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凉风萧瑟,天际还有一层薄薄的雾岚,笼罩着远处还在落叶的树木,不远处的土包子上一丛丛枯黄的草芥,迎着凉风左右摇摆,仿佛在迎客一样。
应天城外郭观音门外,朱平安、楚雄等提刑司官员在臬台大人带领下与布政司、南京六部等官员齐聚长亭,恭候新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胡宗宪的到来。
不同衙门的官员在各自boss的带领下,互相打了照面问候,然后区分区域等候。
东边天际的旭日缓缓上升,北边的官道上依然没有动静,看不到人影。
楚雄人比较胖,站着等了许久,身子板扛不住,不时伸手揉着水桶粗腰,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插科打诨的说道,“啧,放在前朝谁敢相信啊,咱们一群五品起步的官员大清早出城迎接一个七品官......”
“呵,楚胖子,这话你敢等新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来了,在他面前说吗?”
张楚峰呵了一声,对楚雄激将道。
“呵,低劣的激将法,拙劣的借刀计,我又不傻,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楚雄呵了一声,眯着小眼睛扫了张楚峰一眼,很是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张楚峰一声冷笑,“呵呵,楚胖子你呀,也就会在人背后嘴碎两句。”
“不,你错了。我不是只会在人背后嘴碎两句,我还会在人前说呢。”
楚雄眯着小眼睛盯着张楚峰,一脸认真说道。
张楚峰不屑的呵呵了一声,表示不相信楚雄的话。
“你不信啊?!”楚雄咧着嘴笑了,“举个例子,比如我经常当着你的面说你啊。”
张楚峰闻言脸黑如锅底,扭头不理楚雄,见状,楚雄一张大肥脸越发笑的灿烂了,像是一只战胜了的公鸡一样。
“朱小兄弟,你说咱这新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胡大人怎么来的这么慢啊?可真是能沉得住气。”楚雄凑到朱平安跟前,略有抱怨的小声说道。
朱平安微微笑了笑,轻声回道,“我朝太祖规定巡按监察御史出行只能骑驴,不能骑马,胡大人骑驴前来赴任,所以才会姗姗来迟吧。”
确实,洪武大帝朱元璋确实这么规定的,监察御史出行只能骑驴,不能骑马。
因为赋予巡按监察御史的权力很大,洪武大帝朱元璋为了平衡之道,避免巡按监察御史做大,不仅限制了巡按监察御史的品级,还在其他方面做了诸多限制。除了出行不能骑驴之外,洪武大帝还规定巡按监察御史不能吃鹅......在洪武大帝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鹅是比较少的,比较金贵的,有鹅肉的宴席是比较有档次的,比如朱元璋就经常给臣子赏赐鹅肉以示荣宠,为什么大家对朱元璋赏赐徐达烧鹅致使徐达背疽发作而死的野史津津乐道,这也是一方面原因。朱元璋限制巡按监察御史不能吃鹅,是从待遇方面限制巡按监察御史。
不过,任何制度都怕时间,洪武大帝的初衷和良苦用心,在后世被无视了。后世随着文官地位的整体提升,以及巡按御史权力的扩张,洪武大帝束缚在巡按御史身上的绳索,渐渐的都被挣开了,巡按御史的地位和权力越来越大......发展到今天,巡按御史不仅可以骑马,还可以吃鹅肉,红烧、清蒸、烧烤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若是真能贯彻太祖定下的规矩,今日高品级的大家又岂会出城迎接低品级的监察御史呢。
若是再往后,到了晚明时期,巡按御史还真成了权臣,骄纵奢侈、贪污受贿、枉法残民屡见不鲜。
不过,胡宗宪不一样。
朱平安忘了在那本书上看的了,胡宗宪他来浙江赴任监察御史还真是骑驴来的。
朱平安结合史书、野史对胡宗宪的记载和点评,对这一记载并不怀疑。
“呵呵,朱大人读的书可真多,不过,古人说的好,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虽然太祖规定巡按监察御史出行只能骑驴,不能骑马,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啊,巡按监察御史早就可以骑马吃鹅了。”张楚峰在一旁哂笑道。
“是吗?多谢张大人赐教。”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先是拱手道谢,后又一副憨厚的说道,“不过我觉得胡御史姗姗来迟,说不定真的是按着祖制骑驴来的呢。”
“还骑驴呢?!呵呵,朱大人还真是年轻......”张楚峰哂笑不已。
“嘿嘿,我们在这干等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一个雅博吧。”
楚雄又凑了上来,咧着嘴道。
“雅博什么?”张楚峰挑眉问道,上次他输给楚雄一百两,至今还耿耿于怀呢,一直想要赢回来,听到楚雄说雅赌,他自然就来了兴趣。
“嘿嘿,方才朱小兄弟和张兄不是在讨论胡御史是骑驴来赴任还是骑马来赴任吗,我们不如就雅博胡御史这次究竟是骑驴来赴任,还是骑马来赴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雅博一把消磨消磨时间,不亦乐乎?!”
楚雄咧嘴笑着提议道。
“我是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朱大人敢不敢坚持己见?”张楚峰扯了扯嘴角,激将朱平安道。
“在这种场合,不太好吧?”朱平安一脸憨厚的说道。
“雅博而已,有何不可?!上次张尚书到任时,我们还雅赌他带多少随从呢?!”
张楚峰不懈的撇了撇嘴。
“就是,朱小兄弟不用担心,上次还有好几个衙门的官员参与呢。雅博而已,无伤大雅。”
楚雄也笑着说道。
“真的没事?!”朱平安一脸憨厚的确认道。
“真的没事。”张楚峰用力的点了点头。
“朱小兄弟不用担心,若是有什么问题,老哥我扛了,包朱小兄弟无恙。”
楚雄大包大揽了下来。
“呃,楚大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弟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朱平安一副被迫无奈的点了点头。
“善。”张楚峰喜笑颜开,立马连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就说定了哈。”
“君子持之以恒,小人才摇摆善变。朱大人,我辈读书人皆是正人君子,你方才可是说胡御史骑驴赴任的,总不会中途变卦吧?!”
雅赌成局后,张楚峰再一次激将朱平安,唯恐朱平安临时改变想法。
“当然,我觉得胡御史可能就是因为遵守祖制骑驴出行,才姗姗来迟的。”
朱平安点了点头。
闻言,张楚峰喜笑颜开,这都嘉靖三十一年了,巡按御史打破祖制骑马都骑了一百年了,还骑驴呢,我看你是骑驴的时候被驴踢了脑袋了吧。呵呵,这样最好不过了,朱子厚啊朱子厚,你的赌资我笑纳了。
嗯,上次楚胖子赢的钱都被你以“资助兵备”的名义截胡了,这回怎么也得让你出点血!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楚胖子听到了吧,朱大人下注胡御史骑驴。”
张楚峰迫不及待的对楚雄说道。
“好好。”楚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朱平安问道,“朱小兄弟,你下博注多少?”
“咳咳,博注的话,小赌怡情,我身上只有......”朱平安咳嗽了一声,憨厚的开口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怀里,一副掏银子的架势。
“朱大人,我这次还想多给你的民团资助点饷银呢,你赌注下小了,可拿不走哈。”
张楚峰连忙说道,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沉甸甸的钱袋,上下抛接。
“我身上只有上次你们赞助我的这两张银票以及我自己的这张五十两的银票了......”朱平安一边继续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以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张楚峰的眼睛顿时直了,大喜过望,两百五十两啊,跟你可真贴切,二百五,呵呵呵,你还真是一个二百五,谢天谢地,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这是连本带利全都回来的节奏啊,然后毫不犹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将朱平安手里的三张银票全都一把拿了过来,不容分说的塞给了楚雄,“好,爽快,楚胖子拿好了,这是朱大人的赌注。”
楚雄自然也乐得装糊涂,一把接过张楚峰递过来的朱平安的银子,放入他的官帽中,呵呵笑着说道,“好好,朱小兄弟下博注二百五十两。”
“我是说我只有二百五十两,不是......”朱平安面上一脸无奈的苦笑。
“唉,朱大人怎么不早说,不过,木已成舟,为之晚矣。”张楚峰耸了耸肩。
“啊?!好吧,那就这样吧。”朱平安苦笑道。
“呵呵,朱大人下博注二百五十两,我也不能少了啊,我这一钱袋全下了。记住了楚胖子,朱大人下的是胡御史骑驴前来赴任,我下的是胡御史骑马前来赴任,不用弄错了哈。”张楚峰将他的钱袋丢给楚雄,再次强调道。
楚雄接过张楚峰的钱袋,数了一下,“好,张兄下注一百一十五两银子。”
“嘿,卓老弟,你要不要参与一下?!”楚雄收了张楚峰的银子后,用肩膀撞了撞凑过来的卓彦。
卓彦面瘫脸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丢到楚雄官帽里,言简意赅的说道,“只有这一张了,胡御史骑马前来赴任。”
“咳咳,怎么都骑马,卓老弟就不考虑一下,要知道祖制可是......”
楚雄见卓彦也下注胡宗宪骑马前来赴任,不由眨了眨小眼睛,忽悠道。
卓彦翻了一个白眼,面瘫脸没有一点表情的问道,“你下何注?”
“就是啊楚胖子,你下何注?!博注几何?!”张楚峰跟着追问道。
楚雄一张胖脸表情有些精彩,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咳咳,下注什么的,我没有考虑过多,主要是想资助下朱小兄弟的团练,所以我只能下在朱小兄弟的对立面。嗯,我身上银子不过,也就下个一百五十两吧。”
闻言,张楚峰和卓彦两人对楚雄翻了一个白眼,骂了一声,“不要脸!”
接下来,楚雄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特长,去了他相熟的几个衙门好友转悠了一圈,又拉了三个人入局,分别下注二十两、三十两、五十两不等。
其实,以楚雄的交际圈,他本还可以再拉多个人入局的,不够他拉了这三个人后就回来了。
“楚胖子,你怎么不去多拉几个?!工部的张大人,还有户部的王大人,以及......”张楚峰见楚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由疑惑的问道。
卓彦也是疑惑的看着楚雄。以往他们这种雅赌,楚雄怎么都会再拉八九个人的,今儿怎么拉了三个就回来了?!这不是楚雄的风格啊。
“你们懂个屁,这些人都下注胡御史骑马前来,只有朱小兄弟一个人下注胡御史骑驴前来。僧多肉少,到时候怎么分啊?!只好提前封盘了。”
楚雄听了张楚峰的疑问,不由一脸蛋疼的回道。
“对,封盘,必须封盘。”
张楚峰闻言,连连点头。对啊,这局里面只有朱平安一个人下注胡御史骑驴,其他人都是下注胡御史骑马。朱平安这个二百五,下注了二百五十两,他们这些人赢的最多也只能分这二百五十两银子,自然是人数越少分的越多了。楚胖子这一点做得非常对,必须封盘。
一旁的朱平安见状,不由遗憾的扯了扯嘴角,封什么盘啊,人越多越好啊。
封盘后,大约又等了盏茶时间,就看到官道上一匹探马飞驰而来。
“报,新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马上到了。”探马停在长亭前,禀告道。
一众官员顿时动了,整理衣装,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胡宗宪的到来。
在探马禀告过后,又过了盏茶时间,才看到官道出现了一行人影。
胡御史一行的速度有些慢啊?!
一众官员心想,该给胡御史换一匹好马了,胡御史骑着的这一匹马有点慢啊。
随着胡御史一行缓缓逼近,人们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胡御史骑的马好像有点矮小啊?!
“嗯昂嗯昂......嗯昂嗯昂......”
就在这时,一阵颇具穿透力的驴鸣声传到了长亭等待的一众官员耳中。
“驴?!”一众官员呆住了。
楚雄、张楚峰等人听到官道上传来的驴叫声,顿时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主官胡宗宪骑着毛驴,他的随从自然也不会越过主子骑马,也都骑着毛驴。
一时间,官道上,十几头驴齐声长嘶,说实话,这阵势比骑马牛叉多了。
长亭外一众官员傻了呀,被震得七荤八素。当然打击最大的还是张楚峰、楚雄等人,他们看着官道上缓缓逼近的驴群,卧槽心痛到了极点,恨不得将这几头蠢驴剥皮啃肉炖汤熬阿胶,这些蠢驴的出场,意味着他们银子的失去。看到驴背上的胡宗宪等人,他们也禁不止心里腹诽不已,都特么嘉靖三十一年了,你还骑驴上任,脑袋被驴踢了吧!
这些驴子可真可爱,瞧它们长长的驴脸,多像一张张亮闪闪的银票啊。
朱平安看着驴群,禁不住喜笑颜开,待驴群近在咫尺的时候,朱平安一脸笑意的从楚雄手中拿过他的官帽,反手一扣,笑纳了其中所有博注,然后拱着手向楚雄等人一一道谢,“多谢资助,多谢资助......”
楚雄心在滴血,面上强颜欢笑,“呵呵,朱小兄弟客气什么,哥哥我开局前不是说了嘛,我这局啊就是为了资助朱小兄弟团练的......”
张楚峰则是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一张脸都快拉到裤裆里了,面对朱平安的拱手道谢,拉着脸冷哼了一声,冷冷道了一声,“哼,不谢!”
......
“胡某何德何能,承蒙诸位大人相迎。”胡宗宪骑驴而至,翻身下驴,拱手向长亭外的一众官员道谢。
“胡大人客气了。”
一众官员纷纷拱手还礼。
胡宗宪虽然官职仅有七品,但是在这个场合就可以看出他的分量来了。
正二品的六部尚书都还端着架子,不过正三品的布政使以及提刑按察使都没有端架子了,主动上前以平级官员的礼节与胡宗宪言谈。
至于四五品的官员,在与胡宗宪见礼,反而都是拜见了。
朱平安也不免俗。
对此,朱平安心里也很平衡,拜见起来也没有不痛快。一来是巡按御史权势地位非同往昔了;二来胡宗宪是前辈,胡宗宪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自己是嘉靖三十年恩科的进士,胡宗宪的资历比自己要老十多年呢,在论资排辈的封建时代,晚辈拜见前辈再正常不过了;三来,胡宗宪走的时候科道言官的路线,科道言官的晋升跟普通的官员晋升不同。科道官员是出了名的厚积薄发、后发先至,晋升比一般官员要快。科道官员虽然级别低,不过七品而已,但是他们只要做的好,功绩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就可以直接从七品官转升,在京城内可以转升为正四五品的太仆寺少卿等官职,外转的话可以直接转升为从三品的参政。
胡宗宪是三甲进士。在大明朝,一甲进士直接进翰林院;二甲进士在内除主事,在外除知州;三甲内除中书舍人,行人等,在外除推官、知县。胡宗宪考中三甲进士后,授官为山东青州府益都县县令,后调任余姚知县。之后,胡宗宪就转了科道官员路线。从地方知县转为了科道官员,以七品御史巡按宣府、大同等边防重镇,整军纪,固边防,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边疆。去年,胡宗宪又巡按湖广,参与平定苗民起义,也立下了功绩。月初,胡宗宪被嘉靖帝钦点为浙江巡按监察御史。
按照科道官员的晋升路线,胡宗宪只要做出点成绩,就可以晋升为四品京官,或者三品地方大员,换算下来,胡宗宪现在介于四品-三品地方官员之间。
另外,朱平安可是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胡宗宪的分量,朱平安知道胡宗宪很快就会晋升了,而且还是连续晋升,一飞冲天,成为直浙总督,总督浙江、南直隶和福建等地兵务,成为江南官宦场中的执牛耳般的存在。
所以,朱平安拜见其胡宗宪来,心里很平衡,没有一点意见。
朱平安混在人群中拜见胡宗宪,同时默默的观察着这位历史上的大人物,视野中的胡宗宪与脑海中的胡宗宪截然不同。朱平安脑海中胡宗宪的形象来源于在现代看的大明王朝1566里面王庆祥标准的老干部模样,但是视野中胡宗宪比王庆祥相貌不凡的多,表情也丰富的多。
胡宗宪长袖善舞,交际能力很强,面对六部尚书不卑,面对低级别官员不亢,将大小官员都照顾到了,让人有一种如沫春风的感觉。
“胡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一众官员寒暄,数位伶俐的低级官员争相帮胡宗宪牵驴。
“呵呵,我还好,我的驴才是辛苦了,这一路南下,我这一身膘,差点没压断了老驴腰......”胡宗宪拱手向众人表示感谢,诙谐的回道。
众人闻言,很是捧场的哈哈大笑,气氛很是融洽。
在长亭外寒暄了片刻,众人便迎胡宗宪进应天接风洗尘,众人骑马,胡宗宪骑驴。胡宗宪的驴很得意,在路上不时“嗯啊嗯啊的”叫几声,因为它发现它今天比马跑得都快,除了有少数几匹马和它并驾齐驱外,其余的马都比它慢,在它屁股后面吃灰,感觉驴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接风宴定在了巡按御史衙门,请了几个应天府有名的酒楼大厨来掌勺。
胡宗宪与六部尚书、布政使、按察使一桌,其他官员按品级落座,不同衙门特意混座,给不同衙门增加沟通交流的机会,便于日后工作配合,也给官员们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朱平安与应天六部的五位官员坐在了一桌,因为资历浅、年纪小,敬陪于末座。
一开始,五位官员对朱平安还挺热情,有意结交,毕竟能跟他们坐在一桌,证明朱平安的官职也是五品,如此年少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过当朱平安报了名讳之后,他们就一副看到瘟神的架势,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得罪了严阁老的朱子厚啊,顿时对朱平安敬而远之,有意的跟朱平安保持距离,坐在朱平安左右的两位官员甚至还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身子有意向远处倾斜,在有限的空间上,跟朱平安拉远了距离。
你这屁股坐的到位!
朱平安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严嵩不愧是当朝仅次于嘉靖帝的Boss,其影响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不过,严嵩远在京城,而且这又只是胡御史的接风宴,你们至于要这么舔吗?!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看到桌上五位官员竭尽全力与自己保持距离,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
桌上五位官员报团取暖、言谈甚欢,朱平安一个人......吃的甚欢。
胡宗宪长袖善舞,挨桌敬酒,来到朱平安他们这一桌的时候,胡宗宪敬完后酒,笑呵呵的对朱平安问道,“朱大人怎么知道我会骑驴上任啊?”
“咳咳咳,我猜的。”
朱平安闻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胡宗宪怎么连这这个都知道了?!肯定是楚雄他们谁说漏了嘴,朱平安扭头看向楚雄他们所在的桌子,果然发现楚雄正关注着自己这一桌,发现朱平安看他后,像一头便秘的斗牛犬一样冲朱平安笑了笑,没错了,就是这家伙泄露的。
“朱大人啥家庭啊?!猜就敢下博注二百五十两银子啊?”胡宗宪凑近朱平安,笑着问道。
卧槽!楚雄这个二货竟然连博注多少这种事情都告诉胡宗宪了?!朱平安一脸无语。
“咳咳,胡大人,不是博注,而是资助民团之经费。我就任江浙提刑按察司佥事,受命整饬兵备,提领***团,经费不足,财政窘迫,楚大人、张大人他们有意资助民团,所谓的雅赌不过是增加资助乐趣的一个推断猜测小游戏而已,且我们非为了财物,而是为了募集民团经费。”朱平安一本正经的纠正了胡宗宪口中的博注二字,认真的解释道。
胡宗宪是巡按御史,具有考核官员的权力,虽然现在官员士大夫以及民间各种博注游戏盛行,比如叶子戏、马吊牌、骨牌就是这个时候发明盛行的,甚至明宣宗酷爱促织赌逗以及未来的明神宗发明且酷爱“掉城”游戏,但毕竟《大明律》及《问刑条例》等多部大明律例严禁赌博,若是非要上纲上线定性成赌博的话,也够朱平安他们喝一壶的。
所以朱平安才一本正经的纠正解释,他们从形式、目的以及构成要件上都不是赌博,只是增加资助过程乐趣的推荐猜测小游戏而已。
“哦,增加资助乐趣的推断猜测小游戏啊。嗯,筹集民团经费,非赌财物之目的,确实不是......”胡宗宪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朱平安的解释,接着又笑呵呵的问道,“不过小游戏也有输赢,朱大人就不怕输了,从楚大人他们资助朱大人民团,变成朱大人资助楚大人他们?!”
“胡大人,我之所以敢做这个小游戏,是有依据的。”朱平安一脸坦诚的说道。
“哦,朱大人有何依据?”胡宗宪一脸好奇的问道。
“依据便是......大人是胡宗宪。”朱平安看着胡宗宪,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胡宗宪挑了挑眉。
“胡大人巡按宣府、大同等边防重镇,整军纪,固边防;巡按湖广,整军纪,平苗乱。胡大人巡按江浙,又逢倭患当头,料想胡大人必会整顿军纪。所谓律人先律己,胡大人初来乍到,若要整顿军纪,自然会以身作则,所以,我猜胡大人或许会骑驴赴任。”朱平安解释道。
朱平安说完后,胡宗宪足足定定的看了朱平安三秒,然后露齿一笑。
“精辟,透彻,不愧是朱大人——我大明最年少的状元郎!”胡宗宪笑着赞道。
“大人谬赞,平安愧不敢当。”朱平安拱手道。
“朱大人以后有时间,不妨多来巡按衙门坐坐。”胡宗宪含笑举杯。
“固如所愿,不敢请耳。只要胡大人不嫌烦,平安一定时常叨扰,向胡大人汇报工作。”朱平安双手端起酒杯,回敬胡宗宪,微笑道。
目前巡按御史权势极大,巡按御史已经事实上成了提刑按察使司分巡道的顶头上司了,朱平安虽然不提领分巡道,但也免不了在一定程度上受胡宗宪这位江浙巡按的辖制,所以用“汇报”一词并不过分。
阳光透过门窗照了进来,初冬的阳光便是中午也撒了两人一审金黄。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胡宗宪挨桌敬了一遍,回到主桌,再度端起一杯酒敬向在座的众位官员。
“如今,倭患日炽,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从倭者众,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我胡宗宪蒙圣上信赖,钦点浙江巡按监察御史,我这次任职,主要任务便是御倭。诸位大人都是东南栋梁之才,宗宪定与诸位大人精诚合作,不擒获汪直等贼,扫除倭寇,安定东南,誓不回京!”
胡宗宪的声音在宴席上回荡,掷地有声......
这是他的真情流露。
不擒获汪直,扫除倭寇,安定东南,誓不回京......这是胡宗宪接任江浙巡按监察御史,离开京城时立下的誓言,也是他此生的理想抱负。
“胡御史放心,我等不才,定然不负圣上,不负江山,不负百姓,勠力同心,扫除倭寇!”
宴席上一众官员的声音同样在宴席上回荡,同样的掷地有声......
接风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有八九个官员喝的酩酊大醉,被同衙官员架着回去。胡宗宪海量,他作为接风宴的主角,又是被敬酒,又是敬酒,喝的酒是整个接风宴最多的,不过却也只是面色发红而已,言行举止不见一丝醉意,站在巡按衙门门口,拱着手一一送别各衙的官员们。
朱平安也没有醉意,不是朱平安酒量提高了,而是因为朱平安喝的少,除了胡宗宪敬酒的那两杯外,就只有全场提酒的时候,朱平安跟着众人喝了一杯,三杯酒还不至于喝醉。
“朱大人,还是那句话,有时间常来衙门转转。”胡宗宪在衙门口送别提刑按察司的官员时,微笑着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再一次对朱平安说道。
“一定。”朱平安拱手回道。
“子厚贤侄,来来......”
朱平安与提刑司的同僚辞别了胡宗宪,顺着巡按衙门前的街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朱平安抬头就看到了临淮侯正对自己招手。
在临淮侯身边还有一位年纪比临淮侯稍长数岁的官员,身材比临淮侯小两圈,身着武官服,朴子上绣着一只神勇的豹子,这是三品武官服。
两人品级差了两级,但是却互相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看上去私交不错。
嗯,这官员大约就是魏国公了......朱平安心中猜测。
朱平安向臬台大人以及楚雄等人告了一声罪,臬台等人也都注意到了临淮侯招呼朱平安,问了下临淮侯的身份,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朱平安但去无妨。
“伯父,这位大人是?”朱平安辞别了镍钛等人,来到临淮侯前拱手见礼,请教身旁人的身份。
“呵呵,贤侄,正要给你介绍,这位便是魏国公。”临淮侯笑着介绍道。
果然是魏国公,与自己猜的一般无二。
朱平安在临淮侯介绍后,便微笑着拱手向魏国公见礼,“下官拜见魏国公。”
“呵呵,子厚如此称呼可就生分了,我与临淮侯为总角之交、莫逆之交,亲如兄弟,子厚你是临淮侯的侄婿,那便也是我的侄婿,子厚贤侄若不嫌弃,一样唤我伯父即可。”魏国公笑着对朱平安说道。
“平安求之不得,拜见伯父。”朱平安微笑着应下,以子侄身份见礼。
“呵呵,好贤侄。”魏国公笑的灿烂。
“窃疏贼,可不要以为拉关系就能昧下你的谢礼。”临淮侯用肩膀撞了下魏国公。
“什么窃疏贼,我那是参考,还昧下谢礼,我是那样的人吗?!”魏国公听了临淮侯的话,不由老脸一红,面红耳赤的像关公一样,梗着脖子回道。
“呵呵......”临淮侯呵呵了一声,眯着的小眼睛翻了一个白眼。
“咳咳,贤侄,上次你给临淮侯提了增补战船的真知灼见,奈何他故步自封,冥顽不灵,不是伯乐不识贤侄的真知灼见。我就不同了,我当时就为贤侄的真知灼见所倾倒,贤侄的建议切中要害,一针见血,字字珠玑,指出了当前水军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如此金玉良言,若是废弃实在可惜,我不忍明珠蒙尘啊,所以就采纳了贤侄的建议,向圣上上疏建议增补战船,圣上果然就同意了建议。”
魏国公咳嗽一声,向朱平安解释道。
“能为伯父采纳,是平安的荣幸。”朱平安微笑着说道。
“临淮侯,你看看贤侄,再看看你,好意思吗,贤侄的胸怀可比你宽广多了。”
魏国公闻言,脸上喜不自胜,忍不住用肩膀回撞了撞临淮侯,笑着打趣道。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谢礼呢?”临淮侯伸出胖爪子推开魏国公。
“咳咳,贤侄,我听你伯父说你在提刑司负责整饬江浙兵备,提领民团,伯父没有什么好礼送你的,就送你一些兵备所需要的物资。”
魏国公咳嗽了一声,对朱平安说道。
兵备物资好啊,我喜欢,朱平安闻言,拱手道谢,“多谢伯父雪中送炭。”
“你可别拿破烂货对付我们。”临淮侯在一旁插嘴道。
“你以为我像你啊,拿什么淘汰品对付子厚,我给子厚的物资都是新品。”
魏国公一仰下巴,讽刺了临淮侯一句,强调他给朱平安的都是新品。
“什么新品?!”临淮侯追问道。
“自然是贤侄需要什么,我提供什么。”魏国公财大气粗的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临淮侯拍了一下巴掌,然后对朱平安说道,“子厚贤侄,难得魏国公大方一次,你现在缺什么,尽管向开口。”
上次临淮侯给了自己一批淘汰兵服以及长矛、战刀、长弓,还有破损的甲胄,以及三百鸟铳,目前自己所缺的还有营帐、甲胄、火炮......
朱平安短暂思索了一下,便拱手向魏国公道,“伯父,朝廷拨付粮饷有限,难以维持,目前我民团尚缺营帐、甲胄、火铳、火炮、粮草......”
“咳咳,贤侄,火铳还好说,火炮可是没办法,这都是朝廷定额。”
魏国公闻言,额头上都出汗了。
“啐,那你刚才干嘛还腆着老脸说子厚缺什么,你便给什么......”
临淮侯不失时机的嘲笑。
“那你比你只给贤侄淘汰品强。”魏国公反唇相讥,然后一副财大气粗的说道,“虽然火炮碍于朝廷定额,我没有办法,但其他的我都可以。”
“贤侄,我听闻你欲组建一千人的民团,嗯,这样吧,我从军中与你拨付营帐一百套,甲胄一百副,火炮我没有办法,不过火铳我也可以给两百支。”
魏国公开口对朱平安许诺道。
“你做长辈的,又用了子厚的良策,就这点东西,也好意思开口。”
临淮侯奚落道,激将魏国公再拿出来些好东西。
“我这都是新的,营帐是新的,甲胄也是新的,火铳也是新的,都是兵仗局新近派发的新品。哦,对了,贤侄,我再与你火药十石。”魏国公一仰下巴道。
“嗯,兵仗局派发的新品倒还说得过去。”临淮侯听到是兵仗局派发的新品,点了点头。兵仗局出品,虽不说都是精品,但也都是质量上乘的好货色。
“多谢伯父,多谢伯父。”朱平安拱手先向金主魏国公道谢,又向帮忙说项的临淮侯道谢。
“贤侄客气了。当今倭寇横行,攘助子厚民团,也是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解难。”魏国公微笑着回道,然后又勉励道,“虽是民团,子厚亦当勉力而为,中间有什么难题,尽可来找我和临淮侯,我们行伍多年,行伍经验还是有的。”
“多谢伯父。”朱平安再次道谢,“日后自当时常向伯父你们请教。”
“我回去安排一下,子厚明日可带足人手来振武营领取营帐、甲胄火铳等物资。”分别之际,魏国公与朱平安约定了领取物资的时间地点。
“多谢伯父。”朱平安再次道谢。
朱平安辞别了临淮侯、魏国公,径直返回提刑司衙门,在衙门转悠了一圈,向臬台大人汇报了魏国公资助民团兵备物资的情况,申请明日调拨提刑司的差役随自己前往振武营领取魏国公资助的兵备物资。
臬台大手一挥,给了朱平安一纸公文,明日提刑司的差役都归朱平安指挥。
下午放衙,朱平安回了衙门分配的庭院。
“姑爷回来了......若男,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姑爷打洗脸水去。”
画儿像是一只勤快的小蜜蜂一样,在朱平安一回来,就围着朱平安转悠,垫着脚尖帮朱平安除去身上的官服,换上家里穿的舒适常服,在更换常服的时候还不忘指使妖女若男去给朱平安打洗脸水。
“他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干嘛总是要我给他打洗脸水......”妖女若男嘟嘟囔囔的端来了洗脸水,一脸情绪的将洗脸水端到朱平安跟前,然后阴阳怪气的对朱平安说道,“洗脸吧,我的千金大老爷。”
“是你自己要做婢女的,作婢女当然要有做婢女的样子了。”画儿哼了一声。
“我是代表山寨监督他的使者。”妖女若男纠正道。
“使者?使者使者,不就是给人使唤的吗?”包子小丫鬟画儿一脸懵懂的眨了眨眼睛。
听了画儿的解释,朱平安忍不住笑了,这蠢萌画儿还真是有意思的紧。
妖女若男用力的挖了朱平安一眼,“快点净手吧,我的千金大老爷。”
“多谢使者......”朱平安就着妖女若男端来的洗脸水洗了手,促狭的笑着道谢。
妖女若男再一次瞪了朱平安一眼,咬牙切齿道,“哼,下次给你端我的洗脚水!”
“洗澡水?!”
朱平安闻言,忍不住惊讶的挑了下眉,妖女若男怎么突然开起车来了?!
别说封建古代了,便是在现代,女生的洗澡水也是有特殊意义的。夫妻之间的话,男女朋友之间,老婆或者女朋友洗了澡,可以让老公或男朋友就着洗澡水洗一遍。总之是很亲密的关系,才可以。至于外人的话,是万万不可能的。
听到妖女若男说下次把她的洗澡水端来,朱平安如何能不惊讶呢。
真不是朱平安故意调戏妖女若男,而是真的听成了洗澡水。由于妖女若男是咬着牙齿说的,咬词不是很清晰,“脚”字发音有点像“澡”字。
“无耻!哪个说洗澡水了?!”
妖女若男俏脸蛋先是一红,继而浑身散发寒气,差点没把手里的脸盆扣在朱平安头上。这个混蛋上次装作醉酒,欺骗自己背他,这个混蛋却趁机在自己后背上不老实......这次,自己明明说的是洗脚水,可是这个混蛋却故意说成洗澡水调戏自己!这个混蛋果然是打我的主意了?!
“你自己说的啊?!”朱平安一脸冤枉。
“我说的是洗脚水!!!脚,懂不懂?!”妖女若男用力的跺了一下脚,不只是故意还是无意,这一脚刚好踩在了朱平安的脚趾上。
朱平安疼的咧嘴,不过脸上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咳咳,原来是洗脚水啊,吓我一跳。”
“你什么意思?!”
妖女若男见朱平安如释重负的模样,洞悉了其中含意,顿时浑身寒气更盛了。
这个混蛋竟然嫌弃自己!
“我没什么意思啊。”朱平安无语道。
“哼,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是一头披着袈裟的阴险禽兽!”妖女若男用力的挖了朱平安一眼,哼声道。
“我家姑爷是正人君子。”包子小丫鬟画儿听到妖女若男又一次说朱平安是一头披着袈裟的阴险禽兽,忍不住再一次站出来替朱平安打抱不平。
“正人君子?他?呵!”妖女若男禁一声冷笑,“他才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姑爷是正人君子。”包子小丫鬟画儿用力的点了点头,疯狂给朱平安打call。
“咳咳,吃饭,吃饭。”朱平安咳嗽了一声,结束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当然,饭桌上妖女若男也没有给朱平安好脸就是了。对此,朱平安已经习以为常了。
“明日有事,暂时先不走了,至于后天走不走,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朱平安饭后对画儿和妖女若男道。
“好啊姑爷,明天我再采买些东西,金山县是个小地方,东西肯定不如应天的好,肯定也没有应天的全......”画儿对朱平安的决定从来都是拥护,听到朱平安是或明日不走后天再走后,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采买东西了。
“怎么,上次没去细腰楼,后悔了?!这次要离开应天去小县城了,临走前去一趟细腰楼?!呵,男人啊,都是些披着袈裟的禽兽!”
妖女若男一双眸子瞥了朱平安一眼,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啊?!细腰楼?!”包子小丫鬟画儿机灵了一下,紧张兮兮的看向朱平安。
“什么细腰楼!想什么呢,我朱平安岂是那种人!”朱平安无语道。
“你不是吗?!”妖女若男翻了一个白眼。
“我不是!”朱平安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解释道,“今日胡御史接风宴后遇到了魏国公,魏国公资助了我一批兵备物资,约好明日去振武营领取。”
“呵,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明日你是去振武营领兵备还是去细腰楼喝花酒,谁知道呢......”妖女若男耸了耸香肩,阴阳怪气道。
“姑爷才不会去细腰楼呢。”包子小丫鬟画儿用力的瞪了一眼妖女若男。
“画儿妹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妖女若男阴阳怪气的说教道。
“我去哪门子细腰楼!”朱平安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我若是想要去细腰楼,上次提刑司接风宴,我干嘛要装醉不去,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就是你上次没去后悔了,所以才想明天去见识一下啊。”妖女若男眨了眨眼睛。
见识你妹啊!!!什么逻辑啊!朱平安无语了。
“画儿妹妹,你看,他不作声了,定然是被我戳穿了真相,哑口无言了。”
妖女若男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无语的朱平安,扭头对一旁的画儿说道。
一副模样,老阴阳了!
“才不是呢,姑爷从来都不去那种腌臜的地方。”画儿不为所动。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去那种地方还会给你们报备啊,都是偷偷摸摸的去。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啊,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吃着婉里的......”
妖女若男极尽污蔑、挑拨离间之能事,往朱平安身上泼了一盆又一盆脏水。
“姑爷不是。”
画儿摇了摇头,虽然妖女若男竭尽全力抹黑朱平安,不过画儿还是相信朱平安。
“画儿,我可是打听了,细腰楼是应天府最有名的欢乐场、销金窟,里面的姑娘啊一个个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是花钱如流水,哪些个臭男人啊都恨不得住在里面。不过,据说啊,里面的姑娘最是仰慕才子,若是能写一首好诗,里面的姑娘都倒贴呢。啧啧,你家姑爷虽然长的土,模样丑,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才华的,尤其是大明最年轻的状元郎,啧啧,光是这一个名头就能让里面的姑娘争破头的倒贴呢......红袖添香,佳人暖床,既能抱得美人,还不用花银子,你说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种诱惑啊?就像这一刻蜜饯,若是不用花银子就能免费吃,你说有谁会不吃呢?”
妖女若男拉着尾音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捏了一颗蜜饯,在画儿面前晃了晃,然后放入了自己的红唇中。
“姑爷不会的。”画儿不为所动。
“呵呵,若男姑娘,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想要跟我一块去军营监督啊?”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轻笑。
“咳咳,可以啊,我明日与你一块去,看看你究竟去哪。”妖女若男咳嗽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朱平安对妖女若男展颜一笑,坚定的说了一句,“不用想了,没可能!”
“为什么?!你不敢,你心虚了是不是?!”妖女若男哼了一声道。
“兵营重地,不容女性进入。”朱平安摇了摇头。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妖女若男眨了眨眼睛,“你是想去细腰楼吧?所以才不敢让我跟着。”
“你的男装,破绽百出,上次就被人看出来了。”朱平安撇了撇嘴。
“这次不会了。”妖女若男自信道。
上次她随主平安去苗营,被彝兰夫人看穿了女扮男装,回来后总结失误,将女扮男装的水平又提升了一个台阶,自信再也不会被人识破了。
“不用想了,我是不会带你去的。”朱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商量余地的说道。
“朱平安,你明天肯定是要去细腰楼,所以才不肯带上我。”妖女若男激将道。
“激将也没有用。”朱平安耸了耸肩。
“朱平安,你是不是心虚了......”妖女若男不依不饶道。
朱平安懒得理会她了,起身向书房走去,留给妖女若男一个背影。
“你看,画儿,他逃避了,都不敢回答了。”妖女若男指着朱平安的背影对画儿道。
“我已经回答了。”走到门口的朱平安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妖女若男扯了扯嘴角。
“咯咯......看到没画儿,这就是你家姑爷,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他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却说回答了......啧啧,他说他明天去军营,你还相信吗?”
妖女若男咯咯一笑,自以为抓住了朱平安的破绽,不失时机的对画儿说道。
“若男姑娘,别光吃蜜饯啊,桌上有核桃,自己捏碎,多吃几颗......”
朱平安站在门口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妖女若男手边的小吃碟子道。
“干嘛?!被我抓到尾巴了,开始讨好我了?!”妖女若男咯咯笑了起来。
“不,以形补形,多吃核桃,可以补脑......”朱平安指了指桌上的核桃,又指了指脑袋。
“什么意识?!你是说我笨?!”
妖女若男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了过来,顿时浑身寒气大冒,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平安,仿佛想要在朱平安身上盯出两个窟窿一样。
“你说呢,我已经回答你了,你却不知......”朱平安向下扯了扯唇角,弯出一抹弧度。
“朱平安!你这是典型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猪八戒倒打一耙......”妖女若男咬牙切齿的看着朱平安,怒气值上升,“姑奶奶又不聋,你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哪里回答我了?!”
“画儿,你说,刚才听到他说话了吗?!”妖女若男将画儿拉过来求证。
“画儿,你可不要昧着良心说话,你摸着良心说。”妖女若男牵着画儿的手,放在了画儿的胸口上,让画儿摸着良心回答,不要明目张胆的偏袒朱平安。
咳咳,有点嫉妒了......
此刻,妖女若男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未等画儿开口,朱平安就开口了,他看着妖女若男耸了耸肩,嘴角的弧度更甚了,哂笑道,“所以说,若男姑娘,你该吃核桃补补了。”
“你才该吃核桃补脑呢!”妖女若男用力的瞪了朱平安一眼,浑身寒气逼人。
“回答一定要开口吗?我刚才已经用行动给出你答案了。”朱平安扯了扯嘴角。
“行动?!什么行动?!你刚才就只是走过去了而已......”妖女若男听了朱平安的话,不由懵了,一脸茫然,完全get不到朱平安的意思。
“所以,若男姑娘,每日多吃几颗核桃吧。”朱平安扯着嘴角道。
啪!
妖女若男浑身寒气四射,伸手一拍,不仅拍碎了核桃,连盛放核桃的碟子也给一块拍碎了。
不过,朱平安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对妖女若男的如此威胁行为,几乎已经免疫了。
“朱平安,你什么意思?!再不说清楚,我拍碎你的脑袋,就跟拍碎核桃一样。”
妖女若男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朱平安看着妖女若男笑了笑,无视妖女若男的威胁,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在妖女若男快要爆炸的时候,朱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看好了,这就是我的回答,我朱平安站得直,行的正,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故弄玄虚!还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也不怕掉到坑里摔你个满头包!”
妖女若男看着朱平安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口,恨恨的嗔了一句。
她可不会承认朱平安身姿挺拔、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的背影,确实以实际行动演绎了他说的“站得直,行的正,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句话,因为如果承认了,岂不是证明自己确实要吃核桃补脑了吗?!
书呆子只不过是转身就走了而已,哪有这么多含义啊,分明是他故弄玄虚!
对,就是他故弄玄虚!就是为了讽刺自己脑袋不够用,需要吃核桃补补。
妖女若男看着朱平安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齿,真想飞一匕首,戳他屁股上。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包子小丫鬟画儿默念了一遍,不明觉厉,姑爷这句话听着简单,可是哲理却特别深,而且还有些霸气呢,看姑爷的背影都觉得在闪闪发光呢。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朱平安早早的起床洗漱,洗漱完,画儿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
红枣莲子小米粥,小葱拌豆腐,凉拌小菜,腌黄瓜,煎饺,煎蛋......
搭配的很好,色香味俱全,看上去甚是美味,画儿近来的手艺确实有长进。
“火爆腰花来了。”
朱平安刚落座,就听到妖女若男拖着尾音的上菜声,一盘新鲜出锅的火爆腰花端上了桌。
火爆腰花?!
whatareyou弄啥嘞?!火爆腰花这么油腻,你不觉得跟早餐有些不搭吧?!朱平安看到妖女若男端上来的火爆腰花,不由扯了扯唇角。
“咯咯......老爷愣着干嘛,多吃点腰花啊。”妖女若男咯咯笑着,殷勤的伸出纤纤玉手给朱平安夹了一筷子火爆腰花,放在了朱平安面前的餐碟里。
朱平安怔了一下,妖女大清早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这么殷勤起来了?!
“咯咯,老爷别光看我啊,快吃腰花啊。”妖女若男咯咯笑着眨了眨眼睛,“老爷昨晚不是说了嘛,以形补形,多吃点腰花,好好补补,待会老爷去细腰楼,才有力气和细腰楼里的小妖精们大战三百回合啊。”
我去!女人,你可是真能记仇啊!这是报复自己昨天开玩笑让她多吃核桃补脑吧,
呃,看你那黑眼圈,你该不会是记仇了一晚上,导致你觉都没睡吧?!
朱平安无语看向妖女若男,妖女若男此刻笑的灿烂,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舒爽。
“幼稚......”朱平安扯了扯嘴角,点评了一句。
“你才幼稚!”妖女若男咬牙。
早膳吃到一半,妖女若男说了一声“吃完了”就撂下筷子,回房间去了。
朱平安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扭屁股回屋的妖女若男,这货看着身量苗条,其实是个饭桶级别的,每次吃饭饭量大的很,怎么今日吃的这么少?!
难不成是她每个月的亲戚来了?!导致她胃口不好,食欲不佳?!
“老爷,咱们何时出发?”
朱平安用完早膳,正要起身,冷不丁的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去!”
朱平安吓了一哆嗦,什么人?走路没声的吗?!转身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妖女若男。
“我现在出发,你不出发。”朱平安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我男装扮的不像吗?!哪里有破绽,你给我指出来?!”
妖女若男拽着朱平安的袖子,咬牙道。
“举个栗子......”朱平安为了打消妖女若男同去的想法,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精神上下打量妖女若男,呃,这货女扮男装的技术又进步了不少,乍一看还真一下子挑不出破绽来,不知用什么化妆品,脸型也有了棱角,肤色也偏暗了很多,甚至嘴唇上还多了一抹如假乱真的小胡子。
不过......
朱平安凑近妖女若男,用力嗅了一口,妖女若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用力瞪了朱平安一眼,匕首倏一下子出现在了她掌心里,“你这头涩狼,又露出尾巴来了。”
“你有被迫害妄想病吧?”朱平安扫了妖女若男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混蛋!你对本姑奶奶无礼,竟然还说我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
妖女若男寒气四射,手里的匕首都快忍不住想要戳朱平安几个透明窟窿了。
“是你要求的。”朱平安无辜的摊开双手。
“混蛋,你敢做还不敢认了!你对本姑奶奶无礼,竟然还将责任推到作为受害者的我头上,说是我要求的?!你这个颠倒黑白的狗官!”
妖女若男闻言,浑身散发的寒气几乎快将朱平安冰冻了,手中的匕首更是对着朱平安垂涎三尺,轻微颤动、跃跃欲试,冰冷的声音从她齿缝间溢出。
“是你让我指出破绽来的。”朱平安一脸无辜的举起双手,然后耸了耸肩,“味道是你身上最大的破绽,你身上带着女生特有的香味,凑近一嗅就能嗅的出来。另外,你脸型还是偏女性化,眉毛过于秀气了,一眼就能看出后天修理过的痕迹,还有你的手掌过于纤细干净了,嗯,你的脖颈没有喉结,另外,我不是调戏你哈,只是单纯的指出破绽来,你不觉得你的屁股有些太翘了吗......如此破绽太多了,军营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儿郎,有句俗话怎么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你这样跟去,不啻于火星落在火药上......”
正推的不容易,不过知道答案后反推却是不难,朱平安清楚妖女若男是女扮男装,再挑破绽就相对容易些了,短短一时间就找到了好几处。
“狗鼻子混蛋,你往哪看呢!”
妖女若男越来月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朱平安说她屁股太翘的时候,更是脸红的快滴血了,最后咬牙切齿的瞪了朱平安一眼,嗔骂了一句败退回房间了,也不提跟朱平安去振武营的事了。
“我走了。”朱平安无辜的耸了耸肩,与目瞪口呆的画儿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朱平安去提刑司外衙汇合了刘牧刘大刀等人,凭臬台大人的公文召集了提刑司衙门的三十位差役,赶着昨天协调的十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衙门,赶往目的地振武营。
振武营驻扎与应天城外郭,在外城城南方向,在老皇城和紫金山之间。提刑司衙门大体在城北,与振武营正好一南一北,路途间距颇大。
朱平安一行赶着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赶到城南,远远的就看到了紫金山。
“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也。”
朱平安远眺紫金山,紫金山山势略呈弧形,弧口朝南,蜿蜒像一条巨龙一样,不由感叹了一句,当初洪武大帝会选择应天建立都城,便是相中了这里的地势吧。
应天城的外城郭像一条蛟龙一样蜿蜒,将紫金山整个囊括了进来。
从远处看的话,老皇城就在紫金山脚下。
哦,想起来了。
当初明朝初立,建都应天的时候,紫金山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
当时,洪武大帝建都应天,征发民夫二十余万修建尹天成,历时数年始成,城墙周长七十里,东有钟山为依托,南有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西有长江天堑,北有玄武湖为屏障,集山、湖、河三位为一体。
应天城建成后,洪武大帝兴致勃勃的带着皇子以及文武百官登上紫金山,俯视应天城,对此很是满意,如此坚城,当为万世之基也。
龙颜大悦的洪武大帝不无得意的指着应天城对皇子和文武百官炫耀道,“呵呵呵呵,你们觉的这都城建的如何?朕的都城城高墙厚,周长冠绝古今,共有十三个城门,东有钟山为依托,南有秦淮护城河,西有长江天堑,北有玄武湖为屏障,固若金汤,足以固守一年以上。”
“圣上英明,应天城当为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坚城。”
“应天城真乃天城也。”
“圣上慧眼如炬,如此雄伟巨城,又有天险屏障,真可谓固若金汤。”
“何止一年,十年八年都没有问题。”
“......”
文武百官们纷纷附和,齐声称赞洪武大帝英明,称赞应天城固若金汤。
不过,就在文武百官一片吾皇英明的歌功颂德声中,一个不和谐的、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响起:“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打入后宰门。”
后宰门就是紫禁城的城门,少年的意思是紫金山上架起大炮,炮炮都能打到紫禁城。
少年的声音就像是凤凰飞入山林之中鸣叫了一声,山林中喧嚣的百鸟顿时鸦雀无音了一样,文武百官听到了少年的这一生点评顿时都安静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洪武大帝的四皇子——朱棣立在那里,一脸的骄傲。
少年朱棣十多岁,正是喜欢表现的年纪,他很骄傲,骄傲他发现了城防隐患。
此刻,他骄傲的仰着脸期待着,期待着父皇以及文武百官对他的夸奖。
空气很安静,甚至有点压抑。
怎么还不夸我?!
少年朱棣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文武百官,发现他们脸上露出了紧张不安的表情,嗯,他们应该是为他们不称职、没能发现城防隐患而紧张不安,担心受到父皇责罚。快点夸奖我,本王会考虑替你们求求情。
文武百官担心父皇责罚没来及夸我,那父皇呢,父皇怎么没有夸我?
少年朱棣看了下洪武大帝的方向,发现原本兴致勃勃的父皇脸色沉下来了,少年朱棣不由紧张了起来,怎么了,难道说我看错了吗?
不过,下一秒少年朱棣就放心了,因为沉下脸的父皇又笑了,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橘子,剥开皮,剔除经络,递给了自己,让自己把橘子吃了。
这是父皇的奖赏。
父皇从来都是只夸奖皇兄朱标,从没有夸奖过我,这个橘子是父皇第一次奖赏我。还不是奖赏橘子那么简单,父皇亲手剥橘子给我吃呢。
皇兄都没有这待遇呢。
少年朱棣在众人的目光中,洋洋得意的接过橘子,放入口中,将橘子吃了。
甜,很甜,非常甜,含在嘴里,甜在心里。
少年朱棣觉的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橘子,一辈子也忘不了。
回到皇宫后,少年朱棣向马皇后请安。朱棣并不是马皇后亲生的,不过却是马皇后一手从小带大的,马皇后十分疼爱他,视若己出。朱棣也将马皇后视若亲母,对他的亲生母亲反而不如对马皇后亲。
马皇后看到朱棣一脸喜色,不由笑着问他今日随父皇游玩紫金山,是不是玩得很好啊,少年朱棣一脸得意的将洪武大帝在紫金山上询问众人应天城的事情告诉马皇后。
“你是如何答的?”马皇后笑着好奇的问道。
“儿臣登上了紫金山,从紫金山上将整个紫禁城都尽收眼底,顿时就发现了不妥,若是有敌人占据了紫金山,岂不是可以在紫金山上架炮炮轰紫禁城。于是儿臣就回答说,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打入后宰门。”
少年朱棣一副等待马皇后夸奖的模样,洋洋得意的将他的回答复述了出来。
马皇后闻言,不由脸色一变,紧张的看着少年朱棣问道,“你父皇当时听了后,说什么了吗?”
“父皇没有说什么,从袖子掏出一个橘子,当行剥了橘子,递给我,让我吃了橘子。母后,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橘子。”
少年朱棣洋洋得意的说道,说到橘子很甜的时候,满脸都洋溢着幸福。
少年朱棣说完,等待着马皇后的夸奖。
不过让朱棣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得到夸奖,看到的却是大惊失色的马皇后。
没有谁比马皇后更懂洪武大帝了,她懂的洪武大帝的为人,也懂得洪武大帝的心思。洪武大帝杀伐果决,他要将皇位传给他们俩所生的长子朱标,而且要给朱标一个一统万年的稳固江山,洪武大帝已经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诛杀曾经帮他们夺取天下、如今有能力威胁江山社稷的良弓和走狗......她知道洪武大帝当场举动意味着什么。
“我的儿啊,你快跑吧,你父皇不但要杀你,还要像吃橘子一样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马皇后顿时大惊失色,催促并安排朱棣逃出应天至顺天。
洪武大帝发现马皇后放走了朱棣,想到皇后视朱棣若亲生,感情很深,再想朱棣毕竟也是自己亲生的,如今也不过十岁出头而已,也就没再追究了。
不过朱棣提的意见还是让洪武大帝耿耿于怀,于是洪武大帝决定建造应天城外郭城墙,把紫金山、雨花台、幕府山全都包裹在城内......
于是,也就有了如今的模样。
(本章完)
振武营设在紫金山和老紫禁城之间,营地绵延数里,规模看起来比临淮侯的水军营地要大不少,不过也是一处设营,并没有分营而立。
营地里放置鹿角,立着栅栏,每隔两百米还建有哨塔,哨塔上架着床弩,长矛一样的弩箭蓄势待发;营地里面还有还垒土建了两座炮台,黝黑黝黑的佛郎机火炮安置在炮台上,碗口炮管斜指苍穹,威慑力十足。
看上去戒备森严。
不过走近了,朱平安就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是个样子货,硬件不错,软件不行。佛郎机火炮前无人值守,只是几门火炮光秃秃的坐在炮台上,宛若摆设雕塑一样。哨塔上本该警戒的哨兵,却没有尽到职责,他们将哨塔作为了欢乐场,背对军营外,面朝军营内,席地围坐划拳吃酒......即便他们在吃酒间隙抬头瞅麽两眼,也是看往军营内方向......
朱平安一行一直走到军营前三十米,都没有见到有哨塔发出预警信息。
门口的卫兵也是围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一直到朱平安一行到了辕门口了,他们才发现朱平安一行人,一个卫兵略有些慌张的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怀里,几个卫兵上前盘问道,“来人止步,你们是干什么的?”
“本官江浙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朱平安,与你们都督魏国公有约,烦请通禀。”朱平安上前拱了拱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名帖,递给了最前面的卫兵。
卫兵接过朱平安的名帖,扭头问身后的卫兵,“你们有识字的吗?!”
“呵呵,头,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要是识字,谁还会来这里做大头兵啊!”
一众卫兵哄笑了起来。
“滚滚滚,不识字还有脸笑。”领头的卫兵回头骂了哄笑的卫兵一顿。
“头,你识字吗?”卫兵笑问。
“你们这才是废话呢,我他么要是识字还问你们啊!”领头的卫兵又骂了他们一顿。
“头,进去通传不需要识字吧,咱们把名帖往里面一递不就成了。”
有个卫兵提醒道。
“嗯,你个憨货,难得聪明了一回,喏,给你,你去进去通传去吧。”
领头的卫兵将名帖往他怀里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把将其推向营内。
这哪像士兵啊,分明一个个市井无赖啊,朱平安不由扯了扯嘴角。
过了大约盏茶时间,一位副将装扮的人还有李贰从营内走了出来。
朱平安看到李贰还诧异了一下,李贰怎么在振武营,看来临淮侯今日也在振武营。
“朱大人,末将奉都督之命迎接您入营。”副将远远的向朱平安抱拳。
“五姑爷,侯爷和魏国公在营内等您呢。”李贰颠颠儿的跑来躬身道。
“有劳将军,李管家。”朱平安微笑着拱手还礼。
“你们眼瞎啊,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快大开辕门,请朱大人一行入内。”副将瞪了门口的卫兵一眼,没好气的训斥了一顿,令他们大开辕门。
辕门大开,朱平安一行在副将及李贰的引领下进入了振武营军营。
“呸......神气什么,不就是草包的一条狗吗......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朱平安耳朵比常人要尖的多,走了一段距离后,隐约听到了门口的卫兵吐痰低声咒骂的声音。
他们口中的一条狗指的是副将,那草包呢?!不会是骂魏国公草包吧?!魏国公在振武营兵士中如此不堪?!朱平安眼睛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在军营内走了大约盏茶时间,就到了魏国公的帅帐,副将进去禀告。
“哈哈哈,贤侄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魏国公与临淮侯走出帅帐,笑着寒暄道。
“伯父言重了。”朱平安上前拱手道,又与临淮侯见礼,“伯父,您今日也在振武营啊。”
“今日我正好有公务前来,顺便替你监督一下这个老家伙,省得他食言而肥。”
临淮侯笑着说道。
“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徐某人一言九鼎,岂会如你这般食言而肥。”
魏国公白了临淮侯一眼,讽刺临淮侯的身材,他们两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打闹习惯了。
“放屁,什么食言而肥,我这是心宽体胖,不像你心窄体瘦,像是一根豆芽菜一样,风一吹就倒。”临淮侯自然不甘示弱,讽刺魏国公长得瘦。
“贤侄放心,东西我都已经令人清点完毕,已经放在库房了。徐副将,你带着贤侄手下的人去接收,一百套营帐,一百副甲胄,两百支火铳,还有十石火药,一点都不能少,如果少了一点我唯你是问。还有,若是贤侄带来的车马人手不够的话,你就从营内调些车马人手。”
魏国公跟临淮侯互怼了片刻后,笑着对朱平安说道,然后又命令手下副将带着刘牧、刘大刀等人去库房接收许诺给朱平安的兵备物资。
“喏。”徐副将拱手领命,然后对刘牧等人说道,“你们随我来。”
“你们都听徐副将的安排。”朱平安对刘牧等人说道。
“遵命公子。”刘牧、刘大刀等人带着提刑司的差役随徐副将前去接收兵备物资。
“贤侄,外面风紧,快请入账,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魏国公邀请道。
“伯父请。”朱平安拱手礼让。
魏国公和临淮侯先进帐,朱平安随后进入帅帐,魏国公的帅帐布置的很是华贵舒适,最正中的椅子上还铺着一块虎皮,帅帐正中放置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子,算是最早的火锅雏形了,桌上琳琅满目的摆放着一盘盘涮锅食材,最引人注目的是是一盘盘的现切羊肉,看肉质都是上好的黄瓜条、羊上脑、羊筋肉还有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羊杂;桌子上还温着三个小酒壶,醉人的酒香从壶嘴飘了出来,将整桌涮锅衬托的分外有食欲,这酒一定是好酒,朱平安这么不爱喝酒的人,嗅到这股醉人的酒香都忍不住有点唇齿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