,祈儿轻轻拍着那丰满的胸口,扭头对招蝉说:“小夫人,就是那个人!”
招蝉,笑了……
长街上,人越来越多。
曹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把道路堵得是严严实实。
陈宫挥刀,将一名曹军砍翻在地。他环视四周,却见身边五百悍卒,如今已死伤过半……
而吕布的情况也不太好,被堵住了去路。
虽然吕布武艺超群,画杆戟下无一合之敌。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杀之不尽,杀之不完。
陈宫一咬牙,手中长刀一摆。
“温侯待我等不薄,今日正是报答之时。”
说着话,陈宫如同疯虎一样,左劈右砍,硬是带着兵卒,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命人在一条岔道络阵,嘶声喊道:“温侯,从这里突围……宫率部断后,温侯速走!”
他堵住了岔道,给吕布留下了一条出路。
吕布大吼一声,画杆戟翻飞,赤兔马嘶鸣,将两个曹军搅成碎片,眨眼间便到了陈宫身后。
“公台……”
“君侯,昔日宫未能尽心竭力,今日且让陈宫,一尽臣子本份。”
他说完,再也不理吕布,脚下踩着残肢断臂,趟着浓稠的血水,便杀向了敌军。
一刹那间,所有的不信任,都烟消云散。吕布看着陈宫的背影,知道陈宫已经抱了必死信念。
心里不由得一痛,可他也知道,此时非多愁善感的时候。
“公台,布若能活,来日必为公台报仇雪恨。”
说着话,吕布拨转马头,沿着一条小路就冲了过去。身后百余名骑军紧紧跟随。一路上,不断有曹军阻拦,可是吕布却视若不见,画杆戟翻飞,犹如出海的蛟龙一样。罡风阵阵,寒光闪烁。一条条一道道的弧光在半空中出现,曹军虽然拼命阻拦,奈何吕布犹如一头疯虎,所到之处只杀得曹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一名曹将催马拦住了吕布的去路,大吼一声,“吕布休走,陈造在此。”
哪知吕布根本就不理睬,赤兔马骤然一个加速,就到了陈造跟前。
画杆戟举重若轻的在空中幻出一朵戟huā,呼的劈下来。那陈造,原本是许都一名狱吏。当初曹真等人被关押进大牢,把他折腾了一阵子;后来典韦许褚又被关进去”令陈造几近崩溃。后来索性辞了狱吏,投身军中。靠着枪疾马快,很快便站稳脚跟,成为夏侯慎帐下骁将。
哪知道”躲过了典韦许褚,却遇到了吕布。
眼见吕布画杆戟劈落,陈造大吼一声,举枪相迎。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画杆戟足有八十余斤的份量。人借马势,马助人威,这一戟落下”何止千斤。陈造啊呀一声惨叫,大枪折为两段。画杆戟去势不止,呼的劈落,将陈造连人带马,撕成两半。鲜血喷溅在吕布的身上,吕布全然不觉,继续向前冲锋。眼见着冲出这条路”一拐弯就是西城门。吕布咬牙切齿往前冲,身后不断传来一声声惨叫,却无发回头。
“吕布休走,许褚在此。”
一员大将拦住了吕布的去路,许褚胯下马”掌中刀,风一样扑向吕布。
吕布毫无惧色,摆戟相迎。画杆戟与大刀交集,只听铛销锁巨响声不断,吕布虽隐隐占居了上风,可想要一下子取许褚的性命”显然也不太可能。许褚刀疾马快,与吕布缠斗在一处。大约三十多个回合过去,就见从长街尽头”一匹乌睢马风驰电掣般,冲向吕布……
马上大将”黑盔黑甲。,掌中一杆丈八蛇矛。
“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
话音刚落,乌睢马已到了跟前。就见张飞扑棱棱大枪一抖,呼的分心就刺。
吕布正与许褚交锋,那料得张飞出现。他和张飞也算是老相识了,深知这位三将军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天生神力。那丈八蛇矛,重约六十余斤,杀法极其骁勇,临战如疾风骤雨,狂野非常。
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吕布不愿再缠斗下去。
二马照面,吕布挥戟崩开张飞的铁矛,趁着张飞后退的瞬间,催马就冲了过去。
张飞气得哇呀呀暴叫,拨马便追上前来。与此同时,许褚又拦住了吕布的去路,与张飞一前一后,夹击吕布。好一个吕奉先,被两员大将夹击,却毫不紧张。画杆戟翻飞舞动,赤兔马嘶吼。张飞与许褚虽然悍勇,可是碰到一个搏命的吕布,也不禁被吕布杀得连连后退。
将两人逼退之后,吕布刚要转身离去。
一骑飞驰而来,马上大将厉声喝道:“吕布休走,夏侯慎在此。”
此时,整条长街之上,灯火通明。
曹军从一条条小巷中扑出来,个个争先,将下郊军分割包围。
晷布不禁大怒!
侯,厚见了他只有逃跑的份儿。而今虎落平阳,一个个全都蹦出来了……
他大吼一声,催马便和张飞许褚夏侯慎三人打在一处。
远处,仍有曹兵曹将不断涌来。就在一条巷口,刘备在陈到的护卫下,正凝视着和张飞三人打在一处的吕布。
“唬虎,竟悍勇如斯?”
眼看着吕布和张飞三人交锋,却不落下风,刘备忍不住发出感慨。
他摘下双股剑,和陈到相视一眼,一咬牙,催马就冲到了长街上,朝着吕布恶狠狠的扑去。
说实话,若非迫不得已,刘备才不像冲上来。
可曹操下令,命他阻击吕布,他如果不摆出姿态来,必然会被曹操怪罪。
当孙子就得有当孙子的样儿,如今刘备是寄人篱下,心里面即使有万般不情愿,也只有往上冲。不过,不等他冲过去,吕布已经看见了刘备。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吕布挥动画杆戟,将张飞三人逼退之后,催马就冲向刘备……,胯下赤兔嘶风兽,希聿聿一声暴嘶。
刘备胯下的坐骑,前蹄一软,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把个刘备从马上摔下来,在长街的血水中翻滚了好几圈,双股剑也不见了踪影。这时候,吕布已到了刘备跟前,挥戟便劈向刘备。陈到催马上前,拼死架开芦布的画杆戟“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张飞三人再次冲上来,将吕布围住。刘备则一瘸一拐,被陈到护着向后退。
见杀刘备不成,吕布也不想继续恋战,于是逼开了夏侯慎,拨马就走。
而在长街的另一端,陈宫也快顶不住了。
身边的部曲几乎死伤殆尽,眼见曹军蜂拥而上,陈宫一咬牙,横刀在颈间,想要自刎……
只听弓弦声响,一支利矢飞来,正中陈宫的手臂。
长刀当啷一声脱手掉在地上,陈宫抬头看去。就见一员大将正收起强弓,催马到了他跟前。
掌中大枪啪的拍在陈宫身上,直接把陈宫打翻在地。
“司空有命,留陈宫性呢……,……
说着话,这员大将催马到了陈宫近前,大枪扑棱棱探出,压在陈宫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虎贲郎将王猛,奉司空之命,请陈先生移驾。”
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卒冲上来,抹肩头拢二背,便将陈宫绳捆索绑起来。
陈宫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君侯休要恋战,速走,速去……,……
喊杀声震天,可是吕布却听到了陈宫的呼喊声。
他心知,如果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一个张飞,一个许褚,一个夏侯慎“……,若在平时,哪怕两个一起上他也不怕。可现在,三人围攻,吕布渐渐抵挡不住。他一咬牙,拨马落荒而逃。
他抵不住张飞三人,可是普通的曹军,又如何能挡得住吕布。
这一路杀出去,只杀得血流成河。
眼见着,西城门在望。
吕布不由得精神振来……,…
受水淹下郊的影响,下郊城四座城门,西城门受损最为严重。因为西城门,紧邻泗水,水量最大。哪怕是在冬季,泗水也同样凶猛。整个西城墙,几乎倒塌了一半;而西城门更形同虚设,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吕布看到西城门,心知只要能冲出去,这生机就增加一半。
为井么呢?
西城门外,一片原野。
凭他胯下赤兔嘶风兽,如果奔跑起来,还真没有什么人能追得上。
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阵。吕布催马,如风一般冲出西城门废墟……,城外,是漆黑一片。吕布勒住战马,正打算辨别突围的方向。忽听马蹄声响,一匹快马从废墟中冲出来,眨眼间就来到吕布跟前。马上大将,一身鹦哥绿的战袍,外挂一件鱼鳞铁甲,掌中一口明晃晃大刀。
来将也不出声,到吕布跟前,呼的一刀劈来。
如果是在平常时候,吕布还真不会在意。可是他先前在城中与张飞等人*战一场,当时也许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会儿,不免有些乏力。本能的,画杆戟横在身前,吕布挥戟封挡。
照着他的想法,这一戟出去,应该能崩开对方的大刀。
哪知道,刀戟交击,发出一声巨响。吕布只觉得手臂发麻,昔日极为顺手的画杆戟,此时竟变得有些沉重。他大吃一惊,连忙想要收回大戟。可不等他的手臂恢复知觉,那员大将又冲上来,推刀顺势一抹……战了大半夜,吕布的精神状态的确是比不得刚开始那样好。
面对这快如闪电的一刀,吕布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
当大刀落在他衣甲之上,发出刺耳的声息时,吕布猛然间聚足所有力气,也不躲闪,顺着那大刀催马冲锋,同时挥戟反手横扫而出。
只听啪的的一声响,画杆戟狠狠的拍在了那人的背上。
那员大将在直接从马上被拍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两周后,一口鲜血喷出,几乎瘫在地面。
铁甲被撕裂开来,吕布端坐于马背之上,戟指对方。
“关羽,卑鄙小儿!”
火光下,那员大将勉力起身,吐了一口血沫子。
红脸略有些发黑,显然吕布刚才那一戟,让他受伤不轻。他拄着大刀,嘿嘿冷笑不停………,“吕布,尔何不死?”
鲜血,顺着马背流淌下来,迅冻染红了地面。
胸口的一家碎裂,一道从胸口斜斜延伸至腹部的伤口,清晰可见。血雾从伤口喷出,染红了吕布的面颊。手中的画杆戟似乎变得又千斤之重,让吕布感到有些吃力。他想过很多种结局,惟独没有想到这种结局。偷袭…………没错,堂堂唬虎,最后竟然是被人偷袭而死,一股怒气,骤然涌上心头。
吕布仰天一声嘶吼,赤兔嘶风兽也随之发出凄厉嘶鸣。
“关羽,拿命来!”
吕布咆哮着,抡起画杆戟,向关羽冲去。
关羽此刻,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睁睁看着赤兔马向他冲来,丹凤眼不由得圆睁,气色灰败的面膛上,流露出绝望之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吕布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有余力。
“二哥,快闪开。”
张飞赶过来,眼见这一幕不由得大叫。
可惜,关羽此刻哪里还有力气闪躲,眼睁睁看着吕布冲来,画杆戟呼的落下,不由得闭上双眼。
叮,一支手戟飞来,正中画杆戟上。
巨大的力量,使得画杆戟脱离的原先的轨迹,贴着关羽的身子,噗的一声,没入地面。
赤兔马随之停下,吕布就这样坐在马背上,身体保持着挥戟劈落的姿势,一动不动。
关羽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似地,非通一声坐在废墟当中。他抬头看去,却见吕布面色如常”虎目圆睁”但是却气息全无。不知为何,关羽勃然大怒,爬起来冲过去,一把将吕布从马上推了下去。吕布的尸体落在尘埃之中,画杆戟随之落地。关羽捡起大刀,手起刀落就要砍下吕布的脑袋。就在这时,只听有人一声暴喝:“关羽,人已死了,何苦再去糟践尸体。”
循着声音,关羽看去。
只见典韦身披重甲”催马上前。
眼中似带着嘲讽之意,他冷冷哼了一声,从马上跳下来,弯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戟。
原来,刚才救关羽的人,正是典韦。
“吕布人虽不堪”但也算得上是豪勇之士。你杀就杀了,何苦再坏他尸首……今日唬虎归天,却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这等人物。来人,将温侯尸体收敛起来,兵器和马匹全都带走。”
典韦话语中”带着一丝丝可惜的意味。
说起来,他曾与吕布面对面的交锋过,对吕布的武艺,也是赞叹不已。
张飞催马上前,闻听典韦要收敛吕布的兵器和马匹,顿时大怒。他跃马冲上前来”拦住了典韦。
“典韦,你好不知羞。
吕布是我哥哥所杀,凭什么你要带走马匹和兵器?”
典韦虎目圆睁”浑浊黄睛陡然间一亮,厉声喝道:“就凭我是典韦”你可想拦阻我吗?”
张飞大怒,刚要发作,却被关羽唤住。
“三弟休得无礼,刚才若**中郎,我已死于非命。
典中郎,莫要计较我兄弟。他并无恶意,不过莽撞一些罢了,马匹和兵器请典中郎带走就是。”
典韦看了关羽一眼,点点头,拨马就走。
许褚夏侯慎等人上前来,与典韦打了招呼,然后又恭贺了关羽一番,各自领兵离去。
张飞下马,搀扶着关羽,气呼呼问道:“二哥,你刚才为何要忍那典君明?我可不怕这家伙。”
“我知你不怕,可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
典韦又是曹操的心腹爱将,你和他冲突,岂不是给兄长招惹麻烦?而且你刚才难道没看见吗?一旦你和典韦动手,许褚夏侯慎绝不会袖手旁观。你虽说武艺高绝,但想要对付他们三个联手,恐怕还有些不足。我又受了重伤,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于他们三人之手。”
“他们敢!”
关羽冷哼一声,“他们的确敢。
曹操对兄长素来忌惮,只是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你刚才如果动手,他们杀了你,曹操非但不会怪罪,甚至拍手称快。这周围都是曹军,你我真若走出了意外,那兄长岂不是更加势弱?反正吕布死于我手,任他们得了马匹兵器,也休想抢占功劳。所以,你无需和典韦争执。”
关羽这一番话,使得张飞再也无话可说。
心里虽然有些不甘,可也知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的道理。
他咬了咬牙,狠狠顿足。
“二哥,你伤势如何?”
“没大碍,…”关羽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一口血沫。
他长出一口气,轻轻摇头,“原以为我已高估了吕布,不成想…“也幸亏他死了,否则天下间,还真是无人可敌。
走吧,咱们与兄长会合之后,再做计较。”
说罢,关羽在张飞的搀扶下,缓缓而行…………
身后,曹军士卒们也开始清理战场。
“吕布死了!”
当战鼓声,喊杀声停止的一刹那,曹朋心中顿生一种空落落的感受。
一代豪勇之士,就这么死了!三国第一武将,已魂归故里。他不禁长叹一声,与曹洪相视。
曹洪轻声道:“准备一下,咱们要进内城了!”
曹朋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突然有种冲动,不想再继续停留下郊。
回到自家营寨的时候,甘宁已返回。
“都安排好了?”
“已安排妥当……,…子幽接手,现在相比已快到下相了。”
曹朋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丝宽慰。
不管怎样,他至少保住了吕布的骨血不受侵害。以他现在的能力,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其实”从一开始曹朋就没想过,吕布能活着杀出重围。
没有错,吕布很厉害。
胯下马”掌中画杆戟,万夫不当。
可问题是,此时此刻,曹操帐下可说是聚集了天底下的英豪。典韦、许褚、夏侯慎、徐晃……,也包括曹洪在内,哪一个不是骁勇善战?更不要说,那刘关张三人,同样不是善与之辈。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如果让吕布跑了,才真是笑话。
“天亮之后,我们去徐县。”
“喏!”
曹朋搔搔头,摆手下令,挺进内城。
不过,随着吕布的战死,内城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那些本就没什么战意的军卒”在得知吕布身死的消息后,自动开启城门,放下兵器。曹朋和甘宁带着三百黑睡兵,自东南侧门进入内城。
一路上,他们只听到了吕布骇人的战绩。
吕布率八百死士突围”杀伤曹军千余人吕布一路冲锋”共斩杀曹军骁将三十余人”临死前还重伤了关羽这样的超一流猛将。而死在吕布手中,那些无名无姓的曹兵,更不计其数。
即便是甘宁,也不由得摇头感慨。
“唬虎”竟勇猛如斯?”
“可惜已魂归天外。”
曹朋叹了口气,突然道:“兴霸,有没有感到后悔?”
“后悔?”
“如果不是我拖累了你,说不定杀死吕布的人就是你,而非关羽。”
“此等战绩”有何值得炫耀?”甘宁冷嗤一声,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也许,他已经听说了关羽杀死吕布的过程。对于甘宁而言,那种偷袭的打法,实不足为人道。
曹朋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两人在经过王城大门的时候,就见几名卫士押着陈宫走出来。
“陈军师!”
曹朋下马,搭手向陈宫行礼。
那陈宫看了曹朋一眼,也只是微微一笑,算作还礼,却没有出声。
“什么状况?”
押送陈宫的卫士道:“司空刚才劝降他,却被他喝骂了一顿。没办法,司空只好下令杀他……,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死在吕布面前。吕布的尸首如今停在国相府,我们带他前去行刑。”
曹朋目送陈宫的背影离去,又是一声长叹。
“陈宫如果能从一开始,便全力辅佐吕布;吕布如果一开始,就听从陈宫之计谋。一能武,一能文,若这二人齐心协力,至少能坐镇一方诸侯……可惜,实在是可惜了这二人才干。”
甘宁轻声道:“公子好像颇有感慨?”
“非是感慨,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算了,不说了!冉们去向曹公辞行,再尽快赶往徐县。”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的亮光。
曹操高踊大堂上,浓眉紧锁。
“吕布家小,竟不见了踪影?”
董昭一脸苦涩,“主公,卑职是在第一时间进驻内城。
据这侯府的下人们说,傍晚时,吕布便下令他们回到各自房间里,不许任何人露面。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吕布的家小去了何处。不过听他们说,前些日子内城曾发生过一次叛乱,侯成魏续被吕布所杀,连他那假子也参与其中。后来,吕布假子被人救出,便不知了去向。
主公,你说会不会是………”
曹操问道:“那吕布假子,如今可知下落?”
“却不知晓。”
“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来,吕布家小究竟被何人带走。”
吕布虽然死了,可是曹操的心里,并不觉得安宁。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吕布的家小?这个人,究竟走出于什么目的?布或者,吕布在下郊尚有同党隐藏?
这问题,萦绕在曹操的脑海中,让他有些无法释怀。
就在这时,有兵士禀报,都护将军帐下军司马曹朋求见。
“他有什么事?”
“曹司马只是请问,何时动身前往徐县。”
曹操心里一动,沉声道:“让他前来见我。”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朋大步流星,走进了大厅。
他搭手向曹操行礼,“末将曹朋,参见司空大人。
说完,却没有听到曹操的回应。曹朋心里一动,偷眼看去,就见曹操正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那目光,犹如两把利剑,使曹朋心里没由来一慌张。
不过,从表面上看,他并没有任何问题。
“曹朋,你和张辽熟悉?”
“算不得熟悉,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文远将军很和善,当时听闻海西比较混乱,而末将与家兄身边又没有什么兵马,于是赠我二百兵卒。后来在和海贼的交锋中,起了大用处……说起来,倒不是和文远将军有什么交情,恩情倒是差不多。所以……末将更不愿张将军出事。”
“原来如此!”
曹操沉默片刻,突然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吕布在下郊,可有什么亲友?”
曹朋露出迷茫之色,摇摇头道:“这个末将倒是不太清楚。”
“这样啊……”那你即刻动身吧。
若能说降张辽,固然是一桩好事:如果无法说降张辽,也不必强求。速去速回,我尚有要务委派与你。”
从郭嘉口中,曹朋隐隐约约听出,曹操似是想让他留在产陵。
他插手应命,转身离去。
刚走到大门口时,忽听曹操说:“友学,我听说你和吕布的女儿认识?”
心里顿时一咯噔,曹朋只觉一股寒气从脊粱骨直窜起来,冲到了头顶………他强作镇静,回身道:“确是认识。”
“吕布家小如今神秘失踪,你以为会是何人所搬”
“这个…“恕末将愚鲁,不知此事。”
“可你和吕布的女儿,不是认识吗?我听人说,她还跑去海西玩耍过一些时日……你说她会不会是去了海西?”
曹朋苒手心,汗涔涔。
他做出思索的样子,想了想道:“应该不可能吧。
早先吕布与海西开战,可谓是损兵折将。吕家人对我恨之入骨,又怎可能跑去海西呢?
主公,莫不是以为,“”
“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随便问问。”
曹操说罢,摆手示意曹朋可以离去。
转过身,曹朋猛然一个白眼儿,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这个曹孟德,果然是名不虚传其多疑如斯,居然从吕蓝到过海西,从而怀疑到自己身上。
幸亏自己没有让吕布一家到海西,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可问题是,即便吕布一家人躲在郁洲山中,如果不尽快转移出去的话,迟早会被曹操发现。
该让她们逃去何处呢?
出了王城,曹朋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湿透了。
“兴霸,疯子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
“令他立刻设法去伊芦乡,通知周叔,一旦接到吕家人,马上运往郁洲山,绝不可滞留陆上。”
甘宁一惊,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我们马上动身,你快去准备一下。”
“喏!”
甘宁连忙转身离去,曹朋也扳鞍上马。
沿着那条贯穿东西的大街,他带着人迅速离开了内城。刚行出内城大门,却见一人从旁边闪出,一把抓住了曹朋的马缰绳。
“友学,你好大的胆子!”
曹朋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忙定睛看去 .
天亮了!
吕蓝昏沉沉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
冬日清冷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阿娘。”
吕蓝轻呼一声,严夫人转过身。
“阿娘,你怎么这个打扮?”吕蓝看着一身戎装的严夫人,不禁有些奇怪。她转头看去,却见二娘和小娘,也都是一身戎装,甚至包括祈儿在内,同样顶盔贯甲,打扮的好像普通军卒。
车轱辘嘎吱嘎吱,碾压着地面。
吕蓝在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阿爹呢?”
严夫人心中没由来的一痛,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爹去哪儿了?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阿娘,你快点说啊!”
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严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她轻声道:“玲绮,我们现在去伊芦乡,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我们去看“……”
“不,我要阿爹,我不去伊芦乡,我要回家。”
吕蓝的性子有些娇憨,却不代表她是傻子。
眼前的种种,使得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玄妙。没错,她之前恨吕布……恨吕布轻启战端,恨吕布一定要把她嫁给袁术的儿子。可是当吕布带着她突营的时候,那种小心,那种关爱,使得吕蓝心中的恨意,早消失不见。她是吕布的女儿”注定了有些事情不能够随心所欲。
招蝉把吕蓝紧紧搂在怀中,“玲绮,不要闹了!
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你阿爹为了你,决意突围以吸引曹军的注意力”更有人冒着性命危险,将咱们从下郊解救出来。
听我说,你阿爹不会有事!他胯下马,掌中画杆戟,天下无人能敌。咱们先过去,等过些日子,你阿爹就会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
吕蓝眼中的泪水,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掉落下来。
突围?
谈何容易!
如果说以前吕蓝不知道战争的残酷,那么此次下郊之围,让她充分的认识到了其中的凶险。
这时候,高顺走上前来,轻声道:“夫人”该下车了!”
“恩?”
“前面是曹军哨卡,过去之后,就是曲阳治下。
夏侯派人通知我,所有人下车,步行前进。到了曲阳之后”自有人接应咱们…………,夏侯说,叔龙还活着,如今就在伊芦乡等着咱们。所有一切事宜都己经安排妥当,咱们需尽快赶路。”
严夫人说:“我知道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四个女人,轻声道:“走,咱们下车!”
曹朋和陈群并肩而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陈群显得有些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道:“吕布的尸首,由我负责安葬。我会命人把他的棺椁埋在葛峄山下”祖水祠畔。你将要想找的话,很容易“……,我到时候会设法做出一些标注。”
“长文”多谢了!”
“你这件事办得有些莽撞……虽说你和吕布并无太多交往,可毕竟有过接触。
如果有人真想追查,并不困难。如果曹公不想追究也就走了,如果要追究……”你最好尽快把她们安排走,不要被人发现“……最好,能安排她们去海外,这样一来,曹公就无法追查。”
“海外?”
曹朋眉头一蹙。
“徐州、青州皆曹公治下。
冀州亦不安全……其他地方,多有豪强,你根本无法照拂。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海外………”左右没有人,陈群从怀中取出一副白绢,塞到了曹朋手中。
“前些年,我曾偶然救下一个海商。此人常年往返于海外,便松了我一副海图。朐山东北,有一半岛。岛上盘踮三国,极为混乱。其乃蛮夷之所,据说是茹毛饮血而活。生活可能有些艰难,却总好过如今这边的危险。我知道,你手中有些力量,送她们去马韩吧,…”
“马韩?”
“正是。”
陈群压低声音,“吕布麾下有一大将,名高顺,善战。
此人对吕布忠心耿耿,可是从吕布突围到现在,竟一直没有出现。想必……你懂的!有他在,再有数百兵马,足以横行马韩。如果他们能在那边站稳脚跟,曹公也不可能继续追究。”
马韩……
不就是三韩之一吗?
相传,朝鲜最初的原住民,就是三韩后裔。
难不成,陈群说的是朝鲜半斟曹朋诧异的看了陈群一眼,把白绢地图收好。
陈群能做到这一步,可谓是仁至义尽。他自己都还未能在曹营中站稳脚跟,就愿意帮助自己。
曹朋心里,万分感激。
同时,他也感到有些后怕。
原以为自己所作所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陈群能看出破绽,那就难保还会有人看出端倪。至少从之前和曹操的对话里,曹朋感受到了曹操的疑虑。要知道,曹操帐下,比陈群厉害的人物有很多。郭嘉、荀攸就不说了,荀或以及那位至今未曾见到过的程昱,还有即将归顺曹操的贾诩,哪一个不是足智多谋的人?
曹朋拱手道:“兄长,多谢了!”
陈群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再和曹朋多言,便匆匆告辞离去。
这是个很有情义的家伙!
曹朋暗自感叹一声,直奔大营,和甘宁汇合一处。
而后”他又找到了曹洪,向曹洪告辞。
曹洪知道曹朋的任务,所以并没有挽留,只是让他多加小心。
“阿福”你手中现在有多少兵马?”
“目前跟随我,有三百人“……,海陵上留有二百。
不过,海西兵力之前几乎被我抽空,所以我考虑着,想要从下相和曲阳那边抽调一些人过去。”
“哈,如此甚好。
告诉你一件事,你内兄很有可能就任屯田都尉”掌曲阳海西地区的屯田事宜。如此一来,海西将成为两淮东部最大的屯田区域。到时候难免会使人嫉妒,手中有些兵马,也是一桩好事。反正海西今年的存粮不少,这样吧,我送你五百健卒,再建议司空”把曲阳兵马全部交付海西…”至于下相…………阿福,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让严法到我手下,不知可否?”
“你要五哥帮忙?”
曹朋一怔,旋即有些开心。
随着邓范的武艺渐渐有成,同时又经过了一年的磨练,其能力比之当初在许都,强了不少。
如果能跟随曹洪,日后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曹洪道:“我已得到消息,司空欲使我为陈郡太守。”啊一一那恭喜叔父。冖”
陈群”位于豫州,原名陈国。
毗邻陈留和汝南,护估许都侧翼。
曹洪苦笑道:“可是陈郡那地方颇有些复杂”我手中又无可用之人。我原本想找子孝借人,可是子孝马上要去河内”无力助我……呵呵,你也知道,我平素人缘不是太好,到了关键时候,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邓严法武艺不错,而且和你我关系又亲近。徐州战事平定以后,估计海西也不会有大战事。让他继续留在海西,也无用武之地,倒不如跟着我。”
自家兄弟,当然希望能有一个好前程。
曹真如今留在虎的骑,前途光明,无需曹朋费心。
典满许仪,将门之子,有他们老爹在,更不需要曹朋扶助:至于朱赞和曹遵,一个在司隶校尉帐下效力,一个是洛阳北部尉。说起来,小八义里面,除了曹朋这三个人以外,都有远大前程。邓范如果真能在曹洪帐下做出功绩,将来必然是前途一片光明。至于曹朋和王买,年纪略小一些。
“我是没意见,叔父愿提拔五哥,我高兴还来不及。
不如这样,我路过下相时,和五哥说一下,到时候让他过来找你就是*……”
“如此,甚好!”
和曹洪话别之后,已经是正午时分。
下郊已基本上平静下来,大队兵马陆陆续续退出下郊城,而曹操则坐镇于王城之中,接见下郊名流缙绅。
曹朋和甘宁,动身离开了下郊。
至傍晚时,他抵达下相,和邓范潘璋会面。
曹朋把曹洪的请求,告诉了邓范。
邓范有些犹豫,但是在曹朋的劝说下,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而潘璋则连夜赶往曲阳,下相的防务,随之交给了曹操派来的使者。
天黑之后,曹朋就宿于下相驿站之中。
他在书案上铺开了陈群送给他的那副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最终确定,陈群所说的马韩,就是朝鲜半岛上的一个国家。在隋唐时期,马韩更名为百济,后来为新罗所消灭,也就是后世韩国人的祖先。朝鲜半岛上还有一个国家,那就是高氏高句丽。很多人把高句丽当成了朝鲜人的祖先,其实又是一个错误。高句丽,是上古时期,我国东北的古老民族,古之文献称之为“白民”“毫人,或者,发人,。后融合了卫满朝鲜后裔,组成高句丽国。
也称之为高氏高句丽。
而新罗和百济,则是三韩后裔组成,也就是朝鲜人的祖先。
陈群的意思非常明白:吕氏家眷不管是在哪儿,都不安呢……至少从目前而言,不太安全。
那么,唯有流亡海外,是最好的出路。
三韩听上去很强大,其实在三国时期,不堪一击。
曹朋又仔细分析了一下地图,发现如果从郁洲山(也就是后世的连云港,东西连岛)出发,穿过渤海湾,大约三天便可以在马韩登陆。地图上标注了几个港口,并附有极为详尽的解说。
如果……
曹朋独自坐在房间里,沉吟良久。
半晌后,他找来了甘宁,把他的想法,尽数告之。
“长文今日的提醒,让我醒猢灌顶一样。我自以为做的隐秘,可这天底下无不透风的墙……
郁洲山虽说隐秘,但毕竟是曹公治下。
只要曹公愿意,可随时派人自朐山出海,巡视郁洲山。而朐山又非我们治下,根本无法控制。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如长文所言,送夫人们前往马韩躲避,曹公也就无法再去追查。”
“马韩?”
甘宁不禁蹙起眉头。
“可夫人们手中将不过高顺曹性,兵不过百人……”
“这次送夫人们去伊芦乡,有五百人。这些人多为下相降卒,是曹叔龙的部曲,索性…”
“把这些人,还给曹性?”
甘宁有些头疼道:“可一下子少了五百人,会不会太抢眼了?”
“让我姐夫,从兵屯征召五百人,凑足这个数字就好。”
“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明天一早,我会去徐县劝降张辽。
兴霸你和文佳一起,前往曲阳。到了曲阳之后,你和子山立刻返回海西,设法把这件事搞定。
总之,绝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你我都会有大麻烦。”
甘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天一早,曹朋只带了十几个人出发,前往徐县;而甘宁和潘璋两人,则匆匆赶回曲阳。
徐县,位于泗水下游。
曹朋抵达徐县的时候,已经是下郊城告破的第三天。
陈登也停止了对徐县的攻击,和曹朋见过之后,陈登便兵退十里,着手休尊。
而曹朋呢,单人独骑,来到了徐县城下。
“请告知张辽将军,就说故友曹朋,前来拜访。”
曹朋不持兵器,一袭黑色长袍,在城下拱手,请城楼上军士禀报。
片刻后,徐县城门开启。两列兵马立于城门两侧。只见他们,衣甲肮脏,发髻凌乱,却个个透出一股子杀气。手中大刀长矛,在阳光下闪烁寒光。一员骑将在城门口厉声喝道:“曹朋,我家将军有请。”
下马威?
曹朋不由得笑了!
他神色自若,催马进入城门。
随着他的身影入了城门卷洞之后,城门旋即关闭起来。
在那骑将的引领下,曹朋沿着凌乱的长街,来到了徐县县衙门口。
一路上,只见残垣断壁,到处是无家可归的平民,拥挤在一座座隐秘的棚子里。
他们的表情僵硬,目光呆滞。
曹操围攻下郊近二十日,而徐县承受的压力,丝毫不比下郊小。
县衙门外,曹朋跳下了战马,迈步登上台阶。
却见前庭的院子里,架着一个大釜。圣中盛满了油,圣下堆积着柴火,烈焰熊熊,使得整个前庭,弥漫着一股子滚油的味道。
张辽端坐在堂上,身前书案,一把锋利的宝剑,静静摆放。
“阿福,你此来若是想要劝我投降,休怪张辽不讲昔日情面。”
曹朋才一走进堂上,张辽厉声喊喝。
只见他抓起宝剑,挥剑落下。咔嚓一声,那书案的案角,被宝剑切断,切口平整,令人触目惊心。
曹朋,笑了!
张辽看上去消瘦了很多,双颊略有此凹陷,使得他看上去觉得很憔悴。
不过,他的眼神依旧灼灼,如两把利剑一样。曹朋笑了,可是张辽却好像没看见”一脸肃杀。
“怎么,你不信我宝剑锋利?”
曹朋说:“文远宝剑锋利”然则却只能居于这弹丸之地,芶延残喘。门口那一釜热油,莫非是为我准备?你明知道我此来目的,要杀便杀,何必耍出这么多的花样。只是今日你若杀了我,必成不仁不义之徒。”
“我不投降曹操,就是不仁不义?”
张辽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不止。
曹朋站在堂上,神情自若。
待张辽笑完,他才开口道:“君侯已死。”
“我知道……昨日陈元龙已经说过,那又如何?”
曹朋的目光,在堂上扫过。
张辽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了曹朋的意思。不过,他却恍若未见,双眸仍直勾勾盯着曹朋。
曹朋说:“正因君侯已死”所以才说你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
“阿福,你不是个优秀的说客。”张辽冷笑一声,“君侯战死,我自当为君侯尽忠,何来不忠不孝?”
“既然如此,我们何需赘言?
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若不杀我,我就离开,“……可惜君侯,死后连家小都无法顾及“……”,“称说什么?”
张辽猛然探身,疑惑的问道:“君侯家小,发生何事?”
曹朋却闭口不言。
张辽很清楚曹朋的心思却又无可奈何。
于是一摆手,示意堂上的刀斧手退出去”而后命人撤去了油圣。
“你随我来。”
张辽带着曹朋穿过后堂夹道,来到后院里。
他命亲卫在四周警戒,两人站在一块空地上,张辽才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君侯临死前,曾以妻小托付于我。”
“啊?”
“我已秘密将君侯妻小带出下郊,然则曹公追查甚紧我不得不做其他安排。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许多。若想要保护君侯家小周全,还需有一强力之人。纵观曹公帐下,与君侯结仇者多,而可信任的人却少你可知,君侯死于何人之手?就是那刘玄德之弟,关羽。
刘备与君侯素有仇怨。
而且君侯假子吕吉,已投奔了刘备他们若在曹公帐下站稳脚跟,势必会追查夫人们的下落。可我却无力继续保护,到了最后”君侯血脉也将就此灭亡。将军非薄情寡义又算什么?”
张辽听懂了曹朋的意思。
这是希望自己归降,为吕布妻小做牟靠山啊!
他沉吟不语,在原地徘徊。
曹朋又道:“张将军,我今日前来,固然是劝你归降曹公,更是希望凭借你的才能将来能为君侯妻儿谋一出路。如今,她们一群孤儿寡妇”很是艰难需要有人能够暗中照拂而将军有大才,正当为曹公效力才是。曹公奉天子以令诸侯占居天下大义。张将军”你若继续坚持,到后来不禁要被骂做是无情无义之辈,还会被人称之为反贼,此何其苦也?
再者说了,将军你武艺高强,兵法出众。
可是却没有一展才华的机会……曹公求贤若渴,如果将军归附,曹公必以国士而代之,使将军得偿所愿。将军若不肯归附,仅落得个骂名;可如果将军若归附,方为一举三得啊。”
张辽,心动了!
历史上,他是在白门楼时”归附了曹操。
而今,白门楼没有了,可是他却面临着另一个选择。
对曹操,张辽也颇有钦佩。两人也算得上是旧识,当年都曾在董卓的帐下,效力过“……,曹朋的一番话,也使得张辽踌躇不已。
“夫人一家,现在何处?”
曹朋看着张辽,却不肯回答。
张辽苦笑一声道:“阿福你既然不信我”又何苦让我相助?”
“夫人的下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如今也正在尽力安排,只要夫人安定下来以后,必与你知晓。而今”你就算归附了曹公,也难帮上大忙。当我认为合适的时候”自会告之。”
“也罢,随你吧。”
张辽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当然清楚,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要我如何归附曹公?”
“只需退出徐县,随陈登前往下郊即可。”
“那你呢?”
“我?”
曹朋笑了笑,轻声道:“曹公已经怀疑到我,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和你走的太近。”
“这个,“……”,“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时间可不多。”
张辽想了想,“且容我三思。”
与此同时,伊芦湾内,严夫人一行登上了海船。
“叔龙!”
看到曹性的一刹那,高顺不由得感慨万千。而严夫人等人,更一个今生出莫名的感慨。
昔日八健将,如今除了张辽臧霸之外,只剩下曹性一人。
郝萌成廉早已不在,而宋宪侯成魏续三人,也魂归天外。臧霸归附了曹操,只剩下张辽还在坚持。可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张辽若不降曹操”也是凶多吉少。如此一来”能跟随在身边的人,也只有曹性了!曹性是吕布的老臣子,所以看到他的一刹那,众人都非常激动。
“叔龙,我还以为你……”
曹性仰天长叹一声,“我也曾以为自己不过曹朋告诉我他会想尽办法救夫人们和玲绮出来。我忍辱偷生也只为此事不然早就曹朋那家伙,总算是没有骗我”我等的好苦。”
“曹叔叔我阿爹他………”
吕蓝凄声道。
话未说完,泪流满面。
吕布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她们的耳中。
虽说之前已有了准备,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悲恸。
“夫人,我们先离开此地。”
“去哪儿?”
“郁洲山。”
曹性说罢”突然压低声音道:“事情可能有变化曹朋的使者,如今就在船上等候。所有人全部登船,我们到郁洲山再说。
夏侯……,你家公子要你立刻赶回曲阳,等候他的通知。”
“那兵马……”
“这些人,都带到郁洲山。”
此次随行的兵马,除了高顺那五十人之外,其余大都是下相降卒也就是曹性的部下。”
夏侯兰也不迟疑,立刻上马,拱手告别。
“那个坏家伙,总算是有些良心。”
这两天来,吕蓝嘴上一直在咒骂曹朋。
可是现在”她终于说出了一句心里话她搀扶着严夫人,祈儿则跟在曹夫人和招蝉身后,一行人很快走进了船舱,就见船舱里,一个青年文士,正在等候。
“这位是步莺”步子山,步先生。”
严夫人连忙上前见礼,“妾身见过子山先生。”
“夫人”客套话咱们就不用再说了,我今日赶来”其实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令。
叔龙”你去整顿人马,登船。我们先出海”到了海上,再与夫人详细解说。老周正在郁洲山等候。”
曹朋一共有八艘海船,如今停靠在伊芦湾,有四艘。
平均每艘海船,可容纳二百人。所以四艘海船,已经是绰绰有呢……,…
严夫人所在的海船上,除了水手之外,就是那五十名健卒。高顺也留在船上,负责守卫。
海船除了伊芦湾之后,向郁洲山方向行去。
严夫人有些紧张的问道:“子山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家公子,被怀疑了!”
“啊?”
“曹公似有疑虑,怀疑是我家公子,救你们出来。
公子让我前来,就是要我告诉你们:原来,公子打算让你们暂时躲在郁洲山,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危险。朐县距离郁洲山,不过一日路程。如果有人要打探的话”还真无法觉察。”
“帮你家公子的意思是……”
“走远一些。”
步莺轻出了一口浊气,从怀中取出一副白绢,交给了高顺,而后由高顺再放到严夫人手中。
严夫人并没有立刻打开白绢,而是看着步莺。
步莺笑了笑,“夫人且莫误会,我家公子如今正在想方设法,保全夫人一家周详。这白绢,是马韩地图。我收到之后,就立刻查阅了一些卷宗”把马韩的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教……,…
我们会在郁洲山上停留三日。
这三天里,请夫人们和小姐好生休息。
我家公子吩咐,若三天后他没有消息,就立刻动身。不瞒几位夫人,马韩那边虽有些破败,但总体而言,还算周全。此次护送夫人们的兵马,全都是昔日曹叔龙部下。加上高顺将军”夫人们足以在马韩站住脚跟……,从马韩到海西,大约有三天海路。到时候我们会通过各种途径,向夫人们输送辐重,以保障夫人们的安全。
如果继续留在郁洲山……”
“我明白了!”
严夫人突然制止了步莺的话语,起身一福。
“曹公子待吕家,情深意重,妾身感激不尽。
不过此事,能否容妾身和女儿商量一下?毕竟”若去了马韩的话,远离故土,不知何年何月……”,”,“此人之常情,若换做我,也会如此。”
步莺说罢,起身告辞,走出船舱。
“阿好……,…”
吕蓝静静听完了严夫人的话,突然道:“曹公子,要赶我们走吗?”
“不是曹公子赶我们,而是我们现在,不得不走。”
严夫人也知道,曹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并不算太高,恐怕也只能做这么多。曹操如果追查不止”到最后迟早会找到她们,甚至连累到曹朋。
曹朋,为她们已经做了太多事情。
虽然最初和吕布开战,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他正拼了性命,来维护自己一家人的安全。无亲无故,能做到这一点,难能可贵。
严夫人突然问道:“秀儿,你怎么看?”
貂蝉正在查看那份地图,听到严夫人的询问,她抬起头。
如花般精致的面庞,看不出半点喜怒。
貂蝉轻声道:“曹公子的安排,从目前来看,恐怕是最好的办法。除非”我们想做那阶下之囚,任人宰割。”
说着,她向曹夫人看去。
“只有这条路了吗?”
严夫人沉声道:“只剩下这条路。”
“那,就听姐姐的吩咐。”
“好吧,咱们先上郁洲山”然后再做准备。
曹公子不是说了,他会在三天内赶过来……,如果三天内,他无法赶来的话,咱们就动身启程。”
“不等阿福吗?”
吕蓝轻声问晃看着女儿那绝美的面庞,严夫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一阵悸动。
吕蓝若此去马韩,这一世恐怕再也难返回中原了!可怜的孩子”从此以后将生于蛮夷”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
谁让她是吕布的女儿呢!
“看情况再说。”
严夫人想了想”对吕蓝笑了笑。
这时候,船舱外传来步莺的声音:“夫人,快到郁洲山了!”
“大家准备一下吧,…祈儿,你随我来。”
严夫人说着,迈步走出了船舱。
祈儿有些疑惑的跟在严夫人身后,来到甲板上,停下了脚步。
海面平静,远处,落日的余晖洒在大海上,给海面平添了一抹火红。那景色,凄美极了……
“祈儿,从现在开始,你要盯住二夫人。”
祈儿闻听,不由得一怔。
“二夫人自幼锦衣玉食,嫁给君侯以来”更是享尽荣华富贵。刚才商议的时候,我看她言语中颇有些犹豫。你给我盯住她,盯住她一举一动。万一她有异常举动”你可以先把她“……”,严夫人说着,手上做出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祈儿打了个寒蝉,轻咬红唇,半晌后点了点头。
“祈儿,如今非常时期,且不可有半点心慈手软。否则非但我们性命难保,曹公子一家……
他帮了我们这么多,如果再连累了他,你我于心何忍?”
“夫人放心,祈儿知道该怎么做!”
严夫人点点头”回身眺望海面上。
在她们的后面”三艘海船紧紧相随:而在正前方,一座海岛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出了轮廓。
建安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张辽大开徐县城门,出城献降。
曹操得知以后,喜出望外。
当即命郭嘉前往徐县,拜张辽为中郎将”赐关内侯。同时,郭嘉还带来了曹操的命令”请张辽率部前往下郊。而曹朋则因劝降张辽有功,也被赐五大夫,骑都尉,随行返回下郊……,一~、“一“太欺负人了,奴才也是人,反攻,反攻!
下祁,王城。
曹操颇有些苦恼的把手中卷宗放下,抬手捻着短髯,略显肥胖的双颊,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这个曹友学,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司空,奉孝求见*……”
曹操沉声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房门开启。郭嘉迈步走进房间,朝着曹操搭手一礼。
“奉孝,这么晚了来找我,所为何事?”
郭熹正色道:“嘉前来,乃是为主公排解忧愁。”
“哦*……”
曹操也不回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郭嘉坐下说话。而后,他起身从案上拎起一壶酒,走过去给郭嘉倒上一杯,又默默返回床榻上坐下,炯炯有神的双眸,凝视着郭嘉,一言不发。
曹操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郭嘉说:“主公想必正在为吕氏一族而忧虑?”
“吕布一死,其家眷不足为虑。我所虑者,想必奉孝也很清楚。
刘玄德上书说,放走吕布一家的人,必然是曹朋。而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件事和他脱不得干系。吕布的性子,我非常了解,突然间爆发出如此血性,着实令我意外;而他的家人,更神秘失踪。我敢说,这和吕布的突然突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是什么人接走了她们*……”
郭嘉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想来主公已有判断*……”
“其实,奉孝你也清楚,对吗*……”
郭嘉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若主公得到吕布家眷,晋如何处置?”
“祸不及妻儿,吕布罪当一死”但我尚不至于连累到他的家眷。”
郭嘉突然道:“我尝听人说,吕布有一美妾,名为任秀,不知主公可曾见过此女?”
曹操愕然看着郭嘉,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好端端怎么提起了那么一个美娇娘的名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由得露出赧然之色”轻轻咳嗽两声,“任秀,确是美艳*……”
“若留此女,难免生出祸事。
公不闻董卓得此女而亡;吕布得此女而溃…………此女,犹若幽王之褒姒,纣王之妲己,皆祸国红颜。依我看”曹朋把吕布家眷接走,与主公并无坏处。嘉以为,曹朋之所以做这种事,并不是于主公不利。相反,他若真存有贰心”当初又何必坚守曲阳,与吕布打得如火如荼?”
曹操捻须沉吟,一双细目,不自觉半眯逢起来。
“奉孝,那你说说看,曹朋救走吕布妻儿”又是何故?莫非,他亦贪恋任秀之美,亦或者……”
“非也!”郭嘉忍不住笑道:“我曾听人说”曹朋家中,已有美眷。若说贪恋美色”倒不可能。此子乃耿直之人,不似某些人,思绪复杂。他救走吕布一家,恐怕更多是为了恩义*……”
“恩义?”
“长文与我说过,当初邓稷曹朋抵达海西时,非常困难,手中兵马不过二百。
正是吕布当时赠与曹朋二百兵马,才使得他兄弟顺利渡过了难关。友学素重情义,更知恩图报。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救不得吕布,所以才兴了接走吕布家眷照拂的念头,此仁义所为。只不过,这小子有时候太不知轻重,喜欢自作主张,但要说他谋反?那纯粹是胡说。
如果曹朋真要谋反,又何必将粮草送来下华如果他真要谋反,大可以在主公兵困下郊的时候,伺机而动。那时候,以吕布之勇,陈宫之谋,必能使主公进退两难。可是当大战到来之时,他不但提供了粮草,还亲自来到城下。
主公,勿论友学是为什么来下郊,但他肯定不会是为了谋反。”
曹操沉吟不语,但在内心里,却已接受了郭嘉的这个解释…………这小子,倒确是重情义之人。
不过,他既然做出了这等事,继续留在外面,显然有些不合适。
曹操原本打算,使曹朋为广陵农都尉,命他主持海陵屯田事宜。可现在,曹操不免有些犹豫。
“那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郭嘉何等机灵,只听曹操的语气,就能猜测出他内心想法。
不过,有的时候,他必须要学会装糊涂。一个太聪明的下属,对于老板而言,是一大威胁。
“处置?”
“我是说,该怎么安排?”
“不是说,让他继续留在海陵吗?”
曹操咳嗽两声,“之前我也这么考虑,不过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合适。友学的确是有才学,但年纪毕竟尚小。
广陵农都尉,责任重大,更关系到广陵屯田大事,我担心他做不来…*……”
郭嘉一副颇有同感的表情,用力点头。
“主公这么一说,嘉亦有同感,之前是有些随意了*……”
“可你也知道,友学毕竟是立下了赫*成功。且不说他在曲阳斩首逾百,又有夺取下相,保我粮道不绝之功。现在还说降了张辽……,这许多功劳,如果不赏,只怕对他也不公平吧*……”
看得出,曹操并不想过分追究曹朋的过错。
究竟走出于什么考虑?
郭嘉也能依稀猜出一二……
曹朋虽说接走了吕布家小,但实际上于大局而言,并无太大影响。
甚至,因为曹朋的出现,倒是令下郊战局得以迅速解决,未尝不是一桩好事。而曹朋有谋反之意的说法,也不太可能。曹朋老爹老娘,如今都在许都。他几个结义兄弟,有的还是曹操的族子,所以说他造反,基本上属于无稽之谈。曹操更愿意接受”曹朋重义的解释同时,曹朋有可能是曹氏族人,也使得曹操有些心动。
如果真的是自家族人”那更不可能造反。曹氏虽说人才辈出,可多一个人才出来,岂不是更好?
但不管怎么说,曹朋毕竟是做出了一桩让曹操有些不太高兴的事情。
郭熹想了想,“友学将十六了!”
“嗯*……”
“年中休若还说,友学将及冠,正当求学。
这孩子的德行和才干不差,不过还需有明白人教导一二。叔孙之前也有这个意思,还有隽石公,也一直在设法为友学寻找老师。休若提及一人,有意让友学拜师,恐怕也无暇做事吧。”
“呃……休若要给他介绍老师?”
“是啊,休若说,想要友学拜师仲豫门下*……”
“仲豫?”曹操一蹙眉,轻声道:“他如今不是正忙于编撰《汉纪》,有这个时间吗?”
郭嘉所说的,仲豫”名叫荀悦,年纪比曹操还大,今年正好五十岁。
此人”也是颖川荀氏族人,荀淑之孙,荀俭之子,也是荀或的堂兄。颖川有荀氏呷杰的说法。这四杰的第一位,就是荀悦,之后依次是荀衍、荀谌和荀或。故而又有三若一仲豫之称。
荀悦为长兄”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
十二岁时,便能讲解《春秋》,累迁秘书监、侍中”曾侍讲于汉帝左右,日夕谈论。后汉帝”也就是当今天子,汉献帝刘协,认为《汉书》文繁难懂,便命荀悦以编年体改写,依照左传体裁,编撰《汉纪》。
其人素有名声,是个刚直不阿的人。
郭嘉说:“休若言,他自向仲豫恳求*……”
“还是算了吧*……”
曹操想了想,沉声道:“仲豫为天子做事,编撰《汉纪》,也是一桩重要事情。曹朋拜他为师,好倒是好,只怕会影响了仲豫。而且,仲豫事务繁忙,恐怕也没有时间,教导曹朋。”
“那司空……”
“这件事,由我来安排。”
曹操吐出这话,也就说明,他不再责怪曹朋。
果然,就见他拿起书案上的卷宗,想了想,丢进旁边的火盆里面。
“命邓稷为海西屯田都尉,兼任海西令,治曲阳、海西、伊芦三地*……”
“那海陵屯田……”
曹操想了想,“海陵屯田,事关重大,辖两县之地,不可轻视。奉孝,你可探一探曹朋口风!毕竟他对广陵的情况熟悉,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实在不行,就让邓稷举荐,如何?”
郭嘉微微一笑,“我这就下去安排。”
屯田不是小事,农都尉虽说不过四百石傣禄,但责任重大。
不仅仅要掌兵事,而且还要精通于内政。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人还必须要对海陵地区很熟悉若冒然委派一人,势必会造成麻烦。
本来,曹朋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可现在……
郭嘉告辞离去,曹操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他踱步走出房间,站在门廊上,抬头仰望璀璨的星空。
寒冬,很快就要过去了!
郁洲山港口,六艘海船,已准备妥帖。
苦等三日,曹朋最终没有出现。据说,他说降了张辽之后,随张辽一同返回下郊,面见曹操。
看着孤零零站在海港上吕蓝,招蝉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是有缘无分!
曾几何时,招蝉觉得吕蓝若能和曹朋在一起,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可是……
她走到吕蓝的身边,伸出手,搂抱住吕蓝那瘦削的肩头。
“玲绮,我们该出发了。”
“小娘,他真的不会来了吗?”
吕蓝看上去,非常憔悴,回过头来,看着招蝉,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说起来,吕蓝和曹朋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当初她来海西散心,虽然和曹朋常一起游玩,可是并没有什么感受。可是现在,当她知道了曹朋为了他一家,冒性命之忧而解救,吕蓝心里面”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愫。她也说不清楚。那穷竟是什么感觉?有感激,有一一一一一一来到郁洲山之后,吕蓝很想见曹朋一次。
可是一连三天”曹朋始终未能出现。
心里面,有些空落落。
今天,她们就要启程离开郁洲山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故土。
吕蓝说着话,眼中闪过一抹晶莹。
招蝉将她搂在怀中三轻声道:“玲绮,曹公子为我们已做了许多,我们不应该再给他增添麻烦。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一定可以和他再见面。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活下去,活的很好…………我相信,曹公子也是这么希望。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是希望玲绮如今这般模样*……”
双颊,微微透红。
吕蓝眼圈有些发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小娘,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走吧,夫人已经在船上等咱们了……”
吕蓝答应一声”和招蝉相依持着,慢慢走向海船。
“二夫人呢?”
曹性突然在船上问道。
严夫人一身戎装,头戴三叉束发金冠,身披百huā战袍。
她面色沉冷,头也不回道:“不用管地……既然她不在,那一定是去了她想要去的地方*……”
说话间”祈儿跳上海船。
她走到严夫人身后,轻声道:“在夫人的住处,留有一些痕迹,不过我已经抹去……二夫人她,已追随君侯去了。”
严夫人身子一颤”轻轻颌首。
曹性在一旁听得真切,不由得露出骇然之色。
曹夫人一直不太情愿去马韩,看起来,只是曹性没有想到,严夫人竟如此狠辣,直接杀了曹夫人。从这种杀戈果决的手段而言,严夫人似乎比吕布更加合适主公的角色。也许此去马韩,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此去马韩,共有四百三十人。
有一百多人不愿随行,已被甘宁高顺秘密处决。
这个时候,容不得有半点心慈手软。
曹性看了一下舟船,轻轻点头。
六艘海船,其中有三艘用来装载兵士,另外三艘,则承载有粮草和马匹。这,也是他们所有的家底儿。
“夫人,都准备好了!”
严夫人看招蝉和吕蓝登上海船,点了点头。
她站在船头,与码头上的步莺甘宁两人躬身一礼。
曹性、高顺,包括招蝉吕蓝和祈儿,也随着严夫人,向步莺甘宁行礼。
“请转告曹公子,今日之恩义,吕家铭记在心。他日吕家若能复起,全赖曹公子今日之援手。
严卿,感激不尽!”
步莺和甘宁也拱手道:“夫人,一路顺风。”
随着海船上的号角声响起,六艘海船缓缓驶出郁洲山海港,向茫茫大海行进。
吕蓝突然哭了!
她把头埋在貉蝉怀中,瘦削的双肩,颤抖不停。
招蝉、严夫人和祈儿的眼睛,也都是通红。
再见了,徐州!
严夫人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摆手示意,海船加速。
茫茫大海,一望无垠。
随着地平线越来越远,海岛的轮廓,也随之变得愈发模糊,呜呜呜一远处,突然间响起一阵号角晃曹性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忙跑到船头,举目眺望。
“夫人,侧前方,有两艘船只。”
严夫人等人闻听之后,也不由得一阵惊恐,连忙跑过多两艘海船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一艘靠前,一艘在后。在那前方的海船甲板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负手而立。
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朝着严夫人等人,遥遥拱手,深深一揖。
“是曹公子!”
曹性不由得惊呼一声。
“没错,是阿福……是他!”吕蓝的眼中,泛起了晶莹泪光。
她拼命的朝着那两艘海船挥手,可是那海船在距离大约数百米的地方,却停了下来。
后面一艘海船跟上,两艘海船并排。
一副长约二三十米的白绢,出现在两艘海船之间。那白绢上写着一行四个斗大的红色字符。
诸君,珍重!
吕蓝的眼泪,唰的一下子落下。
她突然从招蝉的怀中挣脱出来,朝着那两艘海船拼命摆手。
“阿福,你也要保重啊……”
严夫人的双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请公子珍重!”
“请公子珍重!”
三艘海船,四百三十余人同时呼喊。
恍惚间,吕蓝看到了对面那海船上,曹朋脸上灿烂的笑容。
“阿福,珍重*……”
泪水,湿了衣襟……
建安四年,二月二,龙抬头。
沛国谈县城外的大路上,来了一队车马。
人数大约有三百人左右,其中五十名骑士,余者全都是步卒。正是春暖花开,桃杏绽放时节,大路两边的田园上,农人正辛苦播种,更有许多文人士子携家带口,外出踏青游玩。
“‘阿福,还有多远到谈县?”
一辆马车,车帘一挑,探出一位美妇人。
马车旁边的少年回道:“‘阿姐,前面就是谈县,估计正午时,就可以到达。”
““唔,总算是到了!”
美妇人看看曹朋,展颜笑道:““阿福,这次回去,阿爹阿娘一定很开心。”
““是啊,我也有一年多未见阿爹阿娘了!”
“‘只不知道,你姐夫一个人留在海西,没人照顾道……”
““阿姐,姐夫又不是小孩子,你何必牵桂太多?海西如今一切正常,而且还有虎头留在海陵,与姐夫遥相呼应。戴先生屯守盐渎,子山如今也是堂堂海陵尉,还有文挂和濮阳先生一旁协助,周叔则在姐夫旁边照顾,不可能出什么岔子。要我说啊,你就别为姐夫操心了。”
“‘说的容易,怎可能不操心呢?”
美妇人嘀咕了一句,忽听车内传来一阵轻弱的女子说话声音,她连忙缩进车子,车帘落下。
从车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车队自徐州来,车旁的少年,正是曹朋。
建安三年底,徐州战事结束。有唬虎之称的吕布,在下郊被杀后葬于葛峰山山脚之畔。
徐州,就此结束了长达五年之间的战乱。
随后,曹操任车胄为徐州刺史,正式改下郊国为下郊郡,但不置太守。
邓稷因屯田有功,任屯田都尉继续掌海西。不过,如今的海西已不是一年前的可惜可比,其面积扩张三倍有余。北至伊芦,南至淮水,西跨游水与曲阳相连,东面直接到海边。
增置伊芦县,由原海西承濮阳囤任伊芦长。
原海西县尉潘璋,以别部司马之职,任曲阳长,协助邓稷推行屯田之法。
周仓以广陵东部督邮曹猿之职,兼海西县尉。其主要职责是巡视东海沿海地区。原海西兵曹冯超,则升迁为海西县尉,执掌陆地治安。邓芝,为海西主簿,接替了濮阳闺戴乾之职。
戴乾任盐读长,调至淮南。
这个升迁,则是由陈群举荐并征求了陈登的同意。
随后,步莺出任海陵尉接替曹朋原先的职务。王旭则留守海陵,原海陵精兵被派至东陵亭驻守。
不过,最使人吃惊的却是农都尉一职,由王买出任。
原本最有可能担任农都尉的曹朋,却没有任何封赏道道……
这使得很多人感到吃惊包括王买在内。王买得到了任命之后,便立刻赶赴海西询问曹朋。
“‘是我推荐你的!”
“‘啊?”
曹朋笑呵呵回答,仿佛浑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我做错了事情,自然当收到惩罚。原本曹公是准备让我出任广陵农都尉一职,但是,不过曹公还是使郭祭酒征求我的意见,我就推荐了你。你在海西,曾亲眼见过当初屯田的过程,而且驻守海陵一年有余,对海陵的情况也比较了解。有子山帮你,想必不成问题。”
“,那你呢?”
““我……回许都!”
曹朋回答道,而后拉着王买的手说:“‘虎头哥,你可要努力才是。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荐你出任农都尉。为此我还拜访了陈太守,把他说服,你留下来,任务非常重,不但要配合陈太守,使广陵东部重新繁荣起来,更要配合姐夫,早日是海陵海西连为一体。”
王买目瞪口呆,“‘我能成吗?”
“‘成不成,你现在都没有退路。
你做的好,我也有面子,你若做的不好,连你阿爹都会面上无光。
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子,就好好想想,该如何做好,别想那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请教子山先生。
王买犹豫了好半天,才算是勉强点头答应。
如今王买,也算是在曹操帐下挂上了号的人物。
不仅仅因为他和曹真是结拜兄弟,还因为他老子王猛,因俘虏陈宫有功,而被赐五大夫侯,任虎贲中郎之职。比之早先的虎贲郎将,一下子提升了两个级别,其官位仅在典韦之下。
而且,曹朋此次又竭力椎荐王买,使得曹操多了份关注。
王买年十七岁,也算得上经历丰富。
在九女城当过兵,杀过人:在海西做过曹操,后来也曾在曹朋不在的时候,主政海陵一方。
曹朋对王买的评价,是四个字:中规中矩。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才华,但贵在勤勉,做事勤奋。
把事情交代给王买之后,就不需要再去操心。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事情做到最好,道道……
而这个特质,对农都尉而言,最为合适。
农都尉的主要职责,说穿了就是屯田,和屯田都尉的性质很接近。
有海西屯田的经验之后,无需再有什么创新。王买所要做的,就是本本分分,使屯田执行下去。
这,也正是王买所擅长的事情。
古有萧规曹随的美谈,而今王买说不上萧规曹随,但只需要把海西的模式复制过来就好。有两家这一层关系,那稷也会尽力帮助王买。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邓稷未必肯真心去帮助。
毕竟,这人都是有私心的……道,邓范在年前,随曹洪去了陈郡,出任陈郡兵曹史。
看得出曹洪对邓范还是很看重,一过去便委以重任。兵曹史的俸禄不算高,比三百石,月俸三百七十斗,是正经的地方军职,掌陈郡兵事。邓范十八岁拿这个俸禄也算是正合适。而且,和王买那个农都尉一样也是握有实权的官职。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的前程会很好。
相比之下,曹朋就有些寒酸了。
一个五大夫的爵位,加一个骑都尉的虚职。
不过呢,曹朋倒是没有往心里去,反而显得格外轻松。
曹操班师返回许都,曹朋本应该随同前往。可由于邓稷来信,要他回海西,等年后带曹楠和邓艾一起返回许都,说是要与家人团圆。
曹操也没有过问此事便准许了曹朋的假期道……道……其实,这也是所有官员,应做的本份。
屯田都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关系重大。
最重要的是,屯田都尉可直接插手兵事,掌三千兵马。依照规矩,掌兵将领,必须将家人留置都城,作为人质。不过这规矩,很多人都忘记了。邓稷如今主动提出来,对曹操而言,正合了心意。由此可以看得出,曹朋一家并没有任何谋反之意,曹操自然是更加放心。
就这样,曹朋便留在了海西。
返回海西之后,曹朋又过上了昔日海西第一衙内的好日子。
每天或是到集市上,和那九大行首闲聊,或者拉着甘宁比试。春天来了,带着黄月英和两个小婢女,领郝昭等人出城练兵,踏青,过的好不逍遥,快活自在。在这段时间,曹朋终于突破了易筋的瓶颈,进入到洗髓境界。所谓洗髓,也就是炼神还虚。把暗劲练到至柔至顺,按照拳经所述,柔顺之极处,暗劲之终也。由此,正式迈入化劲阶段,从而达到巅峰。
洗髓的要点,即为虚静,在于修心。
拳经云: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一切皆是无意发而发,只是顺随对方之意……
练功到了这个地步时,已不再是单纯的‘练”还需要“养”需要“悟,曹朋前世也仅仅是练到了易筋阶段,所以在进入洗髓之后,如何练,如何养,如何悟,全没有半点经验可循。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靠自己摸索。个人与个人的情况不同,所以即便甘宁早已达到了洗髓的境界,却无法给予曹朋半点帮助。练到极处,养到极处,悟到极处,便可以拥有自己的“势,可这一切,只能依靠自己,外人最多给予些心得,而无大用处。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前世的种种经验,都失去了作用。
接下来,就要靠曹朋自己去理解,去掌握。
正月十五过后,曹朋带着郝昭,以及三百健卒自海西出发,护送姐姐曹楠,以及黄月英和郭寰步鸾二女,启程返回许都。不过在出发之前,曹操收到了一封信,要他路过谈县时,顺道接一个人。
写这封信的,不是别人,是曹朋的结义兄长,曹真。
而曹真,又是受环夫人所托,要接的人,名叫夏侯真。
居然和曹真同名!
反正曹朋也没什么大事,顺道的事情而已。
唯一的变化,就是路途发生改变。原本曹朋打算从穿彭城国,越杨山,自陈留通行,抵达许都。现在,却只能改变路线,从下郊郡入沛国,再由陈郡返回许都。谈县,就位于沛国。
正好,还可以去看望一下邓范。
曹朋设计好了路程之后,便动身启程。
历经近十日,在抵达谈县。
谈县,也是曹操的老家,正位于沛国、汝南和陈郡三地之间o曹操如今贵为司空,奉天子以令诸侯,所以谈县也水涨船高。曹朋不知道,在十几年以后,这里将成为曹魏四大陪都之一。眼前的谈县,看上去挺破败,夯土建造的城墙也不算高。
曹氏和夏侯氏,是谈县的两个大族。
不过,由于建安二年末,吕布派高顺张辽攻打刘备,夏侯慎曾出兵援助,在谈县与张、高二人发生了一场大战。后来,夏侯惶退走,谈县的曹氏族人和夏侯氏族人,也纷纷离开谈县,大都转移到了许都。曹朋来到谈县后,命人通报了谈县县令。按照规矩,兵马不得入城,所以郝昭和夏侯兰便领兵在城外的驿站旁边宿营。
曹楠和黄月英三女,一起住在驿站当中,而后曹朋带着甘宁,便一同进入谈县。
说起来,甘宁挺亏舟!
此次徐州大战,几乎所有人都得了升迁,唯有甘宁夏侯兰和郝昭三人,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郝昭,名不见经传,曲阳之战时驻守东陵亭,倒还好说。
可夏侯兰与甘宁,那都是参与了曲阳之战的功臣。他二人倒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太愿意。
在甘宁看来,他受黄承彦托付,照顾黄月英。
所以升不升职,目前倒也不重要。反正只要跟紧曹朋,早晚有机会。
而夏侯兰呢,则是以“我是家将,为借口,希望能继续留在曹朋身边做事。从目前看,曹朋因解救吕氏家眷而受到了责罚,功过相抵;可正是因为这个行动,使得夏侯兰更加敬重曹朋。
曹朋的所作所为,在夏侯兰眼中,当得‘义士,二字。
这年头,人们对“义,字极为看重。曹朋的作为,不愧手“小八义,的名号,值得他追随。
就这样,夏侯兰依旧是以家将的身份,追随曹朋左右。
别看王旭潘璋他们一个个都升了官,可公子之德,公子之才,早晚会有大作为。只要跟随公子,还怕没有机会吗?再者说了,夏侯兰也不太想留在广陵,总觉得那边,有一些荒凉。
夏侯家很容易找,据说这夏侯真,还是夏侯渊的亲戚。
曹朋先到谈县县衙拜访了谈县县令,打听到了夏侯渊的住处之后,在一个隶役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夏侯渊的住所。夏侯渊的住宅,并不算太大。但两顷土地的面积,在谈县也算是翘楚。
高阶,朱门,无一不显示出夏侯渊的良好家境。
夏侯兰上前,蓬蓬蓬敲响了大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门后传来脚步声……道,道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家人。他睁大浑汪老眼,疑惑的问道:“‘敢问,何人叩门?”
““我是曹朋,受环夫人所托,找一个名叫夏侯真的人。环夫人托我带他去许都,不知这夏侯真,是不是住在这里?”
老家人一怔,旋即点点头。
“‘你们是来找真小姐啊……请随我来。”
真小姐?
曹朋一脸迷茫,夏侯真,是个女人?
曹真怎么没有在心里面说清楚呢?
老家人带着曹朋等人,来到府中的大堂上,并请他们在大堂上等待,而后匆匆离开了花厅。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花厅外脚尖声传来。
一个身着素衣,披麻戴孝的少女走进来。
她抬头看去,见到曹朋不由得一怔,旋即脱口而出道:“‘兔子哥哥,怎么是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