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小说 > 曹贼 > 全文阅读
曹贼txt下载

    这一章开始,再做一次调整吧。

    天越来越冷,考虑到大家的休息,所以晚上十一点的一更,提前到九点钟发放。

    人说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在正是保养的时节,早点休息,对身体有好处,也是老新对大家的一点祝愿。

    建安十三年初,曹操挟辽东大胜之威,返还许都。

    而后,他罢三公之职,重置丞相,设丞相府,掌十三曹,有奉天子以令诸侯,而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此,汉帝在朝堂上再无任何发话的余地,大小事务,皆由丞相府处置,总理天下事务,完全把汉帝架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曹司空变成了曹丞相,权势熏天,气焰张狂。

    也就是在当年,曹操遭遇赤壁之战。

    最终惨败而归…………

    赤壁之战的失败,究竟给曹操带来了什么?

    很难说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赤壁之战,无疑是曹操出任丞相之后的第一战。而这一战的失利,不仅仅是军事上,其政治上的影响更大。至少,对曹操这个东汉以来第一个丞相,影响甚大。

    也就是在那之后,曹操受到了各方面的冲击。

    因为他的失败,使得各方对他轮番指责,更有西凉之乱发生,使得曹操耗费数载才算平靖。

    曹朋把那份文牍放下,起身走出书房。

    建安十一年的暮夏,气温不高。事实上,整个夏季,都算不得炎热是一个颇为舒适的夏天。

    秋季,将至。

    院中盛开的花朵,已呈现出凋零之色。

    风柔柔的,从后院的池塘水面拂过,带起一纹纹涟漪。曹朋迈步走上水榭长廊,[曹贼吧更新与你分享]

    手扶栏杆看着池塘中的秋水荡漾,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奉孝,果真是鬼才也!

    他只提了一句,郭嘉便反应过来。

    历史上,曹操也重置了丞相之职,而他今日提起,不过是顺水推舟,把时间提拼了两载……

    重置丞相,需要有一个契机。

    当初,曹操凭借攻克辽东,一统北方之大胜而顺理成章的成为丞相。

    现在北方虽未完全统一,但一统之势已无可阻挡。吕氏汉国的归附,是一桩丝毫不逊色于,甚至比历史上那统一北方的功绩,更加显赫,更加惊人。有汉以来,所谓功业莫过于开疆扩土。汉武帝后期劳民伤财昏庸糊涂,令朝纲混乱。偏偏所有人提起他都会翘起拇指。

    何也?

    盖因他开疆扩土,大败匈奴。

    多氏汉国的归附,无疑是开疆扩土之功。

    曹操凭此足以登上丞相之位,就犹如历史上,他成为丞相一样。提前一年半无疑有一个巨大的好处。那就是曹操登上丞相之位后,接下来的立威之战是对辽东,而非在赤壁。

    孙刘联手的威力,远不是小小的袁熙可比。

    所以,即便曹操气焰张狂,志得意满,也足以干掉袁熙。

    凭此大胜,曹操可以坐稳丞相之位,而不至于有任何波折。至于曹操如何上位?如何在朝堂上通过?曹朋不会去过问!有郭嘉董昭那些人在,轮不到他来费心。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由头提出来,具体的事情,还是让郭嘉他们去操作。反正到最后,都会有他曹朋的功劳。

    想到这里,曹朋轻轻拍击了一下栏杆。

    可是,南阳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公子!”

    一名郭府家臣,在水榭外躬身行礼。

    “府外有一个名叫杜畿的男子,说是受主人之邀,前来拜会。夫人让小人,前来通知公子。

    杜畿来了!

    曹朋收回心思,回身道:“快随我前去迎接。”

    郭府的家臣,心里一怔。

    眼前这位爷是什么来历?他心里可是非常清楚。单只看这位爷,敢当着曹司空爱子之布拍碎桌案,大发雷霆之怒,而曹司空爱子却噤若寒蝉,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知道这位爷的厉害。主人对这位爷,颇为友善;夫人对这位爷,极为敬重;小公子对这位爷,更仰慕万分。

    曹朋的名声在许都,可是响亮的很。

    六年前,他纵马闯辅国将军府,大开杀戒,砍断伏完之手,至今仍历历在目,为百姓所谈论。

    更不要说,他后来在西北所建立的功业。

    就说他被囚禁荥阳,却用一个福纸楼,搅动整个许都上层人物为之疯狂。

    那文采,那名声,那权势……还有那赚钱的本领,都被市井中的贩夫走卒所津津乐道。就连郭府的家臣,对曹朋也是敬重万分。特别是他昨日州发雷霆之怒,而今却安然无恙,更可看出端倪。

    门外那人,看上去落魄至极。

    而这位爷却如此郑重其事,要亲自前去迎接。

    幸好州才没有怠慢了对方,否则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起……

    说话间,曹朋随着家臣便来到了郭府大门。随着曹朋一声令下,郭府大门,也随之大开。

    说起杜畿,在历史上,或者说在曹魏的历史上,也非是等闲之辈。

    此人在得了荀或的推荐之后,曹操便以他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并使持节,领西平太守。后出镇河东,政绩斐然。当时天下动荡,郡县残破。而河东在杜畿的治下,却最先恢复元气。

    韩遂马腾造反时,关中动荡。

    唯有河东,没有发生任何叛乱。曹丕登基之后,赐杜畿为关内侯,后又人尚书,进丰乐亭侯,守司隶校尉。

    如此一个历史上显赫的人物,在三国演义中并没有登场。

    如果不是杜畿有一个牛逼的孙子,曹朋甚至有可能不知道这个人。京兆杜氏,也正是因此人而兴起。复后推四百年,初唐名臣杜如晦,也正是这京兆杜氏所出,为杜畿的后裔子孙。

    只不过,而今的杜畿,落魄至极。

    当初天下大乱,为汉中府丞的杜畿弃官而走,带着家眷从关中,逃亡去了相对稳定的荆州。

    一晃,近二十载。

    杜畿在荆州,始终无法获得机会。

    也怪不得他没本事,荆州士族本就是一个极为排外的集团。哪怕是刘表手下那些从山阳带过去的旧部人马,历经十余载,也未能融入荆襄世族的圈子。到而今,两边人相互对峙,冲突不断。更不要说杜畿这种声名不显,贫穷落魄,更没有半点背景和靠山的外来人,焉能站稳脚跟?

    历时二十载,杜畿终于无法坚持。

    在建安三年时,他的儿子杜恕出生,而最为恩爱,陪他一起颠簸流离,却从无怨言的妻子,因病而过世。杜畿也因此,生出了还家之想。恰逢刘先出使许都,杜畿带着儿子,从荆州来到了许都。不过,到了许都之后,他才发现了问题。他在荆襄没有背景和靠山,来到许都,同样没有背景和靠山。得亲戚的帮助,在许都担任了一个城门小吏,算是有了着落。

    只是……个区区小吏,又如何能让杜畿满足?

    许都的物价,是整个中原地区,除雉阳之外,最为昂贵的地方。

    为小吏的收入,堪堪维持生计。可儿子越来越大,也到了就学的年纪,却因没钱而无法就学。

    杜畿,心里如何不急?

    在许都待了一年多,依旧没有找到门路。

    听说而今关中老家正在兴复,而且随着河西,特别是河西走廊的开启,衍生出了很多机会。

    杜畿便动了心思,想要回老家碰碰运气。

    却不想,就在他刚拿定主意准备离开许都的时候,他一年半来,苦苦寻求的机会,终于来了!就在前日,杜畿突然得到通知,说是司空祭酒郭嘉郭奉孝,指名要见他,让他过府一叙。

    郭嘉和杜畿认识的时候,并没有表露身份。

    所以,杜畿一直都不知道,当初和他在草场街那破烂酒肆中,一起对酌的男子,[曹贼吧更新与你分享]竟然是而今司空解最得曹操所信任的司空祭酒。以至于当杜畿听说之后,面对同僚的询问,却茫然不知所措。不过,他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吗?而今机会来了,他怎么都要试一试运气。

    借钱,租了两身新衣服,把珍藏多年,妻子过世前为他亲手缝制的那双靴子取出来,套在了脚上。还花了十个五铢,买了一个香囊。这是士人最喜欢的装束。又去福纸楼,买了一把竹纸扇。据说,这扇子是大名鼎鼎的公子朋,曹三篇所造,分为丝、帛、纸三等材质,为当今士人所爱。杜畿买不起那种丝扇,却也要配上一把竹纸扇,才不至于丢了这份脸面。

    一切准备妥当,杜畿心中苦涩万分。

    能否成功,在此一举。

    这一身行头,花费了他一个月的薪水。若是不得成功,他可真的是在许都无法立足了……

    一手拉着儿子的手,杜畿站在郭府门外,心中忐忑不安。

    他也不清楚,郭嘉是如何知晓了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这模样,能否入得对方的眼呢?

    就在杜畿忐忑之时,忽听大门哐当一声,大开。

    杜畿一怔,连忙回头观察。

    这中门大开,是代表着有贵客前来。以郭嘉的身份和地位,在许都恐怕没几个人,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至少杜畿看来,他没有这种资格。所以下意识的拉着儿子往旁边退,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失落。若是有贵客前来,岂不是说他今天就白来了?那样的话,等下一次机会,不知要到何时…………心中,陡然涌出一股悲戚。杜畿轻轻叹了。气,拉着杜恕准备离去。

    “敢问门外可是杜伯侯?”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杜畿的耳边响起。

    杜畿一怔,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颌下蓄着短须,体形翘,梧的青年大步走出来。

    那青年,身高约在,朽公分左右。

    生的虎背熊腰体格健壮。一身月白色长袍,显然是用最昂贵的丝帛专门定制而成,格外合体。

    往脸上看,肤色略显麦色,透出一股子健康的活力。

    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青年走出大门,往门阶上那么一站,顿时令人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威风。那强大的气场,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具有。若非身在高位或是地位非凡的人,绝不可能有如此的威凡……

    这,似乎不是郭嘉郭祭酒!

    杜畿可是听人说过,郭嘉是个文弱秀气的人,而非这等气势逼人。

    “父亲!”

    杜恕轻轻扯了一下杜畿,而后下意识的往杜畿身后躲了躲。

    这个人的气场,太强了。

    强大到让杜恕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恐惧。不仅是他一个小孩子如此就连杜畿也是一样。

    他醒悟过来,连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城门小吏杜伯侯,拜见公子。”

    “你是杜畿?”

    曹朋露出了一抹微笑,上上下下的打量杜畿。

    这杜畿的年纪,据郭嘉说不过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已两鬓斑白颇有些衰老。生活的磨难,在杜畿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沟壑。他本是一个相貌出众之人,而今却看上去颇有颓然。

    “小,吏正是。”

    不知为何,在曹朋面前,杜畿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紧张。

    说话时,也变得格外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正当他在心里揣度这青年就是是何身份的时候,曹朋却上前一步,蓬的一下子攫住了杜畿的胳膊。

    “杜伯侯,怎来的这般迟?我已等候多时。”

    杜畿,懵了!

    那只大手,极有力量,使他无法挣脱。

    而从那言语中,杜畿也似乎是听出了些许端倪:眼前这人,在等伽……难道说,中门大开,只是为了迎接他这个城门小吏?

    杜畿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鼻子发酸,眼泪差一点就流下来……

    多少年了!

    从没有人如此待的……想当初,刘表入主荆州,他信心满满的前去投奔,结果在大门口,就被人赶走。二十载过去,[曹贼吧更新与你分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让杜畿看得个真真切切。而今突如其来的这份尊重,使得杜畿有一种堕入梦中的感受,一时间手忙脚乱,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父亲,叔叔在与你说话。”

    “啊……

    杜畿方才反应过来。

    而曹朋,则留意到了杜畿身边那小童子。

    他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体格瘦小,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脸色略带着几分菜色。不过那双眸子,却充满了灵性,让人一见就不免生出喜爱之情。曹朋松开了杜畿,蹲下了身子。

    “娃娃,叫什么?”

    “小民杜恕,见过公子。”

    杜恕好像个小大人一般,恭敬有礼,不卑不亢。

    曹朋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将杜恕抱起来……这孩子,可真轻。

    “走,叔父带你去玩耍。”说罢,他迈步往府中行去,走了两步有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仍呆立在府门外的杜畿,眉头一蹙,“伯侯,走啊……你还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随我吃酒去。”

    “敢问公子……”

    你连你是谁都没有说清楚,抱着我儿子就走?

    杜畿连忙拱手询问。

    曹朋笑道:“我叫曹朋……奉孝向我推荐你,说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邀你前来,且谋一场富贵。”!~!

    直到许多年后,时任水军大都督的杜畿,回响起当初与曹朋第一次相见时,仍是热泪盈眶。

    “公子与我一个希望!

    所谓富贵,其实与我当时而言,若梦幻耳。盖因公子抱起小儿,全不在意小儿衣衫褴褛之色我至今犹记得……”小儿的靴子,脏了公子衣袍。可是公子却丝毫不怪,反而与我说,要谋一场富贵。

    自那时起,我便知公子乃我一生所寻,可以追随的人··……”

    杜畿非常爽快的答应,愿意随曹朋前往南阳。

    对此,曹朋也很开心,他往南阳的班底,已有了三分之一。当下,曹朋让杜畿先从草场街搬出来,暂时安置在奉车侯府当中。反zheng府里也没什么人,曹朋也不必担心父母不会同意。草场街实在是太过喧嚣,不太适合居住。搬到奉车侯府,与曹朋而言,也能方便他召唤。

    杜畿临行之前,曹朋从郭夫人那里先借来了二十贯,交给杜畿。

    “给小恕换件衣服,莫再苛待。

    回头我会与濮阳先生说一声,让小恕先入学堂。至于一应费用,你不要去操心,我自会为他解决。城门那边我会派人与之说清楚。从明日开始,你便来我这里做事,我正好友许多事情,要与人商议。好了,回去收拾一下,待会我会派人到你家中,接你先到我府中安住。

    “公子恩义,伯侯必效死命。”

    杜畿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起起伏伏,历经坎坷,而今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他痛哭,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是想到了亡故的妻子。若妻子而今仍活着,定然会万分高兴。他从汉中府丞,颠簸流离到荆州二十载,亏得妻子的照拂和鼓励。而今,他终于有了奔头,可是妻子却已不在。杜畿很坚强!可即便是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把持。

    曹朋拍了拍杜畿的肩膀,沉声道:“莫要如此,你看,把小恕都吓坏了。”

    杜畿抹去了眼泪,低头看了看儿子。

    杜恕已经八岁了,可看上去好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而且单薄瘦弱。

    此时,杜恕也眼泪汪汪,紧紧抓着杜畿的衣袍。杜畿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躬身道:“公子切留步,也无需派人前去接我父子。畿回家收拾一下之后,自会前往侯府听命。”

    “唉,而今有了前程,若不与人知,岂不是锦衣夜行?”

    曹朋说着话,伸出手揉了揉杜恕的脑袋。

    如果没有差池的话,这小家伙,恐怕就是将来那位西晋名将杜预的老爹了……

    只不过,曹朋并不知道,历史上的杜恕,同样是个丝毫不逊色于杜预的人物。杜恕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文武双全的能人。曾官拜魏国幽州刺史,建威将军,乌丸校尉。著体论八节和兴性论,成为当时名士,为士林所重,声名极为响亮。前文书说,杜畿建立了京兆杜氏一族。

    但真正令杜氏成为关中世族的人,却是杜恕。因为,他创立了杜氏传承数百年的门风。

    检验世族的标准,基本上有三个部分。

    这第一个标准,便是累世出身。家中上述三代,有几人为官?

    第二个标准,田产家财。

    作为世家,宗房林立,若无充足的田产和家财,很难长久。这也是为什么曹朋经商的时候,世族会踊跃加入。对陈群、钟繇这些人来说,钱财是阿堵物,并不重视。但他们可以不去重视,宗族却无法忽视。充足的财力,对世族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可以等闲视之。

    而这第三个标准,就是家学。

    这一点,甚至远远高过于上面两点。

    没有家学的传承,就不可能成为世家,高门大阀。

    就依汝南袁绍一族为例子。

    汝南袁氏的家学传承,就是《尚书》。袁氏对《书》独到的理解,令他们声名远扬。相比之下,东汉末年时的大将军何进一支,即有皇后,又有何进何苗两兄弟。偏偏,却不为世人所认可,甚至大多数时候,是被士人所利用。何进家中,富贵不可言,同时田产无教……就因为何氏没有家学的传承,所以提起他,总会说他是屠户出身,言语间会不经意的露出鄙薄。

    人言庞德公,会尊一声‘小庞尚书’。

    而这一句小庞尚书,甚至连刘表也不敢有半点怠慢之处。

    原因?

    就是庞德公家学渊源,让人不敢轻视。

    杜畿明白曹朋的意思,不由得更加感激。

    他来许都一年半,遭人多少白眼儿。

    而今,他终于有了前程,曹朋派车马去,说穿了,就是要给杜畿撑腰,为他杜伯侯扬名·……·……

    杜畿再次向曹朋道谢,带着杜恕回家了。

    曹朋摆手,让郭府的老家臣郭正上来,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了郭正。

    “持我腰牌,前往奉车侯府,让他们派出几辆车马,去草场街把杜畿父子接过去。告诉他们,要好生安置。我晚上会返回侯府,若被我知道怠慢了杜氏父子,我就扒了他们的皮。”

    在奉车侯府中,曹汲为尊。

    但侯府上下都知道,这家里说话真正算数的,是那个很少在侯府居住的曹朋。

    本来,曹朋昨夜就该返回侯府,只是不成想被郭嘉拉住饮酒,直到深夜才算结束。如此一来,曹朋也不好回家。他没有通行腰牌,而许都入亥时便开始执行宵禁,自然无法出去。

    所以,就在郭府继续住下。

    也是该回去了!

    曹操既然已经任命他为译官丞,也就等于把他的罪责,全部赦免。

    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许都的街头,又何必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好似做贼一般。

    曹朋回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

    有关南阳郡的那些文牍,必须带走。

    不过,这件事只需和郭夫人说一下,自然会送去侯府。

    “叔叔要走了不成?”

    郭夫人带着郭奕前来,笑嘻嘻的问道。

    曹朋点点头,搭手道:“这两日麻烦了嫂嫂,昨天更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嫂嫂仗义执言……”小弟才幸免于难。而今,主公既然已发出任命,我也该回家去了。要不然,这白兰精舍定变成闹市,到时候岂不是坏了郭大哥的清静?再过些时候,待家人返回,请嫂嫂过府,品尝小鸾的手艺。”

    “那我就等着叔叔的邀请。”

    郭夫人知道,曹朋这一露面,必然会有热闹。

    不说别的,单只是那福纸楼,就足以让许都诸多名士前去拜会。

    郭嘉喜好

    清静,到时候郭府访客不断,说不得真就乱了白兰精舍的清静。所以,郭夫人倒是没有阻止。

    又和郭奕逗了几句曹朋告辞离去。

    出郭府大门,他仰面朝天,闭上了眼睛享受这暮夏时分日光。

    片刻后,曹朋突然笑了!

    他大吼一声,“许都我曹友学回来!”

    而后曹朋哈哈大笑,翻身上马朝着奉车侯府方向行去。

    十件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件忡十十十十十十件十十

    “阿福,回家了?”

    曹操正在用餐,听到禀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随口问了一句。

    “朋公子午时离开了郭府,已抵达奉车侯府。”

    羊衜垂手恭敬的回答:“据说,朋公子在离开郭府的时候,还大吼了一句,说‘许都’我曹友学回来了,。还有,他招揽了一个叫杜畿的人为幕僚,派侯府车马前去迎接,令整个草场街,都为之震动。据说,杜畿父子抵达奉车侯府的时候,公子还亲自出门,把他们迎入府中。”

    曹操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笑容。

    “算了,让人回来吧。”

    “那朋公子那边··……”

    曹操笑道:“他那是在为去南阳而做准备。

    杜畿此人,奉孝也与我提过。只是我一直不得空……··……阿福从西北回来,几乎没带什么人。此去南阳,终究是身单力孤,找几个幕僚,也很正常。不必再盯着了,那小子已经猜到了。”

    羊衜应了一声,不再出声。

    曹操突然放下了筷子,问道:“子路,你随我多久了?”

    “啊……算起来,也快三年了。”

    “三年,可不算短了……·……小阿福用三年,为我打下了一个凉州。”

    曹操站起来,在屋中徘徊片刻后,看着羊衜问:“子路,可打算出去走走?”

    “啊?”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

    继续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个长久之事。你刚才说阿福招揽了杜畿,我倒是想起一桩事··……他身边的确是没什么人帮衬。不如你随他一同前往南阳,暂领个主簿的职位,也算是历练一下。续公当年曾为南阳太守,想必你对南阳郡,也不陌生……子路,不知你意下如何?”

    主簿,听上去似乎并不显赫。

    但就职位而言,却是郡太守以下,第三号人物。

    羊衜连忙躬身行礼,“凭主公吩咐。”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下去吧。

    回去后,先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准备一下。待时机成熟,我会告知阿福,到时候你再去报到。”

    “喏!”

    羊衜躬身离去。

    曹操迈步走出了书房,但见斜阳夕照,映起一抹残红。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间嘿然而笑,而后负手离去。

    重置丞相府?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忡十十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中十件十十件中十十十十杵十中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件十十忡十十十件十十件十十

    正如曹朋所猜测的那样,他回到家后,就再也闲不住了。

    一个下午,接二连三的有人来拜访。或是许都名流,或是本地的士绅。把个曹朋扰的,不胜其烦。

    可又不能怠慢。

    他刚被赦免,说穿了正在风口浪尖上。

    曹操借由让曹朋复出的机会,颁发了唯才是举令,也使得曹朋的重新入仕,变得极为不寻常。所以,这时候他还真不好去得罪什么人。若怠慢了哪个?到最后很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曹朋相信,这个时候,在这许都城里,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枷……

    或有羡慕,或有敬重。

    但其中,必然少不得仇视和阴谋。

    刘光一直没有露面,更没有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以他的立场而言,这种情况很不正常。所以,越是这等时候,曹朋就越要冷静,小心翼翼。

    许都,毕竟不是凉州。

    他在凉州可以为所欲为,但在许都……

    “公子,文举先生派人送来请柬,请公子今晚毓秀楼赴宴。”

    毓秀楼?

    曹朋不由得眉头一蹙。

    那可是刘光的地盘。虽说刘光现在入仕,为避嫌,将毓秀楼顶了出去。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让人看看而已。这毓秀楼,带有太过于明显的汉室印记。谁又可能,轻易的接过来呢?

    不过,孔融相邀,曹朋还真的不能拒绝。

    抛开孔融在士林文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不说,老头儿对曹朋,那是真的不错。

    当初曹朋做三字经,老头就大加赞赏。当时如果没有老头儿的力挺,估计也不可能那么快被人接受。随后,曹朋杀韦端,士林震动。但是以孔融为首的清流,却在当时保持了沉默。

    这也使得曹操对曹朋的处罚,多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可以想象,老头儿当时也跟着闹起来的话,清流一脉必然会紧跟着,对曹朋群起而攻之。那时候,曹操的压力可真的就大了!所以说,曹朋能够轻描淡写的被鬼薪三岁,清流不言,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帮助。更不要说曹朋办福纸楼,和老头儿一说,立刻便答应下来。不但表示愿意和曹朋合作,还为福纸楼题字。这份支持,也让曹朋感动……这是一份难得的情义。

    历史上,说孔融清高自傲,不知进退。

    可如果接触下来,就会发现,其实这老头儿是个很可爱的老家伙。

    不似那些腐儒,孔融非常开明。并且在他的性子里,有点老天真,说起话来很直接,从不拐弯抹角。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天真,最终让曹操无法忍耐。

    不过,从目前看来,老头儿对学问的兴趣越来越大,对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好像失去了兴趣……

    不管怎么说,孔融送来请帖,曹朋是断然不会拒绝。

    他对杜畿道:“伯侯,你亲自到孔府一趟,告诉文举公,就说我必然会准时赴约,请他勿念。”

    杜畿闻听,也很兴奋。

    以他之前的身份地位,别说见孔融,恐怕连孔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有一个靠山的感觉,真的是非常好……至少,他现在可以去亲自拜见,那位在文坛颇有名声的老先生。

    让杜畿下去之后,曹朋合上了书本。

    站在窗墙,他面带沉吟之色:孔融这个时候找我,又是什么事情?

    原本,曹朋打算早一些出门。

    孔融是长者,在士林中身份地位远非曹朋可比。他亲自相邀,做为晚辈,当然要提前到达。

    若是让孔融等他,可就有点失了礼数。

    可没想到,曹彰却来丫!

    “先生,父亲让我后日前往参户亭。”

    曹彰兴奋无比,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看上去非常高兴。

    “参户亭?”

    曹朋不禁愕然。

    他还真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就是是在哪里?不过听了曹彰的解释,他很快就明白了曹操的用心。这是让曹彰参战,去赚取军啊!在曹朋看来,曹彰目前最需要做的,是踏踏实实的读两年书,好好做点学问。只是曹操的做也没有错,去赚取些军,也是一种资历。

    看起来,曹操对幽州,是势在必得。

    曹朋想了想,对曹彰道:“子文此去冀州,听命于张文远帐下,我自然高兴。

    文远是我的好友,我很了解他。此人骁勇善战,兵出众,谋略不俗,胆气过人。当初在吕温侯帐下时,就声名远扬,非比常人。子文能在文远帐下听命,是一桩好事。不过我有一言,还望子文牢记。”

    “愿遵先生教诲。”

    “文远重规矩,不比我随性。

    你在西北时可以自由自在,言论不羁。但是在文远帐下,一定要约束住你那执拗的性子,要依令而行。文远军纪森然,断然不会讲究情面,你到了那边,不可以由着性子,要守好规矩。”

    “喏!”

    “其二,文远有大才。

    你此去也是一个机会,我赠你七个字,多听多看少说话。能在文远身边效命,也是一桩福气,你要好好把握。”

    对于曹朋的推崇,曹彰不敢有半点怠慢。

    他再次点头,表示牢记住曹朋的嘱咐。

    “其三,到了参户亭,军务繁忙。

    但不可以因此而耽搁了学问。我送你的几部蒂必须带着,时常翻阅,哪怕只是看两眼也好,却不能一日不读书。你也说过,想吸取西楚霸王的教之。人言书中有颜如玉,书中有黄金屋,你可以慢慢的去寻找,去学习,但不能就此而放弃。待你回来,我会考校你的学问。”

    说到这里,曹彰不由得郑重起来,恭恭敬敬的应下。

    “幽州之战,我估计会在开春发生。

    那里是苦寒之地,主公必然会在准备周全之后,一举攻克。然,幽州地方错综复杂,袁熙在当地经营日久,根基不浅。一旦前线失利,他必然会向辽东撤退。到时候主公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继续追击。只是辽东道路难行,地势复杂,你到时候要陪着主公,保护好他,小心伏击。还要,待我照顾好奉孝,最好能请一名医随行……恩,就让董晓随行吧。多带一些药物,以免遭遇水土不服。若万一药物周济不上,我还有一个土子,也不知道能否有用。

    让军卒开拔前,从本土带一些土壤。

    若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就用水冲泡土壤,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些症状。

    总之,幽州之战斗非你想想的那么简单,其中牵扯颇深。不仅仅是对袁熙,还有乌丸,鲜卑这些胡虏参杂其中。你随行听命,当多加小心……还有,多带些衣裳,以免到了那里受寒。”

    对于曹彰,曹朋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这家伙是个很率性的人,有时候可能会很执拗,但心很大,能包容得天下。只是性子过直,太容易相信别人,难免会遇到挫折。曹朋又叮嘱了许多事情,直到再也想不起来了,才算结束。

    送走曹彰,曹朋不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曹彰,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于又重踏上了北伐之路。

    他的成名之战,便是辽东对乌丸之战。似乎也就是现在这今年纪……只是不知道,此去辽东,可能安然否?

    不过,想到曹彰那一身武艺,曹朋也放心不少。

    而今的曹彰,十六岁!

    但一身武艺,确是不俗……不但枪马纯熟,骑射惊人,更兼久习太极,气脉悠长。只要不遇到什么超一流的武将,自保想来无虞。而辽东之战里,曹朋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超一流的武将存在。

    “啊呀!”

    当斜阳从窗棱子照进屋中的时候,曹朋才发现,天将将黑。

    晚上和孔融可是约好了,要在毓秀楼吃酒。没想到曹彰一来,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

    曹朋连忙唤来家奴,在府外上马。

    临行时,曹朋对杜畿道:“伯侯,我书房案上,放着南阳的文牍。你可以拿回去看一看,心里也能有个腹案。待这一段时间忙过去,我再与你讨论。这几天府中可能会忙碌,就烦劳与你。”

    杜畿连忙躬身应命,目送曹朋打马离去。

    站在奉车侯府那高大的门阶下,他回头仰望,府门上那块横匾。

    落日的余晖,照在横匾上。那漆黑横匾上的描金大字‘曹府’,透出一种极为恢宏的气势。

    曾几何时,自己落魄的甚至想要返回老家,往西域经商。

    没成想,只一日间,自己已经变成了奉车侯府的幕僚,将来还会有更为远大的前程……这就好像,一个早上还在为三餐而奔波的乞丐,到了晚上,却发现自己身处华厦之中一样,简直就如同一场梦幻。

    如果真是梦幻,那我情愿这梦幻,莫要醒来!

    杜畿呆立良久之后,突然哑然失笑,摇着头,迈步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十件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件十十十十件中件十十件件件件件件十十十件十

    曹朋对待杜畿的态度,和当初对待步骘他们的态度,还是不太一样。

    步骘归附时,那是在广陵小有名声,被人们所认可。而他本身也属于淮阴大族,虽说没落,却见识不俗。而杜畿呢?经历远非步骘可以相比。他辉煌过,沉沦过,被人赞誉过,更亲眼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颠簸流离半生,若以人生阅历而言,杜畿远比步骘他们丰富。

    也正是这个原因,曹朋没有像对待庞统他们那样,视为座上客。

    对于杜畿而言,此时的礼数,也许不过梦幻。

    与其态度上热情,倒不如给他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住上大房子,吃上好东西,兜里面揣着钱帛,让杜恕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对于杜畿来说,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远

    比那些虚透巴脑的赞誉,或者礼数,更能让他产生好感。

    这将会是一个新搭档,和之前那些搭档完全不同。

    他更成熟,更沉稳,经历更丰富,思想更理性……

    可以说杜畿是曹朋入仕以来,所接触的幕僚当中除了李儒之外,年纪最大的人。对于这么一个人,曹朋还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想必郭嘉推荐了杜畿这个人断然不是徒有虚名。

    一路策马,朝着毓秀大街行去。

    许都城中已经华灯初照,天黑了!

    曹朋抵达毓秀楼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史老大,何故在此?”

    毓秀楼外一个身材不高,提醒略显瘦削,形容憔悴的男子,正在为人牵马。

    史阿!

    看他这副模样,曹朋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家伙未免也太落魄了吧…………怎么干起了小厮的活计?

    说起史阿,也许大家都还记得,他是东汉末年时期,第一剑手王越的亲传弟子。曹朋在建安二年时,与史阿结识,当时的史阿,可是光彩照人,气度非凡。两人曾有过好几次合作。

    最初,曹洪在雒阳设立赌坊,便是史阿前去经营。

    而后曹朋在雒阳出任北部尉的时候,史阿也出过不少的力气……

    只是后来,史阿决意跟随曹丕。一方面,曹丕是世子,另一方面,史阿曾当过曹丕的剑术老师,交情不错。相比之下,曹朋当时就弱了点。因为砍了伏完的手,而被罢免官职,幽居家中。

    此后,曹朋与史阿,就再也没有过交往…………

    而今的史阿,形容憔悴。

    一袭灰衣小厮的打扮,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

    看到曹朋的时候,史阿先是露出惊喜之色,而后面带羞愧,扭头就要走。曹朋连忙下马,快走两步,一把便抓住了史阿的手臂。

    “史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史阿愧对公子。”

    “矣,你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也算是过命交情,当年在雒阳时,还并肩作战,谈什么愧不愧的?

    你……”

    曹朋看着史阿,眉头一蹙。

    这才几年不见,史阿当初那满头黑发,已变得花白。

    “你,过来。”

    曹朋马鞭一指旁边一个看似领班的家伙,“告诉你们掌柜,给史老大结清工钱,而后把他送去奉车侯府。少了一钱,老子就拆了你这毓秀楼。我是曹朋,若掌柜询问,你就报我的名字。”

    那伙计一脸横肉,听了曹朋的话,本要发作。

    可是当他听到,曹朋,二字的时候,那到了嘴边的脏话,生生给咽了回去,脸上顿时露出阿谀笑容。

    “却是曹公子,这好办,这好办。”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史阿如今废人一个,如何当得公子这份情谊。”

    史阿一脸的惶恐,想要挣扎。

    而今的曹朋,可不是当初和他一起在雒阳,靠着赌坊发财的那个小子。二十六岁的曹朋,身强力壮,已到了洗髓的数峰。哪怕是在不经意中使力,也不是等闲人可以挣脱。曹朋的手,好像铁钳一样,牢牢攫住史阿的胳膊。他猛然发力,一把搂住了史阿的脖子,全不顾他身上的污秽。

    “史老大,你也说情谊二字。

    既然说了情谊,就别那许多废话。我帮你,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其他原因。我们是朋友,朋友落难了,自然要有朋友帮忙,要不然,要这朋友有个球用处?我这会儿有事,无脱身,要不然定会带着你一同回去。休要罗唆,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老老灸实到我家里去二先洗一洗,换件衣服。待我晚上回去,咱们在相谈。

    你可别想跑,我知道你家住在何处……

    你要是敢跑,躲着我,老子就发海捕文书通缉你,看到到时候能跑到什么地方。”

    曹朋言语之中,带着令人无抗拒的威压。

    史阿眼圈不由得一红,眼泪呢的一下子就流出来。

    “好,我不跑,我绝不跑。

    公子,冲你这句话,史阿没白活这一遭。而今这许都的人,视我为蝎虎,躲之不及……呵呵,你自己麻烦还没有结束,却跑来招惹我这个麻烦。公子,你就不怕到时候,麻烦会更多?”

    “呸,天大的麻烦,我帮你扛!”

    曹朋笑了。

    他松开史阿,“好了,文举先生在楼上等我,我不和你罗唆了。

    你先到我奉车侯府落脚,等我回来了,咱们兄弟好好吃他一杯酒,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史阿,轻轻点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在曹朋耳边道:“小心点,周不疑在楼上。”

    曹朋闻听一怔,旋即冷笑一声。

    “黄口小儿,他算个球!”

    史阿也笑了,一拱手,便退到了一旁。

    曹朋大步流星走进毓秀楼。而那领班模样的伙计,则一脸阿谀的笑容凑过来,“史老大,慢点慢点……小的这就带你去见掌柜,一会儿亲自送你去侯府。史老大,你这可不够意思了,既然认识朋公子,何不早说。嘿嘿,以后小弟还得要靠着史老大多多关照,请随我来,随我来!”

    史阿,却笑了。

    他并未客套,反而变得极为平静。

    三年了,快三年了!

    三年来,他什么没见过?

    而今的史阿,已心止如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份争强斗狠的豪情。

    所以,对那伙计,他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点点头,轻声道:“小二哥,请前面带路吧。”

    步履间虽然依旧是一瘸一拐,看上去非常别扭。但史阿的胸脯已经挺起,随着那伙计一同,寻掌柜去了。

    件十件十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忡中件杆十十件十十件件忡件件件十十十十

    孔融在毓秀楼三层设宴。

    曹朋报上了名号,自有侍者在前面领路,来到了三楼。

    还没等走进雅阁,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雅阁中发生了争执。

    曹朋站在门口,摆手示意侍者退下。

    他静静聆听了片刻之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深吸意一气,曹朋拉开了雅阁的门,迈步走进去,与阁中众人拱手,“曹某来迟,万请勿怪!”

    雅阁中,有不少人。

    粗略一扫”大约十几个,有老有少,有俊有仇,衣着各异,形容也大不同。当曹朋走进来的时候,雅阁里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朝曹朋扫过来。目光中带着不尽相同的意味”表情也颇不一样。

    孔融,是众人当中,年纪最长者。

    他今年五十三岁,相貌清癯,体态修长。一袭白色禅衣”跪坐于榻上”脸上带着一种严穆之色。不过”当曹朋进来时,孔融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他并未起身,而是朝着曹朋一搭手。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倨傲的表现。

    但曹朋却知道,孔融并不是一个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别看他当过北海太守,而今更身居高位。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懂得交际”更不知道察言观色。若非如此,历史上他也不会激怒曹操”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今,孔融醉心学问,对于那些人情世故,更少有留意。他天性如此,能与曹朋搭手,已经是一个破例。

    “友学,何故来迟?”

    “哦,刚回家,事务友繁杂。本来打算早些前来恭迎融公,哪知道子文突然跑来,又和我商议了些许事情,以至于……,融公勿怪,诸君勿怪。呵呵”朋来迟”自罚三觞”权作赔罪。”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人对曹朋姗姗来迟而感到不满”但看到曹朋现在这个态度,心中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人之常情嘛!人家刚一到家,自然事务繁多。而且世子前去拜访,那也是无奈的事情。听说世子将前往参户亭从军效命,和曹朋拜别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责。

    在座大多数人都知道,曹彰曾随曹朋就学。

    后来”又随着曹朋在西北建立功业,曾斩将夺旗,平定羌乱。算起来”曹朋不仅是曹彰的老师”更是曹彰的上官。曹朋获罪,曹彰抛弃功业”不远千里”从武威陪伴曹朋前往荥阳。这在许都”已经是一个佳话”为不少人称赞。特别是孔融这一派的人,对曹彰的作为,更赞不绝口。建安十年年关”曹操在司空府中摆酒设宴,宴请文武大臣,士林清流时,曾有人当众做公宴诗,称道曹彰的美德,令曹操大为开怀”甚至还赐了那人一个散官闲职的出身。

    对于这种有溜须拍马之嫌的行为,孔融这些人自然不屑于做。

    可是,却不能阻止他们,对曹彰的赞赏。

    尊师重道,乃上古圣人传下来的美德。哪怕而今礼崩乐坏”有一些东西”却始终留存在人们心中。

    加之曹朋进来后,颇知礼数,对待孔融张口融公,闭口先生,给足了孔融面子。

    若如此,孔融还要再追究的话,那他这五十三年,可真的就是活到了狗身上……孔融微笑道:“友学欲贪酒乎?自罚之说休要再言,来来来,我且与你介绍几位俊彦,皆高士也。”

    说着话,孔融招手示意,曹朋坐在他身边的空席上。

    对于孔融的这个安排,大家也都没有反对。

    江湖地位摆在那里,在座众人多为白身”而曹朋却是译官丞,即将负责迎接吕氏汉国使者的事务。谁都清楚,所谓的译官丞,只是一个过渡!曹操已迫不及待的要让曹朋复起,无人能够阻挡。只要吕氏汉国归汉成功,那曹朋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然而然,可以获得升迁。

    曹朋也不客气,上前坐下。

    “山源,别来无恙。”

    他坐下之后,朝着在座的一个青年拱手。

    那青年,大约三十出头,相貌俊朗,颇有几分威武气概。

    “师兄别来无恙。”

    青年连忙还礼。

    这青年,名叫周奇。

    也许大家还记得这个人,曹朋就学于陆浑山卧龙谷的时候,周奇就已经入了书院,在胡昭门下求学。但当时他只是书院学子,并非胡昭亲传弟子。出身不算太好”是山民出身。所以对前去求学的司马懿和曹朋,怀有浓浓的敌意。不过后来”他与曹朋之间的关系,却缓和许多。

    史书上曾有记载,司马懿在陆浑山求学时,曾惹怒了一名周生。

    后来趁胡昭不在山中,周生带着几十人”想要杀了司马懿。幸亏胡昭听到消息,及时返还,才算阻止了周生,救下司马懿的性命。而那周生,便是周奇。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后,入胡昭门下,赐表字山源,正式成为胡昭的弟子。虽然比曹朋大”但周奇还是要尊曹朋一声“师兄,。

    周奇现在颖川书院教书,一直未入估今日,也是受邀而来,不成想却与胡昭再次相逢。

    曹朋和周奇见过之后,就听孔融朗笑一声,“你师兄弟皆从孔明,那我就不再赘言。

    友学,此应德涟,亦才学出众,文采飞扬。今日,德涟可是东主,你可不要轻怠了东主才是。”

    应德涟是谁?

    或许听上去有些陌生。

    但如果提起他另一个称号”也许能比较清楚:建安七子之一。

    不过曹朋并不知道应德涟的来头,向他看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两眼。那应德涟忙欠身搭手,“家父常言,公子朋有大才。德涟初至许都,闻公子之名,故冒昧拜请融公,以为引荐。”

    “令尊是……”

    孔融道:“说起来,你可能见过。

    就是前司空掾,应询。

    曹朋顿时清楚了。

    建安五年,应询为司空掾,不过只担当一载”便因身体原因而告病还家。

    也不怪应询身子骨差”建安五六七,三年中,也是司空府最为忙碌的时候。官渡之战由开始到结束”紧跟着收复河之南,建安七年又有苍亭之战,袁绍病亡,可谓是建安之初的多事之时。那三年里,司空掾换了好几个人,而这个应询,也是最让曹操感到满意的一个“原来是询公公子”失敬。”

    应德涟,忙连声道不敢。

    应德涟,本名应场,建安七子之一。

    而今二十九岁,曾举茂才”初至许都。

    按照历史的发展,在两年后”曹操重置丞相,开丞相府时,应场官拜丞相掾属。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得意。加之孔融刚才说,应场是今天请客的金主”曹朋隐隐约约”便猜出了他的真是目的。嗯来,应场有些耐不住寂寞,希望能尽快的寻找一个出路。

    “孔璋想来友学当不陌生,我就不再介绍。”

    坐在孔融下首”是一个四旬靠上的男子,生的儒雅温文,气度非凡。

    陈琳,建安七子之一。

    曹朋当然见过陈琳”而且非常熟悉。

    此人曾在袁绍门下做事,官渡之战前,他做檄文讨伐曹操,令曹操出的一身冷汗。官渡之后,陈琳被俘,曹军上下皆要斩之。可曹操却爱惜陈琳文采,为司空军师祭酒。所以,和曹朋也算不得陌生。

    曹朋拱手,陈琳还礼。

    “刘公干,亦我好友,不过你二人未曾见过。”

    刘祯?

    曹朋笑道:“我一返中原,便听说了公干之名。与融公同著,焉能不晓?公干先生,请酒。”

    曹朋举杯”刘祯也连忙还礼。

    今天”莫非是建安七子的聚会?

    这三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四个人。

    曹朋目光扫过雅阁,却突然落在了末尾处,一个少年的身上。

    没错,就是少年!

    他坐在席间,却透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倨傲。

    看年纪,大约在十四五的模样,生的仪表堂堂,颇有文秀。站起来,大约七尺身高,体格略显纤瘦。身着月白色博领禅衣,衣袂飘然。只是,明明年半不大”却要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末尾处端坐,看上去很是孤单,仍旧透出坚强之气。他直着腰,挺着胸,故作稳重。

    可十四五岁,就是十四五岁。

    你再怎么装,也不可能像是二十四五岁……

    曹朋心里一动,隐隐猜出了,少年的身份。

    周不疑!毓秀楼外,史阿曾与他说”周不疑在。

    周不疑这两年在许都,接连挑衅曹朋,但曹朋始终没有回应。一来,他懒得和周不疑争执,二来呢,他在荥阳,而周不疑在许都,两人并没有交集。却不想,居然在这毓秀楼中相会。

    刚才在门外时,曹朋就听到了雅阁中的争执。

    就是周不疑和应场等人的辩论。

    而辩论的焦点”正是荀子的性本恶论。应场以为”人性本善;而周不疑却坚持认为,人性本恶。正因为恶,圣人所以教化……,这牵扯到一个教育的根本,所以双方争论的,也是极为激烈。

    只是周不疑这两年”太过于张狂,以至于不为人所喜。

    他驳斥过荀悦,和孔融争论过,批评过胡昭,抨击过钟繇…………

    而这些人,或是不擅雄辩”如胡昭:或者不屑于与之争执,如钟繇。孔融曾和他讨论过,但却发现,这少年好强词夺理,也就失了兴趣。至于荀悦”因《申鉴》一书,对谶纬之学进行批判,也和周不疑发生过一次辩论。那一次,周不疑以天人感应为基础,令荀悦哑口无言。

    毕竟董仲舒开创了汉代儒学的兴盛,而天人感应更被皇室所尊崇。

    荀悦本来是批判那些人为制造的祥瑞谶纬。可是牵扯到了天人感应,却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曹朋曾研究过周不疑和荀悦的那次辩论”觉得是一次偷换概念的经典辩论。

    当然了,这也和荀悦是老实人有关,不知不觉,被周不疑带进沟里,等想要反击时,已无能为力。

    周不疑的才学究竟如何?

    曹朋并不清楚。

    但曹朋却可以从周不疑的几次辩论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孩子博览群书,见闻广博;他思路敏捷,而且很懂得偷换概念的妙用,的确是有些本事。

    可孩子啊,你想成名没错”却不能如此张狂。

    你几乎把整个中原士林,得罪了一个遍……,有些东西,即便是你说的有道理,可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又岂能有好果子吃?孔融这些人都是厚道长者,若换个心胸狭窄的”你小命难保。

    周不疑,也正在打量曹明。材肀件十肀肀肀肀肀肀十井料肀肀十井肀肀肀肀肀十井中肀人十十肀肀件肀肀肀件十十十肀件件肀肀扦十中从内心而言,曹朋并不痛恨周不疑。

    相反,他觉得周不疑很可怜。

    他还是个孩子…………一个根本不清楚,这世道有多么险恶的孩子。你看他强做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在大人们冷漠的目光中,表面上似乎很镇定,但内心的惶恐,恐怕只有他自己明自十四岁,便来到了龙潭虎穴。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却要承担着无尽的责任。

    雅阁里十几个人,却没有人坐在他的身边。从曹明走进来后,所有人似乎都在围着曹朋转,也就更透着少年的几分孤单。你能坚持多久?亦或者说,你能在这险恶的世界里,存活多久?

    周不疑脸上几分少年的倔强之气,挺着胸膛,毫无畏惧的看着曹朋。

    而曹朋,也看着他,目光灼灼。

    片刻之后,曹朋心里陡然间,有一丝怜惜之情。

    不是怜惜他的才华,而是怜惜他的倔强。你以为,披上一层名士的光环,便可以高枕无忧吗?

    那是你没有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否则的话,杀你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雅阁,突然间冷清下来。

    孔融等人似乎也觉察到了曹朋和周不疑之间的那种对立,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说实话,孔融他们非常讨厌周不疑。讨厌他的无理搅三分,讨厌他的张狂跋扈,讨厌他的那种态度。但不可否认,这少年的确是有些才华,至少就才思而言,他远胜于同龄人。

    曹朋,同样是一个才学出众的人。

    而且还是个性子暴烈,敢砍了伏完之手”杀了韦端的人。

    若这少年不识好歹,惹怒了曹朋的话……

    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良久,周不疑嘴唇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哪知道曹朋却抢先开口道:“少年,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与诸君争辩。

    你说的一些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亦赞同。但是,你张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闭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我问你,你口口言天,言地……可知这天地”究竟有多大?人言九州,那你可知九州之外的欧罗巴大陆?可知道大秦国?可知道马其顿国?可知道波斯?可知道埃及法老?

    若不知天地有多大,你又如何与我妄论天下?”!~!

    自大禹造九鼎,设九州。

    国人一直以为,身处世界中心,而九州之外,皆蛮荒之地。

    “元直方言,德”可知六百年前,远在万里之外的欧罗巴古国希腊国,就有人说过,美德分为两种,智慧的美德和行为的美德。前者从学习中来,后者从实践中得。那个人叫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三圣者之一。他还说过,真正的美德不可以没有实用的智慧,而实用的智慧,也不可以没有美德元直你今方十五,正是求学年纪。可你却不知上进,整日里与人争论,夸夸其谈,卖弄你的小聪明。殊不知,学海无涯,你今日的卖弄,正是将来的平庸。

    在座之人,皆高士也。

    你且问问他们,十五岁时,在做什么?

    你天资着实聪慧,能举一反三。可若不求学,只知卖弄口舌,又能坚持多久?以我看来,元直不堪言,德,一字。盖因元直不懂何为“德”所以也不足以与高士论,德,之高深。”

    “方元直言“天”何为天?

    有广义之,天”有狭义之,天,。今不言广义,盖因天道远,人道弥,不知人道,何以论天道。我们就说说,这狭义的,天,。依旧是一个蛮夷之地,在六百年前将天地四时的变化,分解为若干周期〖运〗动…,亚里士多德”将天体以地星为中心,做圆周上的匀速圆周这动。同时又有一派学说,认为地星每天在自己的轴上自转,以太阳为中心,沿圆周〖运〗动…………我想请教元直,可知何为圆周?又以为那一种学说为准?天人感应,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天,呢?”

    “嘉直自言博览群书。

    我且再问,可读过一部名为《历史》的文章?

    六百年前,在蛮夷之地,有小亚细亚海滨,一名为希罗多德的人在那里出生。此人从三十岁起”开始了长期的漫游,祖籍遍及两河流域,南至埃及,西至西西里岛,北临黑海……

    历经多年考察,希罗多德著《历史》一书,言及欲罗巴大陆,乃至波斯,埃及等地。

    你可知当地风俗?”

    ,“修昔底德认为,历史的内容,就是刚刚发生过的事件,你对此可有看法?

    他所著《伯罗奔尼撤战争史》”不晓得元直可曾看过。那本书里,描述了欧罗巴大陆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

    古人言,著史当微言大义,秉笔春秋。

    而修昔底德认为,要准确认识有关〖运〗动的过去,甚至我们这个时代以前的历史”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在时间上,距离我们太过于造远。所以,他划分了考古和历史的范畴。那么你认为”他说的可正确?纵观孔夫子以来,著史者”可曾真的做到了秉笔春秋,公平二字?”

    “好吧,你说这些是蛮夷之学,那我们就来说一说圣人之事。

    孔圣人曾有门徒三千,言有教无类。其门下弟子,有匠人,有农夫,有商人,有官宦………而我却听说,你言,人生而有贵贱之分”那么我倒是想请教,究竟是夫子所言正确,亦或者你周不疑比圣人更加厉害?”

    曹朋深知,不能让周不疑抢了先机。

    这孩子伶牙俐齿,一旦被他抢夺了先机,占居了主动,自己可就处于被动之中。

    周不疑擅长偷粱换柱,而曹朋则要把这个节奏控制住。

    他不需要去和周不疑争论,只需要不断的发问,搅乱周不疑的思绪,使节奏始终都可以控制在他的手里。若是谈论经典文章,曹朋真不认为,自己能胜得过周不疑。这孩子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远不是曹朋这种半路出家的人可以相提并论。当然了,重生十年,曹朋对这个时代的文章典籍,大都也有所了解。同时,他可以感受到,在东汉末年时,儒学容纳百川的包容性。

    甚至在唐宋时期,儒学都不是一家之言,而是百家争呜。

    一直到元朝,蒙古人并不懂得儒学的真意,于是将儒学定位为儒教,彻底摧毁了儒学流传千余年的传统。至明时,儒学的包容性已不复存在。理学开始兴起,变成了一种扭曲的宗教。

    曹朋可以在东汉,大谈蛮夷之学,也正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儒学,还有儒生,都在苦苦的追寻着儒学的真意。他们的包容性,注定了他们可以吸收各种不同的外来学术,而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

    比经典,十个曹朋未必是周不疑的对手。

    可是比见识,凭空多出一千八百年的经验,一百个周不疑,也非一个曹朋的对手。

    曹朋抢占了先机,把话语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用一连串的提问,使得周不疑无法冷静思索,只能跟着曹朋的思路走。等到曹朋完全控制住了周不疑的思路之后,才予以凌厉的攻击。

    周不疑虽仍旧挺直胸膛,但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曹朋所言,让他感受到了天下之大,他简直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不仅仅是周不疑,就连之旁的孔融,也不禁为曹朋的言语所夺。他神色凝重,沉吟不语。

    “我在荥阳时,曾听闻元直和仲豫先生的辩论。

    对于谶纬符瑞,我是不太了解。

    不过我却知道,仲豫先生的〖道〗德文章,乃天下之楷模。他曾撰《东观汉纪》,详论朝廷得失,可以为后人所借荃。而元直,你今著有何等文章?以教化世人?

    或许你会说,张良萧何,皆无著作流传,确有大功于社稷。

    然今日言张良萧何”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出了功绩。元直,我且问你,你有何功绩与我知呢?

    若没有”你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仲豫先生?

    你今十五,却弃学而不求上进:你今十五,置父母于荆襄,而身存许都,追名逐利:你今十五,未立寸功”却视先贤为无物。元直,非我严苛,实不知天高地厚,妄言圣贤,乃小人之举。

    你言贵贱。

    好,咱们就说说这贵与贱。

    自古圣贤处身立命,皆凭借自身。易开篇有言: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言贵者,子文十五,与我征战河西;我十五时,捕佐邓叔孙,在海西立足;子建轻浮”然十四可做华美文章。再言贱者,我认识许多人,他们出身不好,门第不高,然十五岁已可以自立于世上。或戎马生涯,征战天下;或农耕田地,上可使国库充沛,下可令自己饱贪。

    此,自强也。

    元直”你何以自强?莫非,就是靠着呈口舌之能”而安身生命?”

    周不疑脸色苍白如纸,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曹朋句句在理,让他的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曹朋冷笑道:“贵者,凭借自身才学,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上马而平天下,提笔可令苍生安居乐业。或教化苍生,或功在千秋。凭自身之能,而能立于天地间,便是真真正正的贵者。

    而那些不学无术,只知偷鸡摸狗,逞口舌之利,却无一技之长者,方为贱,卑贱的,贱,。”

    曹朋就差指着周不疑的鼻子,骂他是一个,贱人,。

    而后,他森然冷笑。

    “某自生以来,无愧苍生。

    我捕佐家兄,令海西大治,每年可向国家输送百万斛粮草。两淮之地,百姓安居乐业,自建安二年来,人口增加二十万;我征战官渡,曾率部斩颜良,诛文丑,纵横疆场,搏杀于两阵之间,斩杀上将无数;我出使朔方,治理河西,令河西重归中原,令河西从此不受兵祸。

    我征战凉州,三年间令凉州兵祸平定,为朝廷建立赫赫功勋。

    我著,可使幼童明天理,知古今;我著三字经,可是人知善恶,懂得忠孝……

    周不疑,你又何资格评论与我?你有何资格,说我不是?在座诸人,那个不比你学问高深,你又有何资格,〖言〗论他们的不是?依我看,你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若欲评价他人,先省自身。满座高士,尔一孺子,又有何等德行,列坐于此?若我是你,绝无脸面再留居此地。”

    周不疑蓦地站起身来,手指曹朋,嘴唇颤抖。

    而三双双眸光,冷漠的注视着他……

    曹朋可以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动。

    心里面也不由得生出不忍。

    他还是个孩子!

    受人指使,其尖也身不由己”“”

    可一转念,那不忍之情,生生又压下来。

    在这种时候,他绝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这和曹冲无关,这是他和周不疑身后实力的一场战争。

    周不疑放下了手,转身拉开了房门。

    在走出雅阁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身,朝着曹朋深施一礼,默默的拉上了房门。

    “友学,说得好!”

    “公子教玉的极是,这小子整日介的逞口舌之利,实不当人子。”

    曹朋冷冷的扫了那些人一眼,突然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融公,我心思不宁,实有些烦躁,且先告辞。明日我在府中设宴,若融公有暇,不妨前来一叙。朋失礼,先行告退了………”

    他实在没有喜悦之情,相反心里面感觉,有些沉重。

    周不疑那孩子,经他今日一骂,只怕是在许都,无容身之处了……

    想想看,自己似乎骂的太狠了点。

    可没有办法,这孩子整天介寻衅挑事,若继续下去,只怕是毁了他的性命。

    他的高傲,他的倔强,他的才思敏捷,或许可以为名士,但若介入政治,早晚必死无葬身之地。

    孔融烦为赞赏的看着曹朋,点了点头。

    胜不骄,此君子之美德。

    曹朋并不因为他辨赢了周不疑而高兴,反而透出沉重之色,也说明了他是一个有美德的人。

    “友学今日所言,孔融已大开眼界。

    待明日,我必前去造访,到时候与友学畅谈。今日聚会,却少了些兴致,不如就这么散了吧。”

    其实,孔融何尝不为周不疑可惜?

    应场虽然没有达成目的,可是已经和曹朋搭上了线。

    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成功了……

    所以,当孔融说散了的时候,他并未阻止,而是欣然答应。

    既然召集人决定要散了,众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曹朋告辞后,在酒楼下绔坐马上,朝奉卒侯府缓缓行去。

    此时,尚不到禁时,所以街上还很热闹。

    远远的,曹朋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沿着长街,似失魂落魄般的走着。

    是周不疑!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周不疑今天所受到的打击,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自认瓣才无双,他自认才学过人,他自认博览群书,他自认见识非凡。可是在曹朋的面前,他往日那些值得骄傲的东西,好像镜中huā,水中月一样,变成了虚幻。从来到许都的第一次辩论,他从未失败过。可那些胜利,在现在想来,是如此可笑,如此的苍白,没有半点意义……

    原来,不是他赢了!

    而是那些真正有大学问的人,根本不屑于和他争辩。

    曹朋说的那些东西,他从未听说过。而那些稀奇古怪的蛮夷之名,更让他感到了无比的茫然不知天下之大,何以妄言天下?

    难道,自己在别人井眼中,真的只是一个跳粱小丑?一个浅薄之徒?

    身后马蹄声响起,而周不疑恍若未觉。

    一匹马,拦住了他的去路,耳边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周不疑!”

    他抬起头,愕然看去。

    在灯火下,周不疑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曹……朋!”

    曹朋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半晌后,他突然道:“元直,回家吧。

    这里是成人的世界,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回家吧,好生读书,待将来学成,再来与我争论。回去告诉你身后那些人,不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有本事就站出来,莫要让小孩子在前面冲锋陷阵。我本来挺敬重他,可如果他只有这些手段的话,告诉他,他就是垃圾。

    回去吧,相信你的亲人,正等你还家。”

    周不疑最初,仍倔强的挺直了腰杆,和曹朋对视。

    原本以为曹朋会再羞辱他一番,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羞辱的准备。

    可没想到……

    也不知为什么,周不疑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

    曹朋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扔到了周不疑的手中。

    “元直,成名的方法有很多,但你却选择了一个最为愚蠢,最不理智的方法。

    或许,你周不疑的名字可以迅速被人们知道。可我向你保证,没有真才实学,早晚被人耻笑。”

    说罢,曹朋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周不疑手里握着那右手帕,半晌后突然放声大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曹朋的眼中,竟如此幼稚而可笑。原来,他早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历“……!~!

    周不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曹朋能看出端倪,曹操是不是也看出了端倪?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眼中不过是跳粱小丑般的举动,周不疑就不由得一个寒蝉,汗毛倒立。他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许都呢?

    周不疑的出身,并没有他言语中那么高贵。

    母亲,是刘先的妹妹,出身望族。

    可实际上,周不疑的母亲,不过是刘氏宗族里一个不起眼的旁支庶女。其情况,和邓稷颇有些相似。邓稷所在的棘阳邓氏宗族,祖上乃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郊禹。可随之邓氏的逐渐没落,邓家的宗族,却不断的发展,形成了今日的棘阳邓村。邦稷,是邦氏的旁支庶出。

    一般而言,庶出已经是低人一等,更不要说时旁支。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不疑的母亲后来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寒门子弟,生下了周不疑。

    这也是周不疑的名为何是双字,而非单字。

    他从小就很好强,展现出了不同于同龄人的聪慧,渐渐有了些名气,在当地得了个,神童,美誉。

    可这并不代表,周不疑就能得到母系宗族的认可。

    不仅得不到认耳,他还必须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来养活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周不疑因聪慧”而得到刘先的看重,便让他到自己身边充作书童。不过,也仅仅是一个书童而已。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周不疑随刘先到水镜山庄拜访,得到了司马徽的称赞。

    而后,时为司马徽弟子的诸葛亮,对周不疑也非常友善,赞不绝口,令刘先对周不疑开始重视,并正式认下了他这个外甥。刘备入荆州”刘先照例拜访。哪知道刘备一见周不疑,就非常欢喜。甚至表示,愿意为周不疑引介名师,还承担周不疑就学需要的各种费用。当时,刘备向周不疑介绍了荆州名士刘巴,希望能让刘巴教授周不疑,使其得以成就一番功业。

    刘巴”零陵人,与刘先同宗。

    他是正正经经,零陵刘氏的嫡房所出,地位犹在刘先之上。

    其祖父刘曜,官拜苍梧太守:其父刘祥,曾为江夏太守,荡寇将军。当初刘表进驻荆州,零陵刘氏并不与之相亲。时为江夏太守的刘祥,更是和刘表数次发生了冲突,令刘表甚恶之,甚至生出了杀心。他扣住了刘巴”好几次设计想要杀害刘巴,但最终被刘巴机灵躲过。

    后来,荆襄世族由对峙,而转为支持刘表。

    刘祥也因为身体原因,卸下江夏太守的职务”由刘表亲信黄祖所替代,才算是缓和了关系。

    刘巴十八岁的时候,为户曹主记主簿。

    刘表数次征辟,更表示愿意举荐他为茂才,可刘巴对刘表一直怀有戒心,始终不肯就职。

    说起来,周不疑也是刘巴的外甥。

    让他拜刘巴为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不想刘巴不但是对刘表反感,对刘备同样反感。刘备跑去介绍,他不好当面拒绝,但最终还是想了个办法,委婉的将这个请求推掉了“……,为此,也让周不疑大为伤心。他感激刘备,但又无法痛恨刘巴。他恨自己庶民出身,感到万分自卑,同时有再自卑中,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自尊心里。于是,他开始变得张扬起来。

    建安九年末,周不疑突然接到了一封书信。

    信是他最为尊敬的刘备写来,想要委托他去做一件事情。

    刘备告诉他,今汉室衰顽,朝纲崩坏,正需要有识之士的帮助。刘先要去许都,希望周不疑一同前往。到了许都之后,要尽量显露名声,结交曹氏子弟,最好能借此得到曹操的重视。

    同时,刘备还告诉周不疑,愿意帮他将母家的地位提高。

    到了许都之后,自会有人与他联络,到时候他只要听从那人的吩咐,自行发挥即可……他日,待汉室中兴,他就是功臣。扬名立万不说,更可以成为真正士人,得到天下人的敬重。

    可以说,周不疑是满怀理想,来到许都。

    一开始的确是很顺利。

    在一些人特意的安排下,周不疑结识了曹冲。

    时,周不疑十三岁,而曹冲不过八岁。周不疑的经历和见识,远不是曹冲可以比拟,所以轻而易举,便得到了曹冲的信任,并迅速在许都站稳了脚跟。只是,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表演,在那些真正的高士眼中,竟破绽百出。曹朋可以看出,那许都…………还有多少人知晓?

    周不疑,越想就越害怕。

    越害怕,他心里就越是慌教……………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终究是没经历过太多的风浪。

    他之前故作出的沉稳干练,在此时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

    是继续留在许都,还是离开?

    他躺在榻上,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对了,玄德公不是说过,若有危险时,可以告知那个神秘人,请他出手相助,或出谋划策?

    来许都两年,他并未见过那个神秘人。

    但是他能猜出,这个人一定有着非凡的地位。

    对了,想办法和他联得……“……,周不疑翻身坐起,一右手帕从怀中飘落。他正要举步往外走,却犹豫了一下,半晌后蹲下身子,将手帕拾起来,小心翼翼的折好。拿在手中许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放进了怀里。

    也许”他说的没错。

    我应该回家”陪伴父母,好好读书……”

    设立在许都每条大街街口的街鼓敲响,咚咚咚咚,禁时已至,许都的夜禁就将要开始了。

    曹朋坐在厅堂上,耳听府外传来的街鼓声,思绪飘忽。

    “公子,公子?”

    “啊,史老大,抱歉,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来来来,咱们吃酒。”

    史阿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堂上。

    杜畿一旁作陪,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只听不说。

    “公子,似乎有心事?”

    曹朋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在想,那孩子会不会因今日而一蹶不振,若如此,却可惜了。”

    史阿道:“公子是说……那周不疑?”

    “是啊,感觉好像有点过了。”

    不知为何”曹朋回到家中,脑海中总是闪现出周不疑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面即有此怜悯,又有些痛惜,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愤怒。最讨厌那些躲在后面,耍弄阴谋诡计的家伙。

    如果周不疑是个成年人,或许曹朋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想。

    可去……,…

    十三岁来到许都,不断的挑衅寻事。

    即便是有朝一日他成事了,那些人会留下他的性命吗?他几乎是在以一个十三岁孩童的稚嫩肩膀,承担着天下士林的敌视。如果那些人成功了,周不疑的结局”也可以猜想的出来。

    为平息士林之怒,或者说为了把自己隐藏起来,周不疑必死无疑。

    毕竟,他所面对的那些人,哪一个又好说话?

    曹朋苦涩一笑,对史阿道:“周不疑虽可恨,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所怒者,其实……”

    他没有说清楚,其实什么。

    但以史阿的阅历,还有杜畿的智慧,却可以猜出端倪。

    “公半宅心仁厚,若换做是我,断然不会对他可怜。”

    “呵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他那年纪,我还是有些…………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背着我,从中阳山一路逃难到棘阳。如今想起来,我比他,却幸福许多。”

    曹朋说起了自己,让杜畿和史阿,也不由得一阵唏嘘。

    两个人,也都是经历无数起伏的人。而今思想起来,也是心有同感不过,见气氛变得如此凝重和压抑,杜畿连忙道:“公子今日在毓秀楼一展风采,来日必为一段佳话。只是,伯侯有些奇怪,公子如何知这许多事情?您所说的那些东西,伯侯从未听过。那个什么德的家伙,很有名气吗?还有那欧罗巴,希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曹朋一怔,立刻感到头疼。

    他当时说的痛快,可回来后,就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

    因为他说的那些事情,根本无法证实。在后世,亚里士多德之类的名字,或许耳熟能详,但在这个时代……

    明日孔融前来,少不得也要有个解释。

    曹朋急中生智,笑道:“伯侯可知,我老师何人?”

    “哦,陆浑山胡昭胡孔明先生?”

    “先生乃我授业恩师,但其实在孔明先生之前,我还有一位先生。

    他名叫左慈,在我幼年时,曾教我许多东西。这些事情,都是左慈恩师所授,只可惜而今不知他身在何处。”

    他在江东!

    这一点曹朋倒是知道。

    想必孔融那些人,也不可能跑去江东拜会左慈。

    听师兄当年说过,左慈在山中修行,基本上已很少现身。哈,就算是找,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恩,就托到左慈的身上。

    反正他忙着修炼成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嗯,先撑过这一时再说。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曹朋不想就这个问题在谈论下去,于是话锋一转,对史阿道:“史老大,你还没有告诉我,何故落得如今的状况?”

    史阿的脸色,顿时一黯。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头苦笑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原来,当年他虽曹丕,先去了漆县。在漆县待了一年后,曹丕有些不满足他的成绩,于走动了从军的念头。建安八年,曹操对耶城用兵,双方打得极为凶狠。曹丕奉命前往中丘迎接黑山贼出山,也是抱了满腔的热血,希望能借由这个机会,能建立功业,得到曹操赏识。

    当时,史阿作为曹丕的亲随,自然一同前往中丘。

    “那一夜,乌丸突骑忽至,不管是我还是世子,都没有预料到。当时中丘大营里,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张燕的主力尚未出山。遇到乌丸突骑的袭击,整个中丘大营都乱成了一习我护着世子想杀出重围,不想乌丸突骑甚是凶狠。

    在突围的时候,我们遭遇一支兵马。我虽拼命掩护,却终究寡不敌众。世子在乱军中战死,我则因为坐骑受惊,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当时就昏迷过去。等我醒来时,乌丸突骑已经离开。整个中丘大营………后来,我被援兵找到,并送到了邺城。司空当时恼怒万分,恨我不能保护世子周详,于是断了我右手手筋,而后赶出了大营…………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回到许都之后,昔年的那些朋友,一个个见我犹如蝎虎一般,躲之不及。我也是没办法,家中妻儿总要活下去,只得去寻个事情。若非今日与公子偶遇,我打算过些时候,带妻儿回锥阳老家。至少那里还有我几个徒儿可以依靠,就算不成,家中也还有几亩薄田。”

    史阿在言语中,透着几分心灰意冷。

    曹朋不由得眉头紧蹙,半晌后轻声道:“你就打算这么落魄下去?”

    “不然能怎样。”

    “史老大,我看你不起。”

    史阿一怔,愕然向曹朋看去。

    “史老大,你手残了,腿残了,可脑袋还在。

    当年王师授你剑法,那些剑术犹在。你还有左手,还能走路,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司空虽断你一手,可我相信,那绝非司空本意。你若还是当年的史老大,且留下来。只要你心里尚有希望,咱们一起做些事业…,史老大,我只问你,你心里……可对司空心怀怨念?”

    史阿沉默了!

    半晌后,他轻轻摇头,“是我无能,未能保住世子性命,司空虽断我一手,可却留下我性命,我怎会怨恨。只是,我实不知,还能做什么。你看我,走路都不利索,更不要说残了一手…………公子,我知你重情义。可你现在,似乎也是一身的麻烦,若留下我,岂不是被司空怪罪。”

    曹朋看着史阿,轻声道:“我留下你,司空是否会怪罪我,我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若放你走,说不得将来我会怪罪我自己。我说过,你废了右手,还有左手。破了一足,却可以骑马。关键是你脑袋里那些杀人的剑术……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留下来,至于是想一辈子这么沉沦下去,还是愿意和我一起,闯一番事业,得一场富贵,你自己选择。”

    史阿,再次沉默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世子身边,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人。

    而今世子命归黄泉,你身体残疾…………那个人呢?如今他在何处?难道说,也死在乱军之中?”

    史阿抬起头,“你是说,司马仲达?”!~!

    曹丕死后,曹朋一度无法相信。

    不过随着后来消息经过确认,他也就不再怀疑。只是……司马懿的生死,却让曹朋疑惑不解。

    据当时传来的消息:司马懿下落不明。

    那么,他究竟是生,亦或是死呢?

    这也让曹朋感觉,非常的揪心!

    纵论整个三国时代,曹朋最感忧虑的人,不是诸葛亮,不是周瑜,不是曹操……而是那有冢虎之称的司马仲达。这货太能忍了,也太能熬了……其人心计之深沉,令曹朋感到畏惧。

    其实,在卧龙谷的时候,曹朋就有两次差一点动了杀心。

    但当时司马懿对他极为友善,让他下不得狠心。

    诸葛亮?

    一事必亲躬的主儿,活不长久;周瑜,也是个短命鬼。

    三国演义中,曹操是奸诈的主儿。但如果接触起来,就能觉察到,他其实是个很真的枭雄。至少比起历史上其他的枭雄而言,曹操是真正做到嬉笑怒骂借由本心的人物。他根本不在乎外面人如何评价他,一旦定下了目标,就会奋勇向前。而最为主要的是,曹操对身边人,特别是对他的族人,非常好!曹朋是曹操的族人,在这一点上,他不必担心太多··……·……

    史阿苦笑道:“说起仲达,司空也曾问过我。

    不过,我也确实不太清楚,仲达的生死。当日中丘遇袭时,仲达是在后军,掌控辎重分发,并未和世子一起。我们突围的时候,我看到辎重营燃起了大火,想必也遭遇乌丸突骑袭击。以当时混乱的情况,仲达恐怕也凶多吉少。不过我无法确定,仲达此人,一向都很沉稳。若是见局势不妙,说不定会提前撤走··……但他此后一直没出现,所以我估计他应该是遭遇不测。”

    史阿倒是没有保留意见,将他的想法一一说出。

    可是,这依然无法打消曹朋心中的疑虑。

    司马懿,真的死了?

    我不相信!

    史阿也说了,司马懿是个很沉稳,懂得进退,知晓趋吉避凶的家伙。以当时的情况而言,他若是见情况不妙,说不定会立刻撤走。事实上,这家伙凭借这种趋吉避凶的本领,活生生磨死了曹操,磨死了曹丕,磨死了曹睿,磨死了诸葛亮,磨死了当时忠于曹魏的大多数人。

    而后,他乘势崛起!

    在这一点上,司马懿比诸葛亮厉害。

    而且他知道培养人才,三国末期的魏国名将,勿论是杜预、羊祜这些人,与司马氏颇为亲近。

    浑不似诸葛亮死后,蜀汉人才凋零……

    这么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如果是在曹朋刚重生时,他可能会相信。可现在,他不信··……

    当初,长安大乱,很多人都说李儒死了。可谁又能猜测到,李儒跑到雒阳,改头换面的活着。若非曹朋的出现,说不定李儒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当一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司马懿不见得比李儒笨,李儒能够在长安当时那么混乱的局势下活命,难道司马懿就不知道躲避?

    问题是,如果司马懿活着,他人在何方?

    这让曹朋,感到有些头疼!

    按道理,司马懿的老爹还活着,而司马氏整体归附曹魏,他不可能一声不响的,就人间蒸发。

    除非……·

    他效仿李儒?

    曹朋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猛然坐直了身体。

    “公子,你怎么了?”

    杜畿觉察到了曹朋的反应,连忙疑惑的问道。

    “伯侯,你说如果司马懿没死,他为什么没有露面?”

    “司马懿没死?”

    杜畿疑惑的看着曹朋,半晌后轻声道:“若司马懿没死,定然恐惧。”

    “哦?”

    “世子战死,可他却活着。

    我听说,当初司马懿投奔司空的时候,司空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但后来是卞夫人一力推荐,他才成为世子的幕僚。如果他活着出现在司空面前,保不住司空会对他下毒手。即便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曾经有恩于司空,可在这件事情上,怕也是无能为力,保不住司马懿性命……史阿死战跛足,犹被断去手筋。那如果司马懿活着,恐怕是……·……所以他没有露面。”

    曹朋,点了点头。

    这很有可能!

    虽说史阿无法和司马懿相提并论,但如果曹操真的起了杀心,司马懿还真就活不了。

    “伯侯,若他活着,会藏在何处?”

    “这可就不好说了。”杜畿笑着摇摇头,“司马氏乃河内大族,亲眷颇多。其三代为官,还是有些门生故吏。不过,若我是司马懿的话,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绝不会返家躲避。因为,即便是司马防,也未必能护他周详··司马氏家族庞大,累世官宦。其根基是在温县,但是……”

    “但是什么?”

    “我依稀记得,司马懿的高祖司马叔平,曾为豫章太守;而司马叔平之子司马量,也曾履任豫章……般而言,两代在同一地为官者,甚少。而司马家恰恰曾两代在豫章为官,其根基亦非同小可。虽其后两代,未履豫章,但其基业,却非两代可以消除。司马氏,是否在豫章存有根基?若有,那我为司马防,会使司马懿前往豫章,隐姓埋名,积蓄力量以待时机。”

    “豫章吗?”

    那可是江东的地盘。

    豫章郡始建于西汉初年,在东汉时,领引县,绝对属于上郡之列。不过后来,孙策分出两县,领庐陵郡;孙策死后,建安十年,也就是在前一年,孙权又把豫章郡分为彭泽郡和鄱阳郡,把豫章郡一分为四。由于豫章是水军重地,所以孙权非常重视。

    所任官员,皆心腹之人。

    即便是曹操派人去豫章寻找,也未必能找到当初司马氏的根基。

    更何况,随着曹丕的死,曹操似乎也不想在追击责任,所以权作司马懿已死,不再过问。

    而司马氏,似乎也当司马懿不存在。

    可是,真的不存在了吗?

    曹朋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心里面好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算了,且把这件事放在一旁。

    待日后,再去打听吧……

    想到这里,曹朋将面前的酒水一口喝干,而后看着史阿问道:“史老大,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史阿一废人,蒙公子不弃,愿意收留,岂敢推辞。”

    史阿也想通了!

    曹朋都不怕,他又怕什么?

    举起酒杯,他一饮而尽,“虽说俺手残了,脚破了··……·……可是一身所学,都存在脑袋里。公子若用得上我史阿,只管吩咐。别的我不说,至少牵马缀镫,史阿倒也做的,但望公子不弃。”

    牵马缀镫?

    那简直是大材小用。

    曹朋道:“既然如此史老大且先住下,不必拘束。

    至于干些什么,你随意就是。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右手虽残,尚有左手;你脚虽跛了,可还能骑马。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我相信,王师教出的徒弟绝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

    来,咱们满饮此杯,明日还有事情要做。”

    杜畿和史阿不敢怠慢,连忙举杯饮酒。

    青铜爵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曹朋站起身来,负手走到门口,片刻后,他突然道:“起风了!”

    件十十十十十忡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十十忡十十十十件件十十件中件十十件件十十件忡忡十十十十

    夏秋相交,起风最正常。

    清晨,曹操负手于花园之中,聆听着羊衜的汇报。

    “如此说来,阿福也算是以大欺小了。”

    羊衜笑了,“以大欺小倒算不上,不过的确是狠狠的煞了一下周不疑的威风。不过,他在酒宴上所说的那些东西,不免匪夷所思。那海外蛮夷,果真也有那等见识过人的高士存在?卑职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欧罗巴,希腊……还有那个什么亚里士多德,卑职从未听说过。”

    曹操笑着摇头,“子路,你没有听说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阿福是个谨慎的人,决不可能无的放矢,胡言乱语。他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那必然是确实存在。呵呵,不知天下之大,焉论天下之事?阿福这句话说的不错,我也甚感有趣。

    至少那大秦国,还有波斯,是确实存在。

    恩,若北方战事结束,我倒是有心派一队使者,出使一番。就按照阿福说的那样,从西域一路过去,好生的去看一看,这九州之外的世界。呵呵,说不定,还会有令人惊喜的收获。

    只是,我有些奇怪,阿福这些事情,又是如何知晓?

    还有他说的那本什么《历史》,还有什么《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又是什么样的书呢?能得阿福这样推崇,必非普通文章。若是能有机会,倒真想看看,真想看看啊……”

    说话间,曹操脸上,露出悠然神往之色。

    件件件十十件十十件中件十十十件中件十件中件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件十十十十忡十十十件

    曹朋并不知道,他在毓秀楼那一番话,引起了多么巨大的反响。

    第二天,孔融带着应玚前来拜访,也仔细的询问了一下,曹朋所说的那些事情,是否存在。

    曹朋当然,予以肯定。

    当孔融同及他是如何知道的时候,曹朋也早有准备。

    他顺水推舟的把这件事,推给了那位他素未谋面的仙长。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左慈的名字,但只要走了解曹朋过往的人,大都知道,在他幼年时,曾得一道人教授,才有而今之杂学。

    孔融,对那位道长,不由得悠然神往。

    他来找曹朋,还有另一件事。

    那就是希望曹朋,能为应玚引介一下。这对曹朋而言,并不是一桩难事,勿论是他姐夫邓稷,还是他老子曹汲,亦或者尚书府的荀彧,或者司空曹操,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曹朋并不想把这位建安七子之一,推荐给其他人。

    他即将前往南阳,需要大量的人手来组建班底。

    虽说,他已经招揽了杜畿,并派人前往东郡,向邓稷借调邓芝。对了,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否能招揽过来的卢毓卢子家,满打满算,也仅止三个人而已。这远远不够,绝对不够……想他在西北时,不过河西五县,手底下就聚集了多少人才?庞统徐庶孟建庞持……其幕僚之庞大,也使得他可以顺利的平定西北之乱。而今,南阳郡的状况,远不是河西郡可以相比。

    一个仅仅三人的幕僚班底,肯定不够。

    应玚,虽不清楚他其他的本领,但是以他建安七子的名号,做一个从事,绰绰有余。

    所以曹朋是打算,把应玚截留下来,为自己所用。他可不想将来到了南阳后,再重新组建幕僚。

    于是,他热情的对应玚发出邀请,让他暂时在奉车侯府住下。

    “我与德涟一见如故,正应早晚盘桓。

    若德涟不弃,可现在我这里住下,待我这段时间迎接完了吕氏汉国,再为德涟引介,如何?”

    孔融和应玚倒也清楚,吕氏汉国抵达在即。

    据说,他们已和曹真的虎豹骑汇合,最迟明日便会到达许都。

    曹朋刚获任用,必然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既然他已经答应,那自然就无需担心,只需耐心等待便是。同时,对于曹朋的邀请,应玚也极为心动。在考虑了一下之后,便答应了下来。

    晌午,曹朋便前往大鸿胪刘晔的府上拜访。

    曹汲和刘晔有交情,两人之前,常一起饮酒。不过当时,刘晔是感无施展才华的余地,而曹汲则颇有随遇而安的闲情逸致。如今,曹汲官拜凉州刺史,坐镇西北,已成为一方的大员。

    而刘晔呢,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年初,他先走出使鲜卑,与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达成了盟约。

    而后他刚返回许都,便听说吕氏汉国将要归附。这可是一桩大事件……自永元年以来,就未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外邦来投,请求归附,对于朝廷而言,无疑是一桩大快人心的好事。

    经年战乱,也需要有一个可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曹朋抵达刘府的时候,刘晔正忙得不可开交。

    接待外邦使节,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事情。这礼制所定,每一个步骤都不可以发生偏差,需要仔细的推演。刘晔一见曹朋,顿时喜出望外。他拉着曹朋的手,责怪道:“友学,何以来迟?”

    不等曹朋解释,刘晔拉着他,便走进了书房。

    “你若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找你。”说着话,他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曹朋道:“你立刻带依仗动身,务必于天黑前抵达长社。吕氏汉国今夜,就在长社留宿,你去迎接一下,明日随同使团返还。”

    “这么急?”

    曹朋诧异道:“叔父,我也知吕氏汉国归附的重要性,可这迎接仪仗……按道理说,应该是行人丞负责,何故要我前去?”

    刘晔神色古怪,半晌后轻声道:“我也知不合规矩,可这是吕氏汉国使节所请!”

    曹朋,顿时恍然……

    第549章伊人,如玉(第二更奉上,求月票!)

    下午rd文档突然崩溃,只好删了,又重新下载,换了一个系统。

    状态有点不是太好,但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支持。

    ++++++++++++++++++++++++++++++++++++++

    长社,位于许都以北,有水以西。

    原本是春秋时,郑国长葛邑。后相传因社庙树木猛长,故而得名长社。《史记?秦本纪》记载:昭襄王二十三年,客卿胡伤攻魏长社。中平元年,东汉名将皇甫嵩,曾在此纵火,大败黄巾贼。

    +++++++++++++++++++++++++++++++++++++++++++++++++++++

    “高将军!”

    天将黑,浩浩荡荡的使团,抵达长社城外。

    曹朋与长社官员出城相迎,站在最前面。长社,是许都北面的屏障。若长社丢失,就是一马平川,朝夕可至许都。所以,长社的官员品秩,比同等规模的县城,要高出一个级别。可即便是如此,长社令领大小官吏,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曹朋的身后,却没有一个人反对。

    曹朋,不是一个小小县令,就可以相提并论。

    他虽然只是译官丞,论权力根本无法和县令相比。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因为曹朋是译官丞,而敢表露出骄横之色。

    城门下,灯火通明。

    曹朋远远就看到了,一面火红色大纛下,纵马而来的高顺。

    虎豹骑呼啦啦分为两排,让出了一条通路。高顺纵身下马,快走几步之后,看到曹朋却一怔。

    “曹……阿福?”

    “呵呵,高将军,别来无恙。”

    曹朋闻听,不由得呵呵的笑出声来。

    也难怪高顺有点疑惑,有些辨认不出曹朋来。说起来,他和曹朋并没有几次接触。满打满算,也就是曹朋在温侯府被吕吉陷害时,两人曾照过面,交谈过。其他几次,高顺都站在人后,从不开口。他生性沉默寡言,当时虽说受吕布所重,但地位相对而言,并不是太高。

    高顺不属八健将。

    即便他忠心耿耿,最终也只是在中郎将的位子上止步。

    甚至,吕布驰骋天下之初,高顺甚至没有过独领一军的机会。距离上次和曹朋相见,已经快十年了。那时候的曹朋,不过十五六岁,生的又比较瘦弱,所以透着一股子清秀的灵性。

    而今呢?

    曹朋看上去可是魁梧而健壮。

    至少如果单从体格上而言,高顺是真认不出来。

    在他的脑海中,曹朋依旧是那个瘦小单薄,相貌清秀的少年。那里似现在,雄壮魁梧,已然是赳赳大丈夫。

    “曹公子,别来无恙。”

    高顺郑重其事的朝着曹朋一礼,而曹朋坦然接受。

    在他而言,这一礼他受的心安理得。若非当年他私纵吕氏家眷,而今高顺,已化为一冢枯骨。说穿了,曹朋还是高顺的救命恩人。所以,即便高顺而今贵为吕氏汉国的使臣,他也可以毫无心里负担的,接受高顺的一拜。

    “高将军,城中已设好了酒宴,正好与将军一醉。”

    作为主人,曹朋自然要热情招呼。

    哪知道高顺一摇头,“曹公子,当知我的性子。

    我身负重任,滴酒不沾。所以,这酒宴就免了吧……请公子为我等准备好住所,早早歇息为好。明日一早,还要赶赴许都。若公子欲饮酒,待高顺此行圆满之后,必与公子一醉方休。”

    怪不得,高顺在吕布军中的地位一直不高。

    在这东汉末年,找个不好酒的人,还真不容易。曹朋身边的人,大都好酒!不管是甘宁还是夏侯兰,亦或者是潘璋庞德……更不要说,似典韦许褚这种,餐餐必有酒肉方能快意的人物。当然了,似甘宁他们,大都可以分得轻重。什么时候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他们心里明白。可如果说,似高顺这种一旦有事情,便滴酒不沾的性格,也的确是非常的少见。

    而且,这家伙说话,太直了吧!

    曹朋未曾理睬身后官员的轻声抱怨,微微一笑,“高将军,一别近十载,你这认真的脾气,还是没变。”

    高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他面带歉意,朝曹朋一拱手,“公子勿怪,盖因顺此行,身负重任,故在出发时便立誓,绝不饮酒。”

    “也好,这一路辛苦,车马劳顿,好好休息一下也是一桩正经事。

    住所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安置使团所有人马。请将军随我入城,咱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说着,曹朋探手抓住了高顺的手臂,两人把臂而行。

    曹真在这时候,自动充当起副手,下令虎豹骑在城外驻扎。

    曹朋一边走,一边感觉有些不自在。

    身后,好像有一双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看。可是他又不能停下来,回头观瞧。好在,那目光中,并没有隐藏杀气,也就是说,对方并无恶意。曹朋也不担心会有危险!这里是长社,说起来是他的地盘。天底下也不是人人都是冷飞,也许只是使团的人,对他感觉好奇?

    在驿馆门外,曹朋突然停步,借侧身让路的时候,猛然回头。

    但见身后,全都是使团的成员。

    天色昏暗,也无法看清楚,刚才凝视他那双目光,究竟是出自何人……

    “高将军,请。”

    “曹公子,请。”

    两人相视一眼后,展颜而笑,一同走进了驿馆。

    驿馆里的驿卒,早已经将房间安排妥当。长社这个地方,和其他县城不太一样,有一点军镇的性质。驿馆的面积很大,足以容纳整个使团的成员。曹朋和高顺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于是起身告辞。走出驿馆大门,他突然驻足停步,仰天看着漆黑夜空,深吸一口气。

    也许,很多人没有觉察到曹朋和高顺之间的称谓。

    按道理说,高顺身为吕氏汉国使臣,代表着吕氏汉国的体面。他在吕氏汉国,官拜大司马之职,曹朋不应该称呼他为‘将军’;同理,高顺对曹朋的称呼,也不应该是‘公子’称谓。

    这两个称呼,从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当年在徐州的那段交情。

    高顺没有拒绝曹朋仍称他为‘高将军’,而曹朋呢,也没有拒绝‘公子’称谓。

    从这一点来说,曹朋知道,高顺此来许都,是怀着诚意。或者说,他并不单单是为了归附,更多的,则是来还曹朋当年私纵之情。两个称呼,也代表了双方都牢记着当年的情谊……

    想必,此次吕氏汉国归附,问题不会太大。

    曹朋的心,也随之轻松下来。

    对于刚才凝视他的那双目光,也就抛到了脑后。听高顺说,他此行的使团成员,大都是当年陷阵营的将士。若如此的话,也就是说,那里面肯定有认识曹朋的人。高顺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寻找当年陷阵营将士的家眷。他希望,能够在离开中原时,待那些家眷一同离开。

    对于这个请求,曹朋满口应承。

    自吕布帐下有陷阵营这个编制以后,人员一批换了一批。

    吕氏一家离开徐州,远赴海外的时候,陷阵营的成员,大都是以徐州本地人士为主。其成员主要集中在下邳、彭城和沛国三地。高顺手里有一个名单,刚才交给了曹朋。对于曹朋来说,这件事并不困难。按照名单上的地址,派人查找便是。就算曹朋不帮忙,曹操也会插手。与其说是一个请求,倒不如说是一个人情……所以,曹朋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

    出驿馆后,曹朋立刻找来驿卒,将名单装好,连夜送往许都,呈报刘晔手里。

    “请大鸿胪一式三份,一份留存,一份递交呈报司空。剩下一份,待我返还许都之后讨要。”

    “卑职明白。”

    驿卒不敢怠慢,连忙备好马匹,星夜赶赴许都。

    曹朋呢,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就住在距离驿馆不远的一所房舍里。

    一进门,曹朋就看到曹真正坐在厅堂上,大快朵颐。

    “哥哥,何故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曹朋笑呵呵的走进屋中,在桌旁便坐下。

    曹真也不说话,给曹朋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二话不说,一饮而尽。他抹了一下颌下短须上的酒渍,长长出了口气,对曹朋道:“那高顺活脱脱是个木头,我陪他两天,却快要憋闷死我了。问他话,十句里面能回答一句;请他吃酒,却又是个滴酒不沾的家伙。

    好生无趣,好生无趣……”

    曹朋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大致上可以猜出,曹真那狼狈的模样。

    “哥哥,你这话说的可就差了,我倒是觉得,高将军为人挺友善。”

    “那是对你!”

    曹真吐槽不止,苦笑道:“你信不信,从我接到他到方才在城外,整整两天,我是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平常和他在一起,总是板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地。也就是对你,他今天笑了。若非亲眼看见,我甚至以为这家伙根本就不会笑。请他看歌舞,他不看;请他吃酒,他不吃。留宿时,就躲在住所中,不是看书,就是早早的歇息……呼,真真个无趣到极点。”

    “可这个人,当年曾令叔父,吃了不少的亏。”

    曹朋抿了一口酒,“高将军就这脾气,当初在吕布麾下时,以他的才华和干练,丝毫不逊色于文远。特别是临阵之机,更号称从无败绩。这一点,连张文远都佩服无比,常与我称赞。

    他没什么喜好,最大的乐趣,就是演练兵马。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不懂与人交际,更不知溜须拍马。所以,当时吕布对他,即看重,又排斥,地位非常尴尬。若不是到了海外,恐怕他也不得好下场。只可惜,他那一身兵法谋略。”

    “阿福,这高顺,真有那么厉害?”

    “你若是不信,等回到许都之后,去问问别人就知道。

    那家伙是个天生的军人……如果没有仗打,我估计他也活不下去。留在中原,早晚丢了性命。”

    曹真闻听,顿时无语。

    的确,海外和中原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海外蛮荒,战乱不止。

    而中原,战争总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阴谋。

    高顺是个直人,恐怕是很难在那种倾轧之中存活下来。如果换到西汉初,想来他的下场,未必能比彭越英布之流更好。

    曹真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谈论下去。

    两人在屋中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聊着,不知不觉,亥时已至。

    “哥哥,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曹真答应一声,将杯中酒喝干净,与曹朋告辞离去。他住在城外军营当中……虽说城里已经给他准备的住处,曹朋这里,也能为他腾出房间。可曹真也习惯了,更愿意在军营里休息。

    用他自己的话说:“若是听不到那刁斗声响,我可能会睡不着。”

    这,也是个已经习惯了军营生活的主儿!

    曹朋送走曹真,找人清理了屋中杯盘狼藉。

    他返回卧房,刚准备换了衣裳,休息。就听门外有人轻轻叩击房门,“公子,公子?”

    曹朋拉开门来,探出半个身子。

    却见门外长廊下,一名驿卒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公子,吕氏汉国高使节,请公子前往一叙。”

    高顺找我?

    曹朋一愣,旋即点头道:“你等着。”

    他和上门,对着一人高的铜镜,整理了一下衣冠。

    心里面却有些疑惑:都这么晚了,高顺找我,又有什么事情?

    难道说,他还有其他的事情,希望通过我,与司空托付?可即便如此,也大可以明日再说嘛。

    想了半晌,他也没有想出头绪。

    门外,驿卒还在等候,曹朋拉开门,迈步走下门廊。

    “前面带路。”

    “喏!”

    驿卒答应一声,便领着曹朋,步出了住所。

    准确的说,曹朋的住处属于驿馆的一部分。只是驿馆人手不够,所以基本上留在使团那边负责。

    出门一拐,沿着幽静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吕氏汉国使团的驻地。

    这是一个大跨院,分内外两进。

    外面是使团的杂役亲随,而高顺则住在后宅。曹朋在那驿卒的带领下,来到后宅的月亮门下。

    一个吕氏亲随,拦住了去路。

    “是高使者请曹公子前来……”

    驿卒连忙解释,以免发生误会。

    那亲随一笑,用带着淡淡的下邳口音的官话道:“我知道,我在这里,正是奉高司马之命,恭候公子前来。你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了……曹公子,请随我来,高司马已恭候多时。”

    “高将军唤我,有什么事情吗?”

    亲随笑道:“这个,卑职可就不知道了……

    公子,顺着回廊往里走,拐过那个弯儿就到了。”

    “你不领我过去吗?”

    “呵呵,公子昔日曾有恩于我等,说起来并非外人,只管去就是,卑职还要在这里值守。”

    曹朋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那扈从,点了点头,而后迈步行去。

    这高顺,究竟在搞什么鬼?RO!~!

    第550章时也,命也!(1/2)

    抱歉抱歉……

    这两天点儿太背了!

    昨天文档系统崩了,折腾了一下午;晚上睡到半夜,肚子饿,于是又起床买烧烤。结果那烧烤难吃的……淋了点小雨,感冒了。上午出门办事,中午回家,打开文档发现输入法的词库崩了。尼玛,还能再倒霉点吗?

    今天更新晚了点,第一更先奉上。

    第二更会按时在九点发出,尽请原谅。

    ++++++++++++++++++++++++++++++++++++++++

    暮秋的夜晚,带着丝丝的冷意。

    庭院中,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韵,若不仔细感受,很难觉查出来。风柔柔的,万里无云……一轮皎月照映在庭院中,照映在满墙的藤蔓之上。繁星点点,风吹过,带着沁人肺腑的气息。

    在门廊下,跪坐一名少女,正守着一尊土垆。

    土垆有两个垆口,温两壶美酒。

    酒香,花香……

    还有这月光,这风……

    组合成一副绝美的美人温酒图。当曹朋走过来时,少女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一抹调皮的笑容。

    “阿福,猜猜我是谁。”

    曹朋顿时呆在了那里,愕然的看着美人。

    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但最关键的问题是,高顺在哪里?

    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在此处?而且听他话语间的口吻,似乎和自己颇为熟悉。仔细打量,美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和曹朋应该差不太多。站起来,约175的身高,体型高挑,又透着丰润之美。一头乌黑秀发,将发丝拢结,挽成大椎形状。椎中处结一个白色丝绳,状如马肚,堕于脑后。这正是东汉末年,女子最为常见的堕马髻发式,又称之为倭堕髻。

    一袭月白色长裙,在胸口收束。

    如此一来,更衬托出美人婀娜体态。

    一张瓜子脸,柳眉恰似弯月,眸光璀璨若星辰。美人端坐垆旁,娇靥透出粉色。也不知,是那垆火的原因,亦或者是她内心中激动所致。眼中,闪动着一抹水色,脸上却带着灿烂笑容。

    阿福,猜猜我是谁?

    曹朋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脱口而出道:“大小姐?”

    “笨阿福,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曹朋顿时懵了!

    吕蓝,眼前这美人,竟然是吕蓝。

    曹朋陡然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快走几步上前,紧张道:“大小姐,你怎会返回中原?”

    我的个天,吕蓝竟然来到了中原。

    要知道,她可是吕氏汉国的国主,代表着吕氏汉国的国体。

    别的事情曹朋不知道,但他却知道,如果被曹操知晓,就算他没什么想法,以郭嘉荀彧等人的手段,也会扣留吕蓝,以加强对吕氏汉国的统治。这种事,历史上曹操可没少做。建安中,南匈奴单于呼厨泉到许都参拜,结果被曹操一下子扣住,封了个爵位,让他留在许都。

    随后,曹操趁呼厨泉不在,暗中扶立去卑,使南匈奴南迁。

    他本意是想要归化南匈奴,却不成想,南匈奴竟趁机将整个并州占居,获得更大的利益。

    五胡乱华,南匈奴是第一个对中原发动了攻击,消灭了西晋,建立了汉国。

    可以说,把并州广袤土地交给南匈奴休养生息,是曹操决策上的一大失误。但也不可否认,当时曹操扣押了呼厨泉,扶立去卑之后,使得并州在数十年中,得到喘息,北疆从此无虞。

    吕蓝竟然敢跑回中原,那不是羊入虎口?

    看到曹朋如此紧张,吕蓝的心里,却不由得一甜。

    “阿福不用担心,此次返回中原,随行皆我心腹。他们在归汉城成家立业,妻儿都留在那边,决不可能背叛。而且,我是以男装而来,平日里就在高司马身边。整个使团知我者,不过十人耳。而这十人,都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待此次归汉成功,我便随高司马,返回吕汉。”

    “你……还要回去?”

    曹朋鬼使神差,说了一句。

    却见吕蓝粉靥一红,旋即露出一抹哀伤之色,“我若不回,又能去哪儿?父亲走了,母亲和小娘都在那边……我的家,也在那里,虽说中原是故土,却很难有我立足之地,我怎能不回?”

    是啊,她又能去哪儿?

    曹朋很想说:留下来,我保护你!

    可他知道,不能!

    吕蓝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以曹朋而今的能量,着实难以保全吕蓝。

    除非……

    曹朋在吕蓝身边坐下,而吕蓝也沉默不语。用托子从卡在垆中酒壶的耳下,提起酒壶,慢慢的为曹朋斟满一杯酒水。

    “看看,可合适?

    这是我到了那边以后,随小娘学的本事。母亲说我温酒的本领,比卓文君还要好。你试试看?”

    昔年那个娇憨刁蛮的大小姐,居然学会了温酒?

    曹朋微微一笑,双手捧起酒杯,先嗅了一下酒香,而后轻轻点头,慢慢的品了一口。

    “大小姐的手艺,果然不凡。”

    吕蓝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悲伤。

    “爹爹最喜欢饮酒,我那时候还与他保证,将来定每日为他温酒。可是我学会了温酒,爹爹……”

    曹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吕蓝。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吕蓝的手臂。

    时值暮秋,秋夜甚寒。

    吕蓝并没有穿的太后,一袭白绸裙,虽隔着长袖,却可以感受到,那犹若凝脂般玉臂的温暖。

    她身子轻轻一颤,抬头瞪了曹朋一眼。

    “对了,听说你已经成亲了?”

    “嗯!”

    “可有孩子?”

    “而今,三男三女,打得已四岁,小的才几个月。”

    “嘻嘻,却是好福气。”

    吕蓝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旋即又笑了。

    “对了,听说你,又惹了祸事?”

    “……祸事倒说不上,不过你来了,我这祸事也快要结束了。说起来,我还没有谢你呢……”

    曹朋扭头,偷偷的看了吕蓝一眼。

    “若言谢,其实我应该先谢谢你!”吕蓝小心翼翼,将一壶酒取出垆口,又为曹朋斟上一杯,仿佛自言自语道:“当年,我并不知道,你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我一家送走。我们在那边,多亏了你的帮助,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母亲和小娘,也时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好人。”

    好人吗?

    曹朋抿了一口酒,苦笑道:“我若真是好人,就不会送你们去那蛮荒受苦。”

    吕蓝扭头,一双明眸凝视曹朋。

    片刻后,她突然笑了,轻声道:“你若是当时虽我们去了,说不得而今就没有吕氏汉国。”

    曹朋心里一动……

    “对了,夫人和小夫人她们好吗?”

    “都挺好。”

    “那就好……也算不负当年温侯信任。

    我听说,你们会协助主公,拖住高句丽兵马?可不要勉强……”

    吕蓝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勉强,高句丽和我吕汉国,早晚会有一战。去年我们攻下了慰礼城,改归汉城,已经等于表明了立场。新罗和高句丽,对此颇有不满,与我们发生过数次冲突。若高句丽不灭,吕汉国恐怕也不得安宁。我们之所以要对高句丽用兵,其实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毕竟我们不是土著,始终会遭受排斥。与其将来被他们打,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此时的吕蓝,言语中透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曹朋轻轻点头……

    她终究不再是那个当年的娇憨少女。能为一国之主,自有其不凡之处。不管是靠着什么手段,也真真个了不得。也不知在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才有今日的成熟。若吕布在世,必然会感到欣慰。昔日的娇娇女,而今已经能独挡一面……想到这里,曹朋不由得长叹一声。

    “阿福,你会去幽州吗?”

    “去幽州?”

    曹朋愣了一下,片刻后摇摇头,“我已受命,待你们此行结束之后,我便会前往南阳郡。”

    “南阳郡?”

    “是啊,刘备打下了宛城,南阳局势不稳。

    我幼年时曾在南阳郡生活,也算是半个南阳郡人。所以主公让我过去,尽量稳住那边的局势。至于幽州,想来问题不大。以主公之能,绝不是袁熙可以抵抗,幽州之战,胜败已定。”

    “曹操,很厉害!”

    “是啊,是很厉害……”

    “这次我们渡海前来,曾在渤海郡见到了文远叔父。

    他对曹操也很敬佩,言语间和高叔父颇有些生疏……我不知道,再过十年,你是否也会如此?”

    张辽,生疏吗?

    曹朋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他侧眼向吕蓝看去,却见她脸上有一丝惆怅。

    下意识,握住了吕蓝的手。曹朋感到吕蓝的身子轻轻一颤,似乎本能的想要挣脱,但旋即就安静下来。

    “我不会……其实不止我,张将军依旧挂念着你们。

    但……你可知道,当年张将军归降,曾与我有约定。他要做到渡辽中郎将,唯有这样,才可以照顾你们。只是,他而今在主公帐下效力,若是对你们太过亲近,恐怕很难达成目的。非是他与你们生疏,而是不得不生疏。他和我的情况不同,身为降将,毕竟会有许多衿肘。”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曹朋停顿了一下,“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

    文远将军当时,是想要以死报效温侯。只因我劝说,他才归降。这些年来,他原本有机会留在江淮……你知道吗,当年你口中的‘破地方’,已经变成了富庶之地。可文远将军却一直向北靠拢,所为的,便是那渡辽中郎将的身份……大小姐,莫要怪他,他是为你们着想。”

    “那你呢?”

    “我?”

    “是啊,也为我们着想吗?”

    吕蓝瞪大一双明眸,皓齿轻咬朱唇,颇为期待的看着曹朋。

    一双纤纤玉手,在不知不觉中,抓紧了曹朋的手。曹朋不由得有些恍惚,眼前的美人,在刹那间和当年那个娇憨刁蛮的小丫头合为一体。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自然也为你们着想。”

    “嘻嘻,我就知道。”

    吕蓝这才留意到,自己紧握着曹朋的手。

    不由得脸一红,连忙松开。

    气氛,陡然间显得有些尴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吕蓝为曹朋斟一杯酒,曹朋就满饮一杯。

    片刻后,吕蓝突然道:“阿福,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说。”

    “你去南阳郡,会与刘备交锋,对不对?”

    “嗯。”

    “帮我杀了他,还有关羽。”

    曹朋先一怔,但旋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吕布和刘备那一摊子烂账,说实话很难分清楚谁对谁错。吕布落魄时,是刘备接纳了他。但最终,吕布赶走了刘备,占领了徐州;但随后,在刘备走投无路时,吕布并没有杀他,反而给了他安身之所。几次俘虏吕布的家眷,始终待若上宾,未曾有半点的冒犯,送还给刘备。刘备帮过吕布,吕布也曾为刘备解围……不过说穿了,两个人都是在利用对方而已。

    不过在吕蓝的心里,恐怕还是站在吕布一边。

    更何况,吕布死于关羽之手……

    其实,不用吕蓝说,曹朋和刘备关羽之间,也没有缓和余地。

    于私,曹朋倒是蛮敬佩刘备;但于公,他是曹操的族侄,从他投奔曹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和刘备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而今,吕蓝的恳求,却让他又多出了一个杀刘备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你放心,我必不会与之善罢甘休。”

    吕蓝,笑了!

    “对了,听说你去了河西?”

    “是啊。”

    “河西好玩儿吗?”

    “好玩儿?算不上吧……不过倒也有趣。”

    “那和我说说,和我说说。”

    吕蓝似乎又变成了当年在海西时,那个刁蛮娇憨的大小姐。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不停的询问曹朋这些年来的经历。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细节,她也会反反复复的,追问不停。

    而曹朋,也不厌其烦的与她讲述。

    时不时,他还会问一问吕蓝这些年来的生活。

    对于三韩,他颇有些好奇。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奇葩的民族,以至于在两千年,演变出一群奇葩的生物。吕蓝越说,越兴奋。两人从一开始还有些陌生,渐渐的,变得再也不复隔阂……

    ++++++++++++++++++++++++++++++++++++++++++++++++++++++

    “大司马,这样好吗?”

    长廊尽头的拐角处,高顺和一个亲随,正默默的关注着。

    高顺笑了,轻声道:“有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挺好……至少,这些年来,你可曾见大小姐,如此开心过吗?不管怎么说,有曹公子在,与我们而言,会带来更多的便利和好处……说实话,如果当初曹公子有而今这般声望和本事,说不得已经和大小姐……”

    说到这里,高顺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仿佛是自言自语般的道:“时也,命也!”RO!~!

    天亮后,吕汉使团再次动身

    不过这一次,吕汉使团的规模和阵容,可就变得庞大许多。虎豹骑从使团队伍中拖后拉出,而改为仪仗出行。此次,为迎接吕氏汉国的到来,曹操也着实下了本钱,以宗属藩国的仪仗迎接。整个仪仗队伍,浩浩荡荡有千人之多,前面有旌旗开道,后面有车马随行,声势浩大。

    这也是曹操的安排!

    通过这样的方,来告诉大家,他奉天子讨伐不臣以来,政绩斐然。

    看看,连海外番邦都前来归附,说明什么?说明了曹司空执掌朝堂,所作所为大涨了中原威风。

    这对于曹操接下来,置丞相府,设十三曹,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至于汉帝?

    谁还真的在乎!

    也许,只有那些朝堂上的老臣们,对汉室还存有眷顾。不过其中也有不少人,是为名为利而考虑。一俟曹操真的设置丞相府,到时候汉室还会有多少臣子,可就再也无揣测出来。

    曹朋随仪仗而行。

    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小亲随。

    吕蓝女扮男装,成为曹朋的一名扈从。

    她此次返回中原,就是希望能与曹朋再次相见。至于政务,自有高顺去对付。马上就要到许都,她若继续混在使团当中,难免会露出破绽。毕竟在许都,有太多高人存在。不论是荀彧荀攸,亦或者是郭嘉董昭,都不是那种眼睛里会揉沙子的人。如果不在许都,或许还方便一些。可到了许都之后,使团必然会遭遇到各方面的关注。谁又敢保证,吕蓝不被看穿?

    吕蓝在建安初离开了中原,一晃已近十载。

    但她毕竟曾出现在下邳。哪怕女大十八变,长相与当初有许多改变,却难免会有人认出来。

    曹朋和吕蓝饮酒,直至丑时。

    在分别时,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建议吕蓝不要再留在使团当中。

    倒不如充作曹朋的亲卫,抵达许都之后,在奉车侯府藏身。待使团抵达许都之后,所有的目光都将集中在使团上。相比之下,曹朋和奉车侯府所受到的关注,都将大大的被削减,于吕蓝而言,无疑更加安全。吕蓝也觉得曹朋这个主意,非常合理。她本就不是为了归附而来,只是想见见曹朋。而今能与曹朋朝夕相处,正合了心思。同时在高顺看来,吕蓝越安全,当然就越好。他原本就不太赞同吕蓝前来,只是拗不过吕蓝执意要来……说句心里话,从他们在渤海郡登陆开始,高顺的心里就一直忐忑。能藏匿踪迹,也正中了高顺之意。

    于是,曹朋身边,便多了一个亲随。

    曹朋从许都过来,带了一千多人。

    谁是仪仗,谁为扈从,根本就没人知晓。

    包括曹真也没有留意到,曹朋身边多了个人。所以这一路下来,倒也安安稳稳,未有任何差池。

    建安十一年九月二十六,吕氏汉国抵达许都。

    曹操代表汉帝,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而曹朋呢,则顺理成章,领着吕蓝从队伍中退出……

    “高司马,别来无恙。”

    当曹操见到高顺的时候,也忍不住生出万般感慨。

    这,可是他的老对手!

    当年和吕布在濮阳交锋时,他可是没少被高顺收拾。而其部下众将,大都与高顺有过交锋。

    典韦、许褚、曹仁、曹洪…………

    几乎都吃过高顺的亏。

    当初曹操杀死吕布之后,曾想要招揽高顺。

    可惜,曹朋却私自将高顺连带着吕布一家人,送去海外。

    一晃十年,当初那个吕布帐下的悍将,而今已成为吕氏汉国的大司马。如果从职务而言,高顺的职务,丝毫不比曹操差。同样是三公,大司马的职务,甚至比司空还要高出一筹。所以,曹操见到高顺的时候,一边是暗自感慨世事无常,另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埋怨曹朋。

    这孩子,可真真个坏了我的大事……

    曹操接了高顺之后,便一同进入许都。

    曹朋则带着吕蓝,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奉车侯府。

    把吕蓝刚安顿下来,就接到了刘晔的通知,让他前去参理事务。所谓参理,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说难听点,就是‘赶快过来伺候’。吕氏汉国抵达之后,必然会有接风和饮宴,但那都是务虚。说穿了,就是一个过场……身为大鸿胪,刘晔必须要和使团的副手进行接触

    双方把即将商议的各种条陈林列出,而后分别呈报给曹操和高顺。

    第二天,曹操和高顺之间的商议,就是从这些条陈当中,先挑选出一些容易达成一致的东西,进行试探。随着一个个条陈的通过,当双方基本上达成一致之后,汉帝将登场,表示接受吕氏汉国的归附。

    最后,欢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程序。

    刘晔所担负的,就是一个沟通和商议,曹操负责决断。

    至于汉帝,最后出场时差不多也就是一个傀儡的角色,基本上无参与到具体的商议之中。

    双方都很有诚意,所以也不必担心失败。

    曹操亲自下令,安排了使团驻地。高顺则暗自庆章,幸亏曹朋提醒,事先把吕蓝带走。否则的话,入驻驿馆之后,需要登记姓名。到时候就很容易露出破绽。吕蓝在曹朋身边,也容易出入驻地。毕竟曹朋是译官丞,担负着对使团接待的事务。所以,进出驻地,不费吹灰之力。

    使团抵达许都当晚,双方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磋商。

    刘晔和吕汉副史先接触了一下,准备谈判的话呃……曹操呢,则在司空府设宴,款待高顺。

    就这样,一夜无事。

    从第二天开始,双方的谈判也随之展开。

    吕氏汉国此次前来,曾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曹朋……这个问题已经解决,曹朋身为译官丞,已经无需再去讨论;第二件事,吕氏汉国希望能获得曹操的资助,并恳请开放海河口(渤海郡)、不其县、介亭(今胶州湾)以及郁洲山三处港口,以方便于往来。

    待曹操平定幽州,开放辽东四郡,以加强吕氏汉国与中原的贸易往来。

    第三件事情,鉴于吕氏汉国土著偏多,不利于监管和治理。故而提出希望能够从中原迁涉移民三万户,以加强吕氏汉国对三韩的控制

    第四件事情恳请输送辎重。

    第五件事情……

    吕氏汉国此次,一共开出了九个大项,共二十七条请求。

    除了第一条之外其他都需要认真的磋商。

    开放港口加强往来,是一件好事。只是双方如何贸易,怎样交流,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磋商,这件事问题不算太大。真正困难的是辽东四郡,以及迁涉三万户中原百姓,才是双方磋商的重点。辽东有公孙氏为豪强…………历史上,他们后来归附了曹操并与曹操联手对高句丽实施打击,令高句丽惨败,不得不退守丸都。而此时,公孙氏与袁氏走的很近,与曹操是敌对的关系。开放辽东四郡?牵扯到对辽东,以及之后与高句丽政权的对策……

    此时的高句丽,定都国内城。

    袁熙为向高句丽借兵,让出了乐浪郡和和玄苑郡。

    所以,如果曹操答应开放辽东四郡,就预示着,在解决了袁熙之后,他还要对辽东辽西继续用兵。曹操,是否愿意如此连续兴兵呢?

    这个问题,完全要看对袁熙之战的结果。

    所以,曹操一时无答复。

    迁涉三万户,那可就是十五万人口。

    中原历经战乱,人口本就有些匮乏……迁涉十五万人到吕氏汉国,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极为惊人。更不要说,若十五万人到了吕氏汉国,会壮大吕氏汉国的力量。万一吕氏汉国壮大之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高句丽自立呢?曹操也不得不慎重。

    这里面牵扯到方方面面,需要仔细的考虑才可以。

    对此,曹朋没有什么发言权,甚至没有资格,参与谈判之中。

    不错,他对吕氏汉国的确是有恩。

    那又如何?

    这可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个人的感情很难参杂进去。即便是高顺,也不可能退让太多。

    总之,随着双方的接触,一条条协议出现,谈判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曹朋呢,随着谈判的深入,也变得越来越轻松。到后来,别说曹朋了,就连刘晔都无涉足其中。他也乐得清闲,干脆不再操心,大多数时间,他会在侯府陪着吕蓝,日子倒也轻松。

    建安十一年十月,曹操和高顺就牵涉人口达成协议。

    曹操会在三年之内,向吕氏汉国迁涉十万人口。同时,吕氏汉国也会向中原贩卖十二万土著奴隶。十万汉人入三韩,将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善吕氏汉国的人口种族状况。而十二万土著奴隶,一旦进入中原,基本上就是沧海一粟,产生不了太多影响,反而可以给中原带来更多的劳力。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即能满足高顺的要求,又可以控制住吕氏汉国的人口。

    不过再接下来,谈判就变得有些不太顺利…………

    曹朋没有去关注谈判的结果!

    因为他很清楚,高顺是抱着极大诚意过来,归附一事,已是不可阻挡。之所以纠缠于辽东四郡,说穿了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十载,昔日吕布帐下那个直男,而今也学会了手段。

    借由辽东四郡的契机,为吕氏汉国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政治,历来是最能磨砺人。

    连直男也开始懂得,耍一些手段,来谋取利益了!

    司空府中,曹操和高顺唇枪舌剑。

    而曹朋,则趁此机会,在无声无息中,将卢毓招揽到了手下。

    他以愿意为卢植出版为借口,先是和卢毓取得联系。而后通过与卢毓不断的接触,渐渐了解到卢毓的状况。

    别看卢毓出身名门,其父卢植声名显赫,地位颇高。而在后世,卢毓更是五姓七大家之中,范阳卢氏的创立者。范阳卢氏,始祖就是卢植,后卢毓官拜曹魏司空,其子卢钦、卢志、卢湛等四兄弟累居高位,至北魏太武帝时,卢玄首应旌命,入局朝廷,范阳卢氏才一跃成为北方高门大阀,与太原王、赵郡李、荥阳郑、陇西李、博陵崔、清河崔等几大高门,组成了豪门贵胄。

    此时的卢毓,正处于人生低谷。

    卢植为官清廉,加之耿直忠厚,并未积攒下太多的家产。

    卢植死后,卢氏旋即衰颓。

    特别是在经历了袁绍和公孙瓒的战乱之后,卢氏受兵祸之厄,几乎是一贫如洗。卢毓兄长,死于兵祸。卢毓更靠着微薄俸禄,来供养整个家族。卢植,有四个儿子,而今只有卢毓一个儿子存世。一家子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哪怕是曹操对卢植万分敬重,却也无给予太多的资助。

    卢毓而今领着一家子人,在许都几乎是靠着卢植当年的朋友资助,勉强生存……

    否则,他也不会连给他老子的著作拓印成书,都要四处求人。

    这年月,作者可没什么稿费之说。

    也没有出版社之类的机构,想要出书,那就得自己出钱。有时候,你出的这些书,还卖不到钱,只能当做送人的礼物。东汉末年,纸张昂贵,连雕版印刷术都还没有出现。出书,基本上就是一个赔钱的买卖…………花费极为昂贵。哪怕是卢毓那些朋友,也无给予太多帮助。

    而且,不是你有钱,就可以帮我出书。

    你想帮我出书,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身份……

    所以,卢植声望虽大,可是却迟迟找不到出资人。

    曹朋在士林的威望,足够了!同时,他又号称是曹操帐下,最能赚钱的人,有充足的财力。

    在拿到了卢植著作的刊印权后,曹朋又给予卢毓许多资助。

    然后好一番忽悠,最终把卢毓说动,成为他将来前往南阳郡的幕僚。至此,郭嘉推荐的三人,已全部归附。

    建安十一年十月十七,许都迎来了初雪。

    也就是在这一天,历经半月之久的谈判,终于有了结果。

    曹操和高顺在谈判良久无果之后,各退一步,达成了统一。随后,高顺以吕氏汉国大司马的身份,代表吕氏汉国,正式向曹操递交了国书,从此以后,中原为兄,吕汉为弟,世代臣服。

    这国书递交当天,整个许都,都为之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