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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位嫌疑人,依据现有线【m.】索证据无法确定谁是罪犯,也无法再往下排除。

    为之奈何?

    简单,朱平安给出了答案,全部带回衙门。

    很快,十二位嫌犯俱被刘牧、刘大刀等衙役带回了衙门,升堂审问连环盗窃案。

    “什么,小县尊带回了十二位嫌犯?!有屠户,有邻居,有路过的游商......小县尊这是要闹哪样?!哪有这样审案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无凭无据就拘了十二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小县尊想快速破案想疯了吧?!这样广撒网、乱抓人、瞎审案,如何服众?!他对得起大堂后面的‘明镜高悬’四个字吗?!这样的县尊,一点也不对大明负责,一点也不对老百姓负责,一点也不对律法负责。”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五个小偷小摸案子,竟然绑了十二位嫌犯?!我靖南县衙自开衙一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案子竟然有十二位嫌犯的!而且,十二个嫌犯也就算了,还不分开审,竟然要一起审?!他懂不懂审案啊!”

    张县丞等人收到朱平安升堂的通知,听到会有十二位嫌犯同案受审后,一个个吃惊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的异常的荒唐可笑。

    “呵呵,当初只是想着给小县尊找点麻烦,省得他不安生,没想到有效果远远大于预期,小县尊贪功冒进,为了快速破案竟然昏了头,胡乱抓人,而且一连抓了十二名嫌犯,还要升大堂审讯。呵呵,小县尊毕竟年轻啊,容易热血上头,殊不知欲速则不达,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这下,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小县尊如何收场。呵呵,到时候,我们再放出风去,帮小县尊好好‘宣传’下,让全县百姓都听听小县尊的‘丰功伟绩’……”

    姚主簿在与张县丞一同赶去公堂时,忍不住笑了,低声与张县丞咬耳朵。

    “呵呵,大善。”

    张县丞一脸笑着,连连点头。

    途中,六房胥吏见了两人,纷纷热情的上前行礼,走在两人身后,一同赶往大堂。

    明镜高悬,朱平安一身知县官府端坐大堂,张县丞、姚主簿心中幸灾乐祸,面上还是做得到位,与朱平安拱手行礼,坐在下首,书记官、六房胥吏依次行礼,分两排坐于堂下。

    这是升大堂,六房三班吏役都要齐集排衙;若是升二堂,只需值堂书吏和经承差役参加就可以了,其他无关胥吏可以不用参与,相当于现代法院的简易程序。

    “升堂!击鼓,带嫌犯上堂。”

    朱平安见人都齐了,微微点了点头,拍响了惊堂木。

    衙役用力的擂响升堂鼓,在鼓响的同时将一十二位嫌犯带上了大堂。

    “威武!”

    两排衙役齐整的站在大堂两侧,用力的敲着水火棍,嘴中大喊威武。

    堂上明镜高悬,堂下树“回避”和“肃静”牌仪,县官一身官服,一脸严肃,六房三班吏役齐集排衙,两排衙役如狼似虎,鼓声、水火棍敲地声、威武声响彻耳畔……

    嫌犯都是市井百姓,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紧张的跪在地上拜见。

    “三个月前,大张村张二牛家被偷牛一头,张大全家被偷猪一头,李大头家被偷羊两只;苗庄村张二孬家被偷驴一头,刘老实家被偷鸡五只。汝等谁是窃贼,速速承认,本官还可以从轻发落;若是不然,从严处理。”

    朱平安在大堂上,拍了一下惊堂木,温和的对堂下十二位嫌犯说道。

    咦,知县大老爷还挺温和。

    堂下宛若在森严的地狱里的一十二位嫌犯,紧张、忐忑的心情蓦然放松了一些,纷纷开口喊冤。

    “知县大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是村里本分的屠户,跟盗窃案无关啊。知县大老爷可以去打听打听,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小的卖肉都是实斤实两,从没有缺斤少两过,更别说偷盗了,知县大老爷明察啊。”

    “知县大老爷,冤枉啊。我只是张二牛家邻居,可不是什么偷牛贼,小的冤枉啊……”

    “知县大老爷明察啊,小的只是个游街卖小东西的,小的冤枉啊……”

    ……

    堂下十二位嫌犯纷纷喊冤,没有一个承认的,你一言我一语,弄的大堂像是菜市场似的。

    张县丞和姚主簿相视一眼,嘴角噙着浓浓的嘲笑。在他们看来,朱平安这种审案方式简直就是笑话,你以为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如果这样就能审讯破案的话,他们愿意把头扭下来给朱平安当夜壶。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官给你们时间再想一想……张典吏把王天伤人案卷宗与本官取来,无需整理……”

    朱平安目视堂下一众嫌犯,缓缓说道,然后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对刑房典吏张大年吩咐道。

    “是。县尊大人。”

    张大年本想以卷宗杂乱未整理为由搪塞,但是朱平安的一句“无需整理”将他的拒绝理由提前给堵住了,朱平安手上又有卷宗登记册,张大年也不敢再以卷宗由前任知县保管丢失为托词,只好张了张嘴巴应了下来。

    很快,张大年取来王天伤人案的卷宗,朱平安在大堂上认真的翻阅起来。

    朱平安顿时沉浸在王天伤人案中,似乎已经忘了堂下的十二位嫌犯,不再理会他们。

    一众嫌犯就这么一直在堂下跪着,面面相觑。

    姚主簿和张县丞相视一眼,嘲笑布满脸庞,他们已经无力吐槽朱平安了。让嫌犯承认,嫌犯不承认就给他们时间想想,自己在一边研究其他案件?!朱平安这种审讯破案方式,简直就是傻吊白痴!滑天下之大稽!

    县尊读书读傻了吧?!整个人活在书中!!你让嫌犯承认,他们就承认啊?!

    六房胥吏也都对朱平安这种审案方式无语了。

    朱平安如此审讯,一众嫌犯毫无压力,跪在地上,心情是越来越放松。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

    终于,朱平安研究完王天伤人案了,一脸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也终于想起堂下跪着的一众嫌犯了,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对堂下众嫌犯疲惫的说道,“算了,你们暂且回去。”

    哈?!

    张县丞和姚主簿闻言,嘴角都快抽搐了,嘲笑的表情忍都忍不住。

    一众胥吏也都无力吐槽了。

    “多谢知县大老爷。”

    堂下十二位嫌犯心情彻底放松了,一个个纷纷起来,向朱平安道谢,准备回家。

    就在众嫌犯起身向朱平安道谢的时候,大堂之上的朱平安忽地勃然大怒,伸手猛的一拍惊堂木,对众嫌犯大喝一声,“小偷也胆敢起来走啊!”

    “啊!”

    十二位嫌犯中一人闻言,条件反射的颤抖着双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偷也胆敢起来走啊!”

    朱平安声严喝厉的话音落后,一众嫌犯皆站在原地,唯独有一位嫌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宛如鸡立于鹤群之中,分外的显眼,想不惹人瞩目都不行。

    不言而喻!

    不打自招!

    毫无疑问,毋庸置疑,这起连环盗窃案的小偷就是跪下的这位嫌犯!

    此刻,嘲笑了朱平安一整堂的张县丞,惊呆了,他脸上浓浓的嘲笑瞬间就枯萎了,一双眼睛瞪的滚大溜圆,跟牛眼有的一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白日撞鬼的震惊模样,嘴角抽搐着,颤声呢喃:“不是吧,还能这样审案?!!”

    姚主簿也完全惊呆了,像半截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瞳孔没有焦距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嫌犯,又看了一眼大堂上从没被他正式看在眼中的朱平安,有一种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百遍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自诩聪明绝顶,智商冠绝靖南,可是此刻,他的自信、自负和优越感瞬间全无。

    六房胥吏也都一个个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嗓子发干,吞咽唾沫声连成一片。

    “张麻子,狗曰的,原来是你偷的!”

    “原来是张麻子你个狗曰的!我说你怎么三天两头,大鱼大肉的……”

    同样震惊的还有其他嫌犯,看着跪在地上嫌犯张麻子,一个个骂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地上跪着的嫌犯,才跪下就反应过来了,瞬间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连连摇头,按着地就想起身,膝盖方才离地。啪!惊堂木又响了,嫌犯吓得慌忙又跪下了。

    “张麻子!还不与本衙如实招来!”朱平安拍响惊堂木,厉声喝道。

    “回,回知县大老爷,小的,小的……小的不是小偷,小的方才只是腿麻了……”

    张麻子汗流浃背,苍白着脸色,张了数次嘴巴,才发出底气不足的声音,苍白无力的辩解道。

    “张麻子,现在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抵赖,莫非是欺本衙刑具不厉乎?!来人,拉下去,重大四十大板!”

    朱平安说着,从签桶里扯出一根令签,重重的丢在地上,令签弹了两弹,落在了张麻子脚下。

    “遵命!”

    两个身材魁梧的衙役应声走了出来,提着水火棍,面色狰狞的走向张麻子,伸出蒲扇大手按住张麻子的肩膀,一下子就将他提了起来,就跟提小鸡似的。

    “别,别,别,别打,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张麻子被这阵势吓得屁图滚尿流,裤子都湿了,连连求饶,他本身就胆子小,以前远远的看到过县衙行刑,瞧着皮开肉绽、血糊糊一片,惨叫声听得他回去睡觉都有阴影,现在听得要重大他四十大板,哪里还抗的住。

    “不敢隐瞒知县大老爷,那牛、羊、驴、猪还有鸡的确都是小的偷得,但是,但是小的……小的也是受了张屠夫的蛊惑!是张屠夫蛊惑我偷得!他蛊惑我偷鸡摸狗,还给我放风,偷来的牲畜都被他杀了卖了,就分给我一点酒肉钱。”

    张麻子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坦白了,末了还拉了一个垫背的,揭发检举了一众嫌犯中的张屠夫。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蛊惑你了!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

    嫌犯中的张屠夫早就在张麻子跪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站立不安了,此刻听到张麻子果然将他给举报出来了,不由的汗流浃背、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向张麻子,提起钵大的拳头,使劲的砸了过去,眼瞅着就要对张麻子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人身伤害。

    刘大刀眼疾手快,上去一步,毫不费力的就稳稳的抓住了张屠夫的拳头,反手一撩,一脚提在张屠夫腿窝出,轻松的就将张屠夫按跪在地上。

    “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朱平安一拍惊堂木,接着从签筒里扯出一根签,用力的丢在地上,“张屠夫蔑视公堂,无视法纪,干扰审判,拉下去重大十大板,以儆效尤。张麻子你能够如实坦白罪行,并且检举同党,如果此次检举属实的话,本官可以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

    《孙子?始计》中有言:“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为将,既要仁也要严,简单来说就是恩威并重,做知县也应如此,朱平安并非迂腐之人,对此深以为然。

    张屠夫在公堂之上都敢伤人,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以后公堂威严何在。

    很快,张屠夫就被拉了下去,痛叫声此起彼伏。

    张麻子在公堂上听得浑身颤抖,心中更是不敢生有任何隐瞒的想法。

    打完之后,张屠夫接着就被拖进了公堂。

    张屠夫也算是体格好的,被重重打了十大板,屁股皮开肉绽,但还能跪的住。

    “知县大老爷,小的冤枉啊。小的是村里本分的屠户,有名的实诚人,小的卖肉从不缺斤少两,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都知道,都很照顾小的生意,小的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怎么可能去偷鸡摸狗呢。也只有张麻子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才会为了生计偷盗。还望知县大老爷明察啊,您可别听信张麻子这小偷的一面之词,他张嘴说瞎话,疯狗乱咬人,故意污蔑小的。”张屠夫硬撑着,拒不承认罪行,反告张麻子疯狗乱咬人。

    “知县大老爷,小的没有张嘴说瞎话,小的有证据。因为屠宰耕牛犯法,牛肉也不好明着卖,张屠夫还没找到买家,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处理那头耕牛。就在西里坡,张屠夫家的一个草荡子里,里面还有一个牛棚,我偷的张二牛家的那头老黄牛就藏在里面呢,牛棚的钥匙一直被张屠夫贴身带着。知县大老爷不信,一搜便知小的没有说瞎话了。”

    张麻子着急的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将张屠夫的老底给揭了个底朝天。

    “张麻子,你特么……”

    张屠夫咬牙切齿,忍不住又想对张麻子饱以老拳,但是一动扯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搜身!”

    朱平安令衙役搜张屠夫的身,很快就搜出了被张屠夫系在裤腰绳上的钥匙。

    接下来朱平安带着一众县衙官吏,刘牧、刘大刀等十余位衙役押着张麻子、张屠夫两个嫌犯,浩浩荡荡的在一众听到消息的村民簇拥围观下,赶到了西里坡草荡子。

    果然,在草荡子里面就看到了一个牛棚,牛棚上着一把大铁索,刘大刀上前用从张屠夫身上搜出的钥匙一下就打开了牛棚的锁,然后就看到了里面的老黄牛。

    “是我家的牛,是我家的牛,我家的牛屁股上有一个一指长的疤,那是牛还小的时候,”失主张二牛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的老黄牛,还出示了证据。

    如此,真相大白,m.连环盗窃案宣告告破。

    “这么复杂的连环失窃案,知县大老爷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告破了。”

    “知县大老爷真是包青天在世啊!”

    “知县大老爷破案如有神助,真的是青天大老爷啊。”

    ……

    这一刻朱平安在夕阳下的背影,在现场百姓眼中光辉万丈,众百姓赞不绝口。

    朱平安听的都脸红了。

    当然,一旁张县丞、姚主簿两人听着一众百姓对朱平安山呼海啸一般的称赞,则是面沉如水,黑如锅底。



    继义释囚犯之后,朱平安神断悬案的故事,也迅速传遍了靖南县,不住地往周边州县扩散,朱平安的名字,在老百姓口中提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不过,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后面传着传着就带上了神话色彩,什么新任县尊可通阴阳,白日断人间,晚上断阴曹;什么新任县尊是状元郎,乃是文曲星下凡,自有天上的神仙兄弟相助等等……

    “真是一群傻逼,他朱平安走了狗屎运才审了一个案子,这群狗屁不通的愚民百姓竟然就给他冠上了通阴阳、文曲星下凡、天上有神仙兄弟的名头!若是他朱平安再走个狗屎运,这群傻逼愚民还不得将朱平安给吹上天!”

    张县丞听到了朱平安神断悬案的传说后,愤怒的砸碎了手里的茶杯。

    “小县尊就是走了狗屎运,碰到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小偷,一吓就给吓出来了……一下子抓了十二个嫌犯的人,他懂什么审案,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还狗屁的断阴阳,这些好事的老百姓真是一群傻逼。”

    “缺什么就幻想什么,靖南缺像样点的知县久矣。信不信,此刻即便是一头狗头戴乌纱帽、端坐在正堂,这些个愚民百姓也照样会把狗吹成包青天在世、通阴阳......保不齐还会说是哮天犬在世,天上有二郎神帮忙呢。”

    “就是,就是……”

    六房胥吏作为张县丞的舔狗,此刻一个个情绪激动、言辞犀利的粪土朱平安。

    走了狗屎运?!

    不见得!

    姚主簿却不这么看,虽然他嘴上同样附和张县丞,跟着大家一起痛骂百姓愚昧无知,咒骂朱平安走了狗屎运,心里却是对朱平安暗暗忌惮不已。那日审案,朱平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可不是简单的走了狗屎运能解释通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快速审破连环盗窃悬案后,朱平安的名字在靖南县老百姓的口中被提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人们觉的,这一次,这一任知县,好像真的跟以前的不一样。人们对未来,重又燃起了希望。

    就在靖南老百姓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距离靖南十数里的海面上黑压压一片船帆,大船、小船、走私船、商船、武装船等各种船只夹杂,旗帜混杂,绵延数里,仿佛无边无际似的,裹挟着阳光,擎引着乌云,击穿波涛,斩破海浪,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朝着岸边飞速前进。

    “入れる,入れる,もうじきだよ......”

    “嗷嗷嗷......终于看到海岸了,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我胯下的黑鸟也饥渴难耐了!今日老子要杀个痛快,抢个痛快,上个痛快,这几个月快憋死老子了。”

    “哈哈,又可以抢个痛快了.....”

    “杀す,杀す......”

    “快点,再快点......”

    来者不善的船队加速前进的时候,船上各种方言鸟语、污言秽语,响彻海面。

    距离近些,可以看的清楚一些。这一船队,大船上百人,中船数十人,小船十余人。黑压压如此多的船只,粗略算起来,起码得有七八千人之多。

    船上每个人都带着兵器,兵器不统一,有新有旧,有倭刀、有长枪、有大刀、有鱼叉、有杀猪刀、有弓箭、有盾牌......五花m.八门,甚至还有不少鸟铳。

    虽然这些人方言鸟语混杂,有的说大明沿海方言,有的说倭语,但是衣着外貌却是大体统一,差不多都是髡头,倭服。只不过,有的髡头比较标准自然,髡头跣足,兜裆裤,说着鸟语,腰提三尺倭刀,很是凶悍,这类人占了差不多有一小半;有的则是简单的头顶剪发抹上油漆,椎髻向后推,说着大明沿海方言,看上去很是不伦不类的,这类人占了一多半。

    很明显,这些人就是倭寇。船队上真倭、假倭混杂,那些髡头鸟语的倭寇是真倭,那些看上去是倭人却说着大明沿海方言的则是假倭。

    之所以假倭之所以模仿倭“髡头跣足“,穿着倭人服装,各方面都模仿倭人,除了有扯大旗作虎皮的原因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掩饰身份。

    洪武大帝颁发的《大明律》对海外贸易限制的特别严格,严禁私自携带铁货、铜钱、缎匹、丝绵等违禁物下海,所有与外国人交易的,凡是被抓住一律处斩,而且禁止民间私人制造具有二桅以上的航海大船,同样也是死罪。而对于像假倭这种勾结倭人烧杀抢掠大明的,则属于“谋反大逆“的十恶不赦重罪,对他们的处罚更是严厉,凡“谋反大逆“者,一律首从皆凌迟处死,本宗亲族祖父、父、子、孙、伯叔、兄弟、侄、堂兄,同居的异姓亲族外祖父、岳父、女婿、家中奴仆,凡年满十六岁以上皆斩。

    所以,这些假倭为了不被株连九族,都是千方百计的掩饰自己的身份,不仅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而且还模仿倭人,剃髡头,穿倭服,假扮倭人。

    在这一船队中央,有三艘武装走私船,上面俱是悬挂着倭人的旗帜。在最中间、最大的武装商船上,三位倭寇大头领正围案对坐在一起。

    “徐海那假和尚意图暗杀汪直,结果被汪直给发现了,现在他们剑拔弩张,没有功夫管我们。铁金刚、平八郎,我们正好趁机机会,好好的劫掠壮大一番。”

    正中的倭寇大头领伸手端起酒碗,向另外两位倭寇头领敬了一大碗。

    “沈门主说的对,这一年来,汪直那厮压的我们快喘不过来气了,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汪直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们喝口汤不过分吧。”右边的倭寇头领一脸络腮胡子,一口喝完酒,伸手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

    “吆西,沈门主,铁金刚,你们说的对。这一次咱们可得要好好欢快一番,你们大明大大的富有,女子大大滴好,我的儿郎们早就饥渴难耐了。”

    左边的倭寇是个真倭,髡头跣足,套着一身大铠,穿着汉语说的不利索,左腰侧放着一把三尺倭刀,右腰侧放着一顶铲形前立的严星兜。



    “咱们这一次的目标是台州府,相比于屡被抢掠的宁波府、杭州府、嘉兴府,台州府被劫掠的次数要少一些,防备也更松一些,好东西也更多一些。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回去告诉儿郎们,这一次肉管够,银子管够,女人管够,都给我放开了抢个痛快,别丢我们饿狼盟的脸!”

    船队倭寇大头领江门喝完碗里酒后,用力的将手里的碗摔碎在地上,森然说道。

    “江门主你放心,我手下的小狼崽子们,早就憋的难受,饿的嗷嗷叫了,这一次撒出去,毫不夸张的说,他们能把台州府嚼巴嚼巴嚼碎了!”

    铁金刚咧着血盆大口森森一笑,露出一嘴森森白牙,就连笑容泛着血腥味。

    “吆西,江门主安心。自从上次劫掠过后,这一日,等了太久了。我的儿郎们早就饥渴难耐了,我的倭刀也早就饥渴难耐了......我当沐血台州。”

    真倭平八郎阴阴的笑了,缓缓的将倭刀抽了出来,视若珍宝的用手绢擦了又擦。

    “很好!那我们把台州府分一分,台州府下辖七县,分别为临海县、黄岩县、天台县、仙居县、宁海县、大平县和靖南县。我手下直属儿郎最多,临海、黄岩、天台三县归我;铁金刚,仙居、宁海归你;平八郎,太平和靖南归你。别说我没照顾你们,仙居县易攻难守,就像烟花楼里的窑姐一样,一手就能剥得精光溜溜,随便上不设防;而靖南县前月嗝屁了一任知县,新知县这几天才上任,据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脚跟都没站稳呢,更别说布防了,这靖南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一样,等着被蹂躏。”

    倭寇大头领江门一手将几案的酒肉全都扫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台州府的手绘地图,展开铺在几案上,伸出手指指指点点,就将台州府各县给瓜分了。

    江门是饿狼盟的盟主,原先是福建一个沿海卫所的总旗,因为抢劫商户事发,率领旗下四十多人转兵为盗,抢了卫所兵器库,做了倭寇。目前他麾下直属倭寇有四千六百余人,占了饿狼盟近一半的部众,实力最为强大。

    “江门主都如此照顾洒家了,洒家还有什么话说,这一次保定不给咱饿狼盟丢脸。不然,洒家这个硕大的脑袋,也就没必要在脖颈上待着了。”

    铁金刚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晃了晃脖子,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铁金刚不是其姓名,只是其贼号,铁金刚与徐海类似,他曾经也是僧人,出家于福建龙泉寺,法名“普坛”,不过其入寺三年,便因勾引女香客、出没烟花场所而被驱逐出寺。被驱逐出寺之后,铁金刚便浪迹福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后被地方官府通缉捉拿,自投加入了倭寇。因其悍勇凶残,又机警狡诈,一步步的在倭寇中混成了头领,麾下倭寇两千二百余人。后来,为了避免被汪直部众兼并,率众入伙了饿狼盟。

    “多谢江门主照顾,我本田平八并无二话。今日此去,吾当率儿郎踏破太平、靖南二县,以血染红家传宝刀,让神州盛传吾本田平八之名!”

    真倭平八郎对大头领江门的划分,并无异议,将手里的倭刀缓缓的插入刀鞘,郑重的悬于腰间,正襟跪坐在甲板上,发出了血腥味十足的誓言。

    平八郎原名本田平八,是倭国的流浪武士,祖上是关东北条氏册封的武士,也曾经阔气过,不过到他这一辈早就落魄了,除了一把祖传的倭刀,什么都没有。他也先后侍奉过两个家主,不过都被排挤驱逐了,听说一些流浪武士劫掠大明的故事后,携刀踏上了冲向大明的独木舟,如今已经过了八年了,麾下倭寇近三千人,其中真倭一千多,实力属于饿狼盟中第二的存在。他的梦想就是复兴祖上的荣光,并且发扬光大。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么定了,前面我们就分开,分头劫掠。能有多少收获,就看你们的能耐了。有一点记住了,五日后,我们在台州府城下会和,一同攻破台州府城。哪一个逾期不止,休怪我江门翻脸不认人。”

    江门主起身,拔出腰间卫所制式腰刀,一刀钉在了几案上,左右扫视两人。

    “谨遵盟主之命!五日后,台州府城下见。如若过期不至,我铁金刚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铁金刚起身向江门抱拳,信誓旦旦说道。

    “自然。吾名本田平八,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吾以祖上之名起誓,必信奉承诺。五日后,我真田平八必至台州府城下!若言而无信,我真田平八当切腹自尽,血洗违信之辱。”

    平八郎也站起身来,同样信誓旦旦。

    “好!”江门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去各自整饬儿郎,能抢多少银子,能抢多少女人,能拉多少人头,就看你们的能耐了,五日后我们台州府见!”

    “台州府见!”

    “台州府见!”

    铁金刚、平八郎用力的点了点头,齐声应道。

    江门三人布置立誓完毕,铁金刚和平八郎各自返回各自武装船,整饬各自倭寇团。

    “杀杀杀,台州府,爷爷们来了!!!杀杀杀,杀个痛快,抢个痛快,上个痛快。”

    “杀す,杀す......入れる,入れる,もうじきだよ......”

    “嗷嗷嗷......”

    很快,船队一众倭寇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喊杀、喊抢声一片,杀气腾腾。一个个倭寇迫不及待的望着海岸的方向,舔舐嘴唇,狰狞的笑容在他们脸上血腥的绽放。

    接着,船队一众倭寇,在前行了里许后,慢慢的一分为三,分为三个船队向着三个方向分开进发。船只以及倭寇人数最多的一伙倭寇,杀气腾腾向着临海、黄岩、天台三县方向进发;船只、倭寇人数稍少的两支倭寇,一伙向着靖南、太平两县方向而去,一伙向着仙居、宁海而去。

    九月秋高气爽,天空如大海一样湛蓝,几只大雁掠过天空,画出一副绝美的画卷。海风习习,热而不燥,微而不急,拂过稻田,翻起了金色的波浪。

    这是丘海村的稻田,丘海村是位于海边,面朝大海,稻田就在村后里许的地方。

    田间地头的老农,看着稻田里荡起的金色波浪,被太阳晒得发黑的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辛苦耕作半载,一朝丰收在即,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

    老农吹着海风,幻想着丰收后,一定打一葫芦散酒,提着鱼竿去海边钓鱼,现钓现烤一想到这,老农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幸福灿烂了。

    咦,鲸鱼?好大的一条鲸鱼啊。

    畅想丰收生活的老农,忽地瞥见远处大海上有一黑影向着村边岸边而来,老农年纪大了,眼拘些花,看的不清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鲸鱼,不由感慨了一声≡从海禁变严后,已经三十多年没下海捕鱼了,这鲸鱼也起码有十多年没见过了,现在一见,顿时不由的怀念了起来。

    少顷,远处的黑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变成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大片黑影,而且向着村头的岸边越游越近,眼看着都游到岸上去了了。

    邪了怪了,咋这么多鲸鱼?!不知道岸边水浅吗,还不要命了似的往岸上冲?

    老农奇怪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黑影群,不由的嘟囔了一句,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眼再往烘看去,看着看着,老农眼皮子忽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对!

    不是鲸鱼,好像是船?!

    自从海禁后,哪还有渔船敢下海,现在敢在海上飘的船,要么是水师,要么是倭寇。水师不可能,靖南附近可没有水师驻扎就是倭寇了?!

    倭寇!!!

    倭寇来了!!!

    老农得出这个结论后,脸色陡然吓得苍白,瞳孔大张充满了恐惧,牙齿开始打架,浑身不住的发抖,像筛糠一样哆嗦了起来,手脚抖的尤为严重,“咣当”一声,手里的锄头都拿不住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锄头掉地的声音惊醒了老农,老农也不顾捡锄头了,扭头,整个人拼了命的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提醒乡亲们快跑,别被倭寇祸害了。

    “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乡亲们,快跑啊!”

    不过由于老农腿抖得厉害,拼命跑的时候,一个趔趄摔倒在了稻田里∠农手脚并用从稻田里爬起来,不顾浑身的泥浆,继续往村里跑。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倭寇进村之前赶到村里,提醒乡亲们啊。

    老农心中只有这一个信念,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迈着抖动的腿,全力的往村里跑去,途中摔了好几个跟头,可是每次摔倒后,老农都会第一时间爬起来,继续往村里跑。

    可惜!

    可惜就在老农往村里跑的时候,倭寇已经上岸,喊杀着冲进了丘海村。

    这些倭寇都是杀人不折的狠人,加上他们这一伙真倭占了一多半,行事更是凶残无比,根本就像是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一样,冲进了丘海村,狰狞着笑着,疯狂地吼叫着,在丘海村里大开杀戒,烧劫民舍,无恶不作。

    很快,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丘海村,火光冲天,哀鸿片野,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一个面色狰狞,身材矮小的倭寇,一脚踹开了一户人家紧闭的房门,狞笑着走了进去,躲在门后男主人颤抖着握着菜刀冲了上来,倭寇娴熟的侧身一闪,反握倭刀力劈而下,一道雪白刀光闪过,男主人面上一道血线,延伸至腹下,继而血液溅射,整个人被劈成了均匀的两班,轰然倒地。

    啊屋内一声尖叫和绝望哭泣。

    倭寇抬起头,看向缩在角落里尖叫的女主人,狰狞的笑了,由于倭寇劈杀男主人时脸上被溅射的一脸鲜血,此时一笑,更显得狰狞,倭寇在女主人的尖叫声中,舔了一口脸上被溅射的鲜血,操着一腔蹩脚的汉语淫笑着走向了女主人,声音刺耳难听,“吆西,哈哈哈,水嫩多汁的花姑娘”

    继而,哭泣声、求饶声响起,很快又戛然而止,倭寇一手提着腰带,一手提着滴答滴答染血的倭刀,走出了民舍,狞笑着走向了下一间民舍

    身后,房舍浸泡在了鲜血中,男人倒在了门口,身体分为两半,鲜血和肠子相连;女人趴在床上,衣衫不整,手里紧紧的抓住杯子,后背一道斜长血线,汩汩鲜血染红了被子,滴答滴答的沿着床腿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歇。

    很快,下一个民舍又发生了同样的惨剧,相似的惨剧在丘海村此起彼伏。

    丘海村被烈火包裹,被鲜血浸泡,被哭声和哀嚎缭绕一片人间地狱。

    烧杀抢掠爽够了的倭寇,陆陆续续的赶到村口集合。

    倭寇们俱是满载而归,没有一个空手的,怀里塞满了抢来的金银首饰铜钱,肩上扛着鸡鸭鹅,桥膨,还有不少倭寇手里桥一根根绳子,绳子那头拴着丘海村年轻貌美的女子,倭寇像是牵牲口一样,拖拽哭泣不止的女子。

    除了抢夺财物女子外,这伙倭寇还活捉了七八位丘海村年轻力壮的后生,用锋利的倭刀,将后生脑门的头发剃光,用油漆刷到光秃秃的头皮上,剃成粗糙的月代头。

    “你们滴,要想活命,去杀一个人,就可以活命。而且,这挟人,由你们先挑鸦个。”

    倭寇蟹领用滴着鲜血的倭刀,强迫被剃了月代头的后生,去杀捆绑的村民。

    “杀你麻痹,畜生王八蛋,我草你祖宗十八代,你以为老子像你们一样没有人性啊^^只恨老子没多剁几个畜生*杀就杀,少你妈的啰嗦,老子眨一下眼睛就不是丘海村的种。”

    一个后生血性十足,咕哝了一口浓痰,狠狠的啐了倭寇蟹领一脸,喊骂不止。

    “八嘎!”

    倭寇蟹领被啐了一脸,怒极,满脸杀气,狰狞的骂了一声,汇起倭寇将那不屈的后生,一刀枭首,冲腔而起的鲜血喷了附近的几个后生一身。

    “你们滴,是想活命,还是想学他?!”

    倭寇蟹领狞笑着,将倭刀伸向下一个被活捉的后生,用蹩脚的汉语问道。

    “我想操你祖宗!”第二个后生虽然吓得浑身颤抖,但是卦用尽了全身力气骂道。

    刀光又起,第二个后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滚落地上,身躯重重下。

    “你那?”

    倭寇蟹领毫不在意,狞笑着将倭刀伸向第三个后生。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第三个后生早就吓破胆了,此刻被问及,瞬间裤子都尿湿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丢脸的怂货o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怂货就死,怕个卵子!”有一被捆绑的村民,是尿裤子跪地求饶的后生的父亲,看到后生这副怂样,不由的大骂出口。

    倭寇蟹领看了看跪地求饶的后生,又看了看怒骂的村民,咧开嘴角阴阴的笑了,再度拔出倭刀向着跪地求饶的后生用力一挥,一道刀光亮起,后生身上的绳索断开了。

    后生吓得盎声大叫,还以为自己被杀了,裤子湿的更多了。

    一众倭寇哈哈大笑。

    “你滴,去,将那个人杀了,你就可以活命了。不仅可以活命,而且还可以跟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倭寇蟹领,将一把匕首丢在了那跪地的后生面前。

    后生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对面被捆绑着的怒骂不止的父亲,犹豫了。

    “嗯?”

    倭寇蟹领冷哼一声。

    后生吓得赶紧捡起了匕首,哆哆嗦嗦着走向了对面被捆绑的怒骂他不争气的父亲。

    “爹,对不起,儿子也是被逼无奈。”

    后生来到被捆绑的父亲跟前,闭着眼睛说道,说着便用力的将手里的匕首重重的捅了上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已经数不清捅了多少下了,但后生卦机械的捅刺不止,身上,脸上被鲜血喷的血淋淋的脸色逐渐狰狞,与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倭寇,越来越像。



    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到老农一路摔滚打爬,终于赶到丘海村村口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耀眼的火光,尸横片野的村民,以及烧杀抢掠完了在村里女人身上发泄兽欲的倭寇

    “畜生,一群畜生啊”

    老农跪在人间地狱一般的村口,看着燃烧的房屋、横七竖八的乡亲躯体,忍不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他很啊,恨自己这个老东西跑的太慢,没能及时提醒乡亲逃命,恨这个民不聊生的世道,当然最恨的还是灭绝人性、禽兽不如的倭寇。

    老农的突然现身以及嚎啕哭声,让正在发泄兽欲的倭寇蟹领受了惊,身体不由一个哆嗦,瞬间了事,这让他顿觉在下属面前颜面扫地,怒骂了一声八嘎,反手抓起倭刀,看也不看,将倭刀向着哭声来源甩了过去,倭刀如弩箭一样笔直飞过去,刺穿了老农的喉咙,余势不减,将老农钉在了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扫兴的老狗!”

    倭寇蟹领起身,提上裤子,系上腰带,走到老农跟前,踩着老农的尸体,拔下了倭刀。

    “刑子们,都给老子提上裤子,我们去下一个村子,去的晚了,女人和银子就被别人抢光了,我们连屎都轮不上,到时候别怪老子对杀人不折。”

    倭寇蟹领一挥倭刀,刀尖遥指一个村落的方向,对麾下的倭寇下令道。

    “嗷嗷嗷”

    倭寇们闻言,顿时如狼似虎,嗷嗷叫着,凶神恶煞的向着那个村落猪突猛进。

    艳阳高照,秋风拂面,靖南县城热闹如往日。

    城门洞前乘凉的人如往日一样多,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肉铺等商铺生意不错,不时有顾客登门,外面的空地上还有两排张着油毡大伞的携贩在兜售着各种商品,街道上行人不断,有赶着牛车送货的,有挑着农家山货叫卖的,有驻足携贩前讲价的,有闲谝逛街的

    “咦?快看,那边怎么着火了,看方向是章丘村的方向,不会是哪个蠢婆娘做饭烧了屋吧?这火势,怕不是把隔壁邻居的屋子也一块给引着了吧?”

    城门洞下乘凉的人群中有人忽地发现远葱一个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不由惊讶出声。

    “还真是。”

    人们闻言,跟着起身往火光方向看去,看热闹一样围在一起,好奇的猜测。

    “怪了,怎么火光越来越多,好像是整个村子,每家每户都着火了似的。”

    看热闹的人们看着看着发觉不对了,本来一处火光,很快变成了两处、三处,一会的功夫火光都已经几十处了,感觉像是章丘村每家每户都着火了一样。

    “卧槽,这是怎么了,快看,快看,那边也着火了,还有那边,那边也都着火了,那是竹楼村、十里铺村和上窑村方向吧,怎么也都着起火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快看,又多了一处火光,那是徐楼村吧?怎么也着了?”

    “不对劲,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怎么这么多村子都着火了啊?”

    一开始人们还当是热闹看,不过看着看着,人们渐渐觉得不对劲了,一个个脸色严肃了起来。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城门前的大道上跑来了一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村民,一边跑一边哭着对城门口看热闹的人大喊:

    “倭寇来了,倭寇杀来了”

    “杀千刀的倭寇杀人不折啊,俺们村子都被杀光了,鸡犬不留,太惨了,俺是侥幸跑出来的。”

    逃命跑来的村民这一席话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炸开在了城门洞众人头顶。

    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

    杀人不折的倭寇杀来了!!!

    人们听到倭寇来了,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胆子小的都吓尿裤子了。

    人的名树的影,倭寇的凶残,靖南县的人们没有一个不知道的,靖南县位于沿海,经历过数次倭寇劫掠,就连靖南县城都被倭寇攻破过两次。倭寇过境,鸡犬不留,男女老幼全都杀光,有些漂亮的女人可能会幸免,但是幸免对她们来说绝对是比死更大的灾难,她们被倭寇抢走后,会无休止被一众倭寇轮着祸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无天日。

    很快,倭寇来了的消息便传进了县城内,这一比瘟疫传播的还快,比瘟疫的恐慌更甚。

    乱了。

    全乱套了。

    整个靖南县城全都乱套了,街道商铺关门了,携贩也都收摊,人心惶惶,街道上的人们吓得大喊大叫,没头苍蝇一样拼命乱窜,竞相回家收拾东西,准备逃命,路人行人相撞,拥挤整个县城乱成一团乱麻。

    当十余名髡头跣足、杀气腾腾、耀武扬威的倭寇,远远的出现在靖南县城东门视野内时,整个靖南县城的惶恐更是达到了极点,也乱到了极点。

    趁着倭寇还没有围城,人们收拾了细软,疯狂的冲向其他城门出城逃难,尤其是县城西门,更是挤满了逃难的人们,推搡哭喊一片,人们竞相想要出城逃命。

    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是第一批收拾细软、拖家带口出城逃难的,随后是县衙的一些官吏和衙役,也带着家人竞相出城逃命,后面闻讯逃难的人们多如蚂蚁,为率先出城,你推我搡,互不相让,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关闭城门!关闭城门x尊有令,关闭城门,不得有误!违令杀无赦!”

    刘大刀带着一队衙役,手持盖有知县大印的公文,一边大喊着,一边向西城门冲来。刘大刀一马当先,以悍勇虎劲,在逃难的人群中冲出一条道路,冲到了城门,大喝了一声,将公文抛给守城的兵丁,伸开双臂将堵在城门口的人们用力的推出两步远,接着拔出腰刀,以一夫当关马夫莫开之势,守在城门前,震慑拥挤出城的人们,喝令衙役和守城兵丁关闭城门。

    守门兵洞到盖有鲜红知县大印的公文,不敢不从,与衙役一同关闭了城门。

    同一时间,刘牧、刘大锤、刘大枪也都持着同样的公文,带着衙役飞速赶到东城门、南城门和北城门,赶在倭寇未进城前,第一时间关闭了城门。



    “官爷,倭寇来了,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啊,趁现在倭寇还没围城,求求你了官爷,求你快点打开城门,让我们大家伙出城逃命吧。”

    “我们要出去,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当差的,知道我们爷是谁吗,我们爷靖南五大家之一的陇家五爷,识相你就快打开城门,日后我们五爷必有厚报,金银珠宝、美婢小娘,少不了你的。”

    城门关闭后,聚集在城门前逃难的人们情绪激动的威逼利诱,要求刘大刀等人打开城门,趁现在只是先头倭寇出现在东门、还没有围城之际,放他们出城逃难。

    “各位父老乡亲,不是我不开城门,而是现在外面不安全,倭寇正在城外烧杀抢掠,现在出城,无疑自己撞到倭寇的刀口上去。我们靖南县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守好城,倭寇就攻破不了县城,现在留在城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倭寇前锋已至城下,这会打开城门,若是被倭寇趁机摸了进来,里应外合,这满城百姓可就全遭殃了。”刘大刀等人坚定的挡在城门前,用力的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刘大刀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并不被众人所接受,话音刚落,众人就嘘声一片。

    “大家不要听他的,狗屁城高墙厚、易守难攻,狗屁留在城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远的不说,单说近的,这才多少年啊,咱们靖南县城都被倭寇攻破过两次了。”

    “就是啊,我可是亲身经历过一次,后背还挨了一刀,也是我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咱这县城根本就不禁打,就跟鸡蛋壳一样,一打就碎了。”

    “现在留在城里,那我们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到时候倭寇攻破了城,我们想跑都没地方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倭寇过来砍了咱的脑袋。”

    “我还年轻,我还没娶媳妇呢,我不想死,快点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你想死,别拉着老子垫背,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呜呜呜,放我出去……”

    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吼声、哭声一片,不住地推搡刘大刀等人,要求打开城门。

    “外面的倭寇越来越多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如同一滴凉水滴在了滚烫的油锅里一样,人们一下子炸开了,情绪更激动了,拳打脚踢、手掐抓挠刘大刀等衙役,要求打开城门。

    “退后!无县尊命令,不得擅开城门,违令者杀无赦!”

    刘大刀等人如大海狂潮中的独木舟一样,不得不拔出腰刀,维持秩序。

    “呸!有权有是有钱的,都跑了,扔下我们在这给他们当诱饵,给他们逃命拖延时间……”

    “县衙的李达李典史第一个带着家眷跑的,我亲眼看见的,县里的大户也跟着跑了好几个,你们怎么不在他们跑的时候关城门,偏偏等他们都跑了,你再关城门!你们安的什么心啊,你们还不是想让我们留在城里当诱饵!”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当官的可以出城,我们就不能出城。”

    “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在倭寇临城的压力下,人们群情激奋,汇集起来如滔天洪水一样,席卷刘大刀等人,将刘大刀等人冲击的摇摇欲坠,顷刻间便有倾覆的危险。

    “快看,街上走来的,那是谁?!那不是县尊大人吗?”

    “县尊大人来了!!”

    就在这时,眼尖的人们看到了街上穿着官服大步走来的朱平安,不由大声的喊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吸引了众人,众人听到县尊大人来了,纷纷扭头看去,暂时忘了席卷冲击城门了。这让处于倾覆边缘的刘大刀压力大减,刘大刀趁机指挥众衙役在城门后堆放砖石,堵住城门。

    确实是朱平安来了。

    在众人视线中:朱平安身着一身官服,身上背着一床被子,以绳索系在胸前,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大步流星,一路向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呃,县尊大老爷的这身造型好眼熟啊?!

    人们看了看朱平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接着又扭头看了看周围人,呵,可不眼熟吗,这县尊大人的造型跟咱们一样啊,都是逃难标准造型。

    没错。

    朱平安的这身行头确实逃难的人们差不多,挤在城门洞前逃难的人们也大都是背着被子、包袱。可以说,被子是逃难的必备装备之一,有一床被子就不用担心晚上挨冻了。

    看到朱平安的形象,人们既兴奋又愤怒。

    人们兴奋的是,知县大老爷也逃难了,他们可以跟着一同出城逃难了。

    人们愤怒的是,知县大老爷竟然要弃城逃命了!!!废话都这造型了,跟火烧屁股一样往城门这跑,这不是逃难是什么!!!身为靖南县父母官,身为靖南县守护神,这倭寇还没围城呢,知县大老爷竟然要弃城逃命了!呸!这就是我们靖南百姓的父母官啊!一遇到危险,就地一个跑路。

    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碰到这么一个父母官!

    唉!

    可怜的我们啊。

    呸!

    亏我们最近一直夸你!我们当初瞎了眼,才被你假仁假义释放几个囚犯、瞎猫碰到死耗子破了一个小小的悬案所蒙蔽,没能看清你这败类狗官的真面目!呸呸呸!

    城门洞前挤在一起准备出城逃命的人们心中兴奋与愤怒交加,哀叹不已。

    “县尊都背着被子逃命了,你还不快打开城门!”

    “无那汉子,你不是说无县尊之命不开城门吗,现在好了,县尊来了,也要出城逃难了,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打开城门。”

    “还不快快打开城门,县尊也要逃命了!”

    到时候再狠狠的骂这狗官,现在倭寇临城,还是逃命要紧。城门洞前的人们收拾了兴奋和愤怒的心情,扭过头来,向着刘大刀等人大喊大叫,催促刘大刀等人打开城门。人们汇聚在一起的声讨声,如雷一样响亮,如海啸一样汹涌。()

    。m.



    “快快打开城门,你们瞎了吗,没看到县尊大老爷也要出城逃命了吗,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人们催促打开城门的声音,如山呼海啸一样,震耳欲聋,直撼城门。

    刘大刀在山呼海啸之中,坚如磐石,不为所动,挡在众人跟前,寸步不移。

    不过,他身后的衙役却没有如此定力,他们看着背着被子向着城门快步走来的朱平安,听着人们山呼海啸的声音,不由的迟疑了,犹豫了一下,有人上前小声对刘大刀说道,“刘哥,你看,县尊大人都要出城逃难了,要不我们打开城门吧。”

    “放屁!”刘大刀闻言,扭头瞪着牛一眼的大眼,怒声喝骂,“少他娘的诋毁公子,我家公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怎会弃城而逃,出城逃难!”

    “呵!煮烂的鸭子,嘴还挺硬。县尊大人都背着铺盖卷来了,还不承认。识相懂事的,你就快点打开城门吧,怎么着,还等着县尊大人开口让你开城门啊,那让县尊大人多没面子啊,你总得给县尊一个台阶下啊。”

    “呵呵,对对对,县尊大人不是出城逃难,县尊大人是出城求援好吧?只要你快点打开城门,随便你怎么说都行,你就是说县尊大人背着铺盖卷讨贼都行......”

    挤在城门洞前的人们听了刘大刀的话,不由一阵冷笑,对刘大刀冷嘲热讽了起来。

    “还不开是吧,看,县尊大人已经过来了。”

    “快快,快点给县尊大人让个路,让县尊大人去城门。”

    人们见刘大刀一根筋,说什么都不开门,不由一阵冷嘲热讽,正好朱平安也走过来了,心思活络的人们一边嚷嚷着,一边指挥着众人给朱平安留出一条直通城门洞到达城门的路,方便朱平安这个知县大老爷到城门前。

    “凭什么给他让,他一个知县不守城,都弃城逃命了。”

    “就是啊,这样的狗官,凭啥给他让路。”

    很多人不解,他们觉的朱平安这样弃城而逃的狗官,不配他们让路。

    “你傻啊,你还想不想出城了!他是知县,那个傻大个一根筋,没有知县命令不开城门,现在知县来了,你还不快点让开路让他过去给那个傻大个下令打开城门啊。”

    心思活络的人不由着急的骂道,唯恐他们耽搁了时间,延误打开城门。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俺让,俺让,这路俺必须得让。”

    那些不理解的人们闻言,一下子恍然大悟,积极主动的地让出路来。

    原本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城门洞,瞬间就形成了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直通城门的小道。

    “知县大老爷,请,请。”

    人们看着快步走来的朱平安,眼睛都放光,就跟看到了行走的钥匙一样,别提有多热情了。

    来了。

    来了。

    他来了。

    在人们期盼、热情的目光中,朱平安背着被子,快步走了过来......

    三米

    两米

    一米

    终于,朱平安在人们期盼的目光中走来了,他走到了人们跟前,还对着人们点了点头。

    然后

    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啊?”

    “哈?”

    “呀?”

    “咦?”

    一声声惊讶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声声不息,此起彼伏,持续不断。

    此刻,挤在城门洞前逃难的人们,一个个都傻了,目瞪口呆,像是一群木头一样戳在那一动不动,一双双眼睛傻愣愣的看着朱平安......

    看着朱平安在他们面前径直走了过去,不过,不是径直走过他们让出的通往城门的路,而是冲他们点了点头后,就径直从他们面前90度转弯而过,压根没有进城门洞,而是沿着通往城墙的台阶走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城墙上。

    众目睽睽之中,朱平安走上城墙后,解开系在胸前的被子,一抖,展开铺在了城墙上,将手中的剑放在被子前端当做枕头,若无其事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就......就躺下了,视城外的倭寇为无物,仿佛春游小憩一样。

    知县来了!

    知县上城墙了!

    知县他在城墙上睡了!

    城门洞前逃难的人们这一刻心灵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一波比一波震撼。

    事实正好与他们想象的恰恰相反。

    原来知县大老爷他背着被子并不是出城逃难的,而是在城墙打地铺,誓与城墙共存亡的!!

    知县大老爷!

    人们不由的红了脸,为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愧,为他们的懦弱逃避而羞愧。

    朱平安在城墙上躺下了,但他的形象在人们心中站起来了,顶天立地!

    “嗯,就是这了。”

    朱平安躺着挪动了几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满意的定下来铺盖的位置,然后从铺盖上坐起身来,脚踩着城垛,看向城墙下的人们,微微笑了笑,向众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各位靖南县的父老乡亲,从现在起,我就在这儿安家了。倭寇一日不退,我朱平安一日不下城墙,誓与县城共存亡。若我食言下城半步,诸位父老乡亲,人人皆可诛我朱平安。”

    朱平安的一席话如雷声炸响在人们头顶,再一次震撼了众人,人们难以置信的仰头望向朱平安。

    “大刀,接住,张贴在城墙上。”

    朱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卷盖有县令大印的公文,从城墙上抛给城下的刘大刀。

    “遵命,公子。”

    刘大刀一手接过公文,将其展开张贴在了城墙上。公文的内容就是朱平安立下的誓言,写明食言人人皆可诛之,上面盖有鲜红的知县大印。

    知县这是认真的!!

    众人看清了公文内容后,震撼更深,这简直就是自杀公文啊,若是知县食言的话,人们是真的可以凭此公文诛杀知县,这叫奉旨杀官,不会犯事的,绝无后顾之忧。

    知县这是真正的与县城共存亡!一点后路都不留!

    人们仰望着城墙之上席地而坐的知县朱平安,心中的惶恐不知不觉的消去了很多。

    这一刻,朱平安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定住了人们心中巨浪滔天的惶恐之海。



    倭临城下,我睡城上!

    朱平安的神操作深深震撼和感染了在城门前拥挤逃难的人们,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力镇定剂。

    知县大老爷在城墙上打地铺、誓与县城共存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靖南县城。一直笼罩靖南上空的惶恐氛围,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所以......惶恐还是有的......

    “知县大老爷,求求你了,求求你下令打开城门,让俺们出城逃难吧。大老爷,俺给您磕头了,打开城门吧,让俺带着俺娘出城逃难吧。”

    “知县大老爷,你想与县城共存亡,你就与县城共存亡吧,我们也不拦着你,可是,你不能拉上我们啊。我胆小,我还不想死,我不想与县城共存亡。”

    “知县大老爷啊,我这老婆子给您磕头了,求您快下令打开城门吧。你要是不打开城门,老婆子我就长跪不起了。”

    虽然朱平安震撼感染了很多人,但现场依旧有不少人请求,或者用“要挟”、“要求”这两个词更恰当,要求朱平安下令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城逃难。

    “诸位父老乡亲,不是我朱平安不让大家出城逃难,而是此时出城逃难无疑于自寻死路。倭寇在城外烧杀抢掠,此刻正在往县城集结,现在出城,正好会撞在倭寇的刀刃上……此时留在城内,依靠城墙防守,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平安站在城墙上,耐心的对众人解释道,朱平安的解释与刘大刀之前解释得大同小异,毕竟刘大刀当时的说辞也是从朱平安这学来的。

    跟刘大刀解释后一样,现场的惶恐想要出城逃难的人,很多都不买账。他们一心想要出城逃难,根本就不听朱平安的解释,也不相信朱平安的话。

    若是放在平时,朱平安肯定耐心的继续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不过,今日不同平时,倭寇攻城在即,形势千钧一发,非常严峻,而靖南县城现在防守情况很不乐观,靖南县城岌岌可危,朱平安没有时间给他们作更多解释了。

    “诸位父老乡亲请起。此刻,倭寇攻城在即,城门万开不得,我要为县城数万百姓负责,还请父老乡亲见谅。”朱平安向城下拱手歉意道。

    顿时,城墙下骂声、哭声一片。

    事分轻重缓急,朱平安顶着城下的哭声和骂声,着手布置靖南县城防守。

    着手布防,朱平安才发现靖南防守形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峻的多。

    第一个问题是,人少。

    靖南县的防守力量主要就是县衙衙役和守城兵丁。靖南县衙共有三班衙役106人,不过有二十三人跟随李典史一同弃城逃跑了,目前只剩下83名衙役了。靖南县城共有守城兵丁80人,不过有12人跑了,目前只剩下68名守城兵丁。也就是说,靖南县城可用的守城力量共有151人。

    虽然不清楚劫掠靖南的倭寇人数,但是根据倭寇肆虐的范围来看,估计不下两千人。

    我方151人,而倭寇两千多人,敌我力量对比接近二十比一,严重的敌众我寡。另外,倭寇这两千多人都是经常见血的亡命之徒,凶残无比,据说真倭更是一个个武艺高强;己方这151人……衙役抓抓小偷小摸还行,上战场真是难为他们了,而守城兵丁,一看就是军备废弛,欠缺训练,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对他们的战斗力,朱平安真不敢报多少希望。

    不过,目前情况如此,朱平安也没有办法,只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他们的战斗力。朱平安在城墙上,用县印下发了三条命令。

    一条重赏令。朱平安发布重赏令:所有勇于守城的衙役和兵丁,每人赏银十两;守城负伤者,额外赏银十两;守城阵亡者,额外抚恤五十两。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平安的重赏令,令衙役和兵丁的精气神上升了一倍不止。

    一条杀头令。朱平安将刘牧、刘大刀等六人,以及挑选的另外六名衙役,一共十二人封为督战官。朱平安发布三道杀头令:督战官先衙役、兵丁后退着,阵斩督战官;衙役、兵丁不听指挥,临阵后退者,督战官立斩!无论何人,敢违军令者,杀无赦!

    一条布防令。朱平安将151人,每30人一起,一共分为5个守城队,在东门、南门、北门各布置了一个小队守城,在西门布置了两个小队守城,各小队间随时奉令互相支援。

    第二个问题是,守城器械废弛。

    首先,靖南县城外没有壕沟,而此刻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挖壕沟了。至于蒺等拒敌之物,更是没有。

    其次,防守利器严重不足。火炮是一个也没有,投石车早已散架腐朽了,床孥倒是在武备仓库找到了几把,但是年久失修,大都不能用了,只有两把床孥勉强能用,弩箭能用也就二十多根。朱平安指挥着将三把床孥全都安置在西城门了。滚木也不多,只有八根,木头周身镶嵌的钉制利器也都生锈了,不过打磨一下还能用。守城常用的狼牙怕,靖南县城是一个也没有。

    最后,弓箭不足。县城武备库里,只有不到一百张弓,羽箭也不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武备库中制式军刀、长矛和盾牌倒是有不少,足够武装衙役、兵丁,还剩余很多。此外,武备库中还有一些简单的布面胸甲,虽然防御力不怎么样,但是衙役和兵丁穿上布面胸甲之后,给了他们不少心里安慰,安全感增加了不是一点半点,胆气也多了不少。

    趁着倭寇大部队还未至,朱平安吩咐衙役、兵丁往城墙搬运石头、巨木,充作防守兵器,有一些民众也自告奋勇的加入其中,往城墙上搬运了大量的石头和巨木。

    除了这些外,朱平m.安还给倭寇精心准备了一道“饕餮美食”:金汁。

    朱平安令人去附近民舍收集了无限多的粪便和尿液,在城墙上支起来了三十几口大锅,一刻不停的熬煮粪便尿液混合物,将其煮至沸腾。

    毫不夸张,这道“美食”的威力和杀伤力,要比城墙上其他防守利器高的多。

    这算是生化武器的范畴了。

    现在是炎热的秋天,倭寇又髡头跣足,金汁煮沸倒下去,足以将倭寇烫伤。一旦被烫伤,粪水里富含的细菌和微生物,就会通过伤口感染倭寇。这样一来,即便倭寇侥幸捡了一条命回去,也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挂了。



    朱平安在城墙上忙着指挥布防的时候,城墙下不和谐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那些不听劝解、一门心思想要出城逃难的人,因为朱平安没有下令打开城门、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的哭声、骂声、讥讽声一直没有停过,尤其是当朱平安着重加强西城墙段防守的时候,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更是达到了高潮,直若沸反盈天。

    “老少爷们,大家伙都看到了吧,别看咱们知县年级不大,但是老奸巨猾的很。你们看看,县城总共才一百五十多个兵,就因为小知县人在西城,他就在西城留下了60多个兵,东门、南门、北门每个城门才留下30个兵。”

    “大家都知道,先头倭寇明明出现在东城门,可是咱们的小知县却在西城门布置重兵,还不是公器私用是什么,他这是调重兵保护他自己。嘴上说着与县城共存亡,却调重兵保护自己,估计等到事不可为的时候,他就要带着这些重兵突围逃出城外。这是既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啊。”

    “等到倭寇破城的时候,咱们没得跑,人家小知县有这些兵保护,随时都能跑啊。”

    “大家伙们,老少爷们们,大家都睁大眼睛呦,擦亮眼睛呦,看清这个道貌岸然的小知县的真面目吧,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呦……”

    城墙下不和谐的声音越来越鼎沸,已经达到影响城墙上备战的程度了,这就不能放任不管了,朱平安放下手里的石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缓步来到城墙跺前。

    城墙下的人一直注意着朱平安了,尤其是那些因无法出城而对朱平安充满怨念的人,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朱平安。朱平安这一过来,众人皆是将视线集中在了朱平安身上。

    “知县大老爷,你嘴上说着与县城共存亡,结果却调重兵保护自己……”

    “就是啊,你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到时候倭寇攻破了城,你有人保护,随时都能被人护着逃走,我们这些可怜的平民百姓只能任倭寇宰割了。”

    “知县大老爷,为了满足你与县城共存亡的虚名,就要我们这么多无辜的老百姓跟着陪葬吗?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你要真想在我们老百姓心目中留个好名声,趁现在西门还没什么倭寇,快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城逃难吧,我们出城后都会念你的好。”

    ……

    朱平安走到城墙跺前还没开口,城下那些欲出城而不得的人就已经率先发难了,在生死关头,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你都不让我们出城活命,我们还怕什么。

    “诸位父老乡亲,我朱平安说与县城共存亡,就一定与县城共存亡,这次倭寇攻城,我朱平安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胜利,要么死亡,城墙上白纸黑字红印犹在,这一点诸位父老乡亲不用怀疑。任何时候,我朱平安弃城而逃,诸位皆可立斩我朱平安的这颗头颅;即便诸位心有畏惧,未当场立斩我朱平安,只要事后上报台州府,台州府定然也会以临城脱逃、背信弃义、不守军令状之罪,砍掉我朱平安的这颗头颅。”

    朱平安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讥讽的人们,伸手指着自己的头颅,一脸认真的向众人解释道。

    城墙下沸反盈天的众人闻言,抬头看向城墙上贴着的官印公文,不由点了点头,也是啊,盖有县令大印的公文都贴出来了,知县想反悔也反悔不了。

    不过

    还是不对啊,既然你都要与县城共存亡了,那你自私的调集重兵保护你自己干啥啊。

    有人想到这一点后,迫不及待的质疑起朱平安了,“知县大老爷嘴上说的好听,那你为什么调重兵留在西城呢,还不是以权谋私,公器私用,调兵保护你自己。”

    “诸位父老乡亲,我朱平安之所以调重兵重点防守西城,并非出于私心保全自己,而是因为西城会成为此次倭寇进犯的重点。”朱平安指了指脚下,解释道。

    “西城会成为倭寇进攻的重点?哈哈哈……知县大老爷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啊。明明是东城门外出现了倭寇,现在西城门外一个倭寇都没有,知县大老爷却说倭寇会进攻西城?!知县大老爷真当我们老百姓人傻好哄啊。”

    “就是啊,知县大老爷。我们都不瞎,你可哄不了我们。现在倭寇明明出现在东城,怎么可能会重点进攻西城呢,你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哈哈哈,真是好笑。”

    “大家伙看看,知县大老爷就是知县大老爷,睁着眼睛说谎话都带不脸红的。”

    ……

    朱平安解释后,城墙下一片哄堂讥讽声,众人皆质疑朱平安的说辞。你看嘛,倭寇明明出现在东城门外,你却重点防守西城们,这说不通嘛。

    “倭寇这是在行声东击西之策,用数十名倭寇在东城麻痹欺骗我们守城方,最后进攻时却出其不意大举进攻西城门。所以,我着重布防了西城门。”

    朱平安再度解释道。

    “知县大老爷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一说一来的,倭寇是你家的啊,你说他们声东击西,他们就声东击西了。”

    “就是啊,你咋知道倭寇是声东击西。倭寇要是进攻东城门,东城门那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骗人……”

    “眼见为实,口说无凭。倭寇明明出现在了东城门,一会来一个,一会来一个,越来越多,知县大老爷竟然说倭寇是声东击西,真是可笑。”

    城墙下众人不信,讥讽声不断。

    “诸位父老乡亲如果之前留意的话,就会发现倭寇肆虐的村子大都集中在县城的西侧,东侧只有几个村子遭了殃,西侧则是一大片的村子遭难,这也就说明了,倭寇是集中在县城西侧的。倭寇进攻县城的话,西城门更利于他们集结进攻……另外,东侧遭难的村子距离县城都比较远,而西侧遭难的村子,最近的离县城不过数里,若说先至的话,应该是西侧的倭寇最先出现在西城门才合适,可是却是东侧的倭寇先出现在了东城门,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欲盖弥彰,是倭寇声东击西的小把戏罢了。”

    朱平安伸手指了指城东方向,又指了指城西方向,一脸自信的对众人解释道。

    当然自信了,朱平安默默的看向城西,无声的喊了一句,“光宗耀祖。”

    城西距离县城不远的老林中,滚滚黑色气运如恶蟒一样交缠着同样滚滚血红色的恶蟒气运,杀气腾腾、冲天而起,两者交缠盘旋如龙卷风一样从城西老林向县城西门上空席卷而来,瞬间,黑色、血红色气运如下雨一样,淋漓、浇灌在县城众百姓百姓头顶白色的气运柱中,紧接着,老百姓头顶上的白色气运柱,肉眼可见的向黑色、血红色转变……

    血红色的气运代表血光之灾,黑色的气运代表着死气。

    这就是朱平安的自信。

    当然,朱平安肯定不能这么对老百姓讲,只能从结论倒退细节,用细节给老百姓摆事实讲道理。

    效果也比较理想。

    朱平安摆事实讲道理,言辞凿凿,城墙下众人闻言,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当然,对于那些固执的想要出城的人,不管朱平安说的多有道理,他们都不信。朱平安话音落后,他们就在城下嗡嗡的反驳、质疑朱平安,不过不论规模、力度还是影响,都比之前要小多了,已经不足以影响备倭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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