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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夫人说完,便看着曹朋,等待他的回答。

    你能否代表曹操?

    如果你不能代表曹操,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我所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做得主的人与我谈判。

    曹朋,也沉默了!

    他能代表曹操吗?

    这世上,曹操是独一无二,即便是荀彧郭嘉那种甚得曹操信赖,被视为心腹的人,也不敢轻易开这么一个口。如果他答应了,就等于是拿自己的身家做赌注。一旦曹操不认可,那么……

    可如果不能迅速与蔡氏谈判成,必有变数。

    曹朋手中并无太多兵马,而且主力大都集中在南阳。他此来襄阳,目的是为了迅速拿下荆州,而后消灭刘备,为曹操南征打下基础。可现在,蔡夫人要他一个承诺,着实让他头疼。

    哪怕曹操再信任他,曹朋是曹朋,曹操是曹操,他始终无代替曹操。

    但问题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现在是消灭刘备的最佳时机,如果不能将他趁现在消灭,若等刘备逃往江夏,必然与孙吴联手。到那个时候,再想消灭刘备,可就有极大的难度。说实话,曹朋并不希望出现三足鼎立的局面。那代表着之后百年不断的战事,代表着汉家元气大损,实非他所愿看到的结果。

    沉吟良久,曹朋一咬牙,沉声道:“夫人权且试言,我需知内容方可决断。”

    蔡夫人顿时笑了!

    如果曹朋大包大揽,她必然拂袖而走。

    而今,曹朋说的并非特别肯定,倒体现出他的人品,可以信任。

    于是,蔡夫人柔声道:“其一,我与我儿献出荆州,需保我儿富贵前程。我甚至可以离开荆州,但必须要有一个体面的方式……曹公子我儿若献出荆襄,则丞相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取,这要求并不算过分。”

    要一个体面的方式?

    这绝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所谓体面,就是不能比而今的地位低……刘琮即将接掌荆襄,为荆州牧。曹操要想兵不刃血拿下荆襄九郡,就不能比这荆州牧的地位差。当然了,这并不代表刘琮一定要获得什么实权而是需要一个保证。放弃荆襄往别处安居,事实上也是配合曹操消除刘表在荆襄的影响力,使曹操彻底放心。如果蔡氏母子一力要求留在荆州,那才是犯了曹操的忌讳……

    曹朋想了想,“那第二个要求呢?”

    “其二,我蔡氏一门,久居襄阳,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然丞相取荆襄,必有动荡。蔡氏不可遭受波及,不知丞相可能保证我蔡氏一门之将来呢?”

    古人讲究家国天下。

    这家族,始终摆在国家之前。

    蔡氏不愧是蔡氏之女在解决了她和儿子的前程之后,就开始为家族谋划。

    这要求,并不算太过分。

    蔡氏在荆州的地位的确是很高,甚至远胜蒯氏的影响力。四大家中,蔡氏为首。勿论江夏黄中庐蒯,还是鹿门庞都无比拟。只是这一朝天子一朝臣,曹操来了,能否保证蔡氏之地位?

    曹朋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要求,在情理之中,不算过份。

    关键是要看曹操,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蔡氏,蔡氏!

    曹朋思忖半晌后,一咬牙,沉声道:“蔡氏之将来,谁也不敢保证,还需看蔡氏一族自身之能力。我可以代表丞相保证,若夫人献出荆襄九郡,绝不会针对蔡氏一族,更不会予以打压。

    其他我不敢说,若蔡氏人才辈出,必成荆襄豪门。

    但若是……我只能尽力为之,保证蔡氏之家产不受他人窥视,保你蔡氏一门,三世富贵。”

    所谓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

    你蔡氏如果有出息,自然可以发展;但如果你蔡氏没那个本事,我只能勉力让你蔡氏维特而今的财富,其余无保证。但我可以说,不会针对你蔡氏一门,刻意打压。未来是什么样子,还要看你蔡氏一门自己的能力。

    曹朋能做出这样的一个保证,已经尽力了!

    蔡夫人脸上,闪过一抹笑容,轻轻颌首。

    只要有曹朋这么一个保证,足矣!蔡氏可不是那种暴发户,也非小门小户可比。其底蕴之深厚,非比等闲。只要不受刻意打压,足以维特而今的局面。身为蔡氏族人,蔡夫人自有这高门大阀子弟的傲气。她相信,凭借蔡氏的底蕴,不需担心人才匿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不是她蔡夫人可以挽救。身为蔡氏子女,她为蔡氏,已经付出了许多心血,足够了!

    “至于琮公子的未来,自有丞相决断。

    相信丞相也不会亏待了夫人与公子……朋可以保证,会在丞相面前代为说项。别的不敢说,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必不会少了……如若夫人愿意,可带综公子前往高平定居。刘荆州祖籍高平,虽与丞相相争,然丞相却未损毁刘荆州家产分毫。

    只不知夫人和琮公子如

    何选择。”

    返回高平县?

    蔡夫人眉头一楚,陷入沉思之中。

    曹朋接着道:“此二者,尚可商议,却不知夫人第三个要求,又如何呢?”

    蔡夫人的前两个要求,说实话都不算过份。

    那么关键,必然是在第三个要求上。曹朋也不清楚,蔡夫人的第三个要求会如何?若太过份,恐怕不妥,会为曹操所猜忌。可以先听一听,如果真的很过份,曹朋也可以劝说一番。

    “这其三……

    蔡夫人一双凤目异彩闪动,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曹朋身边。

    那淡淡香风袭来,却让曹朋不由得怦然心动。他忙紧张的抬起头,看着蔡夫人,有些疑惑。

    “久闻公子乃当今名士,更师出小庞尚书与卧龙孔明门下。

    陋室铭、爱莲说,为世人所传唱,三篇蒙文,更为天下人所重……琮儿年幼,正是求学之时。亡夫在世之时,常以公子所著《弟子规》相授,更叹息若综儿得公子教诲,必能成大器……而今,亡夫已去,琮儿无人教导。妾斗胆恳请,公子代为相授,一来可使琮儿得名师指点,二来也能令亡夫心安。此妾身第三个请求,还望公子万勿拒绝,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说话间,蔡夫人盈盈一拜。

    那俏丽的身形,随着她屈身一礼,勾勒出一个美妙而诱人的弧线,将那柔美的线条,展露无遗。

    两人距离很近,曹朋甚至可以感受到,蔡夫人身体上的温度。

    虽未能亲手触摸,却体会出那温香软玉的感觉。修长白皙的颈子下,衣领微微松开,她这一拜,却使得曹朋看到那两团软玉的沟壑……曹朋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片刻后,才沉声道:“景升公之谬赞,朋愧不敢当。不过,亡者为天,既然景升公有此念,朋亦不会推拒,只希望不误人子弟,令夫人失望。”

    尔本以为蔡夫人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哪知道却是要曹朋收刘琮为学生……

    这问题不算大,更何况蔡夫人还把刘表拿出来说事,让曹朋根本无推拒她的这个请求。

    曹朋大致上,可以猜出蔡夫人的想。

    单只是爵位,家产,不足以保证!

    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也不过是曹操一句话而已,根本算不得数。最好的办,就是将曹朋和蔡氏绑在一起,或者说,让刘琮绑在曹朋这艘船上。曹朋若能夺取了荆州,乃大一件。将来曹操一旦……曹朋也必将飞黄腾达,入主中枢。有这么一个靠山,才可以保得刘琮平安一世。毕竟,这朝中有人好办事,若没个靠山,即便封爵,又有什么用处呢?

    在这一点上,蔡夫人非常清醒。

    如果前面两个要求,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么第三个要求,就是让这荣华富贵不会一世而亡。

    闻听曹朋答应,蔡夫人眸光更显妩媚。

    “朋公子果然爽快!”

    蔡夫人轻轻一福:“既然如此,妾身愿献出荆襄九郡与丞相。

    只是,还需公子等候数日,待琮儿继位,方可名正言顺,献降丞相……妾身这边,会竭力为公子争取时间,但还请公子,尽快通报丞相,以安荆州上下之心。妾身斗胆,请公子暂居襄阳,不知可否?”

    蔡夫人愿意归降,只是一个意向。

    这献降荆州,首先要保证荆州在她手中。

    同时,她还要和荆襄各方人士进行商议,需要一个过程……

    曹朋倒是可以理解,只是让自己留在襄阳……曹朋思忖片刻,慨然应允。他也正好借此机会,和蒯越蒯良等人,进一步拉拢。

    就这样,曹朋留在了襄阳。

    刘备虽然已撤回樊城,可襄阳城内,依旧不太平。

    当曹朋在蔡中蔡和恭敬的引领下,前往住所的途中,迎面正遇到被绳捆索绑,看上去狼狈不堪的伊籍父子。当赵云北门开始行动的时候,伊阳奉命向州廨攻击。奈何,蒯越蔡帽早有防备,在州廨中安排了伏兵,把伊籍的部曲,一网打尽,更生擒伊阳父子。伊籍看到曹朋的时候,好像发疯了似得挣扎,更对曹朋破口大骂。蔡中勃然大怒,冲过去就是几个耳去子,打得伊籍满脸是血。可是伊籍却不肯住口,仍大骂曹操国贼,曹朋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曹朋怒了!

    他和伊籍没什么交情,更谈不上尊重。

    伊籍如此骂他,让他感到万分恼怒,下意识就握紧了肋下佩剑。

    就在这时,忽听偏厅门廊上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友学,且息雷霆之怒,剑下留人。”

    眼前的男子,大约三旬靠上。

    一袭月白色鹤氅披身,头戴纶中,容颜俊美,风度翩翩,绝对能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子,年龄也在三旬靠上。曹朋认得他旁边的男子,赫然正是庞山民。

    而走在前面的男子,他看着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友学,羊册镇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男子面带儒雅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羊册镇?

    曹朋顿时想起来了眼前男子,连忙土前几步,躬身行礼,“学生曹朋,见过水镜先生。”

    司马徽!

    曹朋重生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三国名人。

    当年,他在中阳镇怒杀成纪,被迫随同家人逃离家园,前往棘阳投奔邓稷夫妇。不想风雪交加,在途经羊册镇的时候,曹朋遇到了两个人。也正是这两个人,改变了曹朋的命运……

    一个是庞季,也就是庞德公的哥哥。

    另一个便是眼前的司马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司马德操,水镜先生,诸葛亮的老师。在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曹朋以十胜十败论,而令司马德操与庞季对他心生重视。随后,才有了司马徽赠车之举措。也正是因为那辆马车,使得曹朋一家在棘阳站稳脚跟。虽然后来遭遇黄射的迫害,但司马徽给予曹朋的帮助,算起来犹甚于庞德公曹朋怎能不敬。

    司马徽也在上上下下打量曹朋,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一念之差,未得良才而授之,如今想来,却是后悔无穷。

    曹朋还车的时候,庞德公二话不说,便赠与尚书与《诗》《论》。司马徽当时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结果被庞德公抢先。既然庞德公要收曹朋,司马徽也不好相争斗没有太多后悔。

    要知道,他返回襄阳之后,诸葛亮便拜入水镜山庄。

    时山庄之中,有卧龙凤雏,更有水镜四友,司马徽能有什么遗憾?可不久之后,曹朋以一篇陋室铭而闻名天下,司马徽便有些后悔了!古人讲‘德行’二字。德为先,行在后。也就是说你有没有真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德行“陋室铭”正恰恰应和了这个“德”字。

    随后,曹朋拜师胡昭,又做龘爱莲说。

    司马徽得到了文稿,扼腕长叹。

    一晃十载,昔年那个羊册镇瘦弱少年,而今已成为天下人所熟知的曹三篇,曹八百。论声名,曹朋的才名未必逊色司马徽。而他征战凉州,治理河西将西北打造成一个富庶之所,也使得司马徽为之赞叹。

    见曹朋一如十年前恭敬甚至执弟子礼,也让司马徽感到很开心。

    “友学,机伯此次行事有亏德行却并无私心作祟。

    他毕竟有大才学,在荆襄甚有名声。若友学一怒而斩杀机伯先生,只恐会受世人指责……友学莫忘记当初祢衡之死,乃前车之鉴。我厚颜恳请友学饶过机伯父子,于友学而言,并无害处。”

    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猛然向伊籍看去,突然间明白了,伊籍刚才为何破口大骂。

    伊籍是个极具风度的君子,口碑甚好。而今却口出污秽之言,与他以往言行颇有不同。一开始,曹朋以为他是因为失败所以才会如此。可司马徽这一说,他猛然醒悟了伊籍的真正用意。

    伊机伯,你好算计!

    荆襄是一个文风极其鼎威的地方。

    在刘表的治理下,荆州虽说不得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安,但这文风之威,未必就逊色于颍川。君不见,徐庶、石韬、孟建、崔均四人纷纷来荆襄求学,不正是因为这文风的鼎威吗?

    这里聚集了太多名士,人言荆襄名士冠绝天下,虽有些夸张,却可见一斑。

    在荆州,文士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夫。

    以文聘之能,还要摆在蒯氏门下求学;蔡氏之所以能强威,也是因为有蔡讽的名声做底蕴。

    荆州的风气,颇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宋朝。

    宋太祖曾立下,不得杀害读书人,的规矩。荆州虽然没有宋朝那么明文规定,但文士的地位之高,却未必逊色宋朝。祢衡那种‘愤青’,数次羞辱刘表,而刘表不敢坏其性命;黄祖只因为杀了祢衡,结果是众叛亲离,连他亲哥哥对他都恼怒异常,甚至不肯给予他原谅。

    由此可见,在荆州,名士的地位何等高贵。

    伊籍虽是山阳人,但素以风姿儒雅而著称,为荆襄人士所敬重。如果曹朋杀了伊籍,名不正言不顺,更会被荆襄士人所指责。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当年黄祖杀祢衡的状况,弄的曹朋声名狼藉。伊籍,这是要用他的性命,来和曹朋做一次交锋。

    曹朋的脸上,陡然间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历史上,伊籍并不出彩。

    刘表死后,伊籍归附刘备,就再也没有登场……

    也正因为这样,曹朋才不把伊籍放在心土。没想到,这老儿竟有如此能耐……如果曹朋杀了伊籍,激怒了荆襄士人,则曹朋在荆州的未来,必然艰难。同时,也可以为刘备争取时间。好算计,真好算计!

    “机伯先生,你言我助纣为虐,却不知曹丞相,何以为纣王?

    想当年,天子东归,诸侯漠视……刘荆州身为汉室宗亲,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时,他不肯出兵;天子东归时,他仍旧没有动作。反倒是丞相面对关中李郭之强威兵力,迎奉天子,尽人臣本份。天子定许都,至今十载。荆州未曾贡奉,更不要说,刘荆州亲自前去朝拜天子。

    丞相迎奉天子十载,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争徐州,灭吕布,平刘备,战袁绍,定关中,镇西北,取北疆……就连海外藩国,也因仰慕我天朝之赫赫声威,远渡重洋,前来归附。此不逊色于霍骠骑,班定远之勋,何来国贼之说?”

    伊籍闻听,不禁哑口无言。

    曹朋说的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他虽然和曹操为敌对,但是对曹操这十年来所做的种种,有时也会柏案称赞。不过,称赞归称赞,却不肝、伊籍对曹操认同。说到底,就是因为曹操当年斩杀俊仪名士边让,激起了整个兖州士人的愤怒。伊籍,同样是兖州人士,而且与边让也颇有交情。故而曹操斩杀边让,让伊籍对他极为愤怒。在伊籍看来,曹操的所作所为,就是对名士尊严的践踏和羞辱。

    曹操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恐怕就是斩杀边让。

    怕

    若非边让之死,引发兖州之乱,激起兖州士人之怒火,令曹操当年好友张邈让甚至与他反目成仇。而这后果,至今也未能消除。边让之死龘,逼反了陈宫,引来了吕布,造成此后徐州,数年战乱不止。曹操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得不从东郡撤离,迁移到了豫州,安家落户。

    曹朋见伊籍不言,不禁冷笑。

    禁

    “倒是尔等,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道

    伊机伯你自诩贤良,我且问你,与国家,与百姓有何建树?整日坐而论道,满口自德文章,只知道夸夸其谈,为一己之私,却不顾生灵涂炭。曹丞相代天讨伐不臣,你这种所谓贤良,却在后面拖后腿。你本为刘荆州幕僚,却要助那刘备,篡夺荆襄……好一个忠臣贤良,好一个风雅名士。伊机伯,刘备何等人也?一织席贩履之徒,窃命皇亲国戚,为祸天下。

    当年曹丞相待他何其重,不思报效国家,却为一己之私,而肆虐苍生。何

    此人归附公孙瓒,却在公孙瓒危机时,不予援助;此人解徐州之危,却暗地里收买人心,窃取徐州。不过,刘玄德终究是个无德行之人,哪怕是得了徐州,最终却被吕布夺走,惶惶若丧家之犬。丞相收留此人,他却在汝南招兵买马,心怀不轨。他假托天子血诏,却四处招摇撞骗。自称汉室宗亲,却无半点证据,证明其出身……官渡一战,袁绍让他驻守濮阳。

    他却带着袁绍兵马,逃去了东海,与海贼造反,致使东海郡生灵涂炭。

    走投无路时,刘荆州收留此人。

    他不思报答恩义,反而私下里四处招揽,收买人心,令荆襄内部,混乱不堪……刘荆州头七未过,他便要篡夺荆州。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知礼仪廉耻之辈,也敢称之明主?依我看,刘备才是国贼,才是逆臣,而你伊机伯,才是真真正正,助纣为虐的卑鄙小人……”

    老子杀不得你,但至少要骂个痛快!

    骂不死你,也要骂臭你……

    伊籍瞪大而来眼睛,看着曹朋,嘴唇颤抖不停,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

    一旁司马徽和庞山民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曹朋说的,似乎是句句在理,没有半点虚假。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暗自苦笑。

    司马徽更在心中感叹:十年前,这小曹朋以十胜十败论,令我等哑口无言。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他是一个口舌伶俐之人;却不想十年之后,他不仅成名就,这伶牙俐齿之能,似乎比之十年前,更甚一筹,直让人无辩驳。

    伊籍的脸色苍白,胸口更剧烈的起伏不停。

    他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曹朋越骂越很,一个脏字不带,同时又句句诛心,让伊籍感到气短……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发甜,胸口发闷,当曹朋骂他是,助纣为虐,卑鄙小人,八个字的时候,伊籍大叫一声,“羞煞我也!”

    一口鲜血喷出,身子随之瘫软地上,气息全无!

    “机伯,机伯!”

    “父亲……”

    司马徽和庞山民,以及一旁的伊阳,不由得大惊失色,大声呼喊。

    可伊籍再也没有睁开眼睛,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

    “机伯,故去了!”

    一旁押送伊籍父子的卫士,抬头骇然向曹朋看去。

    却见曹朋面透冷意,微微一笑,转过身,看也不看一眼。

    而站在曹朋身后的蔡中蔡和,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再看向曹朋的时候,那目光已透着浓浓惧意……

    伊籍死于急怒攻心!

    当然了,东汉末年没有突发xìng心肌梗塞这个说法。但在众人眼中,伊籍就是被曹朋活活骂死。

    曹朋没有动伊籍分毫,只是以言语训斥。

    人常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伊籍急怒攻心而死,荆襄士人非但不会怪罪曹朋,反而会对他交口称赞。你伊籍若不是被人说中了要害,如何会怒极攻心?如何又会被曹朋骂死?

    这说明,曹朋说的没错!

    刘备就是一个国贼,而你伊籍,则是助纣为虐的小人……

    对此,司马徽和庞山民也是无可奈何,难以指责曹朋。孔子说,

    以直报怨,而非后世以德报怨。至于啐面自干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出现在东汉时期。在这个时代,任侠气尚重,风骨极为刚烈。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所谓以德报怨的事情,在世人眼中并非什么泱泱大国气象,而是一种懦弱表现。伊籍身为阶下囚,能骂得曹朋:曹朋为胜利者,自然可以还口。

    只是,司马徽没想到,伊籍竟然被骂得吐血而亡。

    “友学,你这人……””

    司马徽苦笑摇头,但并没有责怪曹朋。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伊籍尸身痛哭的伊阳,犹豫了一平,拱手道:,“友学,机伯一时糊涂,也算是罪有应得。

    然东升无罪,不过屈从父命,算不得大罪。机伯于荆州,有教化之功劳,还请友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家人……若实在不行,

    可以将他一家流放,但请留他血脉。”曹朋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他对伊籍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

    还嘴,也走出于本能,他实在是看不惯伊籍这种人物。

    闻司马微求情,曹朋倒也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招手示意蔡中过来,在蔡中耳边低声细语几句。蔡中脸上lù出一丝不悄愿,但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蔡中匆匆离去,曹朋则长出一口气。

    “先生,我已托付蔡中前去拜会德挂,请德佳高抬贵手。

    至于德佳是否承情,我也说不好。毕竟我非襄阳之主,而今这荆襄九郡的当家人,是少主琮公子。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成与不成,还望先生勿要怪罪,我已经尽我所能了……”

    曹朋大可不必理睬司马徽的求情,司马徽也不会怪罪。

    毕竟这伊籍犯下的罪行”抄家灭族并不为过。曹朋求情是情分,不求情是本份,谁也说不得什么。可自己一番话,曹朋立刻答应下来。这也说明了,自己在曹朋心中,颇有些份量。

    这种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让司马微非常满足。

    “那……”

    司马微刚要开口客套,却见曹朋一拱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机伯先生猝死,朋亦敢意牛本只是想与先生争辩一番,哪料到……先生猝死,朋方寸已乱。正如德操先生所言,机伯先生与荆州有教化之功。功是功,过走过,这功过还需分清楚。人死如灯灭,过往的事情,就算了吧。只是,机伯先生这身后事,还需请德操先生与山民兄长费心,需隆重操办才是。

    刘荆州方故去,机伯先生亦相随而走,实荆州之难。

    朋会请夫人,数往不咎……,只是朋不宜出面,就拜托二位。”

    曹朋这一番话,可算是给足了司马徽等人的面子。就连从偏厅里走出来的那些荆州士人,也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赞赏。

    曹朋与众人一拱手,告辞离去。

    自有司马微等人,看护伊籍的尸首,准备操办丧祭。

    看着曹朋的背影,司马微突然间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他扭头对庞山民道:“机伯先生故去,只怕还要请德公出面方可。昔日,我以为曹朋有才,却不想还是小觑了此人……他刚才这一番举动,可算是恩威并施。世人只会说机伯不晓是非,不知轻重,而不会怪罪友学今日之举。

    荆州,要变天了!”

    庞山民领首,lù出若有所思之sè。

    对曹朋而言,伊籍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内心深处,他更在意刘备接下来的动作。他已经发现,三国演义已经无法给予他什么帮助。原因非常简单,三国演义中说,刘备从新野撤兵,携带百姓逃往江夏。而今,刘备并不执掌新野,而是驻扎樊城。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曹朋还真就无法预测。是集结兵马,死,

    战襄阳;亦或者是撤离樊城,前往江夏?两者都有可能,但最可能的,还是撤往江夏。

    时间!

    归根结底,还是时间不够。

    曹朋手中若有足够的兵马,就会立刻调集兵力围攻樊城,将刘备彻底消灭。

    偏偏,他手中除了八百亲军之外,再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荆州兵马尽数被蔡氏所掌控,蔡氏一日不归降,那么曹朋就无法真正接掌荆州兵马。而曹朋麾下的精锐,尽集结于棘阳、涅阳一线。文聘虽然返回襄阳,可章陵刘虎,仍在拼死抵抗,与曹真屡战不休,成为拦路石。

    “公子,何需给饶过那伊机伯?

    若不能斩草除根,早晚必然会有后患。”

    蔡和蔡中兄弟,早已经被贾诩收买,可谓忠心耿耿。

    蔡和这一番话,倒是真的发自内心…………他感觉的出来,由于他的背叛,蔡瑁对他兄弟并不待见。也就是说在这荆襄九郡真正可以保他荣华富贵的人,就是眼前这今年纪轻轻,却享有偌大声名的南阳太守曹朋。

    曹朋一笑,“伊阳此人,能力如何?”

    “一腐儒尔。”

    曹朋放声大笑,而后突然压低声音,在蔡和耳边说:“茂才造反,十年不成。

    一腐儒尔,我惧他甚?若他真有本事大可放马过来。不过,若我是伊阳,倒不如守住家业,老老实实做人。而今大势,轮不到他跳出来搞三搞四。如果他犯傻,那我倒不介意,让伊机伯绝后。”

    蔡和闻听lù出一脸仰慕之sè,连声赞道:“公子xiōng襟广阔,见识不凡,和不如公子甚多……呵呵,若我是伊阳就老老实实,也能为伊机伯留已血脉。否则的话,他又能奈公子何?”

    说实话,曹朋身边大都是做事的人。

    不管是庞统还是而今杜畿这些人,德行甚好。

    如今蔡和靠上来,虽说没什么本事可拍马溜须,却也能让曹朋轻松不少。

    忍不住笑了笑,曹朋对蔡和并不反感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让蔡和又一阵〖兴〗奋。

    抵达官驿,黄忠已率兵马返回。

    曹朋见到黄忠,连忙询问:“老将军,入城之后,一切尚好?”

    黄忠是降将,曾为荆州中郎将。他归降曹朋,说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老将军年纪大了,难保会生气。万一有个好歹,曹朋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黄忠忙道:“公子放心,老夫不是那三岁孩童,别人想说什各,随他们说去。”

    “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汉升能有此态度,我也就放心许多…………对了,宛城可有消息传来?丞相那边,可返回许都?”“回公子,贾豫州命子璋前来送信,就在偏房等候。”

    “速带他来见我。”

    曹朋二话不说,直奔大厅。

    蔡和有些不知所措,却见曹朋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下来朝他招了招手,顿时喜出望外。

    他连忙跟着曹朋,在大厅里坐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陆瑁匆匆走进来,朝着曹朋拱手一揖。

    “子璋,贾太中有何交代?”

    “回公子话,贾太中接到传讯,江东与春谷集结兵马,似有异动。

    文则太守希望撤兵返回弋阳郡,但是被贾太中阻止。并且,贾太中已接掌了汝南弋阳两郡兵马,直接指挥…………太中言,孙权身边,有能臣辅佐,恐不会坐视荆州变故。所以,公子还要及早做出打算,尽快接手荆州兵马,否则会有变数…………贾太中已使令明率部屯驻安众。

    杜畿也率部,与令明汇钱文长将军不日将领大军,抵达涅阳……

    此外,丞相于昨日返回许都,已使卫将军出兵,进驻南狙。

    最迟半个月,丞相就会出兵荆襄。请公子尽快做好准备,务必要将刘备,彻底平定下来……”

    曹朋同听,倒吸一口凉气。

    贾文和,你他娘的还真看得起我!

    老子手里只有八百兵卒,如何能平定刘备?

    再者说了,接掌荆襄兵马?那不是我说能接掌就可以接掌,这件事,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蔡氏手中。

    想到这里,曹朋不由得苦笑着,拍了拍额头。

    “如此,我明白了……子璋,你就暂且留在我身边,至于回报贾文和,我自会派他人前去。”

    “喏!”

    陆瑁闻听,顿时大喜。

    能留在曹朋身边,说明曹朋已认可了自己的能力。

    这时候,黄忠突然开口问道:“公子,那寇从之已多次询问公子消息,似想要与公子相见…………我让孟阳安抚住他,不知公子,是不是要见他一见?这寇从之,倒似是真心要归顺公子。”

    寇从之?

    曹朋立刻反应过来。

    黄忠说的,是刘封……,不对,是寇封才对。

    沉吟片刻之后,曹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请这位寇公子huā园相见,子璋且准备酒宴。”@。

    说心里话,对于这个在历史上按兵不动,致使关二爷败走麦城,而后又投降的刘封刘大公子,曹朋是真看不入眼儿。可是,此次能顺利破坏刘备夺取襄阳的计划,却全赖这位刘大公子。

    刘封在刘备麾下,地位很尴尬。

    身为假子,刘备收他是为了拉拢长沙世族。

    原本,刘备没有子嗣也就罢了,偏偏刘备在今年有了一个儿子,让刘封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刘备想要反悔,有些来不及了!他的情况和曹操又不一样,曹操也有不少假子,但他有这个底气。曹真当初上面有曹昂压着,而曹丕也在迅速成长,无需担心。等待曹昂和曹丕死了,曹彰又迅速崛起。

    虽才十七岁,却贵为北中郎将,护乌丸校尉,权柄甚重。

    至于秦朗,年纪尚有,不足为虑。

    而刘备呢?

    长子刘禅刚出生,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刘封身为刘备的假子,又有一定的能力,必然会在将来,给刘禅造成一定的威胁。这也是刘备对刘封有所顾忌的一个重要原因。再加上关羽、诸葛亮等人对刘封都不是很看重,也使得刘封在刘备帐下,颇有些难熬。此前,诸葛亮带着刘封马良前往襄阳,劝说刘表出兵,刘封意外与儿时好友刘聪相遇。那刘聪,早已被贾诩所收买,表面上经营生意,但实际上却是秘密为贾诩刺探情报。他是长沙刘氏族人,自然不会被人留意,所以做起来倒也顺风顺水。

    与刘封相遇之后,刘聪敏锐的觉察到,刘封而今的苦闷和尴尬。

    他能被贾诩看中,自然有他的能力……就在和刘封重逢后的第二天,贾诩就得到了刘聪的密报。

    贾诩那是什么人?

    怎可能觉察不出这样的一个机会?

    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刺探刘备的情报,而今有这么一条路,他当然格外重视。

    于是,刘聪通过各种方式,和刘封密切联络。刘备弃新野,而守樊城,更使得刘封刘聪二人,往来密切。

    “兄乃寇氏子,焉得称他人父?”

    在一次极为偶然的机会中,刘聪劝说小封道:“刘玄德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所到之处,都会带来厄运。他当初收你为义子时,不过是想要拉拢寇氏。可现在,他有了儿子,你这地位可就变得尴尬起来。你做的好,他会心生忌……惮;你做的不好,他对你则会有轻视之心,焉能重用?

    名为义子,实一家奴耳!”

    到封感同身受,却又无可奈何。

    刘聪在这时候,才表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并劝说刘封,归宗认祖,投靠曹操。

    “曹丞相奉天子以令诸侯,乃汉室中流舐柱。

    想寇氏当年,也是名门望族,于朝廷有着莫大功劳。今何故弃朝廷,而助逆贼乎?若从之愿意,我可以为从之引介。贾豫州算无遗策,曹南阳才华卓绝。若从之能得二人之助,日后必能飞黄腾达,光耀寇氏门楣……总好过寄人篱下,名为公子,实为家奴,效那无君无父之举。”

    刘封,怦然心动!

    也正是在刘聪的劝说下,刘封下定决心,投降曹朋。

    在随同赵云来到襄阳之后,刘封第一时间,悄悄联络了刘聪,并且在赵云夺门之际,反戈一击,将那二百白眊兵,尽数干掉。可以说,曹朋能阻止刘备阴取襄阳,刘封是首功一件。

    曹朋自然不能怠慢了刘封,在花园中设宴款待,令刘封感激涕零。

    刘封……不对,而今刘封已重归宗认祖,改回寇姓。他详细的向曹朋说明了樊城的状况,并给予了一些必要的建议,令曹朋喜出望外。

    刘备想要夺取荆州,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也许日后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名词,应该是刘玄德之心,路人皆知……刘备手中,而今尚有兵马数干。关羽马良,在江夏协助刘琦,抵御曹军攻势。而刘备的手下,尚有张飞赵云,陈到吕吉等

    人。这些人,皆非等闲之辈,即便是那吕吉,久随陈到,比之当年也有很大进步。

    所以说,刘备手中的实力,还是不可小觑。

    “以从之之见,刘玄德下一步将会如何?”

    “这个……”

    寇封想了想,“诸葛孔明,一直在与江东联系,往来颇为密切。

    刘备对江夏也是虎视眈眈,此次命关羽前往江夏,依我看,甚有可能是想要阴取江夏……江东方面,似乎颇有些与刘备联合之意。只不过刘备而今尚无栖身之所,所以一直未能成事。

    江夏,刘备必取江夏。

    而且据我所知,荆州粮草辎重,多囤积于江陵。

    我曾听孔明说过,希望刘备能抢先占领江陵,把江陵粮草辎重,转移江夏……他这次阴取襄阳失败,只怕接下来,就会密谋江陵。”

    江陵?

    曹朋眉头一楚,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江陵,位于江汉平原之上,也就是后世的荆州市。

    它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臂指吴粤,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号东南重镇,亦都会也。从春秋至今,曾为楚国国都。后世两晋南北朝,江陵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仅次于七大古都,是荆楚名地。

    曹朋听了刘封的解说之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刘备占领了江陵,倒真是一件大麻烦事。刘备占领江陵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引发荆南四郡的动荡。这样的状况,绝非曹朋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行,绝不可以让刘备,占领江陵。

    可问题是,他该如何阻止刘备呢?

    数阳的情况,而今错综复杂,需要仔细梳理……

    同时,曹操的主力尚未抵达,曹朋要想阻止刘备,就必须要说动蔡夫人以及蔡帽等荆襄实权人物才行。而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处理。曹朋心知,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加快速度。

    寇封颇懂得察言观色,见曹朋沉吟不语,于是果断的告辞。

    送走寇封之后,曹朋返回书房。

    刚坐下来,就见黄忠拉开房门走进,拱手向曹朋一揖道:“公子,可是为江陵之事而烦忧?”

    “是啊!”

    “忠有一计,请公子指点。”

    “汉升但说无妨。”

    “忠有一好友,名为赖恭,字伯谦,素有名望,就居住在江陵。”

    “蝴”

    “赖伯谦乃零陵名士,才具不凡,只是为人有些倔强固执……他当初曾为刘表所重,为交州刺史。后刘表命吴巨为苍梧太守,伯谦与吴巨不合,被逼去职,返还家中,后在江陵定居。

    此人在江陵影响力颇大,甚得江陵百姓所重。

    忠不才,愿秘往江陵,游说赖伯谦,请他出面,控制江陵。如此,刘备即便是要攻取江陵,也绝非一桩易事。公子在襄阳,尽快取得兵权,而后出兵江陵,则刘备必难以夺取江陵。”

    赖恭?

    曹朋一怔。

    他只是觉得,赖恭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于陌生。

    不过黄忠既然如此看重此人,说明这个人也有些本事。如果黄忠真能说降赖恭,控制住江陵的话……

    曹朋想到这里,立刻拿定了主意。

    “那就请汉升辛苦一趟。”

    黄忠领命而去,而曹朋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下来。在书房里徘徊片刻,曹朋一咬牙,走出书房,命人唤来了陆帽。

    “子璋,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咱们必须要加快行动,让蔡夫人尽早下定决心。”

    本来想多写一点,没想到晚上和家人争执几句,心情全无。

    曹朋手里还有一封信,一封给王威的书信。

    王威的职务不算特别高,而且声名也不太响亮。至少在荆州体系当中,他的声名远比不得文聘。但如果因此而轻视此人,那可就大大的错了!三国演义当中,王威没有登场。可是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却差一点给了老曹致命一击。当时荆州已经投降,但曹操尚未站稳脚跟。

    王威曾建议,趁曹操立足未稳,出兵偷袭。

    如若成功,那就是第二次宛之战的翻版。与当时的情况而言,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成功的希望很大。可惜蔡帽不是张绣,也没有张绣的那个胆略。最终,蔡帽否决了王威的主意,也使得蔡氏错失了最佳的一个机会。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曹操对刘氏和蔡氏在荆襄的影响力,产生了猜忌。最终,曹操把刘琮赶出荆州,给了一个列侯封爵,彻底架空。

    王威曾经是邓稷的老上级。

    在曹朋出仕南阳的时候,邓稷曾写了一封书信,拜托曹朋转交王威。

    只可惜,曹朋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王威而今为襄城统兵校尉,说起来并不是一个很显赫的官职。但就荆州而言,这襄阳统兵校尉,就类似于卫将军,执金吾的职务,负责襄阳治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务,甚至连文聘都无法担当。如果能够说降王威,就能够在极大程度上,促使蔡夫人下定决心。与曹朋而言,也可以通过王威,来加速他整合荆襄的脚步。当然了,一个王威还远远不够,蒯越蒯良文聘这些人,都是极为重要的角色,不可以有半点疏忽。不过,事有轻重,曹朋认为,就目前而言,王威是最好的突破口。只因这王威是南阳人,与曹朋有同乡之谊,更曾为邓稷的上官。有这两层关系,可以有效的切入襄阳事命……最重要的是,王威手中有兵权!

    入夜后,襄阳开始夜禁。

    历经昼间风波,刘表的头七丧祭,仓促结束。

    过了今天,荆州也就进入了后刘表时期。面对着荆襄纷乱局面,襄阳城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激涌。

    从王威府中离开时,眼见就快到子时。

    曹朋感到了莫名的疲惫,但心情却非常愉悦。

    和王威的见面,还算是愉快。

    特别是当曹朋呈上了邓稷的书信之后,也让王威的态度,顿时缓和许多。王威是典型的荆襄系,却又不同于蔡帽张允这样的投降派。更多时候,王威是属于蒯越和蒯良一系,赞成荆州事,荆人治的主张。所以,他对曹朋的态度,在最初虽有些抵触,但并不算特别敌视。

    待看到了邓稷的书信之后,王威顿时与曹朋亲近许多。

    “友学,叔孙而今可好?”

    “家兄尚好……此前得到消息,朝廷已任家兄为河东太守,年后就会赴任。他本打算回来探望故里,不想家姐怀了身孕,家兄只得留在荥阳。他还派人与我交代,见到王将军,当执兄长之礼,不可怠慢。小弟早就想拜会将军,可是……而今终有机会与将军会面,总算是可以与家兄有一个交代。”

    曹朋这一番话,说得是条理清楚,暗藏寓意。

    你别担心日后的前程,我姐夫可一直都记着你的好呢……以前之所以无法畅言,那是形势所迫,而今刘表已经死了,荆州如果归降了朝廷,我一家可以保你前程,远胜于今日职务。

    时于荆州是归降曹操,还是联合东吴自立,目前还有一些分歧。

    不过总体而言,归降曹操的声音占居了上风。只是很多人,担心在归降之后,身后事没有保障。就比如王威,他也担心这荆州归附之后,会影响到他的前程。而邓稷的书信,无疑给了王威一颗定心丸。与曹朋推杯换盏过后,王威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隐隐透出了心思。

    只要琮公子归降,我这边绝不会设置障碍!

    有了这么一个保证,于曹朋而言,已是极大的胜利。

    离开王府,曹朋带着陆帽往官驿返回。夜色深沉,不知在何时,升起了一层轻雾,将襄阳城笼罩这轻雾之中,视线变得格外模糊。寂静的长街上,不见人影。街道两边的店铺房舍,在入夜之后,便关门落锁。整个襄阳城,笼罩在这种奇诡的寂静之中。偶然间,可以听到远处巡兵的脚步声,以及从城门方向传来的刁斗声,更给这座古城,增添了许多莫名诡谪。

    王威,已经表示愿意配合。

    接下来,就要看蒯越蒯良兄弟的态度……

    蒯氏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也不会设置太多的障碍。只是,从蔡中蔡和那里传来的消息,蔡氏的态度,似乎仍在犹豫。这也使得曹朋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蔡氏何以犹豫?

    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压力不够啊!

    曹朋想到这里,不禁暗自长出一口气。

    也许,应该给蔡氏再增加一些压力,否则让他们这样犹豫不决,终究不是一桩好事……

    “子璋,天亮之后,你即派人前往襄乡。”

    曹朋想了想,对

    陆瑁道:“持我令箭,转告子丹兄长,请他务必在三日之内,给我拿下章陵。”

    和蔡夫人交谈过,曹朋知道,这位夫人其实并非什么野心勃勃的女人。

    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围绕两个点。一个是她的儿子刘琮,另一个则是她的家族。这两点,曹朋都可以给予保证,为何还迟迟拿不定主意?究其原因,不在蔡夫人身上,而是因为蔡帽。

    蔡帽希望凭借手中的资本获取更多的到益。

    而他是蔡夫人的兄长,同时又执掌荆州水军,权柄之重,远甚于蒯氏。

    蔡夫人在很大程度上要受蔡帽的影响!这一点,确是出乎曹朋的预料……原本以为,问题是在蔡夫人身上。可是根据蔡和打探来的消息,根源确是在蔡帽的身上。对此,曹朋在思忖良久之后,决定给蔡帽一些教训。最好的办法便是攻下章陵,彻底拔掉荆州在南阳的力量。

    “公子,如此一来,会不会激怒蔡德珪?”

    陆帽有些担心,提醒曹朋道。

    毕竟,曹朋而今在荆州,深陷险境。

    曹真若攻陷了章陵,会不会刺激到蔡帽呢?

    曹朋忍不住笑了,“刘虎乃刘琦臂膀若子丹真能夺取了章陵蔡帽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感到高兴。这家伙治理水军,确有手段。只是野心太大,不晓时局……大势所趋,又岂是他所能抗拒。早一日归降,早一日解脱。若给他留有幻想,反而会让他野心更大,更加麻烦。”

    陆帽想了想,觉得曹朋所言,也颇有道理。

    于是他不在劝说,拱手应诺而去。

    送走了陆帽曹朋松了一口气。解决了王威的麻烦,接下来就是蒯氏兄弟和文聘……这三个人不同于王威,一边是荆襄名士另一边则是荆州有数的上将。若不得此三人点头,恐怕蔡帽还会有所反复。

    明日一早,拜访文聘!

    曹朋思忖半晌决定了这先后顺序。

    蒯氏的态度已经很清楚,经过这些日子的交流曹朋对他们的顾虑,也了然于胸。说到底,蒯氏的问题,就是一个乡党的问题。他们坚特‘荆州事’荆人治,的原则,要解决此二人心中顾虑,必须由曹操出马。但在大方向上,蒯氏不会设置障碍,更多的是细节上问题。

    真正麻烦的,还是文聘!

    作为荆襄第一名将,文聘在军中,享有极高声誉。

    虽说蔡帽是水军大都督,可若以声望论,却远远比不得文聘。

    曹朋和文聘,有过交集。

    不过,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前,曹朋在中阳镇杀人,连夜逃离,夜宿羊册镇车马驿,与文聘照过面。当时,王猛还与文聘交手,不十招便败在文聘子中。文聘对王猛颇为赞赏,还邀请王猛从军,却被王猛拒绝。除此之外,文聘和曹朋,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这是个大麻烦!

    如果不能让文聘表明态度,终究会影响到蔡氏的判断。

    曹朋很清楚,文聘为什么迟迟不肯表态。

    说到底,还是曹朋的声望和地位,达不到那个程度。如果换做曹操,文聘很可能已经表明了立场。

    曹朋虽然甚得曹操信赖,却终究不是曹操。

    在这种情况平,文聘不肯表态,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曹朋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作为桥梁。

    这个强有力的人物,应该由谁来担当?

    这一夜,曹朋失眠了!

    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眼见鸡鸣五鼓,头脑昏沉时,曹朋终于想到了一个人,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司马微!

    没错,就请司马徽出面,来解决文聘这个麻烦……

    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

    在天快亮的时候,曹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把曹朋惊醒。

    他连忙翻身坐起,从榻上抓起一件大袍,披在身上快步走到房门旁边,拉开了房门。

    “子璋,出了什么事?”

    “章陵告破,章陵告破……”

    “什么?”

    曹朋闻听一怔,旋即惊喜万分。

    昨晚刚想着要曹真攻取章陵,没想到曹真就已经取下了章陵。

    陆帽气喘吁吁道:“昨日子丹将军趁夜偷袭章陵,大败刘虎……而今,刘虎率残兵已败退绿林山,向江夏逃亡。曹将军已占领了章陵,并率部挺进白水乡。

    嘿嘿,蔡德珪这次怕要急了!”

    曹朋嘿然冷笑。

    “蔡德珪何止是着急?

    他现在,怕已经坐不住了……子丹出兵,绝非个人行为。此必是丞相所命,他才会攻取章陵。

    他这一动,只怕丞相马上要有行动了!”(

    建安十二年十月,曹操返还许都。

    就在刘表头七丧祭的当天,曹操下令兖州、豫州、徐州、司州四州征发徭役二十万,迅速向颍川、汝南两郡集结。同时,又命卫将军夏侯敦、河南尹夏侯渊、颍川太守钟繇、梁郡太守史涣、陈郡太守吕虔、陈留太守司马朗率部先行进驻南阳郡,与屯扎于南阳郡治宛城。

    当日,曹操再次下令,命毛玠为汝南郡太守,接替李通职务。

    罢贾诩豫州刺史之职,以兖州刺史满宠代之,同时又下令,南阳兵马向新野集结,逼近邓县。

    章陵告破,代表着南郡东部门户被打开。

    曹真率八千兵卒,屯扎白水乡,对襄阳虎视眈眈。

    刘表头七丧祭的第二天,曹操下令,虎豹骑大都督曹纯率部进驻南阳,罢曹朋南阳郡太守之职,曹纯代之。随即,曹操的第二道军令发出,命曹朋为虎豹骑副都督,暂领虎豹骑……

    这个命令一发出,令无数人为之震惊。

    谁都知道,虎豹骑是曹操的亲兵。人数虽不算太多,但的确是曹操手下,精锐之中的精锐。

    自建安八年以后,曹纯虽然一直是虎豹骑大都督,可实际上,并不执掌虎豹骑。

    虎豹骑治下,设副都督一人,虎龘骑郎将三人,豹骑郎将三人,统归副都督所辖。起就是说,真正执掌虎豹骑的是副都督,而非曹纯。此前,虎豹骑副都督为曹真,后曹真调离虎豹骑,副都督一职悬而未决。在征伐幽州的时候,虎豹骑暂由曹彰所掌。白狼山之战结束之后,曹彰为北中郎将,护乌丸校尉,便卸去了虎豹骑副都督的职务曹操尚未另行委派。

    这一次,曹操使曹朋为虎豹骑副都督,在普通人眼中,看似是对曹朋宠爱有加。

    可许多人却感觉到了曹操的另一层含义:曹丞相,在抑制曹朋。

    虎豹骑副都督,南阳郡太守?

    孰优孰劣,很难说的清楚。但从权柄上而言,一个是一方诸侯,上郡太守执掌军政大权在握;另一个呢?只是曹操的禁军,亲随……单从权力上来说,似乎曹朋被削弱了权柄,但在地位上,却有所提高。至少,他的俸禄从秩两千石,增长到了真两千石。二者之间,每个月俸禄相差五十斛。表面上看去,差距不大,可是所代表的意义却有着极大的不同。

    真两千石再往上,可就是万石了。

    如果按照后世军衔解释曹朋这个真两千石,类似于大校。

    再提升,就迈入了将军的级别属于核心成员。曹操究竟是怎么考虑?无人能够猜测出来。

    据说,在刘表头七当晚,曹操召荀彧、程昱、郭嘉等心腹谋士商议了整整一个晚上。究竟商量什么事情?无人知晓。不过在第二天,就发出了这样的一个命令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不过,这件事对于曹朋而言,暂时没有什么影响。

    曹朋身在襄阳,尚与荆襄世族讨价还价。而在南阳郡,随着曹操命令颁布,也发生了许多变化。首先,卢毓受征辟,奉命返还许都,任丞相府东曹振属,负责筹备一份西苑报社的机构。其机构设置,完全参照了南阳真理报的形式。卢毓离开南阳郡的时候,甚至将整个南阳真理报的成员全部带走。对于曹操的这个举措,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包括卢毓本人。

    如此一个负责喉舌的机构,断然不可能局限于一个地区。

    舆论的好处,迟早会令曹操重视起来……在南阳真理报开设之初,曹朋和卢毓就有过一次深切交谈。

    按照曹调的说法:幽州之战结束,亦子家你重返许都之时。

    那时候,你所获得的资本必然惊人,会得到曹操的重用。而今看来,的确如此。曹操征辟卢毓,也就代表着卢毓从一个不入流的幕僚身份,正式进入曹氏集团的核心,自然非同一般。

    随着曹操发出征召令,局势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徐州刺史徐缪,命东陵岛靖海校尉周仓,率刚刚成龘立起来的水军,逆江面行,向合肥靠拢。

    丹徒长吕蒙试图阻拦曹军水师,却在丹徒口,为周仓所败。不是说吕蒙不比周仓,而是周仓背靠广陵,得广陵太守徐宣之助,硬生生从丹徒口突破。

    而吕蒙兵力不足,自然难以阻挡。

    周仓水师靠拢淮南郡,也使得江东大乱。

    孙权火速下令,命贺齐为庐江太守,负责抵御曹军水师。同时又命徐威周泰二人,率江东水师攻取武陵郡罗县,占领泊罗渊,威逼洞庭。荆州正值动荡,武陵太守刘先虽向襄阳求援,却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善战之人,加之徐威周泰勇猛,更善于水战,武陵水军惨败,刘先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东水军屯驻泊罗渊,却无力阻挡。好在此时,荆州归降。

    面对着曹军咄咄逼人的架势,加之曹朋在襄阳的不懈努力,蔡帽终于支撑不住了。

    蒯氏兄弟表示,荆襄九郡乃汉室之荆襄九郡。今刘荆州故去,自当归于朝廷。不过他提出,荆州必须由荆州人所治,放能保证荆襄世族之利益,不受侵犯。为此,曹朋在思忖良久后,举荐王威为南郡太守,文聘为南阳太守。保蔡帽荆州水军大都督之职,不过在水军副都督的位子上,曹朋并未推荐张允,而是举荐了杜畿为水军副都督。这个安排得到了蒯越的认可。

    至于许都方面,不需要曹朋费心思。

    他已接到了消息,卸去南阳郡太守之职。虽然曹操命曹纯接掌南阳郡,但很明显,那只是一个过渡。曹纯早晚入主中枢,断然不可能留任南阳。甚至,当曹操进驻荆州之日,便是曹纯卸去南阳太守的时候。文聘的威望和才能,足以担当南阳郡太守想来曹操也能分出轻重。

    曹朋许诺出两个重要职务以后,也使得王威和文聘两人,彻底放心。

    旋即,蔡帽得水军大都督的职务,也心满意足。至于张允,历史上他一直都是蔡帽的副手。而今,他虽未得到副都督的职务,却得了曹朋许诺,必得一方太守的职务也算皆大欢喜。

    刘表头七后第四天蔡夫人在州廨,命刘琮拜曹朋为师,也算走了却了一桩心事。

    曹朋虽说不复南阳郡太守的职务,可虎豹骑副都督的名头,似乎丝毫不比那太守之职逊色多少。

    第五日,刘琮于襄阳正式继位,接掌荆州。

    同日,刘琮以荆州牧之身份,向许都献上降书顺表,并命人撤出新野、

    棘阳,邓县,于山都集结,由卫将军夏侯敦派人接掌。与此同时,刘琮更派人前往江夏、长沙,劝说刘琦、刘磐二人停止抵抗。

    至此,曹朋的任务,已圆满结束。

    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思,开始着手对付樊城刘备。

    可就是在刘琮宣布归降曹操的当天,刘备突然率部出击,攻占黎丘……

    对于刘备,曹朋不敢有半分小觑。

    刘备、诸葛亮!

    当这两人加在一起,绝对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组合。事实上,在刘表头七之后,曹朋就一直试图尽快令襄阳归降。因为他非常清楚,刘备、诸葛亮,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此放弃对荆州的野心。他们一定会有动作,而且会很快……只是,当刘备和诸葛亮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却让曹朋大吃一惊。

    攻占黎丘?

    这黎丘,距离襄阳不过三十里,朝发夕至。

    但刘备占领黎丘,似乎完全没有意义。难道说,他准备强攻襄阳?

    “不太可能!”

    陆瑁露出沉吟之色,轻声道:“刘表故去,襄阳虽乱,却有重兵守卫。

    王威、文聘皆善战之将,若强攻襄阳,莫说刘备兵力是否足够,就算攻下襄阳,又能如何?”

    陆瑁的考虑,很有道理。

    而今新野、朝阳、邓县三县撤出,襄阳北方门户大开。

    更不要说章陵告破,曹真驻扎白水乡,距离襄阳也不过一两日的路程,可随时发动攻击……

    刘备占领襄阳,又能如何?

    他并未得到所有荆襄世族的支特,如何能占居荆州?

    襄阳城无险可守,一旦交锋,以刘备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守住襄阳。

    他占领黎丘,自然别有用意。

    可问题是,刘备命吕吉占居黎丘,随时威胁襄阳。就好像一只苍蝇一样,威胁不到,却恶心的到。如果不能夺回黎丘,始终存有威胁。

    “琮公子那边,如何安排?”

    “我听人说,琮公子已下令,命王威率部复夺黎丘。

    公子,何不派人前往白水乡,请曹真将军火速增援,以解黎丘之危?只是,刘备不会只有这一手,他必有后招。我担心,这刘备攻占黎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别有所图啊……”

    曹朋轻轻点头,“我亦如此以为。

    只是丞相未辜,荆州上下,尚存疑虑。我若是这个时候要求兵马,只恐令他们产生其他想法。

    不行,黎丘虽距离襄阳近在咫尺,却只是鳞介之癣。

    当务之急,还是要盯死刘备。我倒是觉得,刘备很有可能,是要撤离樊城,他想要逃跑。”

    逃跑吗?

    这可能性非常大。

    事实上,陆瑁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还无法确定。

    “这样,你立刻去见文仲业,看能否从他子中借调兵马。

    我自去求见蔡夫人与琮公子……你拜会了文仲业之后,再辛苦一趟,请子柔和异度先生,严密监视樊城动静。一旦樊城有动静,立刻告与我知。对了,再让人去一趟邓县,求见元让叔父。就说,我需要兵马,请他给予支援……最好,能让曹太守把虎豹骑给我调派过来。”

    “嗟!”

    陆瑁应诺,立刻转身离去。

    曹朋则下令,让寇封在驿站里,先把兵马点齐。

    寇封归降曹朋之后,暂时无法予以安排。适逢黄忠赶赴江陵,曹朋便让寇封暂时在他手下效命。

    夏侯敦已兵进朝阳,不过尚未穿越阿头山。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曹操尚未抵达南阳郡……进驻襄阳,必须由曹操率先。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认为,荆州之战已经结束,无需担心。由曹操第一个进驻襄阳,也是一种尊重……

    曹朋对此,也无可奈何。

    他让陆瑁离去之后,便即刻赶赴州府。

    拜会了蔡夫人与刘琮,他提出,要小心刘备逃走。

    可是,看蔡夫人的意思,对刘备的死活,好像全不放在心上。她现在更看重的是,曹操会给她母子什么安排。至于刘备,管他死活?即便是刘备占领了骊丘,对襄阳来说,也没什么大碍。

    襄阳有多少兵力?

    刘备手中,又有多少兵马?

    这还不算上阿头山以北,以及屯扎于白水乡的曹军兵马……

    何惧之有?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自己的将来安排妥当,其他事情,皆不重要。

    所以,蔡夫人与曹朋也只是应付了一下,便把话题转到了她母子的未来上。按照蔡夫人的想法,如果能留在襄阳,那是最好。若无法居住襄阳,最好是去荥阳,那里据说也很不错。

    她甚至还向曹朋请教了西域商路的事情,想来是为了日后谋划。

    可说到底,她还是没有把曹朋说的事情放在心上。至于曹朋向她提出借兵的请求,蔡夫人也有些犹豫。在想了好半天,才答应说,从山都抽调三干兵马,供曹朋使用……尼玛,山都?

    山都距离襄阳,至少有两天路程。

    而且,你给我三千兵马,又有何用?

    你在襄阳,屯扎了几万兵马。哪怕是从襄阳借调我三干人也不是难事……蔡夫人分明是推拒,或者说还有些警惕。她担心,一旦曹朋得了兵权,会发生意外。这绝非蔡夫人愿意见到。

    曹朋非常无奈,从州府行出。

    在返回驿站的路上,曹朋就在思索,刘备的行动。

    他攻占黎丘,绝对是一个障眼法。其真正目的,恐怕是想要逃跑。至于三国演义中借道襄阳,已不太可能发生。刘备和蔡氏早已撕破了脸皮。这个时候借道,分明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可问题是,他会逃向何方?

    曹朋不免感到疑惑……

    三国演义里说刘备是撤往江夏。

    可陆瑁却认为,刘备很有可能会偷取江陵。

    原因?

    非常简单!

    江陵的粮草辎重,可以供十万兵马三年之用。占领了江陵,刘备才可能有底气,谋取更多利益。

    究竟是江夏,还是江陵?

    曹朋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回到了驿站,曹朋感到有些疲惫,于是便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可就在他刚准备更衣休息的时候,却见寇封兴冲冲跑过来,“公子,城外援军抵达,求见公子。”

    援军?

    求援军的信使刚刚离开襄阳城,援军就到了!

    开什么玩笑?

    曹朋愕然不解,连忙带着寇封,匆匆赶往襄阳城外。襄阳城北门,城门紧闭,守卫森严。

    文聘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人急匆匆赶来。

    当曹朋抵达北城门口的时候,正好和文聘打了个照面。不等曹朋开口,文聘就纵马冲上前。

    “曹将军,你这是何意?”

    “仲业此话怎讲?”

    “城外兵马,有何而来?”

    “我也是方才听闻,特来查看……仲业将军休要误会,我之前所做承诺,绝非搪塞之语,否则何必孤身来此险地?此必为丞相遣来前锋军,为保护我安全而来,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若不然,我与仲业登城一观?”

    文聘见曹朋言语真诚,不禁也有些犹豫。

    乍闻曹军兵临城下,文聘着实吓了一跳。虽说刘琮已送出降书顺表,表示愿意归附朝廷。可按照规矩,曹操会先派人前来,将封赏告之,然后约定时间,进驻襄阳。在此之前,双方不会调动兵马,以保特一种平衡态势。哪知道,曹军竟然突然抵达,而文聘竟未得到半点风声。

    若非曹朋就在襄阳城里,他甚至会以为,曹朋食言而肥,准备要对刘琮不利……

    看曹朋的态度,他是真不太清楚。

    文聘想了想,便随同曹朋,一起登城观望。

    城下,曹军在不远处,正安营扎寨。

    看其情况,似乎全都是骑军。一面黑色大纛,在风中飘扬,上书一个斗大的‘曹’字。大纛两边,各有一面旗帜。一面绣有‘虎’……另一面则写着‘豹’字。曹朋一见,立刻认出,这支兵马赫然就是曹军精锐,虎豹骑。

    “仲业,此丞相麾下之虎豹骑前来。

    想必仲业也听说了,丞相已命曹纯将军代替我为南阳郡太守,而我则为虎豹骑副都督。此必是虎豹骑前来听从调遣,仲业将军想来可以放心。”

    虎豹骑?

    文聘眼睛一眯,随之送了一口气。

    他已从斥候口中听说,除了这支兵马外,并无其他曹军到来。

    曹操大军,还屯扎在阿头山以北,也没有任何进军出击的意思。若只是虎豹骑,文聘倒也能够放心。

    他连忙招呼一名亲随,在那亲随耳边低语两句,亲随立刻赶往城下。

    想来,文聘是让这亲随通知蔡夫人和刘琮。突然有曹军抵达,蔡夫人和刘琮等人,必然也紧张万分。文聘安排妥当之后,转身要开。与曹朋说话。忽闻城下一阵骚动,紧跟着有数骑从曹军阵营中飞驰而出,来到襄阳城下勒马。

    曹册手搭凉棚看去,不由得一怔。

    “城下,可是令明?”

    “公子,令明奉丞相之命,率三干虎豹骑,特来听候公子调遣。

    为首一员将官,赫然正是庞德。

    而在庞德的左右手,两员大将横枪立马。曹朋对这两人也不甚陌生,认出这两人,竟是曹操爱将,因平乌丸有功,而加封平狄将军的张郃,稗将军高览二人。曹朋心中,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张郃高览,这两人为何会随同庞德前来?而且看这架势,似乎以庞德为马首是瞻。

    “仲业,我可否出城询问?”

    文聘也看出了端倪,这支曹军倒也不是为征伐而来,却是纯粹为保护曹朋而来。

    心中不由得暗自羡慕,曹操对曹朋的宠信。既然不是敌人,那也就不必担心……当然了,文聘也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他同意曹朋出城相询,却又同时命城上兵卒做好准备,以免有诈。

    曹朋带着寇封,从城中行出,与庞德三人在马上拱手。

    “令明,何以至此。”

    他没有和张郃高览打招呼,因为他知道,张郃高览随同庞德前来,必然有秘密使命。否则,以二人之官职,断然不可能为庞德部曲。庞德才多大的官儿?曹朋而今为虎豹骑副都督,庞德最多也就是虎豹骑郎将。如果按照俸禄或品秩,大约也就是个校尉。可张郃高览,却都是杂号将军,品秩比庞德高出许多。这二人出现在这里,必有使命,最好莫说破两人身份。

    好在张郃高览也是聪明人,对曹朋的视而不见,没有任何反应。

    庞德策马上前道:“公子,德受太中之命,前来听从公子调遣……太中言,荆襄大局已定,然尚有宵小之辈。公子手中只八百兵卒,恐力有不逮。故而命我率虎豹骑前来,听从公子调派。

    太中吩咐,务必小心,刘备逃窜。”

    曹朋眼睛一眯。

    贾诩也担心刘备会做那漏网之鱼吗?

    有虎豹骑前来,倒是可以解决曹朋眼下手中无兵的尴尬局面。

    “如此,你们就在城外驻扎,不必进城……

    我会与综公子说明,请他送来粮草帐篷,你们立刻后撤十里,切记不可扰民……待我安排妥当,再与你们会合一处。”

    “嗟!”

    庞德三人搭手应命,与曹朋告辞。

    旋即,三干虎豹骑向北后撤十里,扎下营寨。

    而曹朋则领着寇封,再次返回襄阳城中。他叫上了文聘,一起前往州府,与蔡夫人和到综解释。

    对于虎豹骑的到来,蔡夫人倒也不甚反感。

    想想也是,曹操既然那么信任曹朋,断然不会让他久居襄阳。毕竟,这荆州虽然已表示愿意归降,却并未真正的掌控。曹朋作为曹操的使者,也不好轻易离开。那么曹操派人前来保护曹朋似乎也就变得合情合理。在听了曹朋的解释之后,立刻表示,会负责虎豹骑粮草。

    随后,她命蔡和提取粮草帐篷,送往虎豹骑营地。

    又温婉询问曹朋道:“虎豹骑既然前来,曹公子又如何打算?”

    很明显,蔡夫人还是有点担心。毕竟曹朋手里还有八百牙兵就驻扎于襄阳城内……万一,那八百牙兵的剽悍,她虽不太清楚却听文聘等人提过。若继续留曹朋在城里,她有些不太放心。

    曹朋说:“我这就率亲随出城,驻扎城外。”

    “过……怎生使得?”

    “夫人,虎豹骑一贯骄横,我初掌虎豹骑,尚不能震慑。

    若不与其一起,只怕军中郎将,难以震慑虎豹骑。为襄阳百姓想,我亦当前往营中坐镇。”

    蔡夫人明明是不想曹朋在城中居住偏偏又要表现出挽留的模样。

    曹朋心中暗笑但言语中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客套。蔡夫人也很高兴,假意挽留一番之后,才送曹朋离去。

    “友学,何必非要驻在城外?

    夫人其实也并非是要你出城,只不过……”

    在离开州府之后,文聘忍不住劝说曹朋。从内心而言,文聘对曹朋的感官不错。没有那种少年得志的飞扬跋扈,越是在得意时,就越是恭歉,进退有度。在荆州这个文风鼎威的地方文聘虽是武将,可是却深受熏陶对气度和礼仪非常看重。至少在他的印象里,曹朋很少有失礼的时候。这也让文聘对曹朋增添了许多好感,更不要说他二人还是老相识……

    再经过曹朋拜访司马徽,由司马徽牵线搭桥之后,文聘和曹朋走的很近。

    一来他也敬佩曹朋的才学,二来曹朋是南阳人,与他有同乡之谊;更不要说,他和曹朋早在十年前便相识了。两人初次在襄阳城内商议时,文聘听闻王猛的消息,也是好一番唏嘘。

    当年在羊册镇和曹朋分手,他可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个逃难的小子,竟然会有今日的成就。

    “友学,可还是担心……”

    在回到驿站后,曹朋命寇封收拾行李,并派人通知陆帽的功夫,文聘低声询问。

    曹朋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刘宴叔宽厚,乃正人君子,友学何不……”

    文聘没有往下说,可求情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曹朋早就知道,文聘对刘备有好感。不管刘备是真仁义,还是假宽厚,与曹朋而言,他是曹操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敌人。三国时代,英雄辈出,因私人感情而令战局失败,造成严重后果的例子,比比皆是。曹朋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他有机会,绝不会放过刘备。

    “仲业,刘玄德为人如何,我不知道。

    你也不要以为,我要杀他是因私仇。事实上,我和刘备并无太多交集,虽偶有冲突,但多为公义。

    今曹丞相一统北方,收服江南,指日可待。

    能与曹丞相为敌者,无非寥寥数人,而这刘备,更是心腹之患。我若不能除掉刘备,则荆州必有祸事……仲业你想,刘备会坐视丞相占领荆州吗?他断然不会允许。到时候,他会不断在荆州制造混乱,所产生的结果,必然是荆襄九郡八十一县战火延绵,生灵涂炭……

    我不敢说,曹丞相一定能使荆州富庶。

    但也绝不会让荆州,变得如同当年徐州一样荒凉。

    有些时候,仲业不可为私人感情,蒙蔽双眼……难道,仲业你想看到荆州父老乡亲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吗?”

    “这个……”

    文聘倒吸一口凉气,陷入沉思之中。

    他尊敬刘备,但却不代表,他会漠视荆州成为废墟。、

    曹朋提到了徐州,可算得上是前车之鉴。是啊,如果不杀死刘备,荆州真的能够得到安宁吗?

    想到这里,文聘突然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块兵符。

    “友学,万山脚下有一处田庄,乃我私产。

    田庄之中,有两干兵马,乃我私兵,而今由我养子文武所统。友学可特此兵符,前去见我那养子。

    文武年方二十,也当出仕。

    就让他在友学帐下听候调遣,也算是为日后,谋一出路……至于樊城,我自会派人盯死。”(

    东汉末年,蓄养私兵算不得什么大事。

    特别是在经历了朝纲不振,诸侯林立的动荡之后,但凡有点身家的人,都会蓄养私兵来作为保存自身的资本。北方的情况相对好一些,蓄养私兵,主要集中于荆楚和吴越地区。嗯当初,小霸王孙策孙伯符何等嚣张强悍,但面对江东士族,很多时候也要保特一种低调姿态。

    孙策有生之年,除了征伐天下,便是削弱江东士族狗力量。

    如何削弱?

    非常简单,便是吞并他们的私兵。

    荆楚地区的士族,和江东士族的情况有些不同。

    这主要是集中在刘表的政策上。刘表文治荆州,所以荆襄地区冲突相对缓和。同时又因为刘表对荆襄世族的放纵,所以许多人家中明目张胆的蓄养私兵,防患未然。文聘只蓄养两千私兵,说实话并不过分。诸如蔡瑁等人,几乎将整个荆州水师当成自家私产,刘表也没有追究。

    而今,文聘愿意交出私兵。

    不管人数多少,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文聘愿意让他的养子在曹朋帐下效力,更进一步说明,他的诚意。也许有人会说,区区养子,算得什么?文聘为何不把他亲儿子交出来呢?事实上,文聘膝下还真没有儿子,家中妻妾成群,却只生养了四个女儿。这文武,是早年间他从兄长的名下过继而来。

    在原有的历史上文聘到病故,也没有儿子。

    继承他爵位的人,恰恰也正是这个即将到曹朋帐下效力的文武。

    有了文聘这个保证,曹朋总算是放下心来。待陆瑁返回时,行李已经准备妥当,曹朋让陆瑁和寇封,率八百牙兵出城与庞德汇合。而后他又和文聘一同前去拜会了蒯越蒯良兄弟,把情况告知二人以后,请二人放心。并告诉蒯越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人去军营中找他。

    一应事情办理妥当,曹朋便在文聘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北二十里外的曹军大营。

    又和文聘客套了几句之后,文聘告辞离去。

    曹朋一直把文聘送到了辕门外,目送文聘离去之后,这才回身问道:“儁乂,令明,究竟因何故来此?”

    “公子请随我来。”

    庞德和张郃高览相视一眼侧身相请。

    三人陪同曹朋,直奔后军大营而去。在一座小帐外停下脚步后,张郃轻声道:“公子,请入帐说话。”

    “你们……”

    曹朋发现,庞德张郃高览三人,似乎并无意入帐,让他更感奇怪。

    这说明”小帐里还有人在。而这个人的地位,应该比庞德三人的地位更高。会是哪一个?

    曹朋眉头一楚,旋即掀起帐帘迈步进入。

    贾毒蛇?

    小帐里,两根粗大的柱子上插着儿臂粗细的牛油大蜡。

    居中有一人端坐长案后,正手捧一册《三十六计》,津津有味的阅读。看到曹朋进来他抬头微微一笑,“友学,快坐。”

    “要先生你怎会……”

    曹朋一眼认出,那人就是贾诩不由得更是一头雾水。

    贾诩起身,上前拉着曹朋的手臂,让他坐下之后,又命一名小校,送来蜜浆水,笑呵呵的说:“友学此次来襄阳,可谓是劳苦功高。荆州能如此顺利献上降书顺表,全赖友学之功啊。”

    “贾先生,你就别和我说这些虚透巴脑的话了。

    你出现在这里……让我想想,必是受丞相所托前来……而你的任命……莫非是那樊城大耳贼?”

    和贾诩合作了也有一年之久,两人间的关系,已非常熟悉。

    比之当初彼此相互算计拆台,到而今两人虽还会斗嘴,但更多时候,玩笑的成分居多。曹朋和贾诩说话,也显得很随便,没有任何的顾虑。若换一个人,曹朋必然不会这么直接。贾诩闻听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那双小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露出了赞赏之色。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贾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瞒你说,正是丞相派我前来。

    刘玄德此人心机深沉,手段高明。虽说友若在舞阴城下战死,可身边尚有能人相助,不可小觑。丞相不希望,刘玄德再次溜走,所以命我前来,务必要助你,将刘备除掉,以解心腹之患。

    我此次是秘密前来,不希望任何人知晓。

    丞相已离开许都,不日将抵达南阳……丞相担心,一旦刘备见势不妙,必会逃走,必成后患。”

    曹朋闻听,深吸一口气,点头表示赞成。

    “我亦如此认为。

    大耳贼昨日命吕吉攻占黎丘,我就觉得他有意金蝉脱壳。正在考虑,他要逃往何处,不想先生就来了。如此正好,我先把这边情况与先生说明一下,还请先生能为我解惑……另外,儁乂二人何故至此?”

    “儁乂二人此来,也是为配合你行动。

    他们马上就会离开,前往白水乡,接掌子丹所部兵马,子丹则返回新野,听候元让调派……

    儁乂二人皆善战,有他们相助,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曹朋闻听这句话,立刻反应过来。

    只怕白水乡的曹军,已经增兵了吧……

    张郃高览两人,不但武艺超群,而且颇有谋略。倒也不是说曹真不行,而是说,和张郃两人相比,曹真不免还是嫩了一些。嗯到这里,曹朋心思也就安定下来,喝了一口蜜浆,便开始向贾诩,讲述起襄阳的情况。

    就在虎豹骑抵达襄阳的时候,远在城东二十里外的黎丘,吕吉和王威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双方鏖战足足三个时辰,最终吕吉败走黎丘,后撤三十里安营扎寥。

    王威则趁势进驻黎丘,休整兵马。同时又命人通报襄阳,与蔡夫人和刘琮报捷。蔡夫人得知吕吉败走,喜出望外。立刻命人前往黎丘犒赏三军,同时在襄阳城中大摆酒宴,宴请城中缙绅名流。曹朋也受命前来赴宴,眼见酒宴喧嚣,他却忍不住微微一楚眉头,感到一丝不安。

    酒宴在入夜之后开始,足足特续了一个时辰,仍未结束。

    蔡瑁张允皆烂醉如泥,人事不醒。曹朋坐在一旁,暗自观察酒宴上的众人。他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却非常清醒。不时,和在一旁司酒的文聘交谈两句,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微笑不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丝竹声响起,鼓乐齐鸣。

    歌姬舞姬在庭上翩翩起舞,不时引得一连串的叫好声。

    姑娘们的身段很柔美,长的也是格外妩媚。只可惜,曹朋重生十一载,却始终看不懂这古人的舞蹈。哪怕是舞的再好,他也没有兴趣。反倒是更有兴趣,和文聘交谈,说一些行军布阵的事情。

    而今的曹朋,背着一个名将的名头。

    加之《三十六计》的刊印,使得他隐隐成兵法大家。

    虽说《三十六计》而今主要是在许都、长安、雎阳三地流传,可这并不妨碍,文聘拜读。

    曹朋前来襄阳之后,便赠送了文聘一册《三十六计》。

    所以,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谈论三十六计,更是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一开始,刘琮在一旁并未留意。可是蔡夫人却发现,曹朋似乎对歌舞并无兴趣,与人让人传话,示意刘琮尽量向曹朋靠拢。名义上,刘琮可是曹朋的学生,于是上前与曹朋敬酒。

    听两人谈论兵法,刘琮也颇为好奇的在一旁坐下聆听。

    要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曹朋对刘琮倒也不算反感,既然他愿意听,索性把三十六计拿出来,进行浅显易懂的解释。

    一旁文聘不时发问,让刘琮收获颇丰。

    就在曹调谈兴正浓的时候,忽见蔡中神色慌张,跑到了庭上。

    他来到曹朋和文聘跟前,低声道:“仲业将军,刚得到探马回报,樊城有异动。”

    樊城异动?

    曹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酒意顿时消减。

    他和文聘相视一眼,同时长身而起,就要往外走。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刘琮稚嫩的声音,“先生,学生可否随先生同往?”

    “啊?”

    曹朋一怔,扭头向刘琮看去。

    却见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带着兴奋好奇之意,还隐隐有一丝丝的祈求。曹朋和文聘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刘琮都是他的学生。

    不管刘琮有多少真心诚意,可既然为师,曹朋就不会吝啬。

    就这样,曹朋和文聘带着刘琮,和蔡和匆匆离去。他们的突然离席而去,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毕竟,刘琮而今是荆州之主,曹朋则是曹操的代表。文聘呢?执掌着襄阳安危,这三人突然离席,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有人马上通报了蔡夫人,蔡夫人闻听,却丝毫没有担忧。

    “琮儿,确是长大了!”

    她让刘琮拜曹朋为师,本就是为了给刘琮寻找一个靠山。

    而今,刘琮愿意和曹朋在一起,岂不是正合了她的心思?蔡夫人很清楚,曹朋绝不会让刘琮涉险。能让刘琮长长见识,对他将来,只有好处。不过,她旋即眉头紧楚,露出一抹忧虑之色。

    “大都督何在?”

    “大都督醉酒,在厢房休息。”

    蔡夫人心里更加不满:你说你这蔡瑁,难道就缺了那点酒不成?

    我设酒宴,其实是为了安抚襄阳缙绅。结果倒好,那些人都没有喝多,你却喝多了……真真是成不得大事,蔡家日后由你来执掌,真的是一个合适选择吗?唉,却真让**碎了心!

    刘备兵分两路,连夜撤出樊城。

    近十万人,仓皇而走,一路东进,一路南下,只留下空城一座。

    东进,自然是往江夏;南下,则直奔江陵。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二十万曹军,面对着日益亲近曹操的荆襄世族,刘备也不是傻子,非常清楚,凭借樊城一座小小县城,根本无法柢御。

    唯有撤走,以谋日后

    反正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刘备也是轻车熟路。

    可他这一分兵,给曹朋带来的困扰,却是无比巨大……刘备,究竟是要撤往江夏,还是逃奔江陵?

    “刘玄德裹挟七万樊城百姓撤离,罪该万死。”

    文聘大怒,暴跳如雷。

    刘备手中有多少兵马,他心里最清楚。

    加起来也不过一两万人而已,所谓十万,那肯定包括了樊城百姓。

    自古以来,华人最终乡土之情,瑰究一个家园难舍。就算刘备的声望再高,也不可能出现举城百姓随行的局面。而今出现了,也只有一个可能,那边是刘备裹挟百姓而走,其心可诛。

    “刘备,意欲以七万樊城百姓,延缓我等追击。”

    文聘看着曹朋,急切说道:“友学,咱们立刻追击,绝不能放过这大耳贼。”

    在此之前,文聘对刘备还有些好感。可是裹挟百姓撤离的局面一出现,顿时让他感到愤怒。

    这刘皇叔,还真真个不择手段。

    与此同时,曹朋也陷入两难之中:刘备兵分两路,他究竟走的哪一路?

    三国演义中,说刘备逃往江夏。可是,而今却兵分两路撤退,让曹朋难以决断。他犹豫了一下,立刻带着文聘,来到虎豹骑大营之中。

    “令明,立刻点起兵马,准备出击。”

    “喏!”

    庞德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曹朋则带着文聘,直奔后营小帐,拜会贾诩。

    “贾先生何时到来?”

    文聘如何不知贾诩之名,乍见贾诩也在,不由得大吃一惊。

    曹朋解释道:“丞相有命,不可放走大耳贼。又担心我非那大耳贼之对手,所以派都亭侯前来,为虎豹骑军师祭酒。仲业将军,咱们还是把情况,和军事说一说,请他为我等解惑……”

    文聘不再追问,和曹朋把情况解说了一遍。

    贾诩眉头一蹙,立刻命人取来了一副地图,仔细查看。

    “友学,你如何以为?”

    曹朋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盯着地图。

    半晌之后,他心中一声暗叹:罗贯中误我多矣!

    “江陵,刘备必走江陵。”

    “何以见得?”

    “这个……”

    曹朋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之所以如此肯定,只因为在那地图上,他看到了一个地名:当阳县。

    张翼德喝断当阳桥!

    这个典故,在后世可谓人尽皆知。

    历史上,刘备败走樊城之后,应该是走的江悄,而非江夏。

    否则,也不可能出现长坂坡七进七出,张翼德喝断当阳桥……曹朋在思忖如何解释,一旁的文聘,却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他盯着眼前这幅地图,片刻后突然开口,“友学,可还记得前些时日,刘备密谋襄阳,曾有五溪蛮也参与其中?刘玄德走江陵,所谋可着实不小啊。”

    曹朋,有些跟不上文聘的思路。

    反倒是贾诩,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在地图前站立半晌,对文聘道:“仲业,枝江县可有兵马驻守?”

    “枝江?”

    文聘一愣,想了想立刻回答说:“枝江长名叫蔡阳,是夫人族弟,是个守成之人……距离枝江西三十里,便是虎牙山,屯扎有一营乡勇,差不多有四千人左右,就归于蔡阳所掌控。”

    贾诩又问道:“若从襄阳出发,至虎牙山需几多时辰?”

    “若轻骑而出,明日晡时可至。”

    “仲业,你而今手中,有几多兵马?”

    “步卒八千,骑军三千。”

    贾诩深吸一口气,扭头对曹朋道:“友学,我记得你说过,你已派人前往江陵,是否可靠?”

    “自然可靠。”

    “那好,你立刻率虎豹骑追击,务必要赶在江陵失守之前,追上刘备。

    我会派人前往白水乡,命儁乂出兵襄助……仲业,你立刻调集襄阳所有可以征调的轻骑,连夜出发,赶往虎牙山。我敢断定,大耳贼必是前往江陵。此獠果非等闲,他所谋者,乃荆南四郡。”

    曹朋,闻听哑然。

    刘备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他有这个能力,谋取荆南四郡?

    在历史上,他可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只为求一栖身之地。莫非自己重生之后,竟使得历史发生了变化?

    见曹朋和文聘不解,贾诩索性解释清楚。

    “我一直在留意大耳贼,此獠在退守樊城以后,看似老实本分,可是暗中的小动作却是不绝。过去一段时间,江夏和长沙书信往来频繁;而且有细作告之,江夏与江东往来密切,特别是从年初开始,刘备数次派人秘密前往江东,似有与江东联手之意。刘磐与刘琦,有兄弟之谊。刘表在世时,刘磐不显山露水

    ,于是在暗地里,常与刘琦往来……此人和刘琦同时进驻州,论感情,远比琮公子深厚。而今,刘琦与刘备亲近,若刘备夺取江陵,则刘磐必反。

    此其一也。”

    刘磐,为长沙郡太守。

    刘表头七丧祭,按道理说刘磬应该前来吊祭,可是却未见踪影。

    曹朋心头不由得为之一震“先生之意,尚有其二?”

    贾诩点头,“正是。”

    这一下,连文聘也有些紧张了。

    更不要说随同前来,想要增长见识的刘琮。

    文聘连忙道:“还请先生指点。”

    贾诩说:“友学、仲业,不以为江东此时攻占泊罗渊,有些蹊跷吗?”

    “此话怎讲?”

    刘琮愕然询问。

    贾诩微微一笑道:“孙权以周泰为主将,徐威为副将,突然兵出柴桑进攻武陵,占居泊罗渊,此中意味,颇不寻常。丞相征辽大胜,袁氏已难有作为。剩下一个高干,根本不足为虑……

    今丞相使叔孙出掌河东,并非没有原因。

    友学,你与子廉颇有生意往来,而河东卫氏在过去几年中凭借与你的协议开辟河西商路,大发其财,可称得上是你京畿同盟。子孝在河东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却不代表,他能指挥得当。而叔别不一样,他背后有你襄助,勿论子廉还是卫觊,皆不会与之为难,甚至会竭力襄助。而河西之地,又是你一手建立河西太守庞统,也会给予叔孙最大的帮助。

    更不要说令尊为凉州刺史。

    所以,有叔别出掌河东,足以令高干难有作为。

    这北疆再无任何牵制孙权又岂能看不出,丞相接下来的目标?无非荆襄与江东两地耳……

    孙权,只有两个选择。

    或归降丞相或联合他人,凭借大江天堑与丞相相争。

    他这时候进攻武陵,只怕也别有用意。而今江东,尚难以吞下荆南,他又不会心甘情愿坐视主公谋取荆州,所以使助刘备占居荆南,也可以牵制丞相。若我猜测不错,不数日,刘磐必出兵援救武陵,而刘先也不可能拒绝,定然极力欢迎。到时候,刘磐占居武陵,就可迎刘备入主荆南。凭借江陵一地,东联江夏,南镇荆南,与江东连为一体,而后与巴蜀结盟。

    如此一来,则大江天堑横于前,丞相再想征伐,只怕要费一番手脚。

    只要刘备坐稳荆南四郡,必与武都马超勾结。马超到时候兵进关中,则丞相必然会撤兵返还。

    此合纵之术,想来孙权身边,也有能人看出了端倪。”

    一番话,说的刘琮目瞪口呆。

    曹朋沉吟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诸葛亮的孙刘联盟,终于还是出现了……孙权身边有鲁肃鲁子敬,必然也能够看出端倪……

    赤壁,终究是难以避免。

    曹朋咽了。唾沫,二话不说,拱手便退出了小帐。

    文聘带着刘琮返回襄阳,而曹朋则立刻点起三千虎豹骑,追击刘备。

    可以肯定,别备的目标是江陵,这一点不会有假。可是,曹朋心中还是忐忑……往江夏的兵马,无需他去费心。嗯来贾诩既然露面,一定会说服蔡夫人,出兵追击。有王威在,问题不大。而贾诩使文聘前往虎牙山,一开始也让曹朋感到不解。按道理说,让文聘和曹朋一起追击,不是更好?可是,曹朋转念一想,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贾诩为何让文聘前往虎牙山?只因为文聘说,在刘表头七之日,有五溪蛮协助刘备行事,随后贾诩便有了决断。

    五溪蛮!

    必然是这个原因……

    刘备联合了五溪蛮人,所以贾诩才会让文聘驻守虎牙山。

    枝江,在江陵以西,而虎牙山,就在枝江以西。过虎牙山再往西,便是荆门山,便属于五溪蛮的区域。

    如果刘备勾结五溪蛮人,那么他必然会使五溪蛮人出击,夺取枝江,协助他占领江陵。如此一来,就等于在荆南四郡的大门,上了一把锁。嗯要再攻取荆南,难度增加。

    怪不得这段时日,刘备如此安静。

    曹朋之前也在奇怪,按道理说,刘备偷袭襄阳失败之后,理应有所行动。

    那时候,荆襄正处于混乱,他为何按兵不动?虽说而今仍旧混乱,可毕竟荆州已有了主人……对于荆州人而言,他们的未来已经明确,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迷茫而不知所措……

    原来,是为了谋取荆南!

    好手段,好心计!

    曹朋顶盔贯甲,跨上狮虎兽。

    “传我将令,豹骑当先,虎龘骑随后……

    令明,你亲率豹骑追击,我领虎龘骑跟进。若追击上刘备,不必客套,直接给我杀过去便是。

    从之。”

    “末将在。”

    “你即刻前往江陵,告诉汉升将军,请他行动起来,夺取江陵县,而后出兵增援,不得有误。”

    曹朋发出命令,旋即深吸一口气。

    “出发!”

    恭祝大冢,元宵节快乐!

    入夜,起了风。

    靡靡冬雨无声飘落,夹带着细碎如小米粒一样的冰棱子,纷纷扬扬洒落人间。乌云密布,遮掩了皓月。旷野中,漆黑一片,只闻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苍穹中回荡,久久不散……

    曹朋身披重甲,催马急行。

    狮虎兽仰蹄狂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他身后,两千虎豹骑雁行列阵。虽是纵马疾驰,但队形却丝毫不见散乱。自建安二年,虎豹骑建成之后,历任郎将对军阵队列,都非常看重。以前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队列,成为虎豹骑的必修课程。从最初的夏侯衡曹休,到而今的虎豹郎将,都把这队列训练看得极重。

    夏侯衡,在建安六年病亡。

    曹休,而今已官拜射声校尉,执掌一营。

    细算起来,还真是有些感呃……想当初,夏侯衡和曹休受典韦之邀请,学习了队列操演,开始崭露头角。可是现在,一个故去,一个高升,总让人感慨世事无常,沧海桑田的变幻。

    曹朋心事重重,紧握缰绳。

    从襄阳出发,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襄阳城早已不见了踪影。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虽隔着衣甲,仍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荆楚之地的冬天,与北方全然不同。如果说北方的寒冷,似刀,似剑,那么荆楚的冬天,则是化指柔,沁入骨髓之中。

    “都督,这雨越来越大了!”

    一名牙兵催马跟上,大声喊道。

    他脸上蒙着一副面巾,遮住了嘴巴,以至于喊话的时候,声音模糊不清,让人感觉非常含糊。可如果不这样,纵马疾驰时,根本无法开口。只要一张嘴,一股寒流便冲进口中,直奔肺腑,让人浑身发冷,说不出半句话来。

    “什么?”

    “要不要休整一下?”

    “不可!”

    曹朋拨马在路旁停下,虎龘骑呼啸从身旁掠过。

    “令明已先行追击,此刻怕已经快要追上贼军。

    刘备虽是败退,手中却有充足兵马。单凭令明,恐怕难以抵挡,咱们绝不可停留,否则令明和豹骑危险。

    对了,白水乡那边,可有消息?”

    “回都督话,刚才过夷水,途径宜城时,得斥候来报。

    张将军和高将军各领一军,已离开了白水乡……曹将军也派人向章陵求援,言最迟天亮,魏将军就会率兵马抵达。都督,再往前就是编县,是否在编县休整片刻,再继续追击呢?”

    随着夏侯敦兵马挺进南阳郡,屯扎新野。

    魏延奉命入驻章陵,一方面是为了随时支援襄阳的曹朋,另一方面,则可以给予平春援助。

    白水乡就是章陵治下,曹真和魏延,分属不同的系统,故而互不节制。

    贾诩让白水乡曹军出击,说穿了,也是为了让魏延跟进。他很清楚,魏延是曹朋的人……所以只要告诉魏延,曹朋需要支援,魏延绝不会有半点耽搁。曹朋想了想,还是认同了牙将主意。

    寒冬夜行,又有细雨阻挠。

    行军变得极为吃力,也非常消耗体力。

    “传我命令,在编县暂作休整,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喏!”

    牙将领命而去,曹朋也随之扬鞭催马,再次赶上了虎龘骑部众。

    此时,已过了子夜,天气越来越冷。靡靡细雨,开始狂暴起来,狂风肆虐,在荒原之中呼啸。

    行路难!

    不过相信,刘备行军,也不会太过于轻松……

    编县长,早已接到了通知,匆忙中召集人手,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当曹朋抵达编县的时候,庞德所属豹骑也已经休整完毕,正准备出发。曹朋命人把庞德找来,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铺开了荆北地图,低声交谈讨论。

    “刘备也是久经战阵,通晓兵法之人。

    他绝不可能没有方法,所以要多加小心,以免上当。令明当牢记,若追上刘备,务必要一击致命,绝不可有半点犹豫。只要被刘备发现了踪迹,他就会立刻展开反击。

    咱们兵力不足,所以只能出奇制胜,务必要在最大限度,制造混乱。也唯有这样,才能拖住刘备兵马。

    只要能坚持到天亮,文长儁乂兵马抵达,便可以全歼刘备。

    我已派出斥候打探刘备消息,你也要多加小心,时刻警惕才行。”

    “末将,明白!”

    庞德领命而去,率豹骑继续追击。

    “刘备何时自编县通行?”

    曹朋唤来编县长询问。

    那编县长的年纪不算大,约在三十左右,看上去很年轻。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听到曹朋询问,他连忙拱手回答:“大约三个时辰之前,刘备自城外通行。

    观其阵容,当在两万余人上下……当时天色已晚,卑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命人守好了城门,严阵以待。刘备也似乎无意攻取小县,匆匆离开。估计此时,他应该已通过蓝口聚。”

    蓝口聚,是汉水畔的一个大聚,约有人口过万。

    曹朋计算了一下时间,诧异问道:“按照行程,刘备这时候该通过当阳了吧,何故说他通过蓝口聚?”

    “当阳?”

    编县长笑了,“公子,若在平日里,此刻刘备应该已逼近江陵。

    然戌时起风,细雨靡靡,这荆楚道路本就难行,而今也就变得更加崎岖。他携带车马,想要加快速度断然不可能。所以,我估计那刘备,很有可能会在长坂坡驻留,等待这暴雨停息。

    如此豪雨,想通过长坂坡,绝非易事。

    公子若要追击,可即刻启程,预计在寅时,可以追上刘备。”

    这个人,似乎不简单啊!

    曹朋闻听长坂坡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长坂坡,赵子龙?

    他心中陡然有些慌乱,突然厉声喝道:“传令三军,携带酒水干粮,一炷香之后启程追击。”

    单凭庞德,怕有些危险。

    也不晓得那援军何时可以抵达,黄忠能否及时赶到当阳。

    想到这里,曹朋不敢犹豫,忙命人出去,唤住庞德,让他暂停追击。随后,虎豹骑开始收整物品,曹朋也在饱食之后,抖擞精神,板鞍认镫,跨坐狮虎兽背上。他突然勒住了缰绳,看着那个正在忙碌不停的编县长。

    “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卑职蒋琬,字公琰,乃零陵湘乡人士。”

    “蒋琬,我等离去之后,你即刻启程赶奔襄阳。抵达襄阳后,你持我令箭,面见都亭侯贾诩,就说是我引荐而来,他自然清楚。以你之才,为这偏僻小县之长却有些委屈了,当有更大机缘才是。”

    蒋琬一怔,旋即喜出望外。

    他连忙躬身行礼,从曹朋手中接过了令箭,恭声道:“卑职多谢公子提拔。”

    曹朋点点头,催马边走。

    庞德本来已准备出发,却被曹朋唤住,两人并辔而行。

    “刚才,那编县长说,他叫蒋琬?”

    行出大约数里地后,曹朋突然勒马侧身,向庞德询问。

    庞德愣了一下,立刻回道:“正是!”

    那家伙,是蒋琬吗?

    他不应该是刘备的手下吗?

    蒋琬这个名字,于曹朋而言,并不算陌生。在诸葛亮的出师表中,曾列有三人名字,便是那费讳蒋琬向宠。诸葛亮对蒋琬也非常看重,甚至对刘禅说:臣若不幸,后事宜以付琬……

    只是,曹朋没想到,蒋琬此时,也在荆州。

    而且还担任一个小县的县长,声名并不甚显赫。

    他突然有些后悔,何苦把蒋琬介绍给贾诩?哪怕是推荐他去凉州也可以啊……这么一个人才,却平白的擦肩而过。

    不过在此时,曹朋也仅仅是后悔了一下。

    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太多,因为在前方,就是为他所熟知的长坂坡。

    算了,若回去后蒋琬尚未被安排,找贾诩讨要过来便是。嗯到这里,曹朋催马行进,“令明,传令下去,虎豹骑雁行追击。”

    夜色,深沉。

    寅对方过,大雨止息。

    不过,这雨水虽然停止,可是气温却没有回升。相反,随着黎明即将到来,这天气变得越来冷。

    赵云蓦地从梦中惊醒,探手一把抄起了放在身边的丈二龙胆枪。

    “将军,何不多睡一会儿?”

    牙兵见赵云起身,连忙走上前来。

    耳边,隐隐传来了哭泣声,似是在强行压抑。赵云用力甩了甩头,让大脑清醒了一下,而后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不过半个时辰,而今刚过寅时。”

    “随我出去走走。”

    赵云说罢,从牙兵手中接过一件大氅,披在了身上。

    他持枪扶剑,迈步走出军帐。寒风袭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顿时完全清醒。他深吸一口气,举目环视四周。但见黑夜里,星星点点的火光散落在荒野之中。

    几座军帐,设立在旁边。

    火光中,可以看到那些正在警戒的军卒,在寒风瑟瑟发抖。

    赶了一夜的路,淋了一夜的雨。再被寒风一吹,对于那些军卒而言,的确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但最看苦的,恐怕还是那些被强行裹挟而来的百姓。

    从内心里而言,赵云并不赞同这样的方式。这寒冬腊月,让百姓们撤离家园,流离失所,着实不是一桩好事。可也没有办法,主公兵力空虚,也需要这些青壮来补充兵力。否则的话,又如何攻取江陵?赵云对那些被临时征召而来的百姓,也是怀有很深重的愧疚。但没办法,这是乱世……容得他去怜惜别人。先前谋取襄阳失败,曹朋有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刘备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此次谋取江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按照刘备的谋划,只要拿下了江陵,便可以获得武陵、长沙荆南两郡之地。作为交换,桂阳郡和零陵郡,将由江东孙权接掌。这也是孙权之所以派出周泰和徐盛,吞并泊罗渊的主要原因。

    刘备很清楚,这个决定,有些荒唐。

    可而今他别无选择,若不能尽快谋取容身之地,一旦曹操进驻襄阳,必然会令他变得更加窘迫。

    刘琦虽然愿意接纳刘备,可江夏实在是太小了!

    幸而刘磐表示,可以将长沙让与刘备。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刘备必须要承认刘琦荆州之主的地位。刘备自然同意……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而今曹操进驻荆襄在即,若是能占据长沙和武陵两郡,不但可以和江夏连为一体,更能够与孙吴遥相呼应。进而西联刘璋,背靠巴蜀,抵御曹操大军……这是一个极为周密的计划,关键就在于,江陵县。

    只要取了江陵,刘备便能进驻长沙、武陵。

    同时,依靠江陵的地理位置,他进可谋取南郡,退可以大江天堑,死守武陵,拒曹军于荆南门户之外。

    为此,刘备已派遣使者简雍,秘密前往西川。

    同时,他还使人到武都,与马超联络,希望马超能够在武都出兵,牵制曹军的行动……

    一旦计划了成功,刘备便可以站稳脚跟,进而依照诸葛亮的计划,谋取西川,掌控巴蜀,与曹操、孙权鼎足而立。

    赵云也清楚这个计划,只是心里面,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而今的刘皇叔,已非当初那个宽仁温和的刘玄德。他而今,颇有些不择手段的意思。并且,刘备虽然依旧重视赵云,却始终不肯委以重任。谋取襄阳失败之后,刘备甚至把白眊兵抽调出来,交给了陈到执掌。虽然说,这白眊兵本就是陈到一手训练出来,但这些年却一直是有赵云统帅。把白眊兵调走,虽说赵云依然充当着牙门将军,却已是失去了往日风光。

    此次撤军,刘备和诸葛亮以陈到为前锋军,直取将领。

    张飞随同刘备和诸葛亮,坐镇中军,已过当阳桥。而赵云呢,则统领后军,押送辎重粮草,在长坂坡停留。赵云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满。可又一想,主公至少将两位夫人和公子刘禅,都托付在他身上。至于调走白眊,赵云还真有些委屈。谋取襄阳失败,是因为刘封的倒戈,但是这个过错,却背到了赵云的身上。哪怕刘备温言宽慰,在赵云心里,还是有些不满。

    “夫人和公子,尚好?”

    “都已歇息了!”

    “如此,随我巡视营地……”

    赵云领着亲随巡视,不知不觉,已近当阳。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蹄声阵阵,犹如雷鸣,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赵云吓了一跳,忙拨转马头,想要派人前去打探。

    可不等他下令,却见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斥候浑身是血,在赵云马前滚落下马,嘶声喊道:“将军,大事不好,曹军……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