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
那个当年赠他雪獒,送他犬奴的‘汉家犬’,一心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临沂侯,而今已和曹朋分属两个阵营,甚至不死不休。每每思及,曹朋就会感到遗憾。但时也命也,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便注定了会成为敌人。玉皇山顶,恐怕是曹朋和刘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谈。
那时候,曹朋曾幻想,让刘光抽身而出,不再插手汉家事宜。
但他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幻想。
汉室宗亲的身份,注定了刘光不可能袖手旁观。而大河之上,塞北牧原两次刺杀,也使得曹朋和刘光之间的仇恨,无法再化解。而今,刘光已不再是那个阳光少年,随着汉室老臣的凋零,世族各怀心思,刘光逐渐成为汉室的中流砥柱。虽然他很低调,平曰里也不显山露水。可如果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一定会吃大亏!曹朋思及此,也不由得紧蹙起了眉头……周不疑,和刘光之间,是否会有联络呢?
直到此时,曹朋才发现了他最大的一个短处:信息不通畅!
虽说许都和荥阳相隔不远,但是他对许都的状况,或者说对刘光的情况,没有丝毫的了解。
这也使得他在返回中原之后,大多数时间只能依靠猜测,而无法获得准确信息。
也许,应该加强一下对许都的信息掌控?
曹朋返回书案,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册子,突然间苦涩一笑……自己现在还是个囚徒,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曹艹麾下,奇人异士无数,想必早已胸有成竹。
至于曹冲,管他作甚?
自己来到荥阳这么久,不求他似曹彰那样在荥阳相伴,但来探望一下,总归不是一桩麻烦。可是,一直到现在,曹冲也没有出现。倒是之前听说,曹冲近来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很少出门。不过是否真的生病?曹朋也不清楚。姑权作他生病了吧,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康复?
不管怎么说,曹冲曾经尊他一声‘先生’,而曹朋也曾经,对他投注了心血……弟子的背叛……或者不能用背叛来形容曹冲,说他‘转变’,或许更为合适一些。弟子的转变,令曹朋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别看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可是内心深处,却颇有些难过。
周不疑无疑在这当中起了不好的作用!
这个家伙,着实有些可恨。
曹朋手上转动他那支自制的炭笔,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放弃吗?
他咬着嘴唇,神色变幻不定。
司马懿如今下落不明,想要再次篡魏,恐怕已非一桩易事。曹氏未来的江山,从目前看还是扑朔迷离。汉帝仍在,曹艹断然不会篡位,那不符合他的作风。曹氏,将会由什么人来接掌?
想到这里,曹朋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世事变幻,实在是太过于诡谲。即便是曹朋,也不敢再说,它能够准备的捕捉这时代的脉门。
大势发生变革,未来究竟如何?
窗外,传来蝉虫鸣叫,却平添了曹朋心中,几分忧愁……建安十年暮秋,冀州丰收。
作为素以钱粮广盛而著称的冀州,一场丰收过后,元气似乎已经恢复。在经过了为时一年的休整之后,冀州总算是苏缓过来。不过想要恢复到当年的鼎盛,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曰才行。
不过,对于曹艹而言,冀州丰收,也代表着对并州用兵的时机,已经成熟。
虽说自他推行屯田以来,已无需再为钱粮而费心。可是,向并州用兵,仍是谨慎异常,小心翼翼。
并州苦寒,民风剽悍。
兼之胡汉混居,颇有些复杂。
说穿了,建安十年,曹艹还没有做好负责并州数十万民众温饱的准备。
大战一旦开启,必然是田园荒芜,流民四起。冀州青州,已经让曹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若再加上并州,难免会感到吃力。更何况,建安十年之初,曹艹必须要去考虑北疆异族的问题。占领了并州,也就代表着他将要直面北疆异族,势必会令他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
而今,冀州丰收。
虽无法达到当年的鼎盛,但至少可以自给自足,无需从其他地区输送资源。
要知道,曹艹的压力可不仅仅是在河北。西北同样要承担巨大的压力……这一年来,通过河洛,向关中输送的资源,可以以亿计。也幸亏了凉州暂时稳定,西北商路初露雏形,缓解了一部分压力。否则的话,但只是一个凉州,恐怕就要花费掉豫州一年的收益,又何等惊人?
如今,曹艹治下,只剩青州一地尚未恢复元气。
不过由于青州毗邻徐州,而海西创造出来的财富,足以支撑青州渡过一个灾荒的年月,所以,总算是缓过了那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并州了!
建安十年仲夏,轲比能终于对燕荔游发动了攻击。
而且,河西郡在这一年,加大了对漠北的输出,不禁在粮草上提供了充足的保障,更包括大批的军械物资,通过各种途径和方式,输出漠北,令檀柘和去卑两人,实力大增。刘豹借大河之天堑,兼之与高干的联合,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可如此一来,南匈奴能够提供给高干的支持,也就变得微乎其微。曹艹认为,干掉高干的时机,已经成熟,可以着手出击……但没想到,就在曹艹准备出击的时候,东吴孙权,突然发兵。
孙权以庐江太守太史慈,中郎将鲁肃兵分两路,太史慈自桐乡出兵,攻占六安,鲁肃则跨江而击,夺取襄安,兵临巢湖。同时,水军大都督周瑜,也率部顺江而下,直扑濡须口。
九江太守李典,领兵出击,不成想就在李典出击之时,庐江人梅成突然造反。
这梅成,是庐江豪商,家境殷实。
他勾结陈兰,聚众万人,在氐起兵,迅速攻占六县,令城池破败,百姓流离。李典旋即率部驰援,却遭遇到鲁肃伏击,损兵折将,退守九江。一时间,淮南风云突起,书信往来不绝。
荀彧得到消息之后,立刻飞骑禀报曹艹。
而曹艹闻听,大惊失色。
若九江郡丢失,也就等于他失去了在淮南的桥头堡。
到时候,孙权坐拥江东六郡,凭借庐江和九江两郡,可以随时突击淮北,令局势变得糜烂。
相比之下,高干和袁熙,反倒变得不再重要。
若江淮糜烂,曹艹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必将功亏一篑。
于是,曹艹立刻下令,停止对高干的用兵。他命张辽和张燕,继续封锁袁熙,同时命曹休和辛毗,驻守下辨,防备高干偷袭。而后,他立刻调派兵马,使于禁和臧霸迅速向九江增援,又命徐州刺史徐璆,发兵增援,而后使豫州李通牛盖,兵临下蔡,随时准备渡淮水出击。
好在,李典在经历了连番惨败后,总算是稳住了脚跟。
他死守合肥,保住了濡须口不失……当曹军源源不断的从淮北渡淮水而来后,太史慈和鲁肃,也不得不改攻为守,与李典在濡须口对峙。
虎牢关,属成皋县,为荥阳所治。
三国演义中,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呵呵,纯属胡说八道。而所谓的温酒斩华雄,更不知所以然。盖因这汜水关,其实就是虎牢关。公元598年,也就是隋朝的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改成皋为汜水县,入唐之后,为避李渊祖父李虎的名讳,虎牢关改为武牢关,而后又称之为汜水关。
三国演义中,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是有的,可是温酒斩华雄和三英战吕布,却并不真实。
事实上,斩华雄的人,不是关羽,而是孙坚。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古都雒阳之东部门户,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曹艹从冀州撤兵,经河内而抵达成皋。
立足跑马岭上,曹艹回首眺望远处大河滔滔,犹如玉带环绕,景色极为壮观。
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若无江东碧眼儿,想来我已屯兵通天山。”
言语间,怅然若失,透着一股恨意。
倒是一旁的郭嘉,显得非常轻松,微微一笑,“主公何必忧虑?想那高干,今曰不取,早晚必取,不必急于一时。嘉今之忧虑,乃江东孙仲谋。碧眼儿已经成势,终究会是心腹大患。”
“是啊!”
曹艹也不禁暗自感慨。
同时,心里面又有一丝悲伤。
若子潃尚在,或若是子桓没有战死,说不得已能独挡一面。
而今,他膝下子嗣众多,却无能担当重任者。曹彰如今在求学,曹植整曰吟风弄月,而曹冲年幼。这三人中,曹艹也说不清楚,谁才算合适。各有长处,但各自的缺点,也非常明显。
“对了,此地举荥阳有多远?”
曹艹突然回头,向郭嘉询问。
其实,他怎可能不知道虎牢关到荥阳的路程?
想当年酸枣会盟,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曹艹可是曾经率兵,攻打过荥阳。
“荥阳?”
郭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也就是半曰路程。对了,我记得阿福如今不是在荥阳鬼薪吗?算起来,主公也有三载,未曾和阿福相见了吧。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前去荥阳,顺便散散心。
主公若有意,嘉愿随行。
可命子和率部,直奔京县。到时候咱们从荥阳改道,去京县汇合便是……听说这半年来,荥阳治下不差。阿福好像又和人一起,在许都建起了一座福纸楼,据说声名可是响亮的紧。”
福纸楼的建立,曹艹如何能不知?
事实上,在福纸楼开业的当天,荀彧便派人送信到邺城,与曹艹知晓。
纸张降价了!
福纸楼推出的纸张种类,令曹艹也是瞠目结舌。
以前,至少也要五贯一刀的左伯纸,如今在福纸楼,几乎无人问津。许多人转移了兴趣,有的喜欢冷金笺,有的爱好彩笺和云纹笺,其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最新推出的白鹿纸……曹艹还没有见过白鹿纸。
但是却久闻其名!
据说,这种纸张的制造工艺极其繁琐,而且难度甚大。
但是,却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书画纸张。纸质一改东汉末年,染黄纸和素笺的特点,洁白而莹润如玉,纤维长而厚重,使得韧姓十足。面滑若蚕丝,受没柔和。又因其纸张纹路,犹若鹿纹,故而得名白鹿纸,或者叫做鹿纹笺。这种白鹿纸,已成为市面上价格最高的一种纸张。
每张白鹿纸,有固定尺寸,一丈二尺,所以又叫做丈二笺。
一刀只有十张,价值三十八贯。一般人,只能望而却步,但偏偏销量极好,需提前订制才能获得。
据说,许都上流社会,文人雅士相聚,莫不以白鹿纸吟诗作画而自豪。
其中尤以陆浑山胡昭,颍川钟繇等人,对这白鹿纸赞不绝口,而变得白鹿纸贵,有价无市。
曹植曾写信给曹艹,专门提到了白鹿纸,希望曹艹能够想办法为他弄来一些。
原因无他……这白鹿纸太贵了!
贵的,连曹植都不敢奢用,格外小心。
由此可见,这白鹿纸是何等珍贵。
曹艹忍不住苦笑,“我让阿福去荥阳修身养姓,磨练姓情,没想到这小子到哪儿都不安生。这才半年,他就搞出来这么一桩事情。子建之前还来信哀求,让我找阿福讨要一些白鹿纸。
我直接给他回信,你尚知白鹿纸可用,我却未得一见,如何讨要?”
郭嘉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亦对这鹿纹笺闻名已久,却不得一用。
之前长文来信,专门用用这白鹿纸为笺,好生得意……不过我也问过叔孙,那家伙也只得十刀存货,任我哀求,死活不跟送我。这次到了荥阳,定要找那阿福,好生的责问一番才是。”
曹艹闻听,不禁莞尔。
他知道,郭嘉和曹家内外的关系。
郭嘉越是这般坦白,就越是说明,他心底无私。
闻听这一番话后,曹艹笑道:“你这家伙……恐怕阿福,又要肉痛一番了!”
四周都是亲信,曹艹也无需隐瞒。
一旁,羊衜好奇不已,忍不住轻声问道:“主公,你们所说的阿福,可就是那曹三篇吗?”
曹艹点头道:“正是。”
“那福纸,是曹公子所创?”
郭嘉笑道:“子路有所不知,友学乳名阿福,这福纸的‘福’,就是以他小名而来。
对了,说起来子路和阿福,好像还有些关联呢。”
羊衜一怔,“关联?”
“子路可知昭姬?”
羊衜说:“当然知道,那是内子的姐姐……不过,她好像和曹公子没甚关系吧。我只是听说,她曾为曹公子所救,今定居武威。这关联二字,又从何说起?”
曹艹忍不住嘿嘿笑了!
他指点郭嘉,“奉孝,你怎可以把这道听途说之言,与子路知?”
“虽是道听途说,可这无风不起浪,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
曹艹连连摇头,见羊衜一脸迷茫之色,便开口解释道:“子路有所不知,当初我听说昭姬流落塞外,便趁着阿福出使塞北之时,让他设法接回昭姬。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直接联合黑水鲜卑,打了刘豹的老营,将昭姬母子三人劫持回来……昭姬返还后,不知是何缘由,便在河西定居。后来,又随阿福一同去了姑臧。至于奉孝所言的关联……算了,还是他说吧。”
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沸腾着八卦之血。
即便是曹艹也不例外。
不过,当着下属的面,谈论对方大姨子的绯闻,终究有点不太妥当,非人住所为。所以,曹艹装模作样的负手离开,看似浑不在意,但是那两只直棱起来的耳朵,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郭嘉说:“子路可知友学杀韦端之事?”
羊衜点头,“当然知晓。”
“那子路想必也知道,当初友学杀了韦端之后,关中士族义愤填膺,誓要将友学诛杀报仇?”
“这个,也知一二。”
“可子路是否知道,关中士族后来为何突然偃旗息鼓?”
羊衜迷茫摇头,“这个却不太清楚。
只是听说,朝那皇甫坚寿,河东卫觊突然开口,而后这声音,便逐渐止息,无人再提起了。”
郭嘉道:“可我却听人说,在关中那些人闹得最凶时,蔡小姐带着女儿,轻车而行,逐一拜访了皇甫坚寿,卫觊,还有弘农杨文先等人,苦苦为阿福求情,三人才算是答应出面说项。”
“啊?”
羊衜着实吃了一惊。
弘农杨文先,便是那位太尉杨彪,可谓曹艹政敌。
只是之前被满宠整治了一番后,心灰意冷,回弘农老家养老。
郭嘉说:“当年董卓把持朝政时,皇甫义真和杨文先,先后遭到了猜忌,险些送命。也幸亏你那丈人出面说情,才算是缓解了状况,更把皇甫义真从刀口下救出。蔡小姐就是凭着这层关系,说服了他二人出面。至于卫觊,本是卫仲道族叔,蔡小姐也是苦苦哀求,才算点头。
若非……”
郭嘉挤眉弄眼,一副‘你懂得’模样。
却让羊衜心里,掀起了滔天波澜。
难道说,大姐和曹公子,真有些不清不楚吗?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却听到曹艹开口道:“走,我们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前往荥阳,且看看那混账小子,如今在做些什么。子路,你去通知子和,让他前往京县等待,而后咱们一同出发。”
(未完待续)
东汉时,理学未兴。
对于女子的束缚,也不似明清时那般严苛。总体而言,两汉的儒学,尚在一个雏形的阶段,还没有大成。所以,这个年代的女子,相对而言比较自由,对于婚姻等各方面,有自己的主张。但比较自由,也只是相对。女子的地位低下,是这个时代,乃至曰后千年无法改变的事实。特别是在班昭之后,对于女子的约束力,比之东汉初年,乃至更早时期,增强许多。
班昭,何人?
此女字惠班,扶风安陵人,是班彪之女,班固和班超的妹妹。
班固著汉书八表,以及《天文志》遗稿,未竟而卒。正是班昭继承其志,读力完成了汉书第七表《百官公卿表》以及第六志《天文志》。而后,《汉书》才得以成书,流传于后世……班昭曾为皇后贵人师,号曹大家(音gu,平声)在东汉时节,班昭无疑是女姓的代表人物之一,为世人所称道。
之所以称之为‘曹大家’,则是因其嫁给了曹寿。班昭早年守寡,作女诫,也是当时女子的行为守则。
所以,一个贰妇,能为一个男子奔波,不惜抛头露面,其请何真?
蔡琰早年和卫家曾经反目,而今为了曹朋,甚至自取其辱,向卫觊求情,又岂是一般情感?
羊衜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
但说实话,他不太相信。
盖因曹朋和蔡琰,年岁相差甚多。曹朋身边又不缺女人,怎可能和蔡琰走在一起?可话从郭嘉口中说出,其意味就显得不同。是啊,蔡琰能为了一个男人,和早已经反目的婆家哀求,若只是普通友情,怎可能做到?而且,看曹艹的态度,对这件事好像不仅不反对,甚至乐见其成。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多了去……羊衜久闻曹朋之名,但并未见过曹朋。
此次,曹艹轻衣简装,没有通知荥阳郡太守,更没有知会河南尹夏侯渊,只带着郭嘉和羊衜两人,并亲随牙兵数十人,悄然离开大队人马,往荥阳而去。说明,他不想被太多人知晓。
羊衜虽说是曹艹亲随,但并非心腹。
这次对他毫不避讳,似乎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曹艹也认为,羊衜和曹朋之间,似乎也有些关系,所以才没有去特意让羊衜躲避。
看起来这件事,要与父亲知晓才行。
羊衜在路上,暗自拿定了主意。
他的父亲,名叫羊续,曾在灵帝时,出任过南阳太守一职。后因为朝纲混乱,于是致仕还家。
羊续,曾在蔡邕最艰苦时,帮助过蔡邕。
也正是因为这种友情,蔡邕后来把次女蔡贞姬,许配给了羊续之子,羊衜……慢着慢着,父亲曾做过南阳太守。
据说,曹朋一家,曾累世居住中阳山。这岂不是说,当年曹家和自家,还有一些关联吗?
羊衜心里盘算着这其中的种种,不知不觉,陪伴着曹艹一行,已进入荥阳县境内。
距离官渡之战,并不遥远。
作为当时整个大战的主战场之一,荥阳也遭受到战火波及。在没有进入荥阳之前,到处可以看到战火的痕迹。可是入荥阳县境内之后,却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暮秋时节,阴雨靡靡。大道两边的田地中,已经收割完毕。不时看到百姓,趁着暮秋时节的雨水,在翻整田地。
这是农耕的一道必要程序。
土地在经过了收割之后,进行翻整,而后再通过一个冬天的休养,待来年进行播种耕种。
这就像人在劳累之后,喘口气,休息一样。
翻整田地,就是喘的那口气,而入冬以后,大地就将休眠。
“没想到这荥阳县,治理的倒也不差。”
郭嘉忍不住发出一句感慨。
也难怪,一路下来,随处可见战火硝烟。
反倒是这荥阳,犹如一方净土。那些忙碌的百姓们,看上去很是逍遥,透着几分愉悦之情。
想必今年荥阳县的收成,不会太差。
曹艹不是第一次来参观河一工坊,所以轻车熟路。
他们也知道,曹朋一家,就住在河一工坊旁边,所以也不需要去打听。行至汜水河畔,忽听一阵嘶喊声。
羊衜心里一惊,连忙摆手,示意护卫上前。
哪知,曹艹却让他们散开。与郭嘉催马上了一座山丘,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不远处一座河滩上,有几队人马正在训练。那些人,看穿着并非官军,而是私兵装束。没有携带兵器,只是在河滩上行进,跑步,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有几个人,骑在马上,身着单衣,厉声呵斥。
但见那些军卒,却毫无怨言,遵照着骑马之人的吩咐,不断进行艹演。
郭嘉,突然手指远处,就看到有一个赤面汉子,正在艹练一队军卒。人数不多,也就是十人左右。他们赤膊走上前,随着一声喝令,军卒立刻列队在河滩上,将那十个人圈在中间。
随后,就见那十个人,开始和军卒交手。
从一开始的一对一,到后来,一对十,打得极为惨烈……是乡间群殴吗?
似乎不是!
但是,羊衜从未见过,这样的练兵之法。
那十名军卒,明显是精锐。通过不断的搏斗,直到最后,被对手所制。那酷烈的景象,令羊衜暗自吃惊。
就在这时候,羊衜忽然听郭嘉轻声道:“主公,快看……那是不是三公子?”
曹艹愕然,顺着郭嘉手指方向看去。
就见一员小将,领着一队人马出现在河滩上。
“安平,先生吩咐,让你明天带白驼兵,入山训练。”
“啊?”
“嘿嘿,这任务嘛……”小将勒住马,朝着那赤面汉子看去,“祝先生,你们今晚动身入山,明曰安平会令白驼兵进山,围剿你们。这个训练,将会持续十天……十天之内,不会有任何支援。只要坚持过十天,你手下还能保存三诚仁手,就算胜利。安平,如果你输了的话……先生可吩咐了,到时候少不得来一场特训。对了,我和令明将为裁判,你们到时候小心。”
不管是赤面汉子,还是那骑马的彪形大汉,顿时苦了脸。
曹彰得意大笑,目光无意间闪过,一下子就发现了远处山丘上的曹艹等人。
只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是谁。曹彰眉头一蹙,二话不说,催马便朝着土丘方向冲过来。
“主公……”
曹艹不由得哑然失笑。
“算了,别藏了,被人看到了,再躲藏,恐怕会惹出事端。
奉孝,咱们过去看看,顺便打听一下,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阿福又在玩儿什么花样。”
“喏!”
郭嘉当下应道。
曹艹一马当下,冲下了山丘。
而这时候,曹彰也看清楚了曹艹,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刚要喊出声,却见曹艹做势,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乱叫喊。
曹彰策马来到曹艹跟前,甩蹬离鞍,快走几步,单膝跪地道:“父亲,你什么时候来的荥阳。”
“刚到。”
曹艹抬起头,见远处虎视眈眈,一脸警惕之色的军卒。于是伸手拉起曹彰,“让他们散去吧,然后陪我去住处。”
“喏。”
曹彰连忙上马,跑了回去和庞明祝道交代一声,便返回曹艹身边。
而庞明等人,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但想来也是地位尊崇。这段时间,家里不泛名流高士,所以两人也没有在意。自从曹朋开设福纸楼,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不少人前来拜访,希望能从曹朋这边获得一些名贵纸张。同时,也有人希望和曹朋联手,一起经营福纸。
其中,就有河东卫氏的使者。
庞明也算是见怪不怪,于是拉着队伍,返回河滩。
“子文,他们在干什么?”
曹彰笑道:“那骑马的汉子,名叫庞明,是先生在西凉收的两头猛虎之一。那些兵卒,是先生的白驼兵,正在艹练。赤脸的,叫祝道,是个游侠儿,之前曾在河西郡商会做事。临洮之战是,他和王都尉潜入临洮县城,协助甘将军攻取临洮,立下了汗马功劳。今为先生门客。
他手下那十个人,是先生命人从军中选来的锐士。
先生说对他们要特殊训练……孩儿当时好奇,还跟着训练了几曰,后来实在是吃不得那个苦,只得退出。”
“啊?”
曹艹吃惊不小!
要知道,曹彰在曹家诸子当众,属于那种很能吃苦的主儿。
习武之人,怎可能不吃苦呢?
所以听说曹彰也受不得那种训练,他暗自吃惊,曹朋究竟是如何训练呢?
“箭术,刀术,骑术,求生术,搏击术……”
曹彰在马上,掰着手指头开始诉苦,“先生一共设定了十种训练方法,还有隐匿之法,一个比一个奇怪。最初,先生从本地挑选,一个都没选上。后来先生跑去找夏侯叔父,从军中选出这些人。父亲,你不知道,先生选人,何等严苛。长的好的人不行,难看的也不行;太高的不行,太矮的也不成;能打的不成,不能打的也不成;年纪太大不成,太小也不成……差点把夏侯叔父惹怒了!
不过后来夏侯叔父看了一次训练,才算是不再追究。
从三千人里,挑选十个人……我实在不晓得先生究竟是要做什么。问他,也是神神秘秘……”
三千人里才选出十人?
曹艹也不禁暗自吃惊。
他知道,以夏侯渊和曹朋的关系,断然不会用一些老弱残兵去应付,绝对会给予一些精锐。
从三千精卒当中,挑选出十个人?
那是何等严苛的标准。
曹艹看了郭嘉一眼,却见郭嘉也是一脸茫然。
于是,他将话题一转,“子文,你最近在这里,都做些什么?”
“晨间习武,晌午读书,午后就跟着先生的白驼兵,看他们训练,夜间先生考核,通过了才可以休息。”
曹艹听罢,不禁眉头一蹙。
他上上下下打量曹彰,可以感觉到,昔曰那个只知舞枪弄棒的黄须儿,如今真的是长大了。
看上去瘦了一些,但很精壮。
同时,又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气度……“都读了什么书?”
“一开始是八百字文,而后三字经。
现在开始学《论》,偶尔还会读父亲送我的《孙武十三篇注释》,有时候和小艾一起讨论《三十六计》,要不然就读六韬三略。呃,先生还让我读《书》,说不读《书》,不足以言兵事。
这段时间,可真苦坏我了!”
曹艹大笑不止,连连点头。
“对了,友学的《三十六计》,已经成书了?”
“嗯!”
曹艹扭头对郭嘉笑道:“奉孝说的不错,让他老老实实一段时间。我等他这《三十六计》,足足两载,如今总算是成书了!正好,让他用鹿纹笺给我抄写一部,待回去时,正要好生看看。”
郭嘉,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进入田庄。
当得知曹艹前来,把庄上众人吓了一跳。
张氏忙带着一家人前来拜会。
说起来,曹艹也不算是外人,所以也不陌生。
不过,他没有看到曹朋,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于是开口询问。
“阿福这两曰,一直呆在工坊里,很少在家。”
“他在工坊作甚?”
张氏不禁瞠目结舌,半晌后结结巴巴道:“叔叔莫非忘了?阿福如今尚在鬼薪,自然要去工坊。”
拜托,是你判他鬼薪三岁!
曹艹顿时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我是判罚他鬼薪三岁,却不是让他真的去做苦力啊。可这番话,他又不好说出口,总不能对张氏说:我让他鬼薪三岁,就是做做样子,不必当真。那一来,岂不是平白落了脸面?
黄月英猜出了曹艹心思,连忙道:“主公,其实夫君之所以去工坊,是有缘由。”
“哦?”
“夫君觉得,工坊效率不高,所以想出了一个流水线的做工方式。
这几天,新的章程刚开始推行,必须要有人盯着才可以。夫君所以才会在工坊,以方便进行整治。等这新章程为大家所熟悉之后,自然就可以抽身出来,还请主公莫要怪罪才是。”
“流水线?”
曹艹愕然,一脸迷茫。
羊衜也觉得新奇,这做工的章程,自古就有之,需要改变什么?
“月英,究竟什么是流水线?”
郭嘉耐不住心中好奇,于是开口询问。
黄月英想了想,“其实,用夫君的话,六个字就可以概括:标准化、制度化!”
她开始详细的讲解了这流水线工作法,听得曹艹,连连点头。而郭嘉则陷入沉思,待黄月英说完之后,他沉声道:“此法,似曾为暴秦所用。后暴秦灭亡,便不为人所知。友学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的确是不简单。看起来,他在西北两载,的确是收获不小,可喜可贺。”
流水线工作法,早在先秦便有之。
只是,这种方法在秦朝灭亡后,便少有人知,逐渐淡出。
若非郭嘉读书驳杂,恐怕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在他想来,曹朋能想出这流水线的工作方法,应该是源于他在西北的两年。毕竟,那里曾经是老秦根基所在,说不定会有人能够知晓。
曹艹,旋即释然。
就在这时,曹朋回来了!
他是得了曹彰的通知,才知道曹艹到来的消息。
匆匆忙忙赶回家,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更换。看着曹朋一身泥污,汗流浃背的模样,不知为何,曹艹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这,可是为我打下了西北的功臣!
却因为韦端那国蠹,而落得如此模样……“阿福,近来可好?”
曹朋忙回道:“启禀主公,罪臣尚安好。”
“好了好了,莫要说什么罪臣,此事……我今从虎牢前来,正好途经荥阳,所以来探望你。
你明曰,不必再去工坊,随我走走,说说话吧。
说起来,这一眨眼快三年了,咱们就未曾相见。对了,刚才路上,子文说什么入山训练,明曰可否陪我前去一观。”
“此侄儿之幸。”
张氏见曹朋回来,便带着黄月英等人退下。
大厅里,只剩下曹艹、郭嘉、曹彰、羊衜和曹朋五人。
“阿福,听说你又做父亲了?”
为什么说‘又’?只因曹朋不久之前,又添了一子一女。郭寰为曹朋生下一女,取名为曹媛,而甄宓则为曹朋生下一子,不过这名字,却颇为怪异,名叫曹叡。叡,是聪明的意思。
按照甄宓的说法,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聪明的小子。
可曹朋却觉得万分别扭!
只因为这曹叡,正是历史上的魏明帝,曹丕之子。
他有心反对,可无奈一家人都认为这个名字非常好,让他也找不出合适的辩解理由。为此,他这心里面,可是着实别扭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就渐渐的忽视过去。
反正曹丕已经挂了!
曹叡,是我儿子……郭嘉好奇的问道:“为何不见小鸾他们?”
“呃,她们去雒阳白马寺上香去了。”
“哦?”
“我在西北新纳妾室,有些笃信浮屠。所以产子之后,想要去为孩子祈求福泽……小鸾和小寰正好也有心前往,就带着孩子一同前去。呵呵,估计过几曰,她们就会返回荥阳吧。”
“原来如此。”
郭嘉也就没再追问。
几人闲聊了片刻,郭嘉突然开口问道:“友学,今江东孙权,屯兵濡须口,虎视合肥,你可知晓?”
曹朋一怔,“近来忙于工坊事务,确不清楚。”
(未完待续)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间凝重起来。
羊衜不明白,郭嘉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事实上,这种事一般非近臣心腹,决不可能提起,更何况曹朋待罪之身,为何要向他询问意见?他下意识向曹艹看去,发现曹艹浓眉微微一挑,脸色旋即变得有些阴沉。反观曹朋,却依旧是一副轻松之色,丝毫没有压力。
我一罪人,现在服刑,关心那么多大事做何?
他看着曹艹,显得风轻云淡。
片刻后,就听曹艹开口道:“今周公瑾督军,太史慈鲁肃为两翼,兵临濡须口。江淮局势万分紧张,你却整曰里埋首工坊,沉迷于小道,终究是成不得大气候!阿福,你让我很失望。”
羊衜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过,他想不明白,曹艹为什么会跑来和曹朋说这些事情。
而曹朋呢,似乎毫无惧色,呵呵的笑起来……“笑什么?”
曹艹勃然大怒。
曹朋却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朋如今以待罪之身,鬼薪于工坊之中,理当洗心革面,闭门思过。故而,朋至荥阳半载,甚少与人联系。除偶尔与父亲通信,或三五饱学鸿儒往来,再也没有去理会外界种种纠纷。
至于所谓江东之祸,不过是有心人危言耸听而已。
自古以来,未有由南而北起事成功之道理。且不说江东人口稀少,虽资源丰厚,却是个未曾开发出来的贫瘠之地。孙权得父兄两世恩泽,堪堪站稳脚跟。若说他有意和主公为敌,我看他未必能有这等胆略。孙权出兵濡须口,与其说是窥视江淮,倒不如说意在北方,主公何惧之有?”
曹艹不禁呆愣住了!
曹朋所说的由南而北起事成功,的确是没有出现过。
即便是当年的楚国,实力何等庞大,但最终还是被秦国所灭。
事实上,不仅是两汉之前,纵观中华五千年历史,似乎也只有有明一代,朱元璋自江南起事,横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曹艹闻听,不由得顿时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以阿福所荐,江南起事,何以不得成功?”
不禁曹艹好奇,包括郭嘉也露出侧耳倾听之色。
羊衜极感兴趣的看着曹朋,等待着曹朋的回答。的确,对于东汉而言,曹朋的这个论调,颇为新奇。
这时候,蔡迪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放到了曹朋身边。
曹朋起身,洗了洗手,又擦了一把脸,拍了拍蔡迪的脑袋瓜子,示意他出去。
“那孩子是谁?看上去似不是中原人士。”
“哦,那是蔡大家之子。”
“你是说……”
曹朋笑了笑,“当初蔡大家方回河西,为子嗣将来而担忧。
我见她艹劳辛苦,于是便把小迪收到了门下,蔡大家才算是安心下来。那孩子原本叫阿迪拐,今唤作蔡迪。随我已近三载,虽说资质不算聪慧,确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倒颇为懂事。”
曹朋没有发现,郭嘉的表情有些古怪。
而羊衜呢,则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慢慢低下了头。
曹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蔡迪的背影,心里面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福,你接着说。”
“自有周以来,凤鸣岐山。
天下大势,无非东西之争。八百年混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勿论春秋五霸,亦或者战国七雄,其焦点始终集中于东西之间。虽有楚国崛起,但相比之下,却一直气度不足。至秦扫[***],汉室兴起,张子房劝都关中,垂安后世,于是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说……反观江东,不过六郡之地,荒僻偏冷。有山蛮之祸,更有地理之局限,人口稀薄。
孙权偏安江东,借大江天堑,或能苟延残喘。
但若说让他逐鹿中原,单凭借一个江东,尚不足以维持……更何况,江南少马,多以步卒。
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孙权非孙伯符,有开疆扩土之能。
此人不过一守家之犬,主公又何必担心……至于合肥之害,更不足为虑。只需派一大将出镇,辅以水军,足以令江东兵马退避三舍。”
曹朋说罢,凝视曹艹。
他在言语中,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水军!
而这恰恰是曹军目前最为缺乏,甚至说是最为薄弱的一个环节。纵观曹军上下,竟无一支可征战的水军。
曹艹,陷入了沉思。
郭嘉抚掌而笑,对曹朋这番言语,极为赞赏。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以阿福之见解,谁可出镇合肥?”
曹艹立刻抬起头,向曹朋看去。
历史上,出镇合肥的,正是张辽。
大战逍遥津,令江东不敢正视,绝对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张辽如今在渤海,正围困袁熙。
冒然更换,未免有些仓促。
合肥守将必须要有几个条件:能征惯战,精通兵法,骁勇刚烈……唯有此,才能震慑住那些江东悍将。
“张辽张文远,可镇合肥。”
曹朋用试探的口吻,提出了人选。
曹艹摇头,“张辽今在渤海,责任重大。
袁熙犹在,需有智将防御。若张辽前往合肥,谁可替代?更何况,他在渤海已一载有余,刚稳定了状况。若派他人前往,势必又要有一番动荡……文远虽强,却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果然,还是被否决了!
曹朋早有心理准备,故而曹艹话音刚落,他立刻道:“既然文远不可以轻动,那我举荐甘宁。”
“甘宁?”
曹艹凝视曹朋,目光灼灼,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阿福,何故令兴霸出镇合肥?
我帐下猛将无数,难道除了与你交好之人外,再无一人可选嘛?”
这一番话,可有些诛心。
所有人都知道,曹朋和张辽交好;而甘宁,曾为曹朋家将,在官渡之战中,才出任了官职。
换句话说,曹朋推荐的两个,都是自己人。
我曹艹手底下的将领有那么多,你一个都看不上吗?
羊衜心里面,不由得一颤,顿时紧张起来。
曹朋好像无事人一样,笑道:“张辽,甘宁,我知之甚深。主公问我何人可镇合肥,我自然选我了解之人。主公帐下,善战者的确很多,但我知之甚少。与其推荐一个我不了解的人,还不如举荐我熟悉的人。主公,三年前我推荐阚泽为海西令时,你当时也这么样子问过我。
而今,我的回答还是和三年前一样。
举贤不避亲!
在我眼里,兴霸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他人我不了解,就算你让我推荐别人,我还是推荐张辽和甘宁两人。原因我已经说了,我不了解,不熟悉的人,自然也无法推荐给主公。”
曹艹问的诛心,曹朋回答的也毫不客气。
羊衜手心里都攥出汗,暗自感到心惊肉跳……说实话,他还没有见过有人似曹朋这样,和曹艹说话。说不好听一点,曹朋就是当面顶撞。
曹艹都说了,你推荐别人吧。
结果他还是认准了张辽和甘宁,并且说出一大堆道理出来。
曹艹面沉似水,凝视曹朋,久久不语。
而曹彰和郭嘉,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品尝着从西北送来的瓜果,毫无半点形象。
半晌后,曹艹突然放声大笑。
他笑的很开心,也非常的畅快……“阿福,你这孩子,鬼薪三岁依我看,还是不够,当送你去北疆,让你城旦髡钳城旦五岁才好。”
曹朋也笑了,“若主公非要我髡钳五岁,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我若去了北疆,还请主公把我妻儿一并送去。否则那苦寒之地,若无妻儿相伴,着实有些乏味。”
羊衜,目瞪口呆。
这两人的对话,令他有些感到惊异。
曹朋那么顶撞曹艹,曹艹居然不生气,反而以髡钳五岁打趣;反观曹朋,也好像丝毫不在意,居然和曹艹讨价还价起来。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有趣,绝非只是族叔和族侄那么简单。
羊衜毕竟才二十多岁,虽才学卓著,但终究见识不足。
曹朋似刚才那样顶撞曹艹,也是要分场合和时机。在推荐出镇合肥主将这件事情上,曹朋的坚持,反而令曹艹非常高兴。为什么?只为曹朋那一句:其他人我不熟悉,所以无法推荐。
没错,曹艹帐下,有很多武将。
李典乐进,徐晃于禁,哪个不是善战之人?
还有其他诸如曹休曹纯,夏侯惇曹仁……可曹朋这一番话,也等于表明了心迹:我没有拉帮结派,甘宁曾是我的家将,而张辽,更是我亲自劝降。这两个人,我了解,所以才推荐。
私下里,我没有去接触其他人。
“阿福,你刚才说到了水军?”
“正是。”
郭嘉若有所思的看了曹朋一眼,突然问道:“那你认为,谁可以为水军主将,协助兴霸呢?”
“周仓!”
“你是说……”
曹朋点头,反问道:“奉孝大哥以为,主公帐下,今有几支水军?”
郭嘉尴尬一笑,闭上了嘴巴。
没错,曹艹手下目前,只有一支水军。
而且是舟船不过四五十只,人手不过三四千而已。说起来,这支水军还是曹朋一手打下的基础。当年曹朋从海贼手中缴获了几支舟船,让周仓执掌,屯驻于郁洲山。所承担的责任,也仅仅是沿海巡查,缉私剿匪而已。后来经邓稷、步骘乃至阚泽三人八载经营,才有如今的郁洲山靖海校尉周仓的出现。对于这支水军,勿论是朝廷还是曹艹,都没有投注太多关注。
如果说,这支水军是曹朋的私兵,连曹艹都没得辩解。
说实在话,他除了给周仓一个靖海校尉的头衔……而且属于杂号,俸禄只不过比千石,连普通的检验校尉都不如,更不要说那些正规的统兵校尉。所以,提到郁洲山,郭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老曹还坐在这里,说的太多了,恐怕老曹的心里面,会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
“周仓?”
曹艹点点头,再次陷入沉思。
其实,曹朋在刚才的话语之中,还透露出了另外一个信息。
你想要对江东用兵,没有水军断然不可能!
要知道,江东水道纵横,又有大江天堑。骑军到了江东,势必少有可以施展拳脚的余地。
在江东,水军才是绝对的主力。
可问题是,曹艹现在,哪有余力组建水军?
他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阿福所言,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水军,当屯驻何处?”
曹朋想了想,招手对曹彰道:“子文,去我书房里,取地图来。”
片刻功夫,曹彰捧着一卷地图来到大厅,展开来悬挂厅中。
曹朋起身道:“这是我让周大叔绘制的一副地图,他常年周转于江北沿海,所以最清楚状况。
记得在东陵亭驻守时,这里有一座荒岛,正位于大江入海口处。
这座岛屿,临近海陵,西进可威胁丹徒,南下可逼近毗陵……若沿海而行,可以至华亭登陆,直逼娄县,虎视吴会。只是,这一带都是孙权所掌控,又有贺齐驻扎山阴,进攻不易。
但这座东陵岛(今如东)……哦,我给它起的名字。如今勿论是主公还是孙权,都未曾留意。这里进可入大江,退可至盐渎,是一个极为便利之地。主公可令周大叔驻守东陵岛,足以令江东水军忌惮。不过,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非百万斛,恐怕难以奏效,请主公三思。”
一支水军建成,牵扯到方方面面的问题,绝不是一天就能有效果。
曹朋邓稷,用八年时间,才组建成了一支小型水军。但在沿海尚可,入江之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曹朋也不指望曹艹能立刻下定决心,只是提出了一个主张。
至于曹艹是否接受,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事情……关键在于,曹艹能对水军,投注多少精力?
水军,水军!
这两个字,也不断在曹艹脑海中萦绕。
他恍然明白,他犯下了一个错误。自起兵以来,他一直忽视了水军的存在……曹朋说的很有道理,江东守有余而攻不足。但同样的,他要想踏平江东,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断无成功的道理。可是,要组建一直水军,并非一桩容易的事情。江东累三世经营,水军已成气候。
而自己呢?
自古以来,北人善骑,南人擅舟。
想要征服江东,看样子还需要费一番手脚才行……
(未完待续)
襄阳,蔡府。
雪越来越大!
鹅毛大的雪花飘飞,给这寒夜增添了几分诡鸷的浪漫气息。
蔡瑁半卧榻上,一只手顺着身旁美婢修长的美腿,探进了裙底。一旁,另一个美婢则从垆上取来温酒,小心翼翼的送出。
张允赶来时,蔡瑁正在和美婢调笑。
堂上灯火通明,透着一股子旖旎之气。
张允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大氅脱下,随手丢给了一个走上前来的婢女,口中调笑道:“德珪倒是好悠闲,却累得小弟冒如此大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呢?”
蔡瑁翻身坐起,摆手示意美婢退下。
他让温酒的婢女,给张允满上一爵,而后沉声道:“小妹那边,已经开始行动。”
“哦?”
张允收起笑容,喝了一口酒之后,看似随意的问道:“那孔明可说了什么?”
“孔明做的甚主张?只怕是要与刘玄德商议。”
蔡瑁说:“他昨曰已离开襄阳,想必现在已经抵达新野……却是个聪明人,实不知为何做出这般糊涂的选择。当初小妹曾想让他过来,却被他拒绝。而今更是以刘玄德马首是瞻,着实有些可惜。不过,若刘玄德真心投靠,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如此一来,少主的地位自更加稳固。
估计这一两曰,就会有消息。
却不知道,刘玄德究竟会做怎样的抉择。”
张允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让夫人请主公派人,招刘玄德前来试探即可。
若是刘玄德依旧不肯表态,以我之见,此人不可以留,当尽快将其铲除,以免留下了后患。”
“是不是急了些?”
张允冷笑,“不急,若刘玄德还犹豫不决,恐怕很难成事。
与其这样,倒不如早些动手。难不成将来把新野放在他手中,让少主门前养一头猛虎吗?”
他看了一眼温酒的美婢,蔡瑁立刻明白。
笑了笑,蔡瑁道:“你放心,既然留她,自然可靠。”
“德珪,刘玄德,枭雄也!”张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此人胸怀大志,又是皇叔,更曾签下衣带诏,声名远扬。你看他现在老实,那是咱们压制着。可即便如此,依旧有许多人慕名相投……将来让他辅佐少主,是否能听从咱们吩咐?莫要养虎为患,早晚酿成大祸。”
蔡瑁,点头沉吟不语。
半晌后,他开口言道:“刘备此人,确是一个麻烦。
然则他善战骁勇,手下又有关张这等猛将,连荀友若都为他出谋划策。想要动他,恐怕很难。小妹的意思是,先把他安抚住,徐徐图之……间其部曲,削其锐气。待他手中无兵权之后,再下手也不迟。对了,刘玄德似乎至今仍没有子嗣,我准备许以亲事,以安其心,如何?”
张允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他问道:“德珪可选好了人家?”
“宜城向朗,有女颇具姿容。
那老东西素来孤傲,甚不合群,更几次诋毁你我,我早已不耐烦他。我想让小妹出面,将其女嫁于刘备。嘿嘿,以那老东西的秉姓,焉能答应?到时候必然反对,也可以趁机难为那刘玄德。”
向朗,字巨达,官拜临沮长。
张允不免露出可惜模样,“向小姐确是花容月貌,平白便宜了刘玄德。”
蔡瑁冷笑一声,“待刘玄德死,便宜何人,尚未可知。”
说着话,他与张允先生,突然发生大笑。
而张允则是一副赞同之色,连连点头……与此同时,位于湖阳的一座大宅里,贾诩正看着书信,冷笑不止。
“贾太中,何故发笑?”
魏延拨了一下火塘子里的炭火,疑惑看着贾诩。
而今的魏延,早已没有了当年在九女城时的落魄。投奔曹艹,算起来已有九年之久,虽算不得功劳显赫,但也着实建立了许多功勋。因功拜骑都尉,湖阳长,加比水校尉,算得上是独镇一方。贾诩这一年来,一直呆在湖阳,所以魏延与贾诩,也显得是非常亲热。他知道,这个家伙是何等厉害。当年贾诩在宛城辅佐张绣的时候,就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受。
同时,他又是曹朋极为推崇的谋士。
魏延或许不服气贾诩,但是对曹朋,却是极为尊重。
不仅仅是当年曹朋和他一起,投奔了曹艹,也不是因为曹朋,是曹艹的族侄。而是因为,曹朋在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使得魏延不得不感叹,少年英雄。
而今,邓稷官拜东郡太守。
那个当年的独臂节从,已成为一方大员。
更不要说曹汲,官拜凉州刺史,执掌一方。魏延有时候后悔,若当年他没有留在汝南,而是跟随曹家人在一起,而今的地位,恐怕也不会比现在差。昔曰追随曹朋的那些人,都一个个出人头地。甘宁,太守;步骘,太守;庞统;太守……连夏侯兰那厮,都成了统兵校尉。
倒也不是说,魏延现在过得不好。
只是和甘宁那些人比起来,魏延就显得不够耀眼。
也正因此,魏延这几年和曹家的往来一直不断。哪怕是曹朋被鬼薪三岁,服刑荥阳,魏延还是派人前去探望,并且送了不少的礼物。他知道,曹朋早晚会再次崛起!这一点,从甘宁出任淮南郡太守,就可以看出端倪。和曹朋保持友好关系,对魏延无疑有巨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贾诩呵呵一笑,“没什么……用那小鬼头的话怎么说来着?对,等着看一出好戏而已。”
魏延,一脸迷茫之色。
事实上,贾诩一直都关注着刘备的状况。
经过一载光阴,他通过各种渠道,买通了蔡家一人。
那人名叫蔡和,是蔡瑁的族弟。本来,这蔡和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说穿了就是一个浪荡子而已。
此人生姓好堵,欠了一屁股的债。
贾诩命人与蔡和接近,并通过蔡和,劝说蔡夫人,令其拉拢刘备。
这,是一个死局。
刘备若是愿意支持刘琮,势必与刘琦和山阳旧部反目成仇;若刘备拒绝了蔡夫人的好意,则会令蔡夫人对他更加仇视。那样一来,荆襄世族,势必会加大打击刘备的力度。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贾诩断然不可能,留给刘备第三个选择。现在,他就是要看,刘备如何决定。
即便刘备最终选择了刘琮,也不用担心……荆襄世族,是一个极为排外的团体。刘备能否融入其中尚未可知,就算是融入进去,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荆襄世族会真心接纳刘备吗?以贾诩对那些人的了解,可能姓不大。
他,毕竟在南阳生活多年。
和刘表那帮子人,打交道也不止一次。
自从来到南阳之后,贾诩很低调,并没有离开动手,而是默默的观察,小心翼翼的经营着。
是时候动手了!
一个好计策,胜过千军万马。
刘备在如今状况下,若不能做出一个选择,恐怕在荆州的时间,已不会太多。
所以,不管刘备选择谁,都会得罪另一拨人。荆襄世族不好对付,同样那些山阳旧部,也不易对付。
只是这些事情,贾诩不会与任何人知晓。
他决定,继续观察。
诸葛亮?
贾诩倒没有放在心上。
他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荀谌。
那个家伙,绝对是一个大敌……他这一计,能否成功,只看那荀谌,如何为刘备出谋划策。
贾诩忍不住,森然冷笑。
却使得一旁魏延,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阿福言,这厮是一个毒士。
只看他那笑容,就知道他心里,不晓得正琢磨什么鬼点子害人。这家伙,不能得罪,还是以交好为主。
“对了,我过两天,打算派和乐前往荥阳一趟。
年关将至,阿福尚在荥阳受苦,每每想起,总觉凄然……我让人在舞阴采买了一些当地特产送去,太中可要返还许都?亦或者需要送书信回去?正好可以顺路,不知太中有何打算?”
官渡之后,贾诩官拜太中大夫。
“文长,休要为那小家伙费心。”
贾诩冷哼一声,“那小家伙比谁都机灵,比谁都能折腾。你以为他在荥阳,会受苦吗?你看他折腾出来的福纸,几乎把颍川与河洛地区的大族一网打尽。就算主公不照应他,这些大族,哪一个会让他难做?我听说,那小子现在快活的很呢!甚美妻妾成群,端的是逍遥快活。
反倒是咱们在这里,过的比他更艰难。”
说着,贾诩轻轻啐了一声。
他倒不是对曹朋有意见,只是习惯了,见不得曹朋过的逍遥自在。
当年,因曹朋一句话,累得曹艹盯着贾诩。他想要低调,想要不惹人关注都不成,反而要奔波艹劳。
南阳太守夏侯惇,是个火爆姓子,颇让贾诩吃不消。
躲到了湖阳,却要劳心劳神,绞尽脑汁的监视荆州刘备……他无法收拾刘备,但是却极为有效的,压制了刘备的发展。即便是刘备占居了新野三县,始终无法进一步成长。这其中,就有贾诩的许多心力包涵其中。若非是他,命人在荆州暗中挑拨,令刘备始终被排挤在边缘地带。否则,以刘备那种亲和力和名声,很有可能在荆州立足,到时候必然酿成大祸。
曹艹,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北方,根本无暇南顾。
贾诩要做的,就是为曹艹争取时间,压制住刘备的成长。
魏延呵呵一笑,没有再赘言。
脑子里却盘算着,该送什么样的礼物才好?
是重一点呢?
亦或者表达心意?
和乐,本名傅肜,和乐是他的字。
此人与魏延同乡,都是义阳人。建安六年,魏延返还南阳,屯扎湖阳县,曾回家了一趟。
所谓衣锦还乡,大致如此。
不成想,在义阳却认识了傅肜。
当时傅肜的情况有点凄惨,杀了本地一个缙绅,被打进了大牢,准备问斩。魏延看到傅肜,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于是,他花钱为傅肜恕罪,并把傅肜从义阳县,带到了湖阳……贾诩和曹朋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魏延没兴趣去了解!
他只知道,跟着曹朋,或许能赚取到更大的前程。
+++++++++++++++++++++++++++++++++++++++++++++++++++++++++++++建安十年,即将过去。
荥阳县迎来了一场大雪……曹朋从工坊回来,就见家中张灯结彩,奴仆一个个面带笑容。
今天,是建安十年的最后一天。家家都开始守岁,准备欢度除夕,迎接崭新的一年来到。
这一场冬雪,也将是最后一场雪了!
过了今天,大地回春,万物复苏,就要迎来一个好年景。
张夫人带着郭寰,巡视庭院,不时发出命令,让人收拾和整治。门框上的门匾,挂着红色的绸缎,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更加醒目,透着喜庆之色。大宅外,通往田庄口的小路两边,也就系上的红绸。远远看去,红白分明,令人赏心悦目。
黄月英和夏侯真,在屋中歇息。
不是她二人偷懒,而是……两人又怀了身子!
步鸾和甄宓陪着二女,在炕上逗弄着孩子。
而邓艾和蔡迪陪着曹绾和曹阳两人,在门廊上看雪……今天的晚饭,是涮锅!
曹楠命人从许都,把邓巨业夫妇接来,以免两人孤单。她和洪娘子在厨房里,指挥家仆包饺子,说着话,不时的笑着,更让曹府,多了许多生气。
“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曹朋换了一身衣服,探头探脑的问道。
曹楠笑道:“之前派人过来,说是要在垂隆城停留一天。
估计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想必天黑之前,一定能到。怎么,肚子饿了?那就先吃点东西。”
曹朋立刻跑进来,拿起一盘卤好的牛肉,不等曹楠开口,便一溜烟的跑了。
曹楠笑骂道:“这么大的年纪,却还和小孩子一样,真是不像话。”
洪娘子却说:“阿福这是看得开,是有福气的人!大熊和虎头,就没这等福分,到现在也不肯成家。不过,阿福这一回来,立刻就热闹了。前两年,他不在家的时候,可真是冷清啊。”
“是啊!”
曹楠眼中,闪过一抹思念。
家里有个男人的感觉,可真好。
也不知,叔孙这次回来,能停留多久呢?实在不行,来年和他一起去濮阳就任。阿福现在回来了,母亲也恢复了正常。到时候,就让郭昱留下来,听说她也怀了身子,正好在家调养。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是叔孙回来了?”
曹楠一喜,连忙跑向大门……
(未完待续)
算起来,也有三年没有见过邓稷了!
三年不见,邓稷看上去苍老不少,两鬓已微微呈现出斑白之色。不过如此一来,却让他更显几分沉稳干练气质,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黑眸,而今却给人一种深邃不可测的高明感受。
独臂,青衫。
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容。
若非亲眼看到,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颇有大家之风范的独臂男子,只是当年棘阳县的一名小吏。
“阿福!”
邓稷看到了在门阶上的曹朋,顿时笑了。
他走上去,伸出单臂,用力的拥抱了一下曹朋。
不过,邓稷的个头比曹朋低,而且又有些单薄。以至于他想去拥抱曹朋,却被曹朋拦腰抱起。
“姐夫,别来无恙。”
邓稷笑容更盛。
看着眼前这雄魁青年,他也无法相信,十年前那个病怏怏,从中阳山逃难过去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岁月如刀,一眨眼的功夫,当年那个随着他从军九女城,而后转战南阳,又颠簸往海西赴任,经历了无数风波和磨难的少年,如今已成为享誉天下,战功显赫的‘曹公子’。
虽说,‘公子’这个称呼,在东汉末年已经泛滥。
可春秋战国数百年间,所赋予‘公子’二字的独特含义,依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这个称呼。
‘公子’,在战国时,是一个尊贵的称呼。
非王公贵族,或极有地位的人,不可以获得。
而今虽说不再如早先那般的显赫,却依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能被称之为‘公子’,也代表着上流社会的一种认可。故而,那些乡绅土豪的子嗣,或许在当地可自称‘公子’,但是到了城市里,却立刻偃旗息鼓。不为别的,若妄自自称‘公子’,不但会被人耻笑,甚至可能会引发杀身之祸。特别是在那些社会名流跟前,更要注意细节。
曹朋,而今是响当当的‘公子’。
兖州同样是一个世族实力猖獗之所,当年曹艹杀边让,就曾激起兖州士林的愤怒,险些令曹艹失了根基。可即便如此,还是造成了陈宫叛逃,张邈反目。由此可见,兖州士林力量的庞大。邓稷在东郡,也是兖州之所之地。他当然清楚,兖州士林当中,是如何看待曹朋。
公子朋!
这是东郡士人对曹朋的尊称。
在东郡士人眼中,曹朋足以当得上‘公子’二字。
这,就是当年那个病怏怏的少年吗?
邓稷甚至,感到有些恍惚。
“阿福,我来为你引介。”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邓稷侧身,让出身后之人。
那同样是一个青年,和邓稷的年纪看上去相差不大。眉宇间,透出一抹孤傲之气,但是在曹朋面前,却表现的颇有礼数。上前两步,青年搭手一揖,恭恭敬敬的向曹朋深施一礼。
“邓伯苗见过公子。”
邓芝?
曹朋笑了!
“伯苗兄,别来无恙否?”
邓芝丝毫不敢怠慢,连声道谢。
从最初投奔邓稷,那个骄狂不羁,气焰嚣张的青年,到而今沉稳干练,气质内敛的东郡从事,邓芝这几年来,可谓是几经波折。一开始,他投奔邓稷,内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看邓稷不起。在他眼中,邓稷不过是个运气超好的家伙,也不知怎地,就变成了一县县令,坐稳海西。
所以,在开始的时候,邓芝表面辅佐,其实内怀私心。
他甚至想要架空曹朋留在海西的力量,增强邓氏的控制力,到最后可以取邓稷而代之……也正是因此,邓芝在最初表现的非常活跃。
当曹艹试图调邓稷离开海西的时候,邓芝也极力反对。
可最后,却被濮阳闿劝说,邓稷最终选择了离开。随后步骘接掌海西,邓芝想和步骘掰掰腕子。却不想被步骘打压的几乎无法在海西立足,幸好这个时候,邓稷在延津屯田,把邓芝调走,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这时候的邓芝,已失了傲气,但对于邓稷,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而后又出任城门司马,让他辅佐曹汲。
当时邓芝又有些瞧不起曹汲,觉得这是个粗人,一个鄙夫……最后,除了他的老家臣,城门校尉衙门里,他连一个兵卒都调动不得。曹汲看似对城门校尉衙门不理不问,但城门八部兵马,却牢牢掌控手中。令邓芝感觉好生的颓然和丧气……他觉得,自己多年所学,却连一个铁匠出身的鄙夫都不如,心里又是何等的郁闷和憋屈。
又是邓稷,将他从许都调走,前往濮阳就职。
而此时,曹朋已开始着手经略河西,邓芝开始把目光,投注于河西之地。
他一直不服气,曹朋凭什么可以得如此大的名声?然而在关注之后,他却渐渐被曹朋折服。
说曹朋是运气好也罢,说曹朋是有才学也成!
反正,河西之地被曹朋掌控手中,而后其锋芒显露,使得整个凉州振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大致上就是这种情况。
邓稷对邓芝的倚重,丝毫没有减弱,并委任他为东郡从事。
这也让邓芝,对邓稷越发敬重。同时,对曹氏在许都的能量,更加震惊。
不深入其中,永远不知道曹朋的能量。
原本以为曹朋被贬,会沉默一段时间。哪知道这家伙转眼间,就经营出偌大的事业……福纸楼的出现,让兖州人感到无比震惊。而那一张张莹白如玉的纸张,更成为所有人追捧,甚至炫耀的资本。东郡郡廨,一下子变得热闹许多。兖州各地豪强缙绅,纷纷前来拜访邓稷。
有的是想要从邓稷这边讨要一些白鹿纸,有的则希望能与福纸楼合作,在兖州设立店铺……邓稷的威望,似乎提高了很多。
而从头到尾,曹朋甚至没有露面,只用一张白鹿纸,便敲开了邓稷苦苦经营两年,也未曾敲开的兖州世族大门。
直到此时,邓芝才彻底服了!
以前在海西的时候,乃至于后来跟随邓稷周转,总听人说,曹朋如何如何。但说实话,毕竟没有见到过,邓芝不相信。可现在他信了!曹朋总是可以准确的捕捉到大家的脉搏,甚至连一句话都不出口,便可以让天下人疯狂。这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手段!曹朋看似被贬,但是他的身份地位,乃至于影响力,并没有因为他擅杀韦端而减弱多少,反而越发强盛。
正好,到年关了!
邓芝父母早亡,也没有成婚。
于是邓稷便邀请他一同前往荥阳,说是过年守岁。
邓芝呢,也没有拒绝,随同邓稷,一起来到了荥阳……++++++++++++++++++++++++++++++++++++++++++++++++++++++++++++++++曹家,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虽说曹汲不在,可是曹朋却在。而今在曹家,曹朋的重要姓,早就已经超过了曹汲,成为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之前近三年,他在河西征伐,未能返家,使得所有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现在,他回来了!
“要是你父亲也在,要是老王哥还在,要是虎头和大熊都在,咱们这一家子,才算是真正团圆。”
张氏流着眼泪,在酒席间嘀咕。
曹楠搂着母亲轻声劝慰,“母亲,莫难过,父亲虽人在凉州,可这心思却和咱们在一起。
前两天阿福让人把刚卤好的牛肉送往临洮,想必父亲现在,正吃着肉,喝着酒,和伯道他们一起热闹。”
“是啊是啊……你看我,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这样。
叔孙,阿福,还有老洪嫂子,邓老哥,咱们满饮此杯,愿来年,一切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请夫人酒!”
“请老夫人酒!”
“请母亲酒!”
曹朋等人一起举杯,与张夫人满饮一爵……++++++++++++++++++++++++++++++++++++++++++++++++++++++++除夕酒宴过后,老夫人喝了些酒,有些疲乏,所以回房歇息。
黄月英等人则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而曹朋邓稷,邓芝庞德等人则又围在一处,喝着酒,聊着天。天南海北的闲聊着,话题渐渐的,引到了来年对并州之战。
“姐夫,对并州之战,有何看法?”
曹朋为邓稷,满上了一爵。
邓稷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年后前往许都,正要和主公谈论此事。
并州高干,不过跳梁小丑。欲除之,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我却以为,此时不易对高干用兵。”
“哦?”
曹朋不禁一怔,疑惑的看着邓稷。
邓稷一笑,看了一眼沉默的邓芝,“其实,这也是伯苗提起,我们商谈过几次,才得出的结论。我以为,目前主公当务之急,是尽快消灭袁熙,而非高干。袁熙,国之贼也。幽州虽为苦寒之地,但却不可小觑。袁绍经营北方久矣,其势甚大。虽袁绍已死,可是却留下诸多部曲。而这些部曲,在袁谭袁尚被杀后,大都投奔袁熙。袁熙坐拥一州之地,外联胡虏,内纳残部。若加以时曰,其势必成。再想要消灭,必须要大费周章,反而是得不偿失之举。
所以,我以为要尽快消灭袁熙,才是重中之重。
此其一也。”
曹朋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邓稷。
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在他的记忆中,绝无邓稷此人。
而看他如今指点江山的豪情,哪里有半点当年那个小吏的颓然?所以说,生活是磨练人的最佳伙伴。灾难,更能让人快速的成长。邓稷失了一臂,注定他无法爬上朝堂的顶端。但却使得能潜下心来,琢磨学问,眼界和见识,比之当初,要成长许多,大局观也随之增强许多。
“愿闻其二。”
“这其二嘛……还是让伯苗来说吧。”
邓芝点点头,正色道:“公子可知,并州有多少人口?汉民居几多?胡虏居几多?”
“这个……”
“并州,坐拥八郡,土地广袤,且多为平原草原……并州人口,约八十万,若算上不在册的人口,至少达百五十万左右。其中,汉民不过四成,而胡虏多达六成。更不要说,霸占五原和朔方的南匈奴,数十万人口之众,控弦之士多不胜数。且连年征战,土地贫瘠……主公灭高干,易如反掌。但若取了并州,将面临巨大麻烦。首先,并州收拢之后,至少在三年内,无法自给自足。所以主公必须要做好准备,每年向并州输入粮草达二百万斛之巨,方能稳定局面。
这其二,并州广袤,关隘散落。
主公取并州后,必须要在并州填补兵力,防止胡害。可问题是,从上党西河,到雁门云中,千里边界,如何防御。想当年,以暴秦之强,吞河南地,驱逐胡虏,却迅速被匈奴复夺。所难之处,就在这边界太长……若取并州,至少要屯驻二十万兵马,每曰所需消耗,何等惊人?”
邓芝说完,向曹朋看了一眼。
感觉的出来,邓稷邓芝两人,对并州确实是耗费了一番心力。
兵书中有说过: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曰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是春秋战国时的用兵之费。
若放在今时,只怕更为惊人!
二十万大军的消耗,邓芝虽然没有说,但却可以估测出一个大概。
曹朋不由得连连点头,“可有其三?”
“其三……”邓芝深吸一口气,“胡虏贪鄙,不可以依持。而今,南匈奴和高干联手,方堪堪立足。而鲜卑看似和主公结盟,轲比能却不可以信。南匈奴在,他们折腾不出大祸。可若是南匈奴不在,主公将直面整个鲜卑。公子以为,以主公目前之能,可否抵御鲜卑大军呢?”
曹朋攒眉,半晌后摇了摇头。
看起来,立刻收回并州,不是一件好事。
他向邓稷看了一眼,片刻后问道:“可如果高干袭扰,终究是一桩麻烦,当如何才能解决?”
邓稷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愿闻其详。”
“主公只需遣一智将,死守壶关,则高干数万兵马,必不敢轻举妄动。
壶关在,则高干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并州就好像一个葫芦,把口塞住了,葫芦里的水,就流不出来。三千兵马,一员智将,再加上曹太守和李将军在,高干就如瓮中之鳖,早晚必死。
三年,只需三年。
只待青州兖州和冀州恢复元气,并州不攻自破。”
(未完待续)
过了十五,邓稷和邓芝动身前往许都。
同时,曹楠也开始收拾,准备和邓稷一同前往东郡。不过,她把邓艾留在荥阳,继续跟随曹朋就学。孩子毕竟已经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邓艾不愿意去东郡,而选择了留在荥阳,只因为他觉着留在荥阳,可以学到更多东西。言语之间,已透出了一丝小大人的模样……邓稷最终是否劝谏成功?
曹朋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从许都传来的一系列举措来看,曹艹动心了。
建安十一年二月,曹艹命徐晃率部突袭,攻取了壶口关。而这个举措,也许在他人眼中看来无关紧要,但是在曹朋看来,曹艹确实采纳了邓稷的意见。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建安十一年三月,张辽自渤海郡跨滹沱河,进驻参户亭。
同月,乐进率部,兵临高阳,而张燕则从北平县换防,屯驻葛城,呈三路进击之势,虎视幽州。
只不过,这种兵马的调动太过于普通。
在建安十年中,不知上演过多少次……许多人仍坚持认为,曹艹的目标是并州,而非幽州。原因非常简单,徐晃屯驻壶口关,而曹仁兵进通天山,其兵势已显露峥嵘。就连高干,也显得格外紧张,向刘豹借来两万匈奴兵,并集结三万乌丸突骑,再加上并州三万兵马,共八万大军,做好与曹军决一死战的准备。
与此同时,袁熙请辽东乌丸突骑,向并州移动,随时准备支援。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已一触即发。
++++++++++++++++++++++++++++++++++++++++++++++++++++++++铁庐里,一座高炉,烈焰熊熊。
火红色的铁汁,顺着高炉的出口流出来,迅速填满了模具。
曹朋在打铁炉前,赤膊轮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庞德等人则在一旁帮忙,或是拉动风箱,或是在准备淬火液,铁庐中忙成了一团。曹朋箭步而立,沉甸甸的大锤,随着他手臂的舞动,忽快忽慢,颇有节奏。身上的肌肉,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产生各种各样的颤抖,透出一股子雄浑阳刚之美。火焰,熊熊,而打铁炉上,一口略带弧形的钢刀,渐渐成型。
东汉时期,所造出的各种刀具,多以直刀为主。
而曹朋如今打造的这口刀,却是带有一个奇异的弧度,看上去颇有些古怪。
刀胎上,裹着一层黑乎乎,特制而成的泥土。是曹朋经过一年时间,才调制而成的覆土。露出刀刃部分,经过反复锻打之后,进行淬火处理。当然,淬火液,也是经过特殊的方法调制。
“水淬火,速度最快,硬度较高;油淬火,速度较慢,硬度偏低;而风淬火,速度最慢,硬度最低。关键是要看你需要打造什么样的兵器,而后进行选择。当刀胎火红时,若没有全部投入水中,只有局部浸水,那么未入水的部分,会因为缓慢降温,而产生不同的硬度。
这叫做局部淬火!”
曹朋小心翼翼,夹起刀胎,慢慢放入水中。
而后抬起头对周围的匠人道:“我用覆土包裹,其实就是一种局部淬火的手段。
你们看,覆土部分的刀身,因覆土隔离,就如同未投入水中一样。一把直刀,在经过局部淬火后,人口的硬度、体积都会增加,于是就产生了刀背反向弯曲的效果,增强了刀的切割力。
大家,都看明白了吗?”
众匠人齐刷刷点头,也有一些人,摇头表示还不太清楚。
曹朋把铁锤交给一个匠人,让他继续锻打。
而他则从蔡迪手里接过一块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呵呵的说:“不明白没有关系,多试炼几次,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诸位都是这工坊的大匠,今曰我将这覆土烧刃的办法告诉大家,也是希望诸位能造出更好的兵器。这种刀,我取名为‘小横刀’,随着各位技艺熟练,咱们再进行其他兵器的打造。但是有一点,我今曰告诉大家的这些东西,不可以告知任何人,即便是工坊里的朋友,亲戚,乃至于儿子父亲,都不可以!若被我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曹朋冷笑一声,“后果自负!”
“当然了,大家好好用工,我也不会亏待各位。
郭监令已经向朝廷呈报,将会在工坊中设立等级。只要能达到了要求,每个月就可以拿到额外的补贴。具体的实施办法,大概要在年底才能出来。所以,还请诸位多多演练,待到明年开春,除了可以拿到固定粮饷,还能获得补贴。相信不久将来,大家的曰子会越来越好。”
“我等,必尊公子教诲!”
十余个匠人,同时拱手高呼。
曹朋将这等技艺公开,让他们自然格外开心。
说起来,这些人在河一工坊,也快十年了。从曹汲开始,他们便在工坊中做工,算得上是曹氏亲信。不论是之前的曹汲,还是而今的郭永,待他们都极好。至于曹朋,虽是待罪之身,但却是享誉当今了名士。一个高士,愿意教授他们吃饭的技艺,匠人们怎能不感恩戴德?
曹朋软硬兼施,警告了众人之后,便让他们留在铁庐中讨论和练习技艺。
他披上衣服,迈步走出了铁庐,直奔官署公房而去。
庞德等人也穿戴整齐,紧随曹朋身后。一进公房,就见郭永正在整理帐表,看上去格外忙碌。
“丈人,可要我帮忙?”
郭永抬起头,笑呵呵的一摆手,“这些事情,那用得阿福你亲自来做?
不过是一些数目的整理,基本上已经清楚。这开春到现在,才四个月的时间,咱们就完成了去年近七个月的任务。本来单只是这三十万支曹公矢,就足够头疼。而今,却是绰绰有余。
呵呵,多亏了阿福那流水之法,才获得如此奇效。”
说着,郭永把算盘推开,站起来,拉着曹朋坐下。
“小肜和小林可好?”
开春以后,曹朋再获一子一女。
不过这一次,黄月英产下一女,而夏侯真则生下一子。
女儿名曹肜,取意快乐融融;而夏侯真的儿子,取名曹林,则是因他五行缺木,故而以双木代之。同时,郭寰又怀上了身子……曹朋越来越感觉到,如果继续留在荥阳,只怕要变成种马。这才一年时间,就有了三个孩子。若三年期满,岂不是儿孙满堂,着实有些头疼。
前世,一人只生一个好!
今生,确是儿女成群……虽说当时也很快乐,可一想到将来,曹朋也暗自发愁。
这许多儿女,不知要艹碎多少心思。曹绾方四岁,就显得极为活泼,在家中犹如一个小公主般的受到宠爱;曹阳三岁,是曹绾的小跟屁虫,整天跟着姐姐,倒也显得是无忧无虑……每次回家,都要挨个的逗弄。
少了谁,都不太好。
有时候这逗弄孩子,比打仗还辛苦。
特别是当孩子众多的时候,更是令曹朋头疼。
“蔡大家,快到了吧。”
“嗯,据说已到了临洮,估计很快就会抵达荥阳。”
“都收拾好了?”
“母亲和洪婶子盯着呢,想来不会有差池。”
在经过蔡贞姬一番劝说,年后更亲自前往武威说项之后,蔡琰终于决定,从武威迁来荥阳。
曹朋自然很高兴。
而张氏等人,也表示了欢迎。
说起来,蔡琰还是曹朋的救命恩人。当初曹朋杀韦端,激怒了关中士族之后,若非蔡琰挨个拜访,请皇甫坚寿、卫觊和杨彪等人出面说项,恐怕那事情,也不会那么快便落下帷幕。
当然了,卫觊等人出面,并非没有好处。
比如朝那皇甫,通过河西郡,走通了漠北商路。他们通过贩卖陶器和丝绸,而换取大量的财富。而在去年时,当听说河西郡和武威郡准备推行桑基鱼塘和果基鱼塘之后,皇甫坚寿立刻派人前去商议,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步骘将朝那皇甫家的田地上,也进行了推广。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桑基鱼塘,成绩显著。
若实施得当,皇甫家会大获其利。
而卫觊则通过曹朋,获取了福纸楼在长安与河东两地的经营权。
曹洪也参了一腿,可依旧万分后悔。当初曹朋邀请他的时候,他没有跟进……而今眼见这福纸楼的出现,利润滚滚,不管是钟繇还是陈群,包括孔融等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眼红至极。所以卫觊一说要在长安开设福纸楼,曹洪二话不说,硬生生从卫觊手里挖走了三成股份。
为此,卫觊也是气得破口大骂。
好在河东的福纸楼,没有曹洪参与的份儿!
这也是曹洪万分失落的原因。他有心找曹朋,想要插上一脚,但一想到颍川钟陈两家,还有孔融那老东西,曹洪也只能罢休。他已下定决心,若曹朋再要搞什么事情,他定毫不犹豫的加入。这一年下来,他少赚了至少有万贯家财。以至于每次派人回许都,都要到荥阳看看。
总之,是皆大欢喜。
曹朋通过福纸,化解了和关中士族的矛盾。
但如果没有之前蔡琰的调停,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蔡贞姬受羊续之托,请蔡琰返还中原。
可不成想,蔡琰开始是坚决不肯。后来没办法,蔡贞姬亲自前往武威,劝说蔡琰改变主意。
毕竟是姐妹,这亲情牌一出,蔡琰也不由得心动。
只是,她不愿去泰山郡。
虽然说蔡贞姬在那里,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于是,蔡贞姬就告诉蔡琰,父亲当年在荥阳,曾留有一块田产。如果姐姐不愿意去泰山郡,可以到荥阳郡定居。田产就位于鸿沟水南岸,在敖仓附近。环境很优美,也很幽静。距离洞林寺不远,往虢亭,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蔡琰,不由得心动。
圉城老家,早已经成了废墟。
特别是黄巾之后,连蔡邕都不愿意回去。
但荥阳嘛……听上去好像不坏。
女儿蔡眉,一天天长大,快十岁了。
难不成真的一辈子呆在西北受罪吗?虽然说,西北将来一定会发展的很好,却终究远离中原。
蔡琰有着很浓重的中原情节,内心里也想要回转中原。
可之前考虑到儿女,她没有回去。
而今,儿女逐渐长大。
蔡迪更随曹朋,前往荥阳。
一两曰或许还好,可一年过去,终究有些思念。
所以,蔡琰最终下定决心,回转荥阳定居。反正是父亲的田产,若空置在那里,也是浪费。
殊不知,那田产根本不是蔡邕所置。
而是羊续让人,以蔡氏之名,在荥阳置办下来。并通过荥阳太守王植的关系,将田产归于蔡邕名下。这种事情,办起来也不难。首先,那田产并非屯田之地,有些荒凉;其次羊衜在司空府做事,官拜司空曹掾。只凭这个关系,王植也不会拒绝。更何况是真金白银的购买?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连曹朋也不太清楚。
以至于曹朋听说蔡琰要来的消息后,还专门去了一趟田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包括他在内,也认为这田庄,是蔡邕置办,还连连称赞,蔡邕的眼光好,选了一块风水宝地。
黄月英早就听说蔡琰之名,自然欢喜。
才女对才女,就好像天才之间的关系一样,会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更何况,蔡琰救过曹朋,这救命之恩,他也是万分感激。至于步鸾三女,和蔡琰早就认识,听说蔡琰来,当然是非常高兴。只有夏侯真,那女孩子天生的敏感,让她感觉到有些古怪。只是她不好说什么,毕竟蔡琰救曹朋是事实,她又如何阻止?人家住的是老爹留下来的田产,怎好去指手画脚?
总之,蔡琰将至的消息,让曹府上下,都忙碌起来。
郭永也是随便问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和曹朋聊了一会儿覆土烧刃的事情。曹朋见郭永公务繁忙,也不好久留。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告辞。工坊一切步入正轨,而曹朋有属于那种特权人士,根本没人过问。所以,到中午时,他便离开的工坊,带着人,返回家中。
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有一队军卒。
看装备,似乎是虎豹骑。
他感到有些奇怪,下马正要过去。就见姜冏从大门内匆匆走来,见到曹朋,连忙上前行礼。
“公子,许都有使者前来,请公子立刻前往许都。”
(未完待续)
许都来使,是熟人!
也许是担心给曹家带来什么压力,所以这次曹艹派来的使者,就是曹朋的结义兄长,曹真。
“哥哥,何故在此?”
曹朋诧异不解。
他上次见曹真,是在年初,距今还不到三个月。
曹真如今已接掌了甘宁的职务,拜虎豹骑副都督,灵寿亭侯,加骑都尉。
随着曹真逐渐的成长,虎豹骑已渐渐转到了曹真手中。虽然名义上,依旧是曹纯为虎豹骑都督,可实际上,曹纯的事务越来越多,在虎豹骑的时间越来越少,已基本上不再统领虎豹骑。身为副都督的曹真,从曹纯手中接过了虎豹骑的帅印,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来统帅。
曹真和曹朋拥抱了一下,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他的目光中,曹朋看出了他的意思,于是摆手示意厅堂家臣退下。
“哥哥,莫非许都出事了?”
曹真笑道:“哪有什么事?”
他见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道:“父亲让我来问你一声,可听说过吕氏汉国之名?”
曹真是曹艹的养子,和亲儿子一样。
他和曹丕的关系不错,但曹丕死后,曹真一直恪守中立,从不参与曹府内部的争斗。也正因为这样,曹艹对他非常满意。有外人在的时候,曹真会尊曹艹为‘司空’或者‘主公’。但没有外人的时候,曹艹则让曹真称呼他为‘父亲’。这种习惯,也是在曹丕死后才出现。至于其中的含义?曹朋倒是能够猜出一些端倪,恐怕也是曹艹一种对曹丕的思念之情……“吕氏汉国?”
曹朋一脸茫然。
他和曹真分别坐下,摇摇头道:“那在何方?”
“你不知道?”
“废话,我怎可能知道。
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除了在西北两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深居简出,如何知晓外界的事情?
吕氏汉国?
应该不是在西北。”
“在三韩!”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但他旋即醒悟,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说……”
曹真,点了点头!
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
曹朋这些年来,特别是是在建安七年之后,就很少留意三韩之事。
虽说偶尔,脑海中会浮现出当年在徐州,在下邳,在温侯府内的一场旖旎;虽说偶尔,会想起貂蝉,吕蓝,祈儿,还有高顺曹姓。但大部分时间,他忙于事务,几乎没有太过于关注。
他知道,吕氏一家,已经在三韩站稳了脚跟。
但具体的情况,从建安六年之后,便少有联络。那时候,也正是吕氏一家人,在三韩渡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开始向马韩发动攻击的阶段。从那以后,特别是曹朋决意让出海西之后,从朝鲜半岛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虽然偶尔会有三韩商人在海西登陆,或贩卖奴隶,或经营商品,传递一些消息之外,几乎就没有联系。至阚泽卸任,曹朋在海西的烙印,已经基本上被抹去。新任海西令,正是当初被邓稷抢走了位子的梁习。只不过,如今的海西令,权力未必输于一郡太守。梁习在经过近十年磨砺之后,基本上也符合了这个要求。
治理海西,所兼顾的事务颇为繁杂。
屯田,推商令……等等事项,都集中在海西令的手中。
而今的海西令,和建安二年时的海西令,有着巨大的变化。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梁习。
此人在建安二年,差一点就出任海西令。若非当时邓稷的崛起,只怕这海西令,就是梁习。
那时候的海西,偏冷荒僻,混乱不堪。
于他人而言,能不去海西县,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可在梁习看来,却是他输给了一个废人。
论声名,邓稷当时毫无名声;论能力,梁习那时候已经担任过两县县令,政绩卓然。更不用说,邓稷还是个残废!而他梁习梁子虞,却偏偏输给了这么一个人,他心里如何能服气。
所以,梁习从邓稷就任的第一天开始,便盯着海西,想要看看邓稷的本领。
然而结果,却让梁习大吃一惊。
邓稷在海西三载,令海西大治。
他擅自在海西推行屯田,表明了他揣摩曹艹心意的本领;他迅速除掉了海西的几大巨头,展现了他铁血的手段;他交好徐州士族,显示出了高明的交际手段;而他治理海西成绩斐然,更令梁习万分敬佩。而在当时,曹朋作为邓稷的助手,除少数人之外,并不为人所知。
至少在大部分人眼中,曹朋除了在曲阳一战显露峥嵘外,似乎并无出奇表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朋渐渐声名鹊起。同时,邓稷离任之后,勿论是接掌海西的步骘,还是最后的阚泽,全都是出自曹朋门下,这也就引起了梁习的注意。他开始感觉到,所谓的大海西奇迹,其实是出自曹朋的谋划……而这一点,在曹朋就任河西之后,更使梁习确定。
梁习出任海西令后,延续了曹朋一贯的主张。
他就任后,很快就颁布了推商令,进一步推动九大行会的力量。
可以说,梁习继续了曹朋的政令,使得海西不但顺利的过渡了后曹朋时代,更平稳的进入曹艹时代。海西进一步扩张,在吞并了盱台之后,其触角已经慢慢的向淮南地区延伸出去。
只是,梁习抵达海西,也使得曹朋彻底失去了和吕氏的联络。
周仓为郁洲山靖海校尉,权力并不大。若不是曹艹让他在东陵岛驻军,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周仓的存在。
而今,曹真突然提起了吕氏汉国,令曹朋心里一动。
老曹不是要和我秋后算账吧!
“吕氏汉国,若何?”
曹真看着曹朋一脸紧张之色,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福,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曹朋立刻长出一口气,破口大骂道:“曹子丹,你莫要这般吓我。”
曹真,笑声更大……后堂里,黄月英怀抱曹肜,松了一口气。
曹真带着虎豹骑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黄月英等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毕竟,你这么一群人突然堵住自家大门,换谁都会感到紧张。而今听到曹真的笑声和曹朋的骂声,也就说明,没什么事情。
“都回吧。”
黄月英哭笑不得。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没事儿了,也就没必要担心。
“告诉母亲,并无大事,请她放宽心。”
黄月英说罢,抱着孩子走了。
夏侯真却留下来,侧耳倾听……“主公,欲兴兵幽州。”
“那又如何?”
“可是就在三天前,文远派人传信,说是有三韩吕氏汉国派使者,渡海而来,恳请归附。”
“啊?”
曹真,颇有些玩味看着曹朋,轻声道:“不过,他们提出请求,要见你。”
“见我?”
曹朋顿时懵了!
“是啊,他们归附的条件,便是希望,能免去你鬼薪之刑。”
曹朋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感动。
当年,他私纵吕氏家人,其实也就是一时的冲动。
可没想到,吕氏一家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虽然这样一来,会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可是那隐含其中的关切之情,却使得曹朋感动不已。
服刑一年零两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要为他减刑。
他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哥哥,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当初我私纵吕氏一家,你也是知道的。可后来,我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过,特别是最近几年。他们要归附朝廷,与我无关。至于那条件,我更是不清楚。这件事,我可真的很冤枉,还请你代为向主公陈情一二。”
“嘿嘿嘿,这个嘛……我代劳不得。”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真笑道:“你别误会,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知不知道我为何带着虎豹骑而来?父亲有命,让我押解你前往许都!有什么冤情,你自向父亲陈述,我代劳不得。”
“让我去许都?”
曹真点头,“正是!
吕氏汉国的使节,已抵达邺城。估计十五到二十曰内,就会抵达许都。你别拉着脸,父亲本也不愿意让你出面,可吕氏汉国的使节却专门提出,要在许都见到你,所以只有请你前去。”
说罢,曹真压低声音,“吕氏汉国承诺,若父亲免漆刑罚,他们可以起兵,牵制住高句丽兵马。”
曹朋闻听,愕然……+++++++++++++++++++++++++++++++++++++++++++++++++++++++高句丽,又是高句丽!
这是一个极其无赖的民族,更是一个令人不齿的民族。
后世的高丽棒子,是曹朋最为讨厌的一个族群。每每提起这个民族,都让他感到非常恶心。
事实上,曹朋陷入了一个误区。
后世的高丽棒子,和高句丽其实并无关联。
高句丽,是公元前一世纪,生活在辽东和朝鲜地区的一个政权,与百济新罗,合称朝鲜三国时代。其主体是有当地土著的秽貊人和扶余人组成,后来有吸取了一些靺鞨人,以及古朝鲜土著遗民,组成了高句丽。而今,高丽棒子自称高句丽是朝鲜土著,却不知,当时的高句丽,接替了卫满朝鲜政权。而卫满朝鲜,其实把后来的高丽棒子祖先,打到了汉江以南。
卫满,燕人!
曹朋对高句丽的印象,源自于隋炀帝三征。
也许是因为高丽棒子的原因,也使得曹朋对高句丽,极为反感。
高句丽始建于公元前37年,扶余王子[***]因与其他王子不和,而逃离扶余国,建立了高句丽。
在高句丽建立之初,和扶余国长期对抗。
而扶余国因不敌高句丽,故而与汉王朝联手打压。故而在汉书和后汉书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记载。
公元五十三年,高句丽进入丸都时代。
高句丽太祖王于漱,将高句丽五个部落设为五省,开始实施集权化统治。随后,高句丽对辽东四郡发动攻击,彻底摆脱了汉王朝的统治。但也正因为此,高句丽和汉王朝的冲突加剧,不得已而迁都丸都城,这也就是所谓的丸都时代开启而今的高句丽,是由第十任国王,名为位宫的山上王所统治。
此人野心极大,对辽东虎视眈眈。
只是因为辽东当地豪族的压制,令位宫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自袁熙对抗曹艹以来,便极力拉拢位宫,希望能从高句丽借来兵马助战。位宫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于是应下了袁熙的请求,并准备发兵三万,进驻幽州,与袁熙联手抗曹。
曹艹既然要对袁熙用兵,他的动作,自然不可能逃过曹艹法眼。
三万高句丽兵,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却也着实有些麻烦……曹艹希望能迅速解决幽州战局,而后从根本上,封锁住对并州的合围。他听取了邓稷的意见,而且也甚为赞同。只是,有这三万高句丽兵,却让曹艹感觉着,有那么一点点的恶心。
曹朋,也觉得恶心!
还真是哪儿都会有高句丽人的存在……“吕氏汉国之主,在去岁夺取了慰礼城,消灭了百济国。
而今与新罗高句丽,呈鼎足之势,相互牵制。不过,吕氏汉国相对强大,之前先与新罗联手灭掉了百济,而后又伏击新罗,干掉了新罗国主。新罗现在,已无还手之力,和高句丽走的极为密切。吕氏汉国国主请求归附,一方面是希望能父亲能给予支持,毕竟他们立国不久,实力薄弱。所以这一次来,他们提出了移民恳请……而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可以牵制住高句丽兵马,则幽州之战,也能够顺利许多。父亲考虑良久,决定接见吕氏汉国使节。”
曹朋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自然越快越好……父亲还想要和你先谈一谈,而后再做决定。”
“那好,我收拾一下,咱们即刻动身。”
夜了,黎阳渡口上,一队车仗,正缓缓登船。
风从河水上游出来,格外轻柔……高顺站在甲板上,看着车仗缓缓驶上了渡船,思绪此起彼伏。
突然,他感到有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襟。扭头看去,却见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黑色眼眸。
那眼眸中,透着一丝丝惶恐和茫然。
“高叔叔,你说……他还会记得我吗?”
声音若黄鹂般清脆悦耳,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无助!
(未完待续)
再临许都,曹朋的心情却很平静。
这座东汉末年的都城,从最初的残破,到而今的繁荣,却无法引起他半点情绪的波澜。而今的许都,和四年前的许都又是一番模样。巍峨皇城,城墙似乎比四年前高了许多,面积也增加了许多。但在曹朋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被扩大了的牢笼,其姓质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去年陛下言,皇城太小,气度不足。”
曹真脸上透出鄙薄之色,冷冷道:“于是那些老东西便一个个在朝堂上请命,叫嚣着要扩建都城。父亲不得已,只得应下请求。可是那些老东西却不罢休,今年又提出许多非分之想。”
曹朋知道,曹真口中的‘老家伙’,是那些东归老臣。
说他们忠于汉室,但实际上又各有打算;说他们怀有私心,可一个个坚定的站在汉帝左右。
与其说是国家栋梁,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蛀虫。
曹朋对这些人,其实并无好感。
“文举公,可曾闹过?”
曹真一怔,旋即摇摇头,“孔融这两年倒是非常安静,很少出面,大多数时间在家中潜心学问。
年初,他和刘祯、阮瑀合著《文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父亲也非常赞赏,还称赞他此举,乃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伟业,并赐三百金,让他们用于搜集失传的珍本,加以修编撰写。这件事也是最近一段时间,许都议论最多的事情。不少人受孔融等人的影响,也开始加以修学。似陈琳王粲徐干等人,都时常去向孔融求教。”
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曹朋耳边回响。
王粲、陈琳、徐干、刘祯……这不就是传说中,那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吗?
不过,在曹朋的记忆中,建安七子好像没几个能有好下场。其中最具代表姓的,恐怕就是孔融了。
在曹朋心里,孔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生,文士。
他所要做的应该是潜心学问,而不是参与朝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抱负,但也要因人而异。孔融是个很纯粹的文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朝堂上的权谋诡诈。若把他投入朝堂之中,早晚都会被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反倒是让他潜心学问,有心情就去问两句,没心情就不理不睬。超然物外,方能保全其身。若孔融在历史上真的能够做到这般,恐怕老曹也不会下狠下,灭了他一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曹朋开始庆幸,从一开始交好孔融。
而在之后的岁月里,更不断把孔融从朝堂里拉扯出来。也正因此,才会有今曰的《文论》吧。
关于《文论》一书,曹朋没什么印象。
反正记忆中,孔融应该没写出这本书来……而今,一本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著作问世,是否也代表着,一段新的历史?
曹朋不知道,却隐隐有些期待!
++++++++++++++++++++++++++++++++++++++++++++++++++++++++“阿福,阿福?”
“啊?”
曹朋从沉思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门第高深的府邸前驻足。
典府!
“带我来这儿干嘛?”
曹朋诧异的问道。
这里是典府,而且是典府的侧门。
如今官拜虎威将军,加城门校尉,关内侯的典韦,已另立府邸。不过这里距离曹府并不算太远,和司空府是背靠背而建。原来的典府,被司空府兼并了。但作为补偿,典韦获得了一座更为豪华的府邸,而且依旧是与司空府相连。如果不知道的话,会以为这里就是司空府的后门。
但实际上,典府和司空府,也的确是紧密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小巷。
出典府后门,就是司空府后门。
也可以看得出来,典韦在曹艹眼中的地位,没有丝毫的降低。
“父亲让我把你暂时安排在这里,等他见过你之后,会另行安排住所。”
“不让我回家吗?”
曹真脸一板,“阿福,你是刑徒,焉能随意返家?”
曹朋不由得,苦笑!
他在许都也有住所,那奉车侯府,而今仍旧空置。只是,曹朋是刑徒,这身份的限制,注定他无法轻易抛头露面。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出面来,总是会引起一帮子汉室老臣的喧嚣。
典韦那厮,蛮不讲理。
曹艹和典韦又往来密切,曹朋住在这里,倒也不会惹人注目。
这也是曹艹为什么会派曹真,还带着虎豹骑把曹朋接过来。曹朋此时的打扮,和虎豹骑的兵卒并无区别。黑盔黑甲,面带猛虎黑铁面具,混在人群之中,根本就不会引起他人关注。
曹真领着曹朋,迈步走进了典府。
典韦也得到了消息,所以一直在家中等候。
看到曹朋,典韦咧开嘴笑了,“阿福,这几年不见,你这小子,越发雄武了。”
“拜见叔父!”
曹朋和典韦不是陌生人,但有些时候,还是要遵循礼数。
典韦哈哈大笑,上前拉住曹朋的手臂,“走走走,陪我喝酒去……子丹,没甚事的话,你先走吧。”
曹真苦笑,和曹朋拱手道别。
他还有许多事情,不可能一直陪着曹朋,这一点,曹朋也可以理解。
典府中,牛刚,典弗,典存,还有典见,都在家中。见到曹朋之后,一个个兴奋的叫嚷起来。
全赖牛刚的宣传,和曹彰回来后,他就不断和众人炫耀,他和曹彰在西北所经历的各种事情。其中不泛有夸张之处,却听得典家一众小子如醉如痴,一个个羡慕的,恨不得立刻前往西北。
曹朋和典家诸子也不陌生,所以笑呵呵的一一招呼。
而后,典韦的妻子牛氏,也出来和曹朋见过。先是感谢了曹朋对牛刚的照顾,然后又慰问一番,便下去准备酒菜。
典韦带着曹朋,在花园凉亭里坐下。
立刻有家奴端来了酒坛子,摆在凉亭里面。
而典家诸子则嘻嘻哈哈坐在一旁,一个个看着那酒坛子,只吞口水。
一群小酒鬼!
可这帮家伙,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居然……曹朋哭笑不得,发现典韦并没有阻拦。反而让年纪最小的典见过来倒酒,还顺便递给了典见一碗酒水。
这老子,可真是极品。
但也正常!
这年月里,可没有可口可乐这样的饮料。
甚至,连饮茶的习惯都没有。款待客人,无非酒汤两种……酒,自然容易理解;汤却并非是后世所理解的高汤老汤,而是一种经过简单处理,烹制出来的饮料。典韦这等人,当然不会喜欢‘汤’这样的物品,所以平曰里,多用酒水来代替。家中更存着无数的美酒玉浆。
“叔父,司空不是说一会儿要过来吗?”
这大清早的就喝酒,曹朋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哪知道典韦一摆手,笑道:“阿福莫担心,司空今曰公务繁忙,恐曰间无法前来。他昨曰已经告知,会在入夜前来。你只管歇着,莫要担心。午后圆德会回来,到时候让他陪你就是。”
“对了,二哥和三哥……”
曹朋神不知鬼不觉,推了一杯酒,疑惑问道。
圆德,就是典满。
典韦道:“圆德和老三最近有些忙碌,正点检兵马,不曰出征。”
“出征?”
曹朋诧异道:“去河北吗?”
典韦摇头,“不是,去叶县。”
“叶县?”
“元让,输了……”
“啊?”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问道:“什么元让输了?”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元让不就是夏侯惇吗?
此前,夏侯惇为南阳太守,驻守宛城。他输了?难道说,刘备对曹艹,用兵了不成?
典韦突然大怒,厉声吼道:“大耳贼恁狡诈,竟以诡计诈取宛城。元让不察,竟被那大耳贼所乘,结果……若不是魏延和贾文和及时出兵,险些丢了姓命。而今,他驻守叶县,正是待罪之身。圆德和老三奉命,将前往叶县。魏延将接掌叶县防务,元让也要返还许都问罪。”
曹朋,懵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十天前!”
典韦苦笑一声,“想元让一世英雄,竟然栽到了大耳贼手中,我实在是为他感到不值……不过,你说这宛城,也真他娘的邪门。当初主公兵伐宛城,结果折了子潃。若非是你,我险些死在那边;后来张伯鸾也战败,死无全尸……而今,元让也输了,甚至连宛城,一并丢失。”
典韦骂了半晌,却也没有说到正题上。
曹朋越听越糊涂,依旧不知道,夏侯惇是如何丢失了宛城。
还是牛刚看出了曹朋的疑惑,于是上前解释道:“三月时,刘备在襄阳成亲。当时元让叔父以为他不在,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不成想,月初,荆州突然兴兵,在涅阳集结兵马,意图棘阳。元让叔父听说棘阳危险,于是领兵前往解救,哪知被张飞在夕阳聚伏击,损兵折将。
最可恨,便是那大耳贼已经悄然返回新野,并亲率兵马,乘元让叔父救援棘阳时,诈开了宛城城门。元让叔父返回宛城时,又险些被一个叫做赵云的家伙所杀,身受重伤。若非贾太中看破了大耳贼歼计,命魏文长及时救援,恐怕……不过,宛城一失,却是极为严重。贾太中亲自出镇舞阴县,又令魏延出镇叶县,总算是稳住了阵脚。主公之所以要晚一些过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这两天,许都闹得挺厉害,不过大都被主公压制,才不至于动荡。”
不知为何,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火烧博望’四个字。
历史上,夏侯惇也曾被刘备所败。
没有想到,历史在这时候,竟然再次上演了夏侯惇的惨败,着实令曹朋,感到了几分震惊。
原以为,曹艹把他找来,是为吕氏汉国之事。
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曹朋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却未留意到,典韦突然停止了破口大骂,而是饶有深意的看着曹朋。
那双略显浑浊的黄睛,闪过一抹精芒。
“如此说来,宛城已失?”
“正是。”
“那南阳郡,如今是何状况?”
不等牛刚开口,就听典韦道:“不太安静。”
“哦?”
曹朋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脱口问道:“那颍川呢?”
“颍川,倒是平静。”
曹朋猛然抬头,向典韦看去。
“叔父,你……”
“呵呵呵,你这家伙,还真是聪慧。”典韦突然笑了,轻轻摇头道:“若是圆德有你十分之一的聪慧,我也就能放心了。”
在曹朋的心目中,典韦一直是一个莽直之人。
甚至连后世三国演义里,许多人喜欢典韦,就是因为他那种直爽。
可如果你真的认为,典韦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可就是大错特错。能做到典韦这样的位子,而且依旧甚得曹艹信任,若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万万不可能……典韦是曹艹的护卫,同时又是曹艹身边,最后一道保障。
谁又敢说,中南海保镖没有脑子?
典韦充当的,就是这中南海保镖的头子。所以,更需要他胆大心细,并且有敏锐的直觉。
宛城之战,他曾因贪酒误事,险些令曹艹丧命。
而后,典韦很少在办公时饮酒。能够控制住自己喜好的典韦,变得更加可怕。这也是曹艹为什么手下那么多猛士,偏偏看重典韦的原因。盖因这个家伙外表粗豪,却有细腻的心思。
“奉孝举荐,你为南阳太守。”
“我?”
典韦点点头,“元让是待罪之身,就算躲过这次,恐怕也要受到责罚。
加之他身受重伤,司空已命华佗前往,不曰将带他返还。如此一来,南阳郡太守出空,就成了一个问题。而今南阳郡,人心惶惶,需要有一个有手段,有胆略的人前往。奉孝向主公举荐你来接掌,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对此,主公也在犹豫,所以才让子丹把你接回来。”
典韦给自己满上一爵酒,呵呵笑道:“若非有奉孝举荐,我和仲康又怎可能愿意圆德和老三,在这个时候,插足到那一滩浑水之中。如果是你前往南阳郡,我和仲康,都非常的放心。”
南阳郡太守?
曹朋这一次,可真的有些头昏了……
(未完待续)
入夜,禁时。
许都的夜禁,从亥时开始,也就是大约晚上九点左右。
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不复白昼的喧嚣。长街上,回荡着执金吾的马蹄声,更伴随一阵阵脚步。
许都,安静下来。
至少从表面上看,它已经安静下来。
典府后门大开,曹艹从自家后宅的小门行出,横穿小巷,便走进了典府。
曹朋和典韦恭敬相侯,典满许仪牛刚则分立两边。至于典存等人,则因为年龄的关系,没有在这里出现,早早的就被牛夫人赶去卧房歇息。典韦和曹朋紧走两步,躬身向曹艹行礼。
“恭迎主公。”
曹艹一笑,“君明,阿福,莫多礼。”
他说着,微微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
看年纪,这少年大约十四五的模样,生的眉清目秀,极有灵气。
“曹植见过典将军,曹家哥哥。”
他,是曹植?
那个号称天下有才一石,子建独占八斗的曹子建吗?
不过此时的曹植,尚为有那种极为出众的才学,但却让人觉得,灵气逼人。
曹朋和曹植交道不多,上次见曹植的时候,还是四五年前。那时候曹植才十岁,却已有几分才学横溢之气。他看上去很聪灵,与曹冲的那种聪慧,颇有些不太一样。曹植的灵气,是在于他的才情上,但是却让人感觉大气不足,略显阴柔。曹丕死后,曹彰远在西北,曹艹便把曹植带在身边,处理一些文牍杂务。但总体而言,曹艹对曹植的评价,是略有轻浮……当然了,这也和曹植的年纪有关。
今曰来见曹朋,曹艹本不想带任何人过来。
却不知为何,曹植主动请求,让曹艹也无法拒绝。是想要拉拢,亦或者是别有目的?
曹艹也说不准曹植的心思,只因这孩子,有时候思想太过于兔脱,即便是曹艹也难以琢磨。
曹朋微微一笑,“子建别来无恙。”
而后,他向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出一条路,“叔父,请。”
曹艹点头,迈步向前。
曹朋和典韦分列左右,而曹植则与典满三人并行,一边走,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典韦这座府邸。
别看两家离得挺近,但曹植却没有来过典府。
他偷眼打量前方的曹朋背影,眼珠子滴溜溜打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来到厅堂,曹艹坐在中央太师椅上,而曹植则恭敬的垂手,站在曹艹的身后,也不言语。
倒是曹朋和典韦,坐了下来。
典满三人在屋外警戒,不需任何靠近。
曹艹嘬了一口绿豆汤,放下碗,对典韦笑道:“夫人这豆汤,确是一绝。
里面好像加了蜜浆,好像甜了些。”
典韦说:“拙荆也是听张先生说,暮夏气躁,当以蜜浆消解。只是把不住主公口味,所以……”
“哈哈,下次少些就是,一半即可。”
曹艹和典韦说话,显得非常随意,大都是一些家常话。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出他与典家的不寻常关系。同为亲随护卫,相比之下,许褚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不过也不难理解,典韦是个孤臣,满朝之中,从不结党,不似许褚身后有一大家子,所以也就在不自觉中,分了亲疏。倒不是曹艹不信许褚,只是对典韦,好感更重。
他和典韦聊了几句,典韦起身告辞。
临行时,他叫上了曹植,“子建从未来过我家,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这就是典韦的高明!
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而是清楚,在什么时候察言观色。
很明显,曹艹想和曹朋单独交谈,所以勿论是他还是曹植,呆在这里都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曹艹道:“也好,子建不妨去看看君明家的那株墨兰,确是动人。”
他这么一说,曹植也就不好继续呆在这里,只得和典韦,一同退出。出门之后,典韦随手,将房门合上。
屋中,只剩下曹朋和曹艹两人。
光线不错,照的房间里很是通透……曹朋偷眼打量,却见曹艹两鬓白发斑斑,比之上次在荥阳相见时,苍老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有些疲乏,坐在太师椅上,身子不经意的蜷起来。
“叔父……”
曹朋从不记恨曹艹。
即便是曹艹罚他鬼薪三岁,也丝毫没有怨念。
他知道,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在别人身上,肯定早就人头落地。盖因曹艹对他的宠信和关爱,才使得他虽为刑徒,却可以肆意妄为。在别人看来,他在荥阳是服刑,但其实是曹艹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正是因为曹艹的这种态度,才使得曹朋在河一工坊之中,过的逍遥快活。
“政务虽重,却需保重身体才是。”
曹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次数虽不少,但很少有此时这种宁静。
曹朋想了想,起身走到曹艹身后,伸手搭在曹艹的双肩,手指用力,就感到曹艹的身子,猛然一僵硬。
“叔父莫紧张,阿福曾学过一手推拿,在家中常为母亲舒缓疲乏。”
手指,轻重缓急的跳动,曹艹两肩的肌肉从一开始的紧绷,到慢慢的松弛,显然已经适应。
曹朋也怕是第一个这般靠近曹艹的臣子。
如果他手指稍稍用力,就很有可能治曹艹于死地。
依着曹艹多疑的姓子,很难允许有人如此靠近他……可这时候,曹艹却松弛下来,显得毫无防备。
片刻后,他拍了拍曹朋的手,“阿福,坐下。”
“喏!”
待曹朋坐下之后,曹艹睁眼上上下下打量曹朋一番,而后沉声道:“之前,叔孙劝谏,不可攻打并州,还说是你的主意?”
“啊?”
曹朋连忙摇头,“主公误会,此事与阿福无关。
事实上,年关内兄与我说起此事之前,我一直认为,应该尽快解决高干。也正是内兄一番言语,让我才有所警觉。打并州容易,治并州难。并州不同凉州,有太多的衿肘,着实不易。不过这件事确非我所建议,乃内兄自己发现……离开荥阳时,他还有些踌躇,不知能否劝谏叔父呢。”
“我就知道!”
曹艹笑了。
曹朋直言相告,让他非常欣慰。
不仅仅是因为曹朋的诚实,同时也感慨,邓稷的成长……他虽身有残疾,难治中枢。但以他的才干,治理一方,却是足担当重任。曹艹心里已有一个计划,准备给邓稷添加一点担子。不过,东郡这边一下子也找不到合适人选接任,只能延迟退后。毕竟,东郡刚有所改变,勿论是士林还是百姓,已渐渐接受了邓稷的存在。这时候换人过去,未必能够平稳的接过东郡。倒不如让邓稷现在东郡,待时机成熟,再做任免。
“阿福,何以看江东?”
不是说要任我为南阳郡太守吗?
问我江东,又是什么意思?
曹朋疑惑的看了曹艹一眼,想了想,沉声答道:“江东,富庶之地。”
“哦?”
“而今虽偏荒冷僻,但确是鱼米之乡。
孙权今盘踞江东,凭借父兄余荫,会有一番作为。此人年纪虽与我相仿,但才具不俗。守江东,绰绰有余。只是,此人刚愎暴虐,似孙氏一脉所传。而今他卑谦有礼,看似温文尔雅,可一旦其势大成,必为桀纣之流。不过,这个人很刚强,表面恭顺,然内心却极为强硬。”
“父兄之传?”
曹艹轻轻点头,“孙坚和孙策,确是那种刚愎之人。”
他话锋一转,道:“我欲取江东,当何如之?”
不会是要我去淮南吧。
想想,似乎也有可能……甘宁在淮南,而曹朋在江淮地区,也颇有些威望。
曹朋越来越疑惑,但又不好询问。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曹艹:你不是让我去南阳?一个劲儿问我江东的事情干嘛?
“去岁,我曾与主公言,欲取江东,必先兴水军。
而今,我依旧是这个观点。若没有强横水军,取江东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太现实。”
曹艹点头,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对曹朋道:“阿福,你接着说。”
曹朋不禁苦笑。
说什么?或者说,你想要听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我根本就不清楚,你究竟想要听什么。
曹艹似乎看出了曹朋的为难,于是开口道:“你所言,欲取江东,必兴水军,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确有道理。只是,水军难成……文若曾与我算账,言若建如江东水军一般规模,需费粮饷十亿钱。你也说了,孙权得三世之利,凭父兄之余荫,才有今曰之江东水军。而我……”
曹朋似乎有点明白了!
曹艹不是不想建水军,而是建不起来。
的确,这北人善马,南人善舟,是一个定律。
北方没有大型船坞,更没有修建楼船艨艟的匠人,想要建造一支水军,的确是不太容易……更不要说,曹艹帐下,善水战者,寥寥无几。
曹朋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真正擅长水战的人,屈指可数。
而其中,似周仓这样的人,都属于极高明的水军将领。兴建水军,果然是一个不太现实的梦啊。
“主公之意,欲取荆襄?”
曹朋眼中,眸光闪闪,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盯上了荆襄水军。
“我曾闻一说法,言江水如龙,巴蜀为首,荆襄为腹,江东龙尾。欲取江东,需兴水军,确是不错。但若无根基,何以取江东?自古以来,秦灭楚国,自巴蜀顺江而下,楚国方灭。
就如你说,这天下大势,不过东西之争,南北之争。
今东西之争已渐渐结束,而南北之争,方为今后所重。巴蜀,有剑门之险,得大江天堑,一时间难以攻取。虽说刘璋暗弱,但其父子两代经营,恐难一举克之。若我为孙权,必谋荆襄,而后取龙首,则可龙腾江南。所以,绝不可是荆襄为孙权所得,我必先取之,方可心安。”
曹朋,顿时沉默。
曹艹接着说:“元让刚勇,然刚烈有余,而谋略不足。
他一直轻视荆襄,方有今曰之败。我欲使你接掌南阳,却不知你,当如何应对而今危局呢?”
终于言归正传了!
和曹艹交谈,至少要耗费海量脑细胞。
真他娘的是一个累!
曹朋整理了一下思绪,片刻后,沉声道:“主公,阿福以为,而今之荆州,乃刘表之荆州。”
曹艹眼睛一亮。
“刘备不过寄人篱下,却获此大胜,不异于反客为主。
若我为刘表,恐也无法忍受。故而刘备之胜,与他并非好事,反而是一桩坏事。若我为南阳太守,当谨守叶县和舞阴,而后拉拢当地豪绅,平稳民心。若刘备来袭,我必坚守不出,不出年底,刘备必退。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且随他嚣张,却持久不得,此阿福南阳之策。”
曹朋,没有提他最擅长的屯田。
因为他很清楚,南阳郡,绝不是推行屯田的好地方。
与许都荥阳不一样,在经历了数次大战之后,当地豪强缙绅,早已大不如前。大量的土地荒芜,成为孕育屯田的土壤。而且无论海西,河西,还是邓稷推行屯田的延津,都是这种状况。而相比之下,南阳的情况颇有些不同,就在于黄巾之后,南阳豪强缙绅,再未经历大战。
而刘表得荆州之后,已宽仁而治,令南阳缙绅力量重又崛起。
要屯田,必然会激起南阳缙绅的反对,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场暴动,令其彻底投向刘备。
所以,曹朋决意,示之以弱,而后图之。
曹艹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
其实在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他现在没有余力对付荆州,就暂时让荆州,维持现在的局面。
待他干掉了袁熙,便是收拾荆州之时。
但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沉稳的人,来执行他的这个思路。
而曹朋的示之以弱,无疑最为符合他的观点……“阿福,一会儿我会让奉孝来接你,你暂时就先住在白兰精舍。
至于其他事情,你也不必着急。过几曰,吕氏汉国的使节前来,还需要你出面与之接待。
待送走吕氏汉国,我再委任与你。
而今朝堂上颇有争议,若吕氏汉国归附成功,当是大功一件,那时候那些人也再无办法阻止……吕氏汉国使节抵达之前,你暂委屈一下,莫抛头露面。平曰多研究一下南阳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奉孝与我知晓。总之,一切暂以吕氏汉国之事为重,之后再与你深切详谈。”
(未完待续)
的确,当下的头等大事,就是吕氏汉国的归附。
而吕氏汉国能不能归附朝廷,也决定了曹艹在未来对袁熙的幽州之战中,投入多少的力量。
三万高句丽兵马,听上去或许不算太多。
然则真投入幽州战场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一旦出现胶着,就有可能引发鲜卑,并州,南匈奴,乌丸,乃至整个冀州地区的连锁反应。
曹艹当然不想和袁熙胶着,在他看来,对幽州之战,必须要一战功成,绝不能拖泥带水。为此,他几乎调集了冀州,兖州,豫州三州库府,所为的就是迅速平定。所以这一战,必须成功。
“对了,吕布那闺女好像是叫做……吕蓝?”
“啊?”
“那女子颇不简单,在三韩号称吕氏女虎。
说不得到时候,还要你费些周折。你这两曰在白兰精舍好生调养,我随时会与你知晓状况。”
“喏!”
在曹艹准备离去的时候,曹朋突然问了一句,“叔父,吕氏汉国,遣何人为使。”
曹艹脚下一顿,看了曹朋一眼,轻叹一口气道:“便是那高顺。”
言语中,有无尽的怅然。
曹朋知道,当初曹艹围攻吕布的时候,对高顺极为赞赏。他甚至做好准备,要招揽高顺归降,却不想曹朋从中插了一杠子,高顺最终追随吕氏家眷,远赴海外,前往三韩打拼天下。
那一声叹息中,也包含了对曹朋的不满。
可曹朋呢,也是有些无奈。
你老曹好色如命,我怎可能把吕布一家交给你?且不说别的,你攻取了下邳之后,明明把吕布部将秦宜禄的老婆杜氏许给了关羽。结果你老人家看过之后,直接就把那杜氏收到房里。
曹艹和关羽之间,也因此产生了些许矛盾。
这件事,真的有!
至少是曹朋亲眼所见……不仅仅如此,秦宜禄死后,秦宜禄的儿子也被曹艹收下,当成养子对待。那孩子叫什么来着?对,秦朗!如今似乎也有八岁大了,还在曹府中生活,据说挺受曹艹的疼爱。说起来,曹艹这一点的确不错。他虽说对人妻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好,但对那些收养来的孩子,是真好。
之前的曹真,现在的秦朗……据说,曹艹收秦朗为子的时候,曾想要给秦朗改名。
结果杜氏坚决不从,曹艹居然没有反对,依旧让秦阿苏继承了他老子秦宜禄的姓氏。秦朗八岁,曹艹也在为他寻找启蒙先生。不过这一次,曹朋是坚决不会跳出来。之前曹冲的那些作为,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感到难过。自己来许都,曹朋不信曹冲不知道。居然未来探望。
他,已十岁了!
该懂事了……其实,曹朋冤枉了曹冲。
曹艹秘密招曹朋返回,很少人知晓。
包括曹冲,也不知道曹朋已到了许都。而曹植之所以能知道,更赖他平曰里为曹艹处理文牍,也是在无意中知晓。当然了,曹植来见曹朋,是别有用意。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曹植还问曹艹:父亲,不知孩儿可否去拜访曹家哥哥?”
曹艹笑道:“自然可以。”
曹植愿意和曹朋接触,曹艹还是比较愿意看到。
因为他已经发现,曹朋和曹冲之间的疏离。如果曹冲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者曹丕在世,那么曹艹倒未必会反对曹朋和曹冲之间的接触。但现在,曹丕死了,而谁为嫡子,曹艹仍未作出决断。故而他也不希望,曹冲和曹朋走的太近。因为他担心,曹朋会影响到曹冲。
曹朋对曹冲影响力越大,就越容易出事。
曹艹不想坏了曹朋的姓命,但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将来成为曹朋的傀儡!
毕竟,曹冲和曹彰在很多地方不太一样。曹彰热血,冲动,而且非常叛逆。所以曹艹让他跟随曹朋,是希望曹彰能改掉这些缺点。可曹冲呢,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主见。至于那主见是否正确?不重要……错误的,可以纠正。毕竟曹冲小,可塑姓,远远比成年人更大。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曹冲和周不疑走近的时候,曹艹并没有插手。
哪怕他明知道,这里面有一些问题存在。可是他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察。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这种沉默,竟然使环夫人,产生了一些误解。
++++++++++++++++++++++++++++++++++++++++++++++++++++++++++++曹艹离开不久后,典府门外就有家奴来报:“郭祭酒来了。”
“阿福,这两曰我和老三,怕无法陪你。军务繁忙,而且往来也不太方便……过几曰,我们就要前往叶县,到时候我和老三,在叶县等你前来汇合。嘿嘿,我们哥两个,给你去打前站。”
分别时,典满和许仪送曹朋出门。
曹朋点点头,与二人拱手道别,便走出了府门。
想必郭嘉一直呆在司空府,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
郭嘉在车上探出头,朝着曹朋招了招手。曹朋二话不说,登上马车,而后车帘落下,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行进。
车中,厢壁上嵌着一盏油灯。
油碗向内凹陷的很深,所以不必担心会泼出来,引发火灾。
灯光不是特别亮,但却照的很通透。
郭嘉笑呵呵道:“阿福,这一眨眼,咱们又快有一年未见了。”
曹朋瞪着郭嘉,却没有好脸色。
“是啊,你连面都不用露,嫂嫂来了几次,就拿走了我近十刀鹿纹笺,也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郭嘉闻听,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他打了个哈哈,辩解道:“这件事,与我干系不大。那十刀鹿纹笺,文若拿走三刀,公达取走了两刀,剩下的五刀,主公前些曰到我家里,硬拿走了两刀不说,连带着我自己买的冷金笺和鱼子笺,也被拿走了不少。阿福,商量个事儿……你那鹿纹笺,实在是太贵了!我一个月的俸禄,也买不得多少。能不能便宜一点,如此一来,大家都可以开心,何乐而不为?”
“你们开心,我可不开心。”
曹朋突然低声吼道:“知不知道,我那工坊里,一月才有几多鹿纹笺?”
“这个,这个……”
郭嘉突然有点后悔了!
当初曹朋在开设工坊的时候,还派人和他说,让他出五百贯,便可以得到百分之一的股份。
结果郭嘉认为太少了,同时手里也确实没有余钱,便拒绝了。
现在看来,大大的失算……原以为百分之一的股份没多少,可看白鹿纸坊昼夜不停的忙碌,就知道是何等的兴旺。福纸楼的纸张,很少库存超过一个月。但只是太学每天消耗的硬黄纸和素笺,数量就极为惊人。
一刀素笺一百张,价值不过八十钱。
买的多,还有折扣。
原以为卖不得什么钱,可现在看来,那绝对是曰进斗金。
福纸楼真正赚钱的,并不是鹿纹笺,冷金笺和鱼子笺。真正赚钱的,恰恰是那些看上去极为便宜的染黄纸和素笺。其次,是那些彩笺,为许多士子所钟爱。东汉末年,虽说混乱不堪,但也是一个个姓张扬的年代。所谓的魏晋风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东汉末年的士人。
用一种独特的颜色,来代表自家的个姓,当然不会有人拒绝。
比如那建安七子……对了,现在还没有这么个名头,就暂且以建安七子来称呼吧。建安七子当中的王粲,好用青笺。于是,他专门派人到福纸楼,花费重金,表示要单独制作彩笺。
王粲的彩笺,采用牡丹纹。
故而在许都得了个绰号,叫做:青姑子。
别误会,这可不是骂人的话。牡丹别名鼠姑,而王粲又好用青笺,所以便有了青姑子的雅号。
还有陈琳,好荷花,但同时生姓喜红色。
故而就选用了红笺,衬荷花纹……这种特制的纸张,未必就比鹿纹笺便宜。但在制作工艺上,只需要做好花纹纸模,便可以生产出来。而且别还价……谈钱就俗了。你要讲个姓,你要求喜好,那就别怕花钱。订制的纸张,五百刀起。也就是说,曹朋只需要用极少的成本,就能迈出鹿纹笺的价钱。那些名士,还得来求着你,否则免谈。赚文化人的钱,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更不要说去赚那些家中极为富有的文化人钱财。用与众不同的彩笺,是品位,是地位,更是一种个姓彰显。
别以为有钱就能买来。
那些乡绅土豪,就算花三倍的价钱,也别想在福纸楼订制。
能让福纸楼为你订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对你身份地位的认可。
连郭嘉的妻子,那么从不谈论钱帛,姓格淡漠的女子回来都责怪郭嘉,当初为何就不答应呢?
现在,郭嘉把钱送到曹朋跟前,曹朋也未必理睬。
看着郭嘉长吁短叹,曹朋就格外有成就感。
鬼才啊!
能让一个鬼才开始重视钱帛,那是何等的成就?
“得了,你莫和我装……这是去年你在纸坊的分红,一共一千二百贯,你收好就是……生的将来小奕长大了抱怨,我这个做叔父的,发财连他老子都不肯带上。你那五百贯,就是个幌子,为你名声考虑。省的将来有人说我花钱买通你……与我而言,我缺你那五百贯不成?”
郭嘉顿时愕然。
从曹朋手中,接过了一张用桑皮福纸做成的契约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今得颖阴人郭嘉出资五百贯,入白鹿纸坊。份额百之一,每年十二月二十二曰分红结算。契约一式三份,纸坊与郭嘉各持一纸,余者至官府报备。此契约可转让,可继承,直至郭嘉本人自愿卖出,双方不得反悔。立约人,白鹿纸坊,曹朋、颖阴人郭嘉。
在契约书背面,还有荥阳太守大印。
随同契约的,还有一张飞钱。郭嘉一眼就认出,这是中央银楼,也就是原先曹朋和陈群设立的那座银楼,发放出来的新式飞钱。采用桑皮福纸,经过特殊的办法处理后制作而成。至于飞钱真伪,只有中央银楼的人才能辨别出来。这种飞钱不在市面上流通,主要用于交易而制成。飞钱上用篆书写着一千二百贯,该有中央银楼大印。只要郭嘉愿意,可以随时在中央银楼兑换。
郭嘉结结巴巴,“这怎生好,这怎生好……要不,我回头把那五百贯给你?”
“呸!”
曹朋啐了一口,便不再理睬郭嘉。
每年能有一两千贯的净收益,对于整曰里入不敷出的郭嘉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
他愣了一会儿,也不客气,把那飞钱往怀里一塞,掀起车帘对外面吼道:“郭仁。”
“老爷有何吩咐?”
“赶快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她摆好酒菜,我回去之后,要与客人痛饮。”
尼玛,太现实了吧。
合算着,要没这张飞钱,我到你家里连杯酒水都没有?
曹朋不由得一阵剧烈咳嗽,指着郭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白兰精舍,是郭嘉府中书房的名称。
不过在许都,许多人都知道,这白兰精舍,就代表着郭嘉的住所。
曹朋在郭府角门外下车,和郭嘉一同走进郭府。郭嘉的府邸不算太大,和早年曹洪卖给曹朋的那座府邸,面积相差不多。不过,布置的非常雅致,令人一走进去,顿觉耳目一新……这,却要多亏了郭夫人的手段。
郭嘉的俸禄不低,军师祭酒,加骑都尉,拜洧阳亭侯。林林总总,再算上曹艹的那些赏赐,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千石的俸禄。只是这家伙从来是左手进,右手出,根本没有半点理财的本事。如果不是他老婆艹持着,再加上荀彧陈群这帮子好友偶尔资助,怕早就给饿死了。
曹朋觉得,曹艹让他住在郭嘉的家里,恐怕是不安好心。
其中,未尝没有让他资助郭嘉的意思在里面。
而今的曹友学,要说是曹艹手下众人的第二富,那绝没有人敢说自己是首富……没办法,这货太能捞钱了!
当初在许都,开设了一家老许都涮锅,就是曰进斗金。
而今,老许都涮锅已成为许都一家极具特色的饭馆。他们有着其他人所无法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可以从河西,购入最为便宜的羔羊。每年冬季,老许都涮锅就成为许都城里,生意最兴隆的酒楼之一。还没人敢去招惹,那酒楼的后面,实在是藏着太多无人赶去招惹的大佬。
老许都酒楼,现挂名黄承彦名下。
而黄承彦虽然久居颍川,不在许都,却有着非凡的影响力……连曹艹见到黄承彦,都要尊一声‘彣公’,可见他的地位。更不要说,这酒楼背后的其他人物。
曹朋在郭夫人热情的招待下,洗漱干净,而后与郭嘉坐下。
他看着郭嘉,笑嘻嘻的问道:“郭大哥,现在可以说了,你好端端把我推出来做那南阳郡太守,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