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阳镇,曹府。
一座巍峨府邸在中阳镇拔地而起,在阳光下透出雄浑气势。
府邸依中阳山而建,几乎与整座中阳山,连为一体。房舍相连,亭台楼榭参差,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韵味。整座府邸最为突出的,莫过于后宅的设计。与前院相连,却恰好位于山腰。坐在后宅凉亭,不禁能欣赏满山繁花似锦,更可以鸟瞰中阳镇,凸显出曹氏在中阳镇与众不同的地位。
曹朋,就站在山亭之中,负手而立。
邓艾一脸颓然,坐在他的身前,露出几分落寞之色。
从棘阳回来,邓艾就显得无精打采。原本是想要帮助曹朋,却不想到最后,还是曹朋出手解决。
若非白驼兵突然出现,弄不好连邓艾也要折在邓村。
同时,曹朋在棘阳后期所展现出来的铁血手腕,也给邓艾带来了巨大的振动。
整个邓村,凡是和邓威一支走近的宗房,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可以说,就算邓威不死,邓威这一支也没有出头之日。然则如此一来,邓村受到的影响,也就变得显而易见。
邓芝私下里叹息,十年内,邓氏将无力压制岑氏。
这其中固然有可惜,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到了眼前的富贵,视而不见,却为那虚幻的前程,而无视宗族利益。邓威一支,的确不适合再成为宗房。可是新的宗房也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建起。毕竟,宗房作为宗族的嫡支,所享受的利益固然惊人,却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自己的威信。邓威一支,累世宗房,而今覆没,邓氏不可避免会遭遇混乱。新的宗房想要建立威信,还需要一个极为漫长和艰难的过程。
本来依着邓芝的意思,把邓稷推到宗房的位子上,最利于邓氏的休养生息。
可是他的意见,却被曹朋否定。一方面是因为曹朋不希望邓稷和邓氏牵累太深,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邓稷一旦为宗房,定然会遭遇各种质疑。毕竟此前,曹朋诛杀了邓威一支如果邓稷不为宗房曹朋所做的一切还能用公事公办来解释,那么一旦邓稷成为宗房,势必把邓稷推到风口浪尖上。以邓稷的声望,想要对抗南阳宗族固有力量,的有些不太充足。
而那时候,曹朋可就是坐实了插手宗族事务的名头。
所以,直举荐宗房的事情上,曹朋没有过问。
而邓芝在反复思考之后,最终选定了人选。新任的邓村宗房之主,名叫邓迪。要说名声并不是太显赫,而且也没有什么官位。不过他曾师从经学大家郑玄门下早年间还举过茂才。从德行上而言,倒也无可挑剔。这邓迪,家中颇有资产与荆襄世族,包括颍川世族,都有来往。人非常老实是个忠厚的家伙。在邓村颇有名声,连邓威也不敢轻易得罪此人。
最重要的是邓迪一房,和邓稷,乃至于曹氏,有着密切的关联。
邓巨业,也就是邓范的父亲,就出自邓迪一房。虽然邓巨业只是庶出庶子,却毕竟属于邓迪一房所出。有这么一个关系存在,也注定了邓迪一房,必然亲向曹朋。同时还能压制住邓村各种不满。就目前而言,把邓迪推到族长的位子上,是曹朋诸多选择中,最佳的方案。
邓迪,还亲自到中阳镇,拜访了曹朋。
他向曹朋友示,愿意让出邓氏在棘阳的一部分利益给岑氏。不过条件就是,希望能安排族人,入仕效力。他要求不高,只是小吏。曹朋在考虑了一下之后,便答应了邓迪的请求…………
邓威一死,邓村元气大伤。
在短时间内,必然难以崛起,需要一些官府的保障,来维护他们的利益。
这,似乎情有可原。
总之,结果虽有些不尽人意,但至少还算是圆满。
而对于南阳其他各家豪强的反应,早在曹朋下决心处死邓威的时候,便有了一些计较。
只不过,时机尚不成熟,他不
会轻举妄动。
“小艾,为何不开心呢?”
“舅舅,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曹朋闻听,顿时笑了。
邓艾的闷闷不乐,他已经猜出了端倪。
只是邓艾一直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询问。而今既然邓艾开口了,他也自然可以,顺水推舟。
其实,每个人的成长,都要经历过无数波折。
曹朋自认,若非他重活一世,也许早就死在夕阳聚。而邓艾呢?根据邓芝所言,他当时的表现,并不算太差。
“小艾如何这么说?”
“我在邓村……”
“哎,我当是什么事。
邓村的事情,非你之过。连你邓芝叔父,不也差一点折在那里?人这一辈子啊,多一些磨难,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少年时太一帆风顺,长大后必然会有凶险。失败了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在于,你学到了什么。”
曹朋坐下来,与邓艾促膝交谈。
直到邓艾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艾,这次返回舞阴之后,你就和小迪一起,在我身边做事吧。”
邓艾闻听,不由得喜出望外。
“舅舅,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在我身边做事,少说,多听,多做……我不会给你什么指点。若有不懂的地方,就去询问小迪。”
“哦!”
邓艾点头应下。
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舅舅,那刘备你打算如何对付?”
“刘备吗?”
曹朋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邓艾的脑袋,却没有回答。只是,那双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
他撇了撇嘴,心中不由得一声冷笑。
不是曹朋不想要对付刘备,而是因为,这时机尚未成熟。
南阳就目前而言,需要稳定,不是动荡。
刘表并不想要和曹操开战,而荆襄世族集团,同样不希望发生太大的冲突。若非如此,根本不必等曹朋就任,刘备早就向南阳用兵。只不过,受刘表的压制,刘备虽然攻占了涅阳宛城博望,却始终不敢再有动作。不是他不敢,而是担心动作太大,会引起刘表的警惕之心
曹朋在等!
等待幽州的消息……
不过,幽州的喜讯尚未传来,黄月英却告诉了曹朋一个好消息。
她依照着曹朋所说的活字印刷术,完美的将其复制出来。从效果上来看,基本符合曹朋的要求。
“阿福,这活字印刷成,那岂不是说,我们可以进行书本刊印?”
这年头的书籍,基本上是以拓印和手抄为主。
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这书本刊印的费用昂贵
曹朋在工房里,拿起一张用活字印刷术刊印出来的八百字文范本,却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活字印刷术,的确是一向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发明。
但是就目前而言,时机尚不算成熟。
书本,一直被世族豪强所垄断,若随随便便的刊印书籍,势必会触动他们的利益。开启民智,需要有一个过程。至少在最初的阶段,要避免刺激到那些门阀的神经,否则弊大于利。
“不刊印书籍,又做什么用处?”
黄月英忍不住疑惑问道。
曹朋嘿嘿一笑,“从我赴任以来,刘玄德屡次发难,制造谣言。
此次他更借由棘阳邓村的事情,挑唆各地豪强与我为难。
我若不给他一点颜色,岂不被他小觑?”
“你准备如何做?”
曹朋脸上的笑容更盛,轻声道:“夫人莫问,只管看热闹便是。”
建安十二年,五月
绵绵的细雨仍下个不停,让人感到烦躁。
曹彰从张辽的大帐里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快成了一团糨糊。濡水沙盘,已经完全做好。不过正如曹彰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想要从正面攻入辽西,难度实在太大,损失也必然严重。
好在,他早有釜底抽薪的想法,故而在经过短时间的踌躇之后,终于把目标锁定在柳城。
柳城,是辽西乌丸大人蹋顿的老巢。
蹋顿和袁熙就躲在柳城,遥控肥如之战。同时,袁熙又请来了辽东豪强公孙康出兵,以加强肥如一线的防御力量。郭嘉也认为,曹彰的这个想法非常好。若正面攻击,损失巨大·……·……
可是,如何偷袭柳城?
这仍是一个难题。
好在这个时候,有人向曹操推荐了右北平人田畴,解决了曹军的麻烦。
这田畴,表字子泰,就是无终本地人。
初平元年,董卓西迁汉帝于长安,时为幽州太守的刘虞,听说田畴年少却有奇才,于是便将其征辟为从事。后奉刘虞之命,出使长安。为董卓所重,拜骑都尉之职。但田畴却以天子方蒙尘未安,不可以荷佩荣宠,于是坚决不受。董卓念其高义,有征辟为幕僚,依然不就。
而后,田畴返回幽州。
可未等他抵达幽州,刘虞便被公孙瓒所害。
于是田畴赶到刘虞坟前,陈发朝廷章表,而后哭泣而去。公孙瓒想要杀田畴,但被人劝说:田畴是义士,杀之不祥。于是公孙瓒才把田畴放走。在王后,袁绍曾试图征辟田畴,却被田畴拒绝。袁绍死后,袁尚再次征辟,依旧不从。建安十二年,曹操对幽州用兵,攻破幽州西部四郡之后,征辟田畴为丞相掾。田畴却以他无功名在身,不可以就任,再次拒绝曹操。
但不可否认,田畴对于幽州的熟悉,让曹操不得不重视。
经人再次举荐,曹操下令举田畴为茂才,田畴这才前来赴任……
无终欢盘的制作,也就交给了田畴负责。
“…………旧北平郡,治在平冈,道出卢龙,达于柳城。然自建武以来,陷坏断绝,已二百载。但尚有微径可从。近丞相以大军当由无终,不得进而退,松懈无备。若嘿回军,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路近而便,掩其不备,蹋顿之首可不战而禽也。”
在听说了曹彰的釜底抽薪之计以后,田畴立刻给出了一个详细的条陈。
他在制作好沙盘后,便献计奇袭柳城。
所谓微径,其实就是小路。田畴的意思是说,以前旧北平郡的治所是在平冈,只要出了卢龙塞,便可以抵达柳城。不过从建武年以来,这条路已经崩坏。只是还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但路程却不太好走。若是走这条小路,就能攻击柳城,令蹋顿袁熙措手不及,而后功成。
曹操欣然接受。
而郭嘉对田畴此计,也是抚掌赞成。
曹彰有点不高兴,因为这釜底抽薪之计,明明是他所献,却被田畴一番话,夺走了所有光芒。
曹操决意要亲征柳城,却引得众将纷纷劝说。
于是乎,这几日便一直在争吵不休。
“子文,先生回信了。”
在小营门口下马,曹彰州要进入,就见牛刚上前,低声告之。
“先生回信了?”
曹彰闻听,顿时大喜。
虽在幽州,距离南阳甚远,可是曹彰却一直和曹朋保持着通信。
之前田畴归附的事情,他也派人告之了曹朋。并说出了釜底抽薪之计,询问曹朋的意见…………
从幽州到南阳,何止千里。
然则曹彰命人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南阳,往返也不过十五天之久。
“信在哪里?”
牛刚连忙从怀中取出书信,递给了曹彰。
曹彰二话不说,直接撕开火漆封口,一边走,一边看信。
不过,当他走到军帐门口的时候,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眉头紧蹙一起,露出一抹古怪神色。
“子文,怎么了?”
曹彰向两边看了看,突然道:“典弗,你守在外面,不得任何人靠近。”
“喏!”
“老牛你随我来……”
曹彰在军帐中坐下,而后示意牛刚随意。
“先生,意欲除掉田子泰。”
牛刚闻听,噗的一口水就喷丫出来,愕然看着曹彰,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
“你自己看吧。”
曹彰把书信,递给了牛刚。
牛刚连忙接过来,展开书信,就着军帐里的光线,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书信的内容,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曹朋告诉曹彰,不要和田畴计较什么!这釜底抽薪之计,其实曹操未尝没有计较,只不过是从你口中说出来而已。所以,不用担心那田畴抢了你曹子文的风头。这个风头,谁都抢不走,该是你,曹子文的功劳,没有人能够抹灭。
第二个部分呢,则是要求曹彰,尽量随同曹操一同出征。
曹朋推荐了张辽,并言明若是曹操亲征柳城,所带兵马必然不多。而众将中,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张辽张文远。曹彰不要害怕危险,只管跟随。一定要保护好曹操的安全……同时,曹朋又询问了郭嘉的身体状况。
到目前为止,郭嘉身体状况良好,并没有似历史上那般,因水土不服,而出现严重的病情…………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
如果郭嘉要随军,那么一定要带上董晓,可以给予及时的治疗。
这两点,曹彰并没有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第三个部分。
“田子泰不应袁绍父子之命,以其非正也。
然谭逆授首之时,即已明其为贼,胡为复吊祭其首乎?若以尝被辟命,义在其中。此沽名钓誉之行耳。进退无当,貌同心异,窃以为贼乎?某欲诛此獠,望子文相助。不日有义士抵无终,子文只需助掩其身,则万分感激。若子文为难,也可不理。但望请勿与他人知吧……”
想当初,袁绍父子征辟田畴的时候,田畴拒绝,是因为知道袁绍父子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在袁谭死后,他却和王修一起为袁谭痛哭。你明明知道,袁谭乃是贼人,还要为他哭泣。若你田畴当初应辟,那么还可以解释为主从之谊。但你明明和袁氏没有任何关系,却要装模作样的哭祭袁氏父子,不是沽名钓誉,又是什么?这不走进退无当,而是和曹操貌同心异。
你这家伙,怀着野心而来!
这一番话,说的可就重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田畴,被许多人称之为典范,被曹操赞赏。
但钟繇还有后来做三国志注释的裴松之,却认为田畴这个人并没有曹操所称赞的那么完美。
曹朋要杀田畴!
何因?
曹彰不是特别清楚。
但曹朋说的很明白,我不需要你出手,我自会派人过去。到时候你只要帮我隐藏他的身份就可以。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就算了。我会自己来设法,干掉田畴。但请你不要插手其中。
曹朋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杀了田畴!
这让曹彰,感到有些头疼。
“老牛,田子泰莫非招惹了先生?”
牛刚搔搔头,苦笑道:“我哪能猜出先生的意图?只是,先生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田子泰,死定了!”
曹彰咬着嘴唇,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突然道:“我也不喜欢田子泰。”
“呵呵,那就要看子文你的决定了。”
“我不喜欢田子泰,而且他还得罪了先生…………这个人,必有取死之道,非死不可。”
“正是。”
“这两日你帮我留意一下,若有人前来找我,你就直接领入营中,而后给他一个身份就成。”
“我明白。”
曹彰深吸一口气,从牛刚手中接过了书信,走到油灯旁,把信放在火上,瞬间点燃。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曹朋要杀田畴,而曹彰又看他不顺眼。那么田畴的小命,必然难保……
至于原因?
曹彰不会去找曹朋询问。
若是曹朋能告诉他,自然会在信中说明;但若是不可以,那就算问了,也没有用处。曹彰心里非常高兴!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曹朋对他的信任。以前,他总想帮助曹朋,但始终无用武之地。现在,他终于可以帮助曹朋了…………至于田畴嘛,和他曹子文,又有个什么关系?
“何故要杀这田子泰?”
中阳镇,曹府后宅。
夏侯真坐在一旁,转动织机转轮,一边好奇的问道。
曹朋则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为什么要杀田畴?
这原因嘛··不是因为田畴得罪过他,也不是因为,田畴和他有过节。他杀田畴的原因,是田畴的儿子,在历史上坏了邓艾的性命。历史上那几个陷害邓艾的凶手,而今钟会恐怕不会出现,而卫灌呢,则因为曹朋和他老爹的关系,也不太可能招惹。剩下的胡烈师纂还有田续三人,田续正是田畴之子。曹朋觉得,与其留下个祸害,倒不如早一步,斩草除根。
夏侯真问他原因,他自然不会告知。
而是拿起身边的一摞报纸,扫了两眼之后,轻声问道:“小真,这些报纸,可都已经分发下去了?”(未完待续
刘备坐在榻上,面色铁青。
屋子里,却是鸦雀无声,弥漫着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荀椹诸葛亮,马良陈震坐在上首处,而关羽张飞,赵云陈到等武将则坐在下首,都沉默无语。
“哥哥,俺这就点起兵马,杀奔舞阴,不取那小儿性命,誓不还兵。
张飞突然跳起来,一张黑脸,几乎成了紫色。
他挥舞手臂,怒声咆哮。
而坐在他上首的关羽,则凤目圆睁,透出浓浓杀意。
很显然,张飞的话语,正中他心思。
刘备厉声道:“翼德,坐下。”
“可是兄长莫不成,要忍下这口气吗?”
张飞怒声道:“小儿欺兄长太甚,这,这,这劳什子南阳真理报上胡言乱语,如此羞辱兄长,若不杀他,如何能咽下胸中这口恶气。”
“翼德,坐下。”
刘备再次喊喝,张飞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下。
在刘备身前的书案上,或者说是所有人面前的条案上,摆放着一张纸。执掌的面积,和后世的报纸相差不多,是用硬黄纸所造。其格式,与报纸也无甚区别,在报头上写着南阳真理报五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真理越辩越明’。据说,这报头上的五个字,出自钟睐之手。
整张报纸,共分为四个版块。
在第一版,刊载有三篇文章。这三篇文章,分别是岑绍的《宗族度》、前南阳太守羊续的《律论》、以及一篇不知何人所书的《忠奸论》。三篇文章的核心内容,就是前一段时间曹朋诛杀了邓威一房后,被许多南阳豪强所指责的‘擅自插手宗族事务‘罪名的辩解。
三篇文章,无不强调了朝廷律的森严。
勿论是岑绍还是羊续,虽不是名声显赫但在南阳也颇有地位。
岑绍就不用说了,那是老牌的南阳豪强。
而羊续,也曾在早年间出任过南阳郡太守,在当时享有极强的声誉。两人所写的内容,大都是关于律上的问题。不过岑绍是以宗族的角度,来讲解宗族度的森严。而羊续则是以朝廷律的威严为主体,强调宗族度,应该服从于朝廷律。两人各执一词说的都有道理。
但是在经过那一篇《忠奸论》,味道就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忠奸论提出了忠奸两个概念并根据岑绍和羊续两人的观点,把忠奸的话题加以引申阐述。
何为祖宗度?
何为朝廷律令?
究竟是哪一个更为重要?
这三篇文章出现之后,立刻在南阳引发了巨大的反响。
这南阳原本就是一个地杰人灵能人辈出的地区。论文风鼎盛,丝毫不比颍川等地多让。
只不过由于连年的战乱,令南阳的文名,比之颍川略显不足。
可名士大儒无数,而这些人恰恰又形成了南阳豪强的基础…………
一份《南阳真理报》,通过官府渠道,迅速流入各地豪强门阀的家中。其各种新奇论点引发出各地名士的关注。而祖宗度和朝廷律令孰重孰轻?也就成了各家豪强争论的焦点所在。
除此之外,南阳真理报还提出了,荆州事荆人治,的观点,博得不少人的赞赏。
作为南阳真理报的主办者,南阳太守曹朋,甚至在创刊号上发表了文章,进一步阐述这‘荆州事’荆人治,的思想。曹朋,是南阳人,正正经经的南阳郡太守,有朝廷颁发的印绶。
而宛城的刘备,又是何方人氏?
南阳真理报的主的,同时也是南阳郡从事的卢毓,洋洋洒洒的进行了一番阐述。
豪强得朝廷所重,而朝廷亦以豪强为根本。但是在律问题上,宗族度,应当遵从朝廷律。
而邓村之便,非朝廷插手宗族,实宗族背叛了南阳,背叛的朝廷。
文章里,没有一个字提到刘备的名字,却处处把矛头指向刘备。曹朋是南阳人,是朝廷命官,而刘备呢,一介织席贩履之徒,窃据汉室宗亲之名,招摇撞骗。邓威不思为朝廷服务,不思助乡亲治理家乡,却投靠了一个外地人,勿论是从哪一个方面,都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诸如此类的内容,在整整一个月内,连刊三期。每十天刊发一期,分送各家豪强,名门高士的手中。
并且,南阳真理报还邀请这些名门高士同加入讨论,对于刊载的文章,甚至给出高额的报酬。
如此一来,南阳真理报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
使得之前对曹朋的讨伐,也就抛在了一旁。当然,也有人还心怀不满,于是书信进行谴责。南阳真理报也刊载了一些谴责的书信,并结合曹朋的观点,进行解释,平息众人心中不满。
东汉末年,信息并不通畅。
所有的沟通,往往是通过书信,甚至口耳相传讲行传递
而今这一份南阳真理报,似乎给所有人增添了一个交流的途径。除了一些观点世事的讨论,还有各种信息文章的刊载。比如说,在这一期南阳真理报上,就刊载了刘备等人的过往经历。
不管怎样,南阳真理报已成为高门名士所关注的对象。
甚至还有人写下了一些关于如何治理南阳,稳定南阳局面的建议,也被刊载报纸上,请所有人进行讨论。
刘备喝令张飞坐下,扭头向荀湛诸葛亮等人看去。
“诸公,对今日报纸的内容,可有看?”
荀谌等人,不禁哑然……
舆论战!
这对于荀椹诸葛亮而言,无疑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他们万万想不到,曹朋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招数一下子将整个南阳的舆论,牢牢掌控在手中。
之前,他们费尽干辛万苦,制造谣言搅乱民心。
可再厉害的谣言,也比不得这报纸的威力。曹朋用报纸,控制了南阳的口舌。也许在目前而言,还看不出影响力,可勿论是荀湛还是诸葛亮,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南阳真理报的针对主体,是南阳本地豪强,以及名门高士。这些人往往代表了一个地区的利益。一旦这些人的思想和观点,被南阳真理报所控制也就等于是把整个南阳的。舌都交给了曹朋。
这是一个高明的招数。
诸葛亮苦笑道:“三将军,主公所忧虑者,升那南阳真理报上的纷乱谣言而是整个南阳的口舌都将被曹友学所掌控手中。这一期的真理报,明显是曹朋的一个试探。如果主公这时候向舞阴用兵,势必将激怒整个南阳世族。如果真如此的话,只怕咱们休想在南阳立足。”
曹朋说:荆州事,荆人治。
你刘玄德一个外人寄人篱下,窃据宛城,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再主动出兵岂不等于是承认了真理报上的说?你原本就是外人,还如此强势如此又怎能得到南阳豪强的支持?只怕刘备这边刚一出兵,整个南阳郡,就会起兵反对刘命……
什么?
你说曹朋造谣!
人家不都说了,理,越辩越明。
人家等着和你争辩呢。
“要不然,咱们也办一份报纸?”
陈到突然开口,提出了一个主意。
但旋即,就被马良驳回,“叔至的想不错,可是这报纸如何开办?且不说其他,我打听了一下,过去两个月来,连带真理报的创刊号,曹友学一共发行了七期。每一期最少有五百份,也就是说,两个月里,他们动用了三十五刀以上的纸张。这种硬黄纸工艺繁琐,我们至今仍不清楚,曹友学是如何造出来。这三十五刀特制的硬黄纸如何获得?就算是从福纸楼购入,所需花费必然惊人。更不要说,要撰写文章,还要找人抄录……我做过一个计算。曹友学每期五百份报纸,至少需要一百人,连续抄写六天之久……我不知道曹友学是如何拓印出这些内容,可如果是抄写的话,但只是这人手,咱们恐怕都无在短时间内凑足。”
陈到,顿时满面通红。
曹朋的真理报,是通过活字印刷术进行刊载。
而所使用的纸张,也是经过特殊制作,从荥阳送至南阳。
听上去,路途遥远,似乎要花费不少。可实际上,这些特质的纸张,随同其他的纸张一起运送,甚至不需要曹朋出一个大钱。比如说,曹朋需要两干刀特制硬黄纸,只需要请钟繇在进货的时候,随同商队顺路运送过来。而作为福纸楼合伙人的钟辣,绝无可能拒绝这个请求。
一次两干刀纸张,足够曹朋三个月使用。
而印则报纸,不过十人而已。
至于文章来源,则有卢毓出面负责,轻而易举,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邓迪给曹朋了二十多个族人,其中不少都是识文断字,一并成为卢毓的手下,专门负责校对。于是乎,开办南阳真理报,只需要二十个人,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却轻轻松松,控制了整个南阳舆论。
关羽面颊,微微抽搐,“难道,就这么置之不理?”
刘备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之后,极为无奈的苦笑道:“而今之计,也只有忍耐。
曹友学用此手段,虽能获得奇效,却终究非正道。待秋收之后,我粮草充足,再伺机而动不迟。”
“不错,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
面时曹朋这种新颖的手段,诸葛亮也无可奈何。
只是,荀湛却露出凝重之色:那曹友学,会等到秋收之后吗?
他眉头紧蹙,片刻后轻声道:“主公,单靠我们,恐怕力不从心。若主公要与曹友学开战,必须要将刘表,拖进来才是。”
刘备闻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南阳之局关键,不在南阳……
舞阴,府衙。
新任南阳郡郡丞羊衜,在曹朋、魏延等人的注视下,正滔滔不绝的讲述。
一副巨型沙盘摆放在大厅的正中央。而羊衜则站在沙盘旁边,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
这副巨型沙盘,几乎包涵了大半个东南阳地形地貌。
耗时近三个月,花费了无数钱帛,才算是将这副沙盘完成。沙盘上,山川河流,一目了然,城池村镇,清晰可见。从南阳郡最北部的牛兰累亭,一直到南阳郡南部,嵯水河畔的断蛇丘,全都显示在沙盘上。三色旗帜,红色代表刘表,绿色代表刘备,而黑色则代表着曹操。相互间泾渭分明,但有的地方却又显得参差错节,让人有一种混乱,乃至于不清晰的感受。
“那子路以为,南阳之局关键,在何处?”
魏延突然开口询问。
作为南阳郡的军事二把手,魏延自然有资格询问羊衜。
羊衜看了一眼站在魏延身边的曹朋,见曹朋低头沉思,并不言语,于是便装着胆子开口讲解。
这,是他的机会!
世人皆知,羊衜的老婆,就是蔡文姬的妹妹。
此次前来出任南阳郡丞,其俸禄一下子从原先的六百石,变成了一千石,可以说迈了一大步。
曹朋对羊衜,也很关照。
这里面,固然有羊衜是曹操所任的缘由,同时也有看在蔡文姬面子上的因素。
否则,曹朋大可以拒绝曹操,或者接纳羊衜之后,把他完全闲置一旁。可是,曹朋却委以重任。
太守府中,原来从许都带来的邓芝和杜畿,都已经委派出去。
剩下的卢毓,则主要负责南阳真理报的事务。陆瑁和濮阳逸虽说是曹朋的心腹,可一时间还无法担当重任。所以,曹朋便把大部分事务,交给了羊衜!特别是一些具体的事务,完全是由羊衜处理。但有一个问题……羊衜的声望,远远无法使魏延典满许仪等人接受。很多时候,羊衜发出的公函,必须要发还曹朋处理,也就造成了许多事务,不能够及时的解决。
特别是一些军务,更是如此。
于是,曹朋便想到了一个办法,让羊衜在魏延等人面前展现一下才学,以使众人可以信服。
“南阳之局的关键,在三郡辽东。”
“呃?”
魏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三郡辽东,距离南阳千里之遥,为何说关键在那里?”
羊衜,心里不由得一阵莫名紧张。
魏延此人,性情桀骜,走出了名的刺头。
曹朋上任之初,魏延就曾说过:南阳非曹三篇,无人可治。
听上去,好像是拍曹朋的马屁。可实际上,也是魏延的一个态度。这南阳郡治下,除了曹朋之外,我谁也不认可。一方面,曹朋与魏延相识十载,曾共经风雨,同甘共苦,有莫逆交情。另一方面,魏延出镇南阳,一直是军方的一把手。甚至当初夏侯慎在南阳时,魏延也不是特别认可。我可以听从你的命令,却不代表我赞同你的主张。
也就是曹朋今日召唤前来,若换个人,魏延很可能是置之不理,根本不会出席。羊衜曾多次被魏延拒绝,所以也非常头疼。而今,魏延开口询问,顿时让他心中产生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一些莫名忐忑。
曹朋对他的态度非常友好!
甚至委以重任…………
可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无法做好事情,以后也休想在南阳站稳脚跟。
至少,魏延这些人未必会正眼看他。
南阳的军方势力,极为强横。
魏延就不说了……典满,许仪,同属骄兵悍将,而且背景深厚。一个是虎贲中郎将典韦之子,一个是虎威将军之后。两人从小就在军中效力,历经无数次大战,称得上是战功显赫。
如果不能让他们重视自己,那么就算是有曹朋的支持,羊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羊衜深吸一口气,“辽东距离南阳,虽隔千里。
但战局之重大,却令许多人所关注。荆襄刘表,虽说现在不愿与丞相为敌,那是因为丞相势大;江东孙权,一直默不作声,并非臣服丞相,而是在等待时机。更不要说西川刘璋,汉中张鲁,皆非等闲之辈。若辽东战事顺利,则孙权刘璋等人,必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是辽东战事到秋后仍为解决,那么孙权等人,必然不会坐视丞相荡平辽东,统一北方大局。
秋收之后,孙刘等人粮草充足,必有动作。
而那个时候若丞相不能解决辽东战事,南阳必然会有动荡。刘表到时候,很可能会给予刘备支持。而刘备占居宛城,一旦起兵,其烽火必然蔓延整个南阳郡。太守的压力,也将增大。”
曹朋,轻轻点头。
而魏延在思忖片刻后,也认为羊衜所言有道理。
“子路以为,当如何为好
羊衜显得有些犹豫,朝着曹朋瞄了一眼。
曹朋正在沉思,所以并未留意。————曹贼吧更新————————
反倒是魏延看到了,立刻露出不满之色,“子路,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吞吞吐吐,非大丈夫所为。”
这也是看在曹朋的面子上。
如果换一个人的话,魏延早就‘娘们儿’喷过去,羊衜可就是颜面无存了。
曹朋这时候才醒悟过来。
“子路,但说无妨。”
“太守……”
“谈,这里都不是外人,莫太守太守的称呼。你外甥是我弟子,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套。你于外人面前称我官位,我不说什么。但文长和二哥三哥都是自己人,你随意一些,便呼我表字即可。”
“下官遵命。”
那一个‘一家人’,让羊衜心花怒放。
这说明,曹朋非常认可他的存在。
之前为了与曹朋交好,羊家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羊续出钱,在荥阳洞林湖畔置办产业,却假称是蔡邕所有把蔡琰从西北生生的请回中原。
虽说曹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看得出,他对羊家还是非常感谢。
现在,羊衜在曹朋帐下效力,更需要曹朋的关照。
“友学自就任以来,一直在平稳局势,并交好南阳豪强。
这个策略,并无什么错处。甚至说友学这种做法,是老成谋国之道。可问题是一味的稳定局势,远远不够。友学当主动出击,打上一场给予南阳豪强些许震慑。南阳真理报令南阳豪强颇为赞赏。可是还缺乏一些震慑力……我也知道,友学担心激怒了刘表、刘备,两人联手,会令南阳局势更乱,甚至波及许都。其实我以为,友学此担心,大可不必。”
“何以见得?”
“刘表而今卧病在床,根本不理政事。
荆州事务大都在蔡氏兄妹手中掌控,蒯越兄弟从旁协助……之前友学言‘荆州事’荆人治”已得荆襄世族认可。而荆襄世族对刘备的警惕,更无需赘言,可算得上是仇视。此前,蔡氏曾拉拢刘备,却被刘备拒绝。若真与刘备冲突,只怕蔡氏兄弟,不会给他什么帮助,甚至还会给予牵制…………至于刘备,虽坐拥宛城,可是其根基,远不如友学来的稳固。友学施以怀柔,并无错误。可要知道,友学在稳定局势的同时,那刘备其实,也在扩张他的势力。
他麾下有诸葛亮荀谌等人,皆多谋之士。
时间拖得越长,友学固然可以令根基深厚,但同样的,刘备也会扩大他的影响力…………”
曹朋闻听,沉默了!
羊衜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他好像又犯了当初,在河西时犯下的错误。
求稳,过于求稳…………
那时候,是李儒等人提醒,才使他醒悟过来,而后主动出击,有西北大胜;而今,南阳的局势虽说比西北复杂,可单纯的怀柔,的确是过于求稳了。缺乏武力的震慑,再稳,也是空中楼阁。
可是…………
不等曹朋开口,魏延抢先道:“子路所言,亦延所想。
友学,整个南阳,可都在等着看你的手段。求稳并无错处,可过于求稳,只怕令一些人,心生杂念。”
“文长,亦认为,我当出击?”
“然!”
曹朋深吸一口气,陷入沉思之中,不再言语。
半晌后,他突然问道:“文长,我若将圆德和子范抽调出来,你可就要独自承受博望、西鄂之压力,可撑得住?”
抽调典满和许仪?
魏延一怔,微微一蹙眉。
而今,北部南阳四县,完全是凭借魏延三人鼎足而立,才维持而今局面。
若批走典满和许吧……
那叶县的压力,必然增大。
魏延沉吟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若刘备以关张为先锋,兵逾万人,延可为友学阻之;若刘备并不逾万,关张不至,延可将其吞之。北部四县,有魏延在,断不会为刘备所乘,友学只管放心。”
曹朋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抬起头来,向魏延看去。
脑海中,不由得又闪现出当年那个九女城义阳武卒都伯的影子。
历史上说,魏延桀骜。
可他的桀骜,却是有足够的本钱。
至少在曹朋看来,魏延的能力,未必逊色于关张。否则,当初夏侯悍兵败宛城,可是魏延却能从刘备手中夺回棘阳。其能力,绝不是三国演义里说的那么不堪,甚至更甚于关羽等人。
“阿福,你要和刘备开战吗?
从何处着手?”
典满和许仪兴奋的站起来,看着曹朋询问。
而曹朋,则微笑不语,眼中闪过了一道奇异精芒……(未完待续
羊衜说应该主动出击!
魏延认为,他可以独立守住叶县。
典满和许仪也跃跃欲试,想要和刘备较量一番。
曹朋也想……
可是,他有很多顾虑。
与在河西时的情况不同。在河西,他对红泽打就打了,不需要有半点心理负担。可是在南阳,他必须要考虑方方面面。要打,该如何打?怎么才能在打的同时,照顾到荆襄世族的颜面。
这,是一个大问题。
一连几日,曹朋都在思索这件事情。
他原本想要去找贾诩商议,可不想贾诩受命,返回许都和荀彧商议事情,所以暂时不在南阳。
如此一来,曹朋可以商议的人,就没几个了。
杜畿也好、卢毓也罢,都不足以和他讨论全局。
就在曹朋在思忖解决之道的时候,却不想一桩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建安十二年五月中,邓芝出任棘阳令,两月有余。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面,得岑绍和邓迪两家帮助,加之杜畿出镇九女城,邓芝逐渐控制了棘阳。
由于他出身邓村,所以并没有遭遇太多的排斥。
如果说,之前邓威等人作祟,令那芝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那么邓威死后,宗房换成了邓迪,也就使得邓芝的压力,随之消减。农时已过,邓芝在任上,开始加大开凿水渠的力度。
同时吸收流民,开垦荒地。
两个月来,倒也是收效甚大·……
可问题在于,棘阳的壮大,并不符合刘备的利益。
而驻守于涅阳的关平,更是心怀不满。当年,关平曾为曹朋阶下囚,与曹朋颇有恩怨。现如今,曹朋到了南阳郡。关平由于驻守涅阳,所以无法与曹朋冲突,于是便把这目标,转移到了棘阳方面。由于双方距离太近,只棘水相隔,以至于产生了许多矛盾,造成不少冲突。
邓芝骨子里是一个极其强硬的主儿!
关平数次挑衅之后,他也非常恼怒。于是,邓芝命傅肜加强对棘水东岸的巡逻,以抵御涅阳捞过界的行为。不过,由于刘备和曹朋的约束,双方虽屡有冲突,却还算是保持了克制。
这一天,棘阳兵马巡视棘水东岸,途经南就聚。
这南就聚,想来大家并不陌生。它是连通棘阳和涅阳的渡口,所以双方时常在这里发生冲突。
本来,棘阳的兵马在巡视了南就聚东岸渡口之后,便准备离去。
哪知道,从河对岸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看装束,正是刘备军的装束。为首的,是一员小将,看年纪大约在十四五的样子。一身鹦哥绿的战袍,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颇有威仪。
那小将,胯下一匹青骢马,马鞍上挂着一口大刀。
当他看到东岸的棘阳兵马时,突然弯弓搭箭,照着河对岸就射出一箭。
率领棘阳兵马巡视棘水东岸的都伯,名叫傅俞,年十六岁,是傅肜的表弟。他虽说不如傅肜那般善于治军,但却以骁勇而著称。胯下马,掌中枪,能斩将夺旗。本来,傅俞得了傅肜的叮嘱,并不打算生事。哪知道对方小将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正中傅俞胯下坐骑。傅俞毫无准备,战马中箭之后,一下子把他从马上摔下来。只摔得傅禽头昏脑胀,顿时勃然大怒。
“给我放箭!”
傅命怒声下令。
棘阳兵马和涅阳兵马,平日里也都习惯了隔水而射。
所以,当涅阳兵马出现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傅俞这一声令下,棘阳的巡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二话不说,便冲到渡口,向涅阳兵马射箭。
傅俞本人更摘下一张三石硬弓,不声不响的冲到了渡口之上。
而此时,对面的涅阳小将,竟不躲闪,拔出大刀,拨打雕翎,同时下令涅阳巡兵,向对岸放箭。不得不说,这涅阳小将的刀法,着实惊人。他跨坐马背上,大刀上下翻飞,刀云滚滚。棘阳巡兵射来的箭矢,竟然无法射中这员小将。傅俞在人群中,挽弓搭箭,蹲着那小将之后,就是连珠箭射。傅俞的箭术,经过苦练。虽说不得是神射,能百步穿杨,却也能十中**。棘水不算太宽,而傅俞的弓,又是三石铁胎弓,在一百五十步内,杀伤力惊人。
他箭术不俗,接连六箭连珠。
而那小将本不把对面的棘阳兵马放在心上,正张狂大笑。
哪知道六支连珠箭,闪电般到了跟前。巨大的力道,真的那小将手发嘛……他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顿时有些慌乱。而傅俞的连珠箭,却接连不断的射来。加之河对岸棘阳兵马的箭矢凶猛,令小将有些顾不过来。他想要拨马后退,傅俞的连珠箭却不肯将他放过。只听噗,噗,噗……·……
小将
磕飞三支连珠箭,可是却无法躲过后面的箭矢。
被连珠箭连中三箭,大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气绝身亡。
涅阳兵马一见,顿时大惊失色。
“小将军中箭了,小将军中箭了……·……”
一群军卒蜂拥而上,把那员小将从渡口抢了回去。
傅俞见涅阳兵马退走,也没有在意。这些日子以来,类似这样的隔水互躬并不少见,经常会发生伤亡。所以,他也没往心里去,带着人马,便直接离开,继续巡逻。晚上返回兵营,傅肜询问他的时候,傅俞也只是说在南就聚渡口和涅阳兵马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互有伤亡。
同样的,傅肜也没有往心里去……
太普通了!
这两个月,双方互射至少发生了十几次。甚至还有两次动了真火,进行了大规模的互射冲突。
伤亡的事情,时有发生。
但无论是棘阳还是涅阳方面,都保持着极大的克制。
傅肜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情,禀报给邓芝知晓,直接就做了普通冲突的处理。
可是,傅肜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傅俞这一箭,竟直接引发出整个南阳郡的动荡……
涅阳,府衙。
关平正端坐堂上,兴致勃勃的阅读《春秋》。
老关家的人,似乎都很喜欢读《春秋》。关羽出身卑微,早年间并为读过太多的书。与刘备张飞结识后,常感自卑。刘备就不用说了,汉室宗亲,而且师出名门,曾在卢植门下求学。不管他喜好奢华也好,亦或者不肯用功也罢,说起话来,滔滔不绝,颇能引经据典,令人羡慕。
而张飞呢?
演义里,说他是涿郡屠户。
可实际上呢?
张飞的才学,甚至比刘备还要高出几筹
张飞的家族不小,虽算不得世族豪门,可也是当地大户,家中藏书不少。张飞本人,擅长书画,虽然说脾气暴躁,但文采不俗。他的书法,连荀谌也要赞叹几句,而他所绘仕女图,更栩栩如生。相比之下,关羽就显得过于粗鄙。于是便生出了读书的念头··他识字,基础不错。于是刘备便从张飞的藏书里,挑选出一部《春秋》,赠与关羽,从此令关羽着迷。
连带着,关家的子弟,在启蒙过后,也就有了阅读《春秋》的习惯。
关平对《春秋》的痴迷程度,甚至比关羽还要厉害。平时总随身带着一部《春秋》,没事儿的时候,便拿出来翻上几张。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气也不算太热。关平难得清闲下来,便又捧起《春秋》翻阅。
正当他读的津津有味之时,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关平眉头一蹙,起身走出书房,一脸不虞之色道:“何人在外喧哗?”
“大公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关平一怔,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公子,二公子他……”
关平心里不由得一咯噔,连忙跳下门阶,一把抓住了那管家,“小弟他怎么了?”
“二公子,死了!”
这‘死了’二字一入关平耳中,犹如炸雷似地,震得他脑袋发懵,耳边嗡嗡直响。
关羽,有两子一女。
长子就是关平。
不过,天晓得《三国演义》里,为什么把他说成了关羽的养子。事实上,关平是关羽亲生。早在关羽还在解县的时候,关平就出生了。后关羽因杀当地豪强,而逃出鞘县,流落四方。关平的母亲带着关平,也离开家乡避祸。一直到关平十岁,才父子重逢。但由于他荒废了练武的最佳年龄,所以未能得到关羽真传。关羽父子相认的时候,关平的母亲已经过世。
后来,刘备为平原相对,关羽在当地纳了一房,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关兴。
关兴年十四岁,自幼习武,得关羽真传,甚得关羽所宠爱。
曹朋就任后,关羽担心宛城有危险,于是便让关兴去了涅阳。毕竟,[曹贼吧更新与你共分享]涅阳虽说和棘阳一水相隔,但相对还算安全。主要是,棘阳并没有太过于了得的人物,让关兴在涅阳,关羽也比较放心。本来,关平打算给关兴安排一个兵曹的职务,让他留在城里。哪知道,关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甘老老实实呆在后方。在和关羽商议之后,便让他带巡兵,巡视县境。
这原本也是一个非常安全的事情,可没想到·……·……
关平和关兴虽说是同父异母,但是兄弟二人极为亲近。
乍闻关兴死讯,关平一下子懵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攫住了那管家的衣服领子,厉声咆哮道:“小弟,如何被杀?”
宛城,郡廨。
刘备从军营中返回,神情透着疲惫。
这几日,他压力很大!
首先,许仪率本部三千兵马,自堵阳开拔,移驻中阳山;同日,典满率本部三千步卒,自雉县开拔,抵达舞阴。
也就是在两人开拔之后,魏延立刻进驻堵阳。速度快的惊人,根本不给刘备做出任何反应的机会。在进驻堵阳的同时,魏延又命部将冯习,抢占衡山小道。这衡山,并非五岳之衡山,而是南阳郡的一座山丘,同时还是蔓水的源头。其地理位置,倒是与历史上的街亭颇有些相似。冯习受命,依山而扎下营寨。如此一来,近可与堵阳兵马合而为一,退可以迅速返回叶县。若雉县遭遇攻击,则能迅速驰援。
如果刘备兵马要强攻衡山,冯习只需凭借地形而坚守。
只要刘备无法迅速攻陷,就必须要面对魏延的侧翼攻击……
说实话,刘备原本并不太看重魏延。可就凭魏延这依山而扎营的安排,令刘备不得不舌目相看。
一直以为,这魏延是一员悍将。
可现在看来,此人,分明就是一员智将。
这个依山扎营,着实让刘备感到难受。他原本有心趁机攻打,可看到这种状况,顿时消了心思。
要想攻陷衡山小道,至少要投入三万兵力。如果不能迅速解决战斗那么自己的后路,必然会被曹军所断。
这种事情,不是刘备所愿意接受。魏延!
刘备不由得感到头疼。
何以曹操帐下,有这么多的能人?
以前在许都的时候,刘备就羡慕曹操帐下能人无数。文有荀彧荀攸,郭嘉贾诩、程昱满宠等人;武有夏侯敦夏侯渊,曹仁曹洪,徐晃乐进之流……更不要说,那典韦和许褚悍勇无敌。不过随着刘备而今羽翼开始丰满,手下也聚拢了不少人才,对曹操那点羡慕的心思,也就越来越淡。没想到,这次他攻占了宛城之后,曹操根本不予理睬。只派了个曹朋,用了一份南阳真理报,就让刘备感到头疼。而今,又出来了一个魏延从他的排兵布阵来看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为何此前,就未能留意?若早知道此人有如此本领,也可以尝试招降拉拢。不过,一个魏延虽说让刘备头疼,却还不足为惧。
最让他感到难受的,还是曹朋这一次兵马的调动……典满许仪,莽夫耳,不足为虑。
可他们这一调动,代表什么意义?不得不让刘备,感到忧心忡忡。曹朋调动此二人驻扎舞阴使得舞阴兵马,激增至万余人。难道说曹朋要用兵吗?不可能啊……此前,曹朋还信誓旦旦,在南阳真理报上言要保持南阳稳定的局面。
他这一动兵,岂不是食言而肥吗?他难道就不害怕,因此而得罪了南阳豪强?
刘备觉得曹朋不会轻易出兵。
至少,在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缘由之前他断然不会轻举妄动。
可谁又能解释,曹朋调动兵马的意图?若说这只是普通的兵马调动,刘备也无法相信……
南阳的局势很微妙,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曹朋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难道就不怕,引起他人的误会?
这里面,有古怪!
刘备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一个由头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加紧整备兵马。同时,他也要找一个借口,对曹朋进行一次试探,看看曹朋,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就在刘备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忽见关羽和张飞,来到了近前。
关羽眼睛通红,脸上透着一抹悲色。
见到刘备,他也不说话,只三步并作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刘备身前,把刘备着实吓了一跳。
“云长,何故如此?”
“兄长……安国他……他,他,他……死了。”
刘备脑袋只觉嗡的一声响,顿时呆愣在那里。安国,就是关兴的表字。
这个表字,还是年初时,刘备所予,期望关兴长大了,能成为定国安邦的栋梁之才。关兴,死了?
刘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他当然知道,关羽在关兴的身上,赋予了多少心血,以及多少期望。关平由于年龄的关系,无法达到关羽的境界。故而关羽从小便开始教授关兴,可谓倾尽心血。刘备对关兴的印象也非常好,曾私下里向关羽感慨:我若是有女儿的话,将来一定要让关兴做我的女婿……
可现在,关兴死了?
“安国,怎么死了?
之前不还好好的,前几日他来宛城时,还给我请安呢。”
“兄长,安国是被曹贼所害。”
“啊?”
“他今日在南就聚渡口巡查,不成想与对方发生冲突。结果那曹军之中,有小人施以冷箭。安国猝不及防,被冷箭射杀。兄长,二哥可是对安国寄予厚望。而今被曹军坏了性命,请兄长出兵,为安国报仇。”
张飞悲声嘶吼。
而关羽则抬起头来,看着刘备道:“兄长,我知兄长如今局势危急,不能擅自兴兵。
我也不想为难兄长,但求兄长与我一支兵马,我定要血洗棘阳,为安国报仇雪恨。此时,与兄长无关,一应后果,自有我一力担之。今日前来,只是希望兄长,莫要拦我为安国报仇。”
关羽言语真切,令刘备不禁动容。
他一把抓住了关羽的胳膊,“云长,你先起来。”
关羽缓缓起身,而张飞则环眼圆睁,怒声吼叫道:“兄长,我愿助二哥一臂之力,取曹贼项上人头。”
“云长,翼德!”
刘备深吸一口气,看着二人,半晌后沉声道:“你我相识于微末,起于飘萍……自中平元年以来,已有二十三载,恩若兄弟。安国虽非我亲子,然却胜似亲子。你要为安国报仇雪恨,我又怎可能阻拦?二十三载情义,又岂是这区区前程可以相提并论?你刚才那些话,却把我刘备,视作何人?不就是兴兵吗?了不起咱们兄弟重新来过……我可不怕什么荆襄矜肘。
再说了,就算没有这件事,那曹朋小贼也会寻借口与我交锋。
迟早都是交锋,既然如此,我又何惜落人口实……他曹朋想要打,那我刘备就与他较量一番。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嘎吱
嗡!
刺耳的机括声响起,一颗巨大的垒石,从棘水河畔的军营中飞出,在空中戈出一道诡异的抛物线,落向棘水河面
河面上,一艘小船被垒石砸中
一声惨叫声响起,伴随着一连串落木的声响,小船被隔石砸的木屑飞溅,瞬间向水中沉没川
关平站在河堤上,嘶声吼道:“渡河给我冲过去……”
说话间,他纵身从河堤跳上一艘小船,带头向河对岸冲去
身着红色衿衣的涅阳军卒,纷纷冲下河堤,一艘艘小船,朝着河对岸冲去,喊杀声在棘水上空回荡川
傅肜面色沉肃,眼看着涅阳兵马再一次发动冲锋,却没有丝毫慌张
‘弓箭手!,
他拔出佩么,高举过头顶,目光炯炯,凝视河面上的船只。眼见着涅阳的船只已抵达河中央,傅肜手中宝剑在空中做出了一个劈斩的动作,剑指前方,嘶声下令:“放箭!,
嗡!
数百名弓箭手习时松开了弓弦,箭矢带着‘咻咻’声响,射向河中央的涅阳兵马
这是第几次了?
傅肜已经记不清楚了!
涅阳刘备兵马突然发动攻击,猝不及防的傅肜,仓促应战。
原以为,只是小规模的冲突,却没想到,关平竟然敢擅自开战川涅阳兵马,分明是要攻取棘阳,棘阳的驻军并不多,傅肜手下,甚至不足千人川平日里驻扎在南就聚至桃花林一线,就是为了防御涅阳军的偷袭。所以,关平要攻击棘阳,就必须先夺取了棘阳河畔的军营。
傅肜命人迅速通知棘阳,让邓芝做好准备。
他则与傅仑率领人马,登上望楼,观察军情。
月光皎洁,洒在棘水河面上小
只见箭矢齐射,涅阳军卒纷纷落水,可是,涅阳兵马却不见后退,依旧悍不畏死的向河岸发动攻击,傅肜不由得露出凝重之色,他猛然回头,向傅仑问道:‘傅仑’你们今天在渡口,究竟是和什么人发生了冲突?涅阳方面,是否有什么死伤?”
傅仑连忙道:“互射,必有伤亡。
咱们这边也有十几人中箭,两人毙命,这没什么稀奇。涅阳方面嘛,我射杀了他们的主将……”
“主将?
傅肜连忙问道:“什么模样?,·
“隔水相望,实在是看不清楚,不过年纪应该不大小
兄长,是他们率先挑衅可不是咱们主动的……”
‘我知道!”
傅肜深吸一口气,心中旋即了然川
看起来,傅仑射杀的人,很可能是一个重要人物,否则涅阳兵马,也不可能这么疯狂的攻击。
“傅仑,你带上一曲兵马立亥返回棘阳川……”
“啊?”
“告诉邓棘阳,请他燃起烽火,派人向九女城求援。你到了棘阳之后,务必要协助邓棘阳,死守县城小贼人不是冒然出击,而是要攻取棘阳县城小记住,务必守住棘阳不可有失……”
“兄长,那你呢?”
傅肜虎目圆睁,厉声喝道:“某乃主将,焉能后退
我若不留在这里,抵挡贼人兵马,涅阳兵马一旦渡河,不需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兵临城下。
傅仑,速速依令而行,再要呱噪军法行事……”
傅仑知道,傅肜已下定决心,死守军营了。
可问题在于,军营无险可守,而且准备不足,兵力也不够六对方是有预谋的攻击,军营绝无可能守住,也就是说,傅肜要用这军营,为棘阳县城争取足够的准备时间、那么,他……
但傅仑也清楚,兄长一旦下定决心,便无可挽回。
他一咬牙,躬身行礼……“兄长放心,棘阳若破仑必已死……”
说完,他率领一屯步卒,撤离军营,迅速返回棘阳小而傅肜扶剑而立,站在望楼之上,凝视河对岸的涅阳兵马、
箭矢密集,可无奈关平亲自冲锋,令涅阳兵马,毫不畏死小
一只只小船,在河堤上涅阳弓箭手的掩护下,迅速向河岸逼近,关平手执大盾,立于船头小他一手舞动大刀,拨打雕翎,一边大声呼喊,鼓动兵卒冲锋川渐渐的,棘阳兵马开始出现慌乱。
“休要惊慌听我命令……”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傅肜从望楼上走下来,站在辕门口,厉声呼喊。
他手持一口大刀,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在军营中,几十名军卒正慌乱的朝着营地里泼洒桐油小这也是傅肜的命令一旦河堤无法坚守,就火焚军营川一方面可以阻挡涅阳兵马,一方面,也可以提醒棘阳,军营失守。
关平,纵身跳上河堤……手执盾,舞刀冲上前来。
弓箭手再也无法保持住冷静,顿时向后溃散川好在傅肜督阵,一连砍翻了三名军卒,嘶声厉吼道:‘儿郎们’咱们身后便是棘阳,咱们的兄弟姐妹,妻儿老小,还留在那里如果咱们败了,咱们的家园就要被狗贼祸害川哪怕战死河堤,也要给县城争取时间,做好准备。
为了咱们的父老乡亲,和狗贼拼了!”
刚呈现出乱象的棘阳兵马,顿时稳住了脚步川涅阳兵马已经冲上河堤。很明显,弓箭已无法产生作用,兵卒们弃下弓箭,拔出腰刀,在傅肜的带领下,呐喊着向涅阳兵马冲过去们关平舞盾牌,拍飞了一名兵卒们眼见棘阳兵卒冲上来,关平暴怒咆哮,‘杀死曹狗踏平棘阳……”
随着他一声大吼,涅阳兵马蜂拥而上。
双方在河堤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混战,源源不断的涅阳兵卒,从河对岸冲过来川而棘阳兵马,人数上呈现明显的劣势,可是在傅肜的率领下,竟无一人后退,拼死拦住了涅阳兵马。
傅肜已血染征袍,遍体鳞伤。
他大吼一声,砍翻了一名涅阳兵,回身厉声吼道:“点火!”
他是在向军营巾的亲随下令,而后舞刀复又冲上前去川迎面,就见关平从人群中杀出来,浑身是血,虎目圆睁,关平大吼一声,一手执盾,一手舞刀……下子便拦住了傅肜的去路。
‘狗赋’拿命来!”
关平说着话,挥舞盾牌,便扑向傅肜。
傅肜举起大刀,狠狠的向关平劈去。却见关平用大盾护住半边身子,一个错步闪躲,让开傅肜的大刀,而后大刀横里向前一堆一拖们只听噗嗤一声,那锋利的长刀,生生在傅肜的肚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川傅肜踉跄着向前冲出两步,险些一头栽侄在地上川他用大刀撑住身子,低头一看,看了一眼肚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脏器从伤口涌出来,肠子一下子就拖在了地上川抬头看,却见关平刚站住身子,傅肜大吼一声,对伤口置之不理,挥刀再次扑出小眼见着就要冲到关平跟前,关平身子突然一矮,手中大刀反手刺出,没入傅肜的身体…………
此时,军营巾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瞬间便腾起冲天火焰,照亮了苍穹。
关平错步拔出大刀,傅肜一头栽侄在了地上、
几名涅阳兵卒冲上来,想要砍掉傅肜的脑袋,却被关平伸手拦住
·‘这是一条好汉’虽为敌人,可既然已经毙命,却不该坏了他的身子曹军儿郎,你们的主将已经战死,弃械投降,留尔性命、若再抵抗格杀勿论……”
关平话音未落,却见从火海中冲出十几名军卒们
·‘只有战死义阳人’没有投降义阳卒,杀!,
那十几个军汉面目狰狞,舞刀冲上前来、
那悍不畏死的模样,却让关平吓了一跳、
他连忙舞刀相迎,双方再次站在一处
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中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中十十十十人十十十十十十中十中中十十十十
足足一炷香的时旬,河堤上的战斗才算结束。
驻守河堤军营的六百名军卒,除了傅禽带走的一屯兵马之外,其余尽数战死,竟无一人投降、
军营中,烈焰冲天,火光熊熊、
关平执刀而立,站在河堤上,看着遍地残尸,竟生出了一丝莫名恐惧、
他为兄弟一怒而出兵,原以为可以轻松攻取棘阳,为关兴报仇、可没想到,这小小的河堤,就损失了几百兵卒性命、看起来,这棘阳并不好打!一个县尉便能如此,那棘阳令邓芝……
关平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将军’可否继续攻击?”
·‘慢!,·
依着关平早先的想法,自当一鼓作气,攻克棘阳、
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棘阳,不好打啊!
·‘传我命令,在南就聚东岸扎营、
命涅阳兵马,火速渡河增援,派人通知我父亲,就说我已攻克棘水渡口请父亲做出决断、……”
打下棘阳,是大功一件、
可如果是损兵折将,却非关平所愿、
而今这局面,棘阳恐怕已经做好了准备、傅肜的一把大火,更使得棘阳方面了解到了河堤上的状况,估计正秣兵厉马,等待自己前去川这偷袭的突然性,已经失去门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惨烈大战们原本,关平是准备,攻下棘阳之后,据城而守,抵住曹军九女城的援军,等待宛城的消息小可现在看来,如果强攻棘阳,弄不好就会遭受到棘阳和九女城曹军夹击、
既然无法突然袭击,唯有稳扎稳打、
屯扎南就聚,进可攻棘阳,退可守涅阳,也算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举目向棘阳县城方向眺望,却见棘阳方向,燃起了烽火,狼烟冲天而起,直冲九霄
隐骢约约的号角声,从棘阳县城方向传来、
似乎是在告诉关平,你若敢来,我必取尔性命
关平,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下意识握紧大刀!
棘阳城头,邓芝手扶肋下佩剑,虎目之中,泪光闪动。
傅将军,芝但有一息尚存,必为你报仇雪恨、狗贼,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敢过来吗?(未完待续
建安十二年五月十七日,刘备率先向棘阳发动了攻击。
涅阳令关平,集结涅阳、安众两县兵马,合计六千人向棘阳发动偷袭。当晚,棘阳县尉傅肜死战棘水大营,全军覆没。棘阳令邓芝随即做好应战准备,并紧急向九女城守将,南阳郡兵曹史杜畿求援。子时,南阳郡兵曹史杜畿点集兵马三千人,自九女城火速增援棘阳城下。
关平,则驻扎南就聚渡口。
突如其来的战事,不仅仅是让邓芝措手不及,包括曹朋,也感到万分惊讶。
次日晌午,曹朋接到了棘阳被袭的消息,不免大吃一惊·……不过,当他听说傅肜战死棘水河畔之后,顿时勃然大怒。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曹朋下令,以典满和许仪为先锋,他亲率兵马六千人,赶往棘阳驰援。这战争机器一开启,整个舞阴县城,立刻运转起来。库府中的存粮,各种军械物资,源源不断的向外输送。一队队兵马开拔出大营,在舞阴城外集结。
“舅舅!”
曹朋顶盔贯甲,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邓艾拦住了去路。
“你不能出兵。”
“为什么?”
曹朋诧异的看着邓艾有些不太理解。
“且不说棘阳有邓、杜两位叔父镇守,刘备兵马即便占领了南就聚,也休想攻克棘阳。反倒是你这一出兵,舞阴兵力空虚。万一刘备渡河攻击,舞阴恐难以抵挡,还望舅父三思而行。”
邓艾死死拽住了曹朋的衣袖,大声劝阻。
而曹朋在迟疑了片刻后,展颜而笑。
“放心,刘备不敢动手。”
他太了解刘备这个人了!
此人绝对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一旦向舞阴用兵,则代表着刘备向曹操正式宣战。虽然说之前刘备攻克了宛城,已经向曹操宣战。可是在刘表的镇龘压下,再加上而今南阳的局势,绝非开战的良机,刘备怎可能出兵?
也就在这时,探马来报:今早宛城兵马调动频繁。
陈到、吕吉为西鄂和博望主将,同时收缩兵力,做出了防御架势。
刘备命荀谌镇守宛城他亲率兵马以关张赵云为先锋,已赶赴涅阳……
曹朋拍了拍邓艾的小脑袋瓜子,轻声道:“果不出我所料,刘备不敢动手。他派兵赶赴涅阳,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乘虚而入的心思。若我不驰援棘阳,则邓伯苗和杜伯侯,必难以抵御刘备。那时候,刘备可一举攻下棘阳到时候我必然被动。
小艾当留在家中,随你羊叔父好好学习。
再说了棘阳距离舞阴,不过一日路程。若舞阴危急,我会立刻回援那刘备能奈我何?”
说罢,曹朋便甩开了邓艾的小手,大步流星走出府门。
早有飞驼兵为他备好了马匹。
曹朋翻身上马,率飞驼兵风驰电掣般离去。
邓艾跑出府衙大门站在门阶上,看着曹朋远去的背影,那张还满是童稚的面容上,透出了一抹忧虑之色。
“小艾,你怎么了?”
蔡迪上前,轻声询问。
邓艾轻声道:“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舅舅这一次,恐怕是小觑了刘备。”
蔡迪闻听,哑然失笑。
他拍了拍邓艾的肩膀,笑道:“小艾,你莫担心。老师身经百战,曾应对过多少次危局?区区刘玄德,焉能奈何老师?依我看,你是多虑了……对了,师娘刚才写了一篇文章,让我送给卢主记。只是我这边正好还有事情,羊郡丞吩咐我去见姜叔父。不如你辛苦一趟,帮我把这文章,送过去吧。”
说着话,蔡迪将一个书囊递给了邓艾。
邓艾接过来,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这就给卢主记送去。”
卢主记,就是主记室史卢毓。
卢毓执掌着南阳真理报,虽然每十天刊行一次,可是任务极为繁重。作为曹朋在南阳郡的口舌,南阳真理报担负着引导南阳郡舆论的责任。可别小瞧这舆论,它在关键时刻,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力。而今,刘备悍然出兵,绝非一桩小事。南阳真理报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并且要占据大义之名,谴责刘备的暴行……之前,每逢有大事发生,曹朋都会在南阳真理报上撰写文章。
比如,在春耕过后,南阳真理报第一期的创刊号上,曹朋就曾写过文章,讨论趁农闲开凿水渠,以防止早情出现的文章。如何开凿水渠,如何加强水利建设,这是当时被广泛讨论的话题。
对于那些南阳豪强而言,拥有大片土地。
如何能保证他们的利益和收入,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
开凿水渠,勿论是对南阳豪强还是对官府而言,都是利大于弊。虽说曹朋提出,水渠开凿当以各家豪强为主,令不少人感到不满。可仔细一想,如果有官府开凿水渠,必然会产生许多纠纷。
于是乎,这些豪强们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出资,在各自的土地上开凿水渠,而后由官府出面,进行调整,架设曹公车……··……如此一来,对双方而言,无疑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而今,曹朋要开战,自然也要发布声明。
曹朋是没时间,于是便由黄月英代笔,依照着曹朋的习惯,写下了一篇洋洋洒洒的社论。
这社论的题目,便是:不欲战,绝不畏战!
黄月英先是点名了主题,而后陈述了棘阳遭遇攻击的经过。
社论中,对傅肜等人的英勇行为,大加赞赏,同时斥责刘备集团,撕毁协约,悍然发动战争,破坏南阳郡的和平局面……
与后世报纸上的社论,没有太大区别。
但在这个时代,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曹朋率先占居了道德的制高点,与南阳郡豪强而言,这正义的光环,也就笼罩在曹朋身上。
卢毓接到社论之后,立刻下令排版刊印。
南阳真理报第一次发行增刊,必须要在当天,传送各地豪强手中……增刊只有两版……版上以平铺直叙的方式,讲述事情经过。而另一版上,则是以黄月英的社论为主,增加其他的评论。
增刊数量,三千份。
所针对的对象,不仅仅是各地豪强,还包括南阳各书院。
身为南阳真理报的主编,卢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亲自写下了一篇对刘备的檄文。
报纸的刊印工作,迅速展开。
整个南阳真理报馆,变得格外忙碌……
邓艾一路走过来,只见众人行色匆匆,忙的是不可开交。
“曹友学,出兵了?”
荀谌站在育水河畔,负手而立。
“晌午时,曹朋以典满和许仪为先锋,亲率兵马,赶赴棘阳。”
“那就是说,舞阴而今,守御空虚?”
“正是。”
荀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
他猛然转过身来,向站在他身后的两员大将看去,“翼德,子龙,主公之未来,今就在你我手中。
今主公亲率兵马,与二将军伏击曹朋。
翼德立刻率本部兵马出发……·记住,不可以打草惊蛇。
我与子龙督中军随后出击,最迟明日一早,与翼德汇合,而后一举攻克舞阴。
一俟舞阴失守,曹朋在南阳的布局,也将随之功亏一篑。虽说他有南阳真理报为喉舌,可若没有足够的武力,同样难以立足。翼德抵达舞阴之后,一定要隐藏踪迹,绝不可擅自出击。”
“啥!”
张飞闻听,插手应命。
他转身大步离去,而赵云则面无表情。
曹朋说的不错,以如今的局面,刘备的确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却忽视了一什事……
刘关张三人,恩若兄弟。虽然说,桃园三结义是后世杜撰而来,可是刘备三人的感情,却非杜撰。
而且,他们三人的感情,绝非小八义可比。
小八义当初在许都结义金兰,说穿了有作秀的成分在里面。
特别是曹真等人,和曹朋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小八义中,除了王买和邓范之外,其余几人,和曹朋的感情,远不似王买邓范那般深厚。曹朋三人,是真心结拜;曹真朱赞曹遵三人,感情深厚。而典满和许仪,虽说也有些交情,却不似刘关张三人相识之初那般纯洁。
曹朋,小觑了刘备三人的感情。
他万万没想到,当关羽决意要报仇的时候,刘备竟然会不顾后果的,支持关羽出兵……
而荀谌诸葛亮马良这些谋臣,居然也没有劝阻刘备,反而齐心协力,为刘备的出兵出谋划策。
荀谌虽然内心里,并不赞成刘备出兵。
或者说,他不赞成刘备主动出击……
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刘备已下定了决心,那么身为刘备身边第一谋主的荀谌,自然会为刘备仔细谋划。就在昨日,诸葛亮已离开了宛城,连夜返回襄阳,争取山阳旧部的支持。
荆州内部,也并非只有蒯越等人。
虽然山阳旧部已和刘表疏远,可依然有巨大的能量。
刘表的确是不愿意和曹操为敌……或者说,他在目前的形势下,不敢与曹操为敌。可如果刘备这一次真能攻占舞阴,击溃曹朋的话,刘表也绝不会反对。如果曹操丢失了南阳,那么许都就将暴露在刘表的眼皮子底下。他虽害怕曹操,却不会介意,给曹操增添一些麻烦……
想到这里,荀湛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戾之色。
他扭头看了一眼赵云,“子龙,立刻派人再往博望,提醒叔至:舞阴之战关键,就在于他能否拖住魏延。”
赵云拱手应命,大步离去。
荀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文若,此战之后,你还敢说,我的选择错了吗?
是夜,明月高悬。
再往前走,就是羊册镇所在。
对曹朋而言,这并非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还有事。
曹朋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在羊册镇驿站与司马徽和庞季相逢。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以十胜十败论,得到了司马徽庞季的青睐,并且在分手时,所与他马车代步。
如果没有那辆马车,曹朋在棘阳的生活,定不会一帆风顺。
如果没有那辆马车,说不定他而今,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当初在黄射要对付曹朋的时候,若不是鹿门山弟子的这个身份保护,恐怕蒯正也不会那么维护曹朋。
每每思及于此,曹朋就不禁,感慨世事无常。
昔年,他狼狈而走,逃亡棘阳。
如今,他千里驰援,奔赴棘阳……
曹朋下令,在羊册镇驻营。从羊册镇到棘阳,路途已经不再遥远。如果按照目前的行程,第二天正午时,便可以抵达棘阳。而此时,前锋军典满许仪,应该已经快要抵达棘阳县城。
邓艾有一句话说的不错,邓芝和杜畿两人镇守棘阳,问题不大。
而今最让曹朋担心的,莫过于刘备会在何时发动攻击。同时,刘表会有什么举措?这尚未可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荆州兵马还没有什么动作也就是说,棘阳之战,很可能是刘备一人所为。曹朋不相信刘备会真的发动攻击。但他又想不明白,刘备对棘阳用兵,究竟是何居心?是为了炫耀武力?亦或者别有用意?生平第一次,曹朋无法猜测出对手的用意。
“公子,歇息吧。”
庞德劝说曹朋。
“令明,你说刘备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兵?”
“这个……”
庞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末将也看不出刘备的居心……若他这时候出兵会不会是和刘表勾结一起?”
这倒是很有可能!
刘表不敢招惹曹操,但并不代表,他不能去招惹曹操。
万一,他想要浑水摸鱼……·
曹朋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如果刘表和刘备勾结一起,那你说他最有可能,会在何处动手?”
庞德想了想,“湖阳。”
没错,就是湖阳!
湖阳是曹朋在南方的屏障虽说有蒯正和李严在那里镇守但相较而言,兵力还是有些薄弱。原本,曹朋命杜畿镇守九女城,为的就是在湖阳或者棘阳受到威胁的时候,能给予援助。
可现在,九女城兵马已经驰援棘阳,万一刘表向湖阳用兵的话
想到这里,曹朋猛然醒悟,连忙对庞德道:“令明,你立刻点三千兵马星夜赶赴湖阳,协助刻伯平守御湖阳。章陵刘虎乃刘表族侄,与刘备素来亲近。此次棘阳之战,说不定是刘表声东击西。”
“可是末将一去,公子……”
庞德有点担心,害怕曹朋遇到危险。
曹朋倒是看出了庞德的心思,于是微微一笑道:“令明莫担心我安危。我虽非吕布那等悍勇之将,可是想要威胁我性命,便是关张亦无法如愿。你只管前往湖阳……我会立刻命人前往汝南请李通太守出兵,屯扎桐柏大复山。一俟湖阳有危险,你就派人向大复山求援。”
大复山,在复阳之畔,距离湖阳最近。
从郎陵出兵入南阳郡,只需一昼夜功夫,便能抵达大复山。
汝南太守李通,和曹朋的关系虽不是很亲密,但也无甚过节。以曹朋今时今日的地位,请他出兵援助,想来李通也不会拒绝。毕竟,若南阳有失,汝南势必将直面荆州兵马的威枷····
庞德领命而去。
曹朋在军帐中,呆坐片刻,却全无睡意。
按道理说,他已经做出了妥善安排,为何还是觉得心神不宁?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少算了什么东西。可是,他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忽视了哪里?若贾诩在的话,也许能为自己解惑。
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跑回许都,着实让曹朋感到郁闷。
平日里,他挺膈应贾诩。
因为这贾毒蛇给他的感觉,总是阴森森,浑身不舒服;可是在关键时刻,曹朋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贾诩。
只可惜,这家伙却不在南阳……
“羊郡丞!”
舞阴城中,羊衜正在翻看案牍,忽听门外有人敲门。
抬头看,却见邓艾和蔡迪站在门口。两个少年似有些紧张,站在门外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小艾,小迪?”羊衜放下卷宗,招手让两人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歇息?”
羊衜语气非常和蔼,笑眯眯的问道。
眼前这两个少年,可说是和他关系密
密,邓艾是曹朋的外甥,看得出来,曹朋对邓艾极为看重,而蔡迪,虽然有一半的匈奴血统,可论较起来,也是羊衜的外甥。所以,他在两人面前,倒也没有什么架子,招呼邓艾和蔡迪进来坐下,又让人取来了两碗绿豆汤,摆放在二人面前。
“羊郡家……··”
“谈”小艾你可以叫我叔父……”
邓艾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羊叔父,艾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叔父,舅父驰援棘阳,艾一直觉得,有些不妥。刘备此人,诡计多端,用兵颇有些神妙之处。我担心,棘阳只是一个幌子,刘备会偷袭舞阴。若舞阴有失,则舅父此前努力,必将付之东流。羊叔父,小子想来问一问,可曾派出斥候探马,巡视舞阴周遭状况,警戒起来?”
羊衜闻听,一蹙眉头。
他心里有些不喜,觉得邓艾你一个小骸子,操心太多。
可转念又一想,邓艾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年月,小心驶得万年船······刘备这个对手,可是连丞相都不敢小觑,的确不太容易对付。
“舅舅!”
“啊?”
羊衜对蔡迪的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却见蔡迪起身道:“方才我去校场,与姜冏叔父说话。
姜叔父说,今日曾派出三十余名斥候,可走到现在,还有十几人未曾返回。
他刚才已带人出城查探,说是寻找那些斥候。我和小艾说起此事,小艾就觉得有点不正常。所以才拉着我,来提醒舅父。舞阴之安危,南阳之大局,而今舅父一肩担之,迪以为,还是小心为妙。”
羊衜闻听,脸色顿时一变
“有这种事?”
他陡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呼的站起身来,“为何姜冏未曾告之我?”
“姜叔父说,入夜时便呈报舅父,可是舅父这边却没有答复。
姜叔父也不好催问,害怕引起舅父的误会。所以才决定亲自出城巡视,若有发现,再报于舅父知。”
羊衜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就是他和姜冏不熟悉的坏处。
若曹朋在这里,姜冏没有得到回复……定会第二次,第三次呈报过来。可羊衜的情况却不一样,首先,他是丞相府委派的官员,而姜冏说穿了,只是曹朋的家将,沟通必然会有问题。
这其次,曹朋虽然很绮重羊衜,却还是有些生疏。
连带着,曹朋的部曲,也产生了许多顾忌,就比如姜冏,担心羊衜产生其他的想法。
可问题是,羊衜并没有看到这份呈报。否则以羊衜的性子,一定会引起关注,决不可能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羊衜连忙翻看书案上的案牍公文,却没有看到姜冏呈报。
他一蹙眉头,突然大声道:“羊昆。”
一个老家人从屋外进来,看上去睡意朦胧,拱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去找羊悦,问他傍晚时,可有姜冏将军送来的公文?”
“喏!”
羊昆忙领命而去,片刻之后,就见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神色慌张。
“公子,入夜后,确有人送来一份公文。
只是子平见上面没有官印火漆,所以也没有在意,丢在一旁……··……·公子,此子平之过,还望公子恕罪。”
羊衜,不由得眉头紧蹙。
恶狠狠瞪了那羊悦一眼,羊衜突然扭头问道:“小艾,小迪,你们怎么认为?”
邓艾朗声道:“依军中律令,斥候或昼出夜归,或夜出昼归……般而言,不太可能出现什么偏差。而今,忽有斥候逾时不归,必有事情发生。姜冏叔父虽已带人出城巡视,但叔父却不可以不做提防。以我之见,还需早作准备。城墙之上,必须做迎战之势,以防贼人偷袭。”
“哦?”
羊衜沉吟片刻,先转身冷声道:“羊昆,把羊悦给我关起来,待姜将军返回,再做处置。”
羊悦是羊衜的族人,此刻却被羊衜那冷厉的目光,吓得六神无主。他又如何知道,一封没有官印火漆的公文,居然会令羊衜如此震怒?可他也知道羊衜的性子,这时候他越是强辩,那么下场必然越是凄惨。别看他们是族人,可羊衜若较真的话,可是不会理财这些事情。
于是,羊悦乖乖的跟随着羊昆离去。
羊衜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小艾,你可有什么建议?”
邓艾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旋即计上心来,“羊叔父,艾有一计,或许可以有奇兵之效果。”
“哦?”
邓艾和蔡迪相视一眼,走上前,在羊衜耳边低声嘀咕起来。
片刻后,羊衜脸上露出一抹异色,他连连点头,看着邓艾,轻叹一声道:“小艾此计,果然不凡。”
夜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几朵云彩,将明月遮掩。
大地一片漆黑,透出一股子诡异的静谧之气。姜冏猛然勒住战马,在马上举目向前方远吧……·
“将军何故停下……”
一名亲随纵马上前,疑惑的看着姜冏问道。
“有没有感觉古怪?”
“古怪?”
姜冏眯着眼睛,手指正前方,轻声道:“我依稀记得,前方有一处河洼。没到深夜,蝉虫名叫,极为密集。可为何今夜如此寂静?好像死地一般……立刻派人过去,探查一下状况。”
亲随立刻派出一伍骑军,朝着远处河洼行去。
他低声道:“将军,不是来找人吗?这一路行来,却不见斥候踪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担当斥候的人,绝不是普通的军卒。突然间消失不见,只有两个可能……个是逃跑了,另一个便是……姜冏心里顿时一咯噔,下意识握紧了长枪。他也有点紧张了!出发前,邓艾和他说的那番话,在他脑海中浮现。邓艾觉得,刘备在这时候用兵,有点冒天下大不韪的意思。一个小小的棘阳,按道理说不可能让他如此兴师动众,很可能有更大的图谋……
这个图谋是什么?
邓艾没有说!
当时姜冏并没有往心里去,觉得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见识?
可而今仔细想想,又觉得邓艾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这世上,并不是说你读过兵书,有了阅历,就一定能成为兵法大家。嗯当年,白起从军中小卒做起,长平一战,坑杀赵国七十万大军;而赵括可谓饱读兵书,面对着白起,毫无还手之力。有时候,你不能不相信“天才”的存在。邓艾虽年仅十岁,可是那兵法天赋,早在幼年时,便已经显露出来,令曹朋为之赞叹。
莫不成,真让那小子说对了?
就在这时,那一伍逼近河洼的斥候,突然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从河洼的芦苇荡中,飞出几十支利矢,将斥候当场射杀。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骤然传来一阵阵声响。黑夜中,仿佛凭空冒出了一支人马,从两边蜂拥而来,朝着姜冏等人就包围过去。
“不好,敌袭!”
姜冏激灵灵打了个寒蝉,突然大吼一声,“突围!”
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在这里纠缠下去,于是拨马就走。
可是已经晚了!
敌军蜂拥而上,杀得姜冏等人措手不及。眨眼间,箭矢如雨,咻咻而来。十几名军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连人带马,顿时被射成了刺猬一样,翻到在血泊之中。姜冏舞动长枪,拨打雕翎。他一边抵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箭矢,一边大声呼喊,招呼部曲向外突围。但是,为时已晚。
黑夜中,一员大将风驰电掣般冲来。
胯下一匹黑色铁骅骝,掌中一杆丈八蛇矛枪。
姜冏眼见着就要冲到敌军阵前,却见那员敌将,发出一声如雷巨吼:“燕人张飞在此,贼将还不授首!”
说时迟,那时快,铁桦骆已到了姜冏跟前。
丈八蛇矛枪扑棱棱一颤,一招巨蟒翻身,夹带着一抹流光,呼啸着刺向姜冏。
姜冏举枪封挡,只听铛的一声响,枪矛交击,从那丈八蛇矛枪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姜冏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姜冏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连忙撤枪想要闪躲。可是对方的速度,着实迅猛,犹如闪电一般。不待姜冏变招,丈八蛇矛枪猛然一个下压,而后向上崩挑……
婴儿手臂粗细的枪杆,在那敌将的手中,竟呈现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铛的崩开了姜冏大枪。
而后,丈八蛇矛枪噗嗤一声,就扎进了姜冏的胸口。
虽然有甲胄护身,可是那巨大的力量,将甲叶子撕开,直没入胸膛。
只一个回合,姜冏便被对方挑斩于马下。张飞双手一合阴阳把,长矛扑棱棱一抖,把姜冏的尸体,甩飞出去。
与此同时,姜冏身边的那些军卒,疯狂的向四面突围。
可是刘备军早有准备,眼见曹军逼近,弓箭手纷纷后退,长矛手冲上前来,排成一排枪阵,把靠拢过来的曹军,刺杀在阵前。百余名军卒,在眨眼间,就被张飞的兵马屠戮干净。
张飞眉头眼看着遍地的尸体,两道浓眉不由得扭在一起。
他奉命在入夜前抵达舞阴城外,就藏于城外的河洼中。没想到,舞阴的巡查极为严密,被一队斥候发现。无奈之下,张飞只好命人将那些斥候干掉,以免打草惊蛇。
谁又能料到,舞阴因为这十几名斥候,居然又派出一百多人。干掉十几名斥候,还可以糊弄过去。可一下子一百多人失踪,这必然会引发舞阴的警惕。荀谌偷袭舞阴的计划,也必然将随之而破风……
想要隐瞒,肯定隐瞒不住。
张飞在犹豫片刻之后,一咬牙,立刻派人联络荀谌,请荀谌加快行军速度
“三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张飞跳下战马,快步走到了姜冏的跟前。
刚才,两人在刹那间交锋,张飞就已经发现了姜冏的身份不同。
他蹲下身子,盯着姜冏的尸体,半晌也不说话。身边亲兵有心询问,却有些不太敢上前……
谁不知道,这位三将军脾气暴躁!
虽说没有喝醉酒,可是打断他的思路,说不定也会惹怒他,弄个不好,连小命都会丢掉
良久,张飞突然站起身来。
“辅匡!”
“啊……末将在。”
一今年纪在三旬左右的武将听到张飞的呼唤,连忙快步上前,“三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你换上他的衣甲。”
“啊?”
“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舞阴岂能没有警觉?小贼而今不在舞阴,可他手下却也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他们必然会有所觉察,我要你装扮成曹军斥候模样,返回舞阴。一旦他们放行你就给我抢占住城门。半柱香,我只需要你占住半柱香的时间,我就会率领兵马抵达接应。”
“这个……”
辅匡差一点哭了!
久闻三将军是一个性情暴躁的人,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去诈开城门?
说的容易!
可是,辅匡非常清楚,一旦他去了,那可就是九死一生的结果。
且不说张飞能否及时赶到。但只是在半柱香的时间里,他将面对十倍乃至几十倍的敌人如何能坚持下来?但是,拒绝的话,张三爷说不得蛮性发作,立刻拔剑,将他砍死在地。
“将军,如何诈开城门?”
“你来看,你的体型,和此人极为相似。
到时候,你脸上涂抹血污,装成受伤的模样必然不会被人觉察。我会让三十名白眊相随,协助你占领城门。元弼勿用担心你只说在途中被我伏击,到时候舞阴必然慌乱,也不会与你太多盘查可以轻而易举,诈开城门。此次若攻下舞阴,张某必会向主公为元弼请功。”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辅匡也知道,他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不得不承认,张飞这条计策,好像能行得通·……说不定,真的能够将舞阴城门诈开。
“如此,末将遵命!”
有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辅匡很清楚,如果他拒绝了张飞,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于是,他立刻换上了姜冏的衣甲,并且有人把姜冏的战马前来。他扳鞍认镫,在马背上坐好。有人找来了血浆,涂抹在辅匡的脸上。随着曹操在官渡之战大胜袁绍,马镫马鞍的存在,渐渐被刘备觉察。也难怪,刘备在南阳和曹军多次交锋,又怎可能觉察不到鞍镫用途?
所以,在建安十年后,刘备军中,也开始大规模普及鞍镫。
这玩意儿说穿了,就是一个创意,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在里面。一旦被人发现,很容易模仿出来。嗯当初,马超不就发现了鞍镫的存在?如果不是曹朋说降费沃,伏击了马超,说不定就会遭遇马超的逆袭。辅匡上马之后,并没有存在什么不适,伏在马背上,一身血污,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身受重伤。如果站在城头往下看,的确不太容易看出什么破绽来。
辅匡等人准备妥当,便打马扬鞭,直奔舞阴而去。
张飞立刻调集兵马,准备发动偷袭。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提前发动吧··时间拖得越久,这偷袭的突然性,就会越低,弄不好会变成胶着状态。
想必,荀谌军师,也不会反对!
抛开张飞调集兵马不说,单说辅匡,领着三十名换装后的白眊兵,朝着舞阴县城方向行去。
远远的,舞阴城墙已清晰可见。
辅匡这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
“城上军卒听着,速速打开城门。”
有白睡兵在城下大声呼喊,却见城头上,突然亮起了火把。
“姜将军怎么了?”
“我们在途中,遭遇刘备兵马伏击,将军身受重伤……请速速打开城门。”
早有小校,飞报羊衜。
羊衜闻听之后,顿时大惊失色。
他带着邓艾和蔡迪,登上了城头。举起火把向下看去,却见城下一队军卒,看上去狼狈不堪。
姜冏浑身是血,匍匐在马背之上。
羊衜不敢迟疑,连忙转身,准备下令打开城门。
哪知道,邓艾突然伸手将他拦住,“叔父,城下有诈。”
“啊?”
“姜叔父的部曲,皆凉州人士……刚才那些人说话,却是一口南阳腔。
而且,姜叔父有一个习惯,每逢执行军务,会在手臂上缠绕一方锦帕。可那个人,我没有看到他胳膊上的锦帕。此人必非姜叔父,只怕叔父已经遇难。这些人是奸细,要诈开城门。”
要说了解,谁又能比邓艾更了解姜冏?
姜冏在荥阳生活两年,邓艾和他,可谓朝夕相处。
对于邓艾的怀疑,羊衜自然不会怀疑。
他闻听,立刻要下令将城下众人干掉,却又被邓艾拦住。
“叔父,贼人既然要诈城门,其兵马必然随后而至……·……舞阴兵力空虚,恐难以坚持太久。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折了他们的锐气。叔父可趁机,命人前往棘阳求教……·”
说着,邓艾压低声音,在羊衜耳边低语几句。
羊衜听罢,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就依贤侄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