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年轻啊,不过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多摔打两次也就成长了。”
“古人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朱大人日后还需多用心才行啊,道听途说、无根之据万万要不得”
“呵呵,注意了吗,朱大人在集议上一言也没发啊。朱大人要想在兵事集议上有话说,还需要多读兵书,多向宿将学习,还需要多沉淀,肚子里有货,嘴上才能有话说,朱大人的路还很长呢。”
朱平安从兵部出来后,耳边还回绕着一句句或虚情假意或奚落的话语。
呵呵
朱平安向下扯了扯嘴角,然后头也不回的踏上了返回桃花集的路。
期间,临淮侯和魏国公想要留朱平安过府吃饭,不过朱平安婉
拒了。
实在是没有心情吃饭。
按照历史记载,上虞登陆之倭寇在数日之内就会前来袭扰应天城,按照历史的轨迹,这伙倭寇袭击应天城,甚至一度差点就得手了,当然,即便最后没能攻下应天城,倭寇也在应天城下好一通耀武扬威的装逼,最后竟然还在应天城下全身而退了,这你敢信吗,你甘心吗?!
装了逼,还能跑,倭寇是特么的刺激了!倭患也被刺激的high潮了!
但是,大明可就扎心了!江南百姓可就被万箭穿心了!
朱平安不甘心,不能接受这一幕。我朱平安既已知,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没有同行者,那便独行!我朱平安,必竭尽全力!
即便不能阻止这伙倭寇袭扰应天,那也竭尽所能将他们埋葬在应天城下!
装了逼还想跑,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
荡平倭寇,就先从这伙倭寇开始!
朱平安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快马加鞭返回桃花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朱平安离开后,他在兵部集议上汇报的紧急军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成了茶余饭后的一则笑料,迅速的流传开来,不到半天时间,凡是官署设在应天的衙门就都有人知道了这一则笑料,然后迅速在衙门内扩散,并且,还呈病毒式的不断向官场外扩散,甚至有些茶楼酒楼都已经有人在拿朱平安的紧急军情说笑了。
应天城升平日久了,除了永乐大帝夺嫡时,应天城算是见过半次刀兵,其他时候应天何曾有过战乱,何曾见过刀兵呢。就拿目前愈演愈烈的倭患来说,别看倭寇闹得厉害,也不曾有半个火星烧到过应天城。
应天,应天,应天者,上应天意也!
怎么说,应天城也是曾经的皇城,现在大明的陪都,我们这曾经也是天子脚下,哪有什么不长眼的魑魅魍魉敢跑到应天来违逆天意、冒犯天威啊!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一块砖头砸到应天城。
我们作为应天人,这点骄傲和自信还是有的。
正是因为应天人有这个骄傲和自信,所以当他们听到有心人刻意传出的朱平安紧急军情的笑话后,才会觉得特别好笑,才会传的那么快。
天塌下来都不会砸到应天,你竟然说八十个倭寇就敢打应天的主意?!
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而且,听说汇报这个紧急军情的还是去年恩科的状元郎!
那,这就更好笑了!
都能考上状元了,竟然汇报这么离谱的紧急军情?!呵呵,这是读书读傻了吧?!我这是生平第一次对“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噗你说什么,八十倭寇袭扰应天城,那个浙江提刑按察使司的朱平安朱大人他真是这么说的吗?!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如果这伙八十来人的倭寇真的来袭扰应天城,我当众食屎你信不信?!”
“听说还是个状元郎呢,我真是怀疑他究竟是怎样考上状元郎的?!都说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咳咳,我看是文曲星下凡不小心头着地,摔傻了吧?!”
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朱平安成了应天的一大小料,丰富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笑谈。
午后。
江浙提刑按察使司已经得到了从兵部传来的确切消息,朱平安真的在兵部集议上汇报了他的紧急军情“上虞登陆之倭寇将要袭扰应天”。
消息是张楚峰从兵部的好友那得到的。
“噗嗤,朱平安他竟然真的在兵部集议上汇报了他那离谱的紧急军情?!”
张楚峰得到确切消息后,当场忍不住笑场,然后迅速将这个消息在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传开了,很快整个衙门就无人不知了。
“喂,姓张的,既然朱小兄弟在去兵部前已经先行给你们说过这则紧急军情了,你怎么不拦着点,还让他去兵部出丑,你是不是成心的啊?!”
楚雄得知这个消息后,用熊爪一样的大手拍了拍张楚峰的肩膀,吐槽道。
“呵呵,楚胖子你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怎么没拦啊,我可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子厚啊,讲事实摆道理,告诉他紧急军情的谬误之处,可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子厚他压根就不听我的。子厚年轻气盛,立功心切,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坚持要将紧急军情报到兵部去!我们苦口劝说无效,又不能将子厚绑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厚去兵部汇报了。另外,当时也有考虑,我们是文官,对军事不如兵部专业,万一子厚的紧急军情有可取之处呢?!”
张楚峰对楚雄反唇相讥,耸了耸肩膀,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朱平安身上。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楚雄翻了一个白眼。
“呵呵,楚胖子这纯属污蔑,当时臬台大人还有白大人可都在场,都能为我作证。”张楚峰耸了耸肩,然后拍了拍楚雄的肩膀,扯了扯嘴角,微笑着说道,“楚胖子,如果你想造谣生事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接下来一整天,张楚峰都笑得合不拢嘴,心情好到时不时地就无意识的哼两句小曲,连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
放衙后,张楚峰就呼朋引伴、飞鸽传书,着手建言弹劾朱平安的事宜了。
(本章完)
经过了一日的发酵传播,以及张楚峰等有心人通过雇人散播消息、添油加醋等多种方式推波助澜下,朱平安那则八十倭寇袭扰应天的紧急军情成了应天时下最热门的十大笑料之一,相当于上了应天的头条。
朱平安的名字也随之出了圈,成了应天时下的“风云”人物之一,被不少百姓所知,当然,朱平安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是什么好形象,都是反面教材,甚至被人们冠上了“当世赵括”、“赵括二世”的损名。
“三千联军昨日就集结剿倭去了,今天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
“什么消息啊,应该说是捷报,三千人剿灭八十的倭寇,那还不手到擒来啊!这一有消息传来,肯定就是联军全歼倭寇的捷报。”
“这捷报一来,那什么当世赵括叫什么来着,哦,对,对,就是朱平安。他还不得臊的把脸塞裤裆里啊,倭寇都被全歼了,还怎么来袭扰咱们应天啊。哈哈哈,真是要闹鬼吗?!那也不可能,咱应天也算是半个天子脚下,镇压一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赵括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不已,经此一事,日后再被人举例的时候,他就不孤单了,或许当世赵括的名气比他赵括还要大也说不定。”
“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状元的,这一届恩科成色的成色不行啊。”
朱平安当初在靖南办了那么多案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名声也没有传多远,除了靖南当地百姓以及一些台州府百姓知道外,可没有多少人知道,在数百里外的应天,更是鲜为人知。没想到,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通过这则被添油加醋的紧急军情笑料,朱平安倒是被不少应天百姓知道了。这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报”
一骑背插小旗的兵士一边高喊着,一边快马加鞭向应天北门而来。
应天守兵验过兵士正身,打开城门。
“报”背插小旗的兵士打马进去应天城,一路快马加鞭向兵部衙门而去。
沿途百姓看到后,顿时兴奋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谈论了起来。
“看到没,那是塘兵,十之八九传来的是就是关于上虞那伙倭寇的战报。昨天就听说芜湖都御史褒善褒大人跟建阳卫指挥缪印缪大人等给倭寇挖了一个坑,建阳卫指挥缪大人不惜名节,故意战败引诱倭寇进了包围圈,与芜湖都御史褒大人前后夹击倭寇。按时间看,这塘兵报的战报就得是这场围歼战。”
“呵呵,不用塘兵报,我也知道这次围歼战的结果,倭寇尽数被歼灭!”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般认为。”
人们兴奋的谈论了起来,皆是自信满满,很快话题便被人引到了朱平安身上。
“哈哈哈,今日塘兵报捷,倭寇被围歼,那昨天‘当世赵括’的紧急军情彻底成了笑话了。”
“好想看看朱大人收到这则塘报是什么表情,定然面红耳赤、精彩非常。”
在人们谈笑声中,塘兵快马加鞭到了兵部,将塘报消息传入了兵部。
“啊?!!什么?!这怎么可能,结果怎么会这样?!”
兵部右侍郎史鹏飞收到塘报后,看了眼塘报内容,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确定没有报错?!”
兵部右侍郎史鹏飞翻来覆去将塘报看了两遍,然后皱眉看向塘兵,沉声发问道。
“大人,千真万确。”塘兵信誓旦旦道,“此塘报中途未曾离过小人分毫。”
“下去吧,我去禀告尚书大人。”
史鹏飞心情烦躁的摆了摆手,拿着塘报出了房门,快步向张经的值房而去。
“张大人,富贵镇战报已到。”史鹏飞进了值房,手持塘报向张经汇报道。
“哦,结果如何?”张经正在处理公务,忙于批阅公文,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大人,大败.”史鹏飞低声道。
张经听后,依然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公文,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点评了一句道,“嗯,不出所料,三千人合围倭寇,理应大败倭寇”
史鹏飞闻言,禁不住咳嗽了一声,一脸苦涩道,“咳咳,大人,不是大败倭寇,而是被倭寇大败。”
“啊?!”
正在批阅公文的张经破功了,失态的啊了一声,手中的笔也唰一下子划拉了一道,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迹,一脸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史鹏飞。
“你说什么,芜湖都御史和建阳卫等联军为倭寇大败?!三千人前后夹击八十余倭寇,不仅不能取胜,还被倭寇所败?!而且还是大败?!”
张经拉下了脸,眉头皱成了一团乱麻,盯着兵部右侍郎史鹏飞沉声道。
“塘报确实如此记载,大人请看。”史鹏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将塘报递给张经。
张经皱着眉接过塘报,低头仔细看了起来,看到一半便气的将塘报重重的摔在桌上,一脸生气的骂了一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塘报大体内容为:建阳卫缪印等将倭寇诱入富贵镇,与芜湖都御史褒善麾下千户曾忌统兵前后夹击倭寇,建阳卫缪印等由于先前故意战败诱敌深入,估计太入戏了,甫一交战就被倭寇所败,倭寇还驱使缪印等败军冲击曾忌所部,在败军冲击下,曾忌所部阵脚大乱,军心惶惶,倭寇一掩杀,曾忌所部兵马跟着缪印败军四散奔逃,自相踩踏,死伤无数,联军遂大败。联军之中,唯有太平府当涂县县丞陈一道所部未尝崩溃奔逃,陈一道所部皆乃芜湖骁勇,在陈一道统领下,在溃逃兵士中逆向独战倭寇。可惜,由于在乱军冲击下,陈一道所部难成阵型,被倭寇所趁,陈一道力竭,不幸战死当场,陈一道所部芜湖骁勇亦被倭寇所杀,几十不存一。上虞之倭寇携胜,趁势进入太平府芜湖县。倭寇进入芜湖县后,一路烧杀抢掠至芜湖,纵火焚烧芜湖南岸
ps:上上上章战报内容已修改:芜湖都御史褒善、建阳卫指挥缪印等联合急报,昨日建阳卫指挥缪印等人之败,非战之罪,实乃缪印等故意战败,引诱倭寇深入包围圈,期间被倭寇所趁,缪印等受了一点折损,不过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成功将倭寇诱入包围圈——宁国府与太平府接壤之地富贵镇。芜湖都御史褒善派遣麾下千户曾忌统战兵、乡勇、杀虎手一千五百人,自太平府合围富贵镇,与建阳卫指挥缪印等兵一千五百余人前后夹击倭寇。
(本章完)
在第一骑塘兵进了应天府后不久,很快又有一骑背插小旗的塘兵进入了应天府。
“看到没,又有一个塘兵,定然又是关于上虞之倭寇的,看来是连战连捷啊。”
“嗯,有道理。”
“怎么又有一个塘兵报信,该不会是前面有什么变故了吧?!”
“呵呵,你这真是杞人忧天,怎么着,看‘当世赵括’形单影只,你也想陪他吗?!想什么呢你,三千联军剿倭,能有什么变故,真是杞人忧天!”
“嗯嗯,说的也是,三千联军剿灭八十来人的倭寇,能有什么意外。”
应天城的百姓看到塘兵,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态度大都很乐观。
塘兵快马加鞭进了兵部。
史鹏飞汇报了第一封塘报后,出了张经房间,回自己值房。走到值房,见值房外有一面生书吏恭候,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汝奈何人?!有何事?!”
“史大人,小的乃缪印缪指挥麾下书吏,贱名杜文昌,奉缪指挥之命,前来拜见大人。”
杜文昌躬身回道。
“你是缪将军麾下的书吏,哼,缪将军此番剿倭,一败再败,还有何面目令你来见本官?!”史鹏飞闻言,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恕本官不接待。”
“史大人息怒,此番战败,另有隐情,缪将军特令小的前来汇报。”杜文昌解释道。
“隐情?!呵,一败再败,还能有何隐情?!去去去,告诉缪印,尚书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让他好自为之吧!”史鹏飞摆了摆手,冷着一张脸下了逐客令。
“大人,真的另有隐情,大人请看,隐情尽在此信中。”杜文昌赖着不走,一边解释,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打开封口,隐蔽的展示给史鹏飞。
“能有什么隐”史鹏飞不屑道,话说了一半,眼睛瞥见了信封内露出了厚厚一叠银票的一截,顿时眼睛一亮,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嗯?!这银票可是日昌号的硬通货,见票即兑,不是朝廷发的宝钞,看颜色,这银票应该是一百两面额的银票。看厚度,这爹大约有二十张之多。
那就是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啊!
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巨款啊。
看在银票的面子上,史鹏飞的脸色也从冰冷变的温和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嗯,还真是另有隐情哈,咳咳你且进来,详细与我道来。”
“谢大人。”杜文昌欣喜道。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杜文昌从史鹏飞房中一脸喜色的走出来,史鹏飞一脸温和的亲自送了出来,袖子里沉甸甸的,显然两人谈的很愉快。
“大人,请留步。”杜文昌连连躬身。
“呵呵,杜文书慢走,告诉缪指挥,隐情本官已知,当尽力而为,不使有功之人蒙罪,不能让将士们流血流汗又流泪.”史鹏飞微笑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杜文昌连连道谢,满意而归。
史鹏飞前脚刚送走杜文昌,后脚兵部小吏便呈上来了塘兵传来的第二份塘报,史鹏飞接过塘报,打开匆匆一看,没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走向张经房间。
“史大人,缘何去而复返?”张经看到史鹏飞拿着塘报再度走进来,不由问道。
“大人,又有一封塘报,还是关于上虞之倭寇的。”史鹏飞解释道。
“哦,念吧,我到要听听看还能有什么噩耗。”
张经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被第一封塘报扰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
“回大人,塘报记载:五十七名上虞之倭寇焚烧芜湖南岸后,在火光黑烟之中,突渡芜湖北岸,径直杀向芜湖县城。幸而芜湖县草木皆兵,未曾有丝毫懈怠,及时发现了倭寇行踪,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在倭寇进城前,斩断了护城河桥,紧闭城门防守。倭寇功亏一篑,悻悻在城外徘徊良久,无奈退走,在城外烧杀抢掠一番后退去,不知所踪.”
史鹏飞展开塘报,汇报道。
“贼子真是狡诈猖狂!”张经禁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又气又怒的骂了一句。
区区五十七倭,纵火焚烧南岸,吸引众人注意,却突袭渡河北岸,攻袭芜湖县,这也是幸亏芜湖县草木皆兵,及时发现了倭寇的行踪,不然芜湖县城不保!
所以,张经忍不住怒骂倭寇,奸诈猖狂!
“三千联军围歼倭寇,反被倭寇大败,只能紧闭城门,坐视倭寇耀武扬威!史大人,立即令相关官员如实呈报此战具体细节,吾当追责之!”
张经对史鹏飞下令道。
史鹏飞闻言,想到建阳卫缪印送来的重金,啊不,是“隐情”,眼睛转了一下,上前一步建言道:“大人息怒,纵览此两份塘报,诚然缪指挥及曾千户等人被倭寇大败,自当追责,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一点功劳。大人,请看塘报,倭寇突袭芜湖县城时,仅有五十七人矣。此番战前,倭寇可是足足有八十余人,现在只剩下五十七名倭寇。由此可见,缪指挥、曾千户等联军三千剿倭,虽然被倭寇大败,但是也斩杀了三十余名倭寇。也算是有功一件。之前,上虞之倭寇,接连攻城拔寨,大败各地官军,从未曾有过如此损失。”
“另外,大人请看第二封塘报。五十七名倭寇火烧芜湖南岸,突渡北岸,袭攻芜湖县城,芜湖县城斩断护城河桥,紧闭城门,倭寇无奈,只能退走,不知所踪。由此可见,区区五十七名倭寇,已经不具备攻城、再作恶能力,只能隐藏行踪,估计接下来,这伙倭寇就要遁逃海外了”
“若是追责的话,上虞之倭寇自登陆一来,历经两千余里,连败各地官兵,绍兴、徽州府、绩溪县、歙县等地皆被倭寇所败,若是追责,各地官军皆不可幸免,牵连太多,恐令各府县人心惶惶,不利于抗倭大局。另外,缪指挥屡败屡战,精神可嘉,当前倭患严重,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大人三思.”
张经闻言,沉默了良久,摆了摆手,“史大人,你先下去,我再考虑一二。”
(本章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封塘报的内容很快就传开了,先是在应天官场圈流传,继而很快就传到了民间,一时间惹得人们议论、沸沸扬扬。
“芜湖都御使衰善造千户曾忌与建阳卫缪印等联军三千,包围夹击上虞之倭寇,因建阳卫缪印等先败过一场,士气大减,与倭寇甫一交战便溃败,倭寇驱使败军冲击曾忌所部,致使曾总所部阵脚大乱,在倭寇掩杀下,联军一溃千里,唯有芜湖县县丞陈一道所部未溃逃,然陈一道战死当场,陈一道所部死伤大半。五十七名倭寇携胜追杀入芜湖境内,纵火焚烧芜湖南岸,恰遇湖边刮起大风,风助火势,火势顿时奇大无比,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宛若妖魔出世一样,席卷数里之地。
在火光黑烟之中,倭寇突渡芜湖北岸,径直杀向芜湖县城。幸亏芜湖县早已是草木皆兵,及时发现了倭寇行踪,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在倭寇进城前,斩断了护城河桥,紧闭城门防守。倭寇功亏一篑,悻悻在城外徘徊良久,无奈退走,在城外烧杀抢掠一番后退去,不知所踪......”
一个临街的酒楼内,一名说书先生被众人簇拥,面前摆了果蔬拼盘、茶水小吃,手持折扇,将两封塘报的内容声情并茂的讲给了围观众人。
塘报的内容,惊掉了众人一地眼球。
“什么?!败了?!还是大败!!”
“三千联军呢,又不是三千头猪,怎么说败就败了,话说就是三千头猪,也不至于如此啊。”
“这几十名倭寇难道个个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了不成?!怎么这么凶悍?!”
“这芜湖县要不是紧急关上了城门,说不定城里的人们要倒大霉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三千联军,又是故意战败诱倭寇进入包围,又是南北合围、前后夹击倭寇,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败的这么快!
还是大败!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唯一没溃的当涂县县丞陈一道战死当场,余者一溃千里!被倭寇一同追杀,不知道死了有多少兵马!
“咳咳,这个当口,我怎么想起了‘当世赵括’朱平安朱大人的那份紧急军情啊......你们说,这倭寇不会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回来袭击咱们应天城吧?”
酒楼内有一食客禁不住担忧出声道。
听到几十名倭寇将三千联军打的落水流水、溃不成军,他不禁想起了朱平安的紧急军情。
这位食客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晰,他的声音落后,似乎整个酒楼都被按了暂停键,人们吃菜喝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
足足有一两秒时间,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我们应天城又不是那些小县城,倭寇怎么敢啊.......”
继而又有一个富态的人站了出来,他很有表现欲,向四周拱了拱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后,声音很大的发表了一个长篇大论:“就是啊,你可别杞人忧天了,我有个小舅子就在兵部衙门做差役,这塘报他早就知道了,也听兵部老爷们讨论过,说那什么‘当世赵括’的紧急军情压根不可能。第一啊,咱应天城可是以前的京师紫禁城,现在也是陪都,那是小县城可比的。咱太祖当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高筑墙啊,咱们应天城高池深,占地数十里,墙高数十米!几十个芜湖县摞一起,都比不了咱半个应天城啊。你们听先生讲塘报,没仔细听嘛,倭寇放火袭击芜湖县,可是芜湖县把护城河桥一断,城门一关,这小倭寇就没辙了,只能退走了,更遑论咱们应天城了,咱们应天把城门一关,小倭寇他只能干瞪眼,一点办法都没有。第二啊,呵呵,你们还是没仔细听先生讲塘报啊,三千联军虽然败了,但是也不是一点成绩都没有,上虞的倭寇虽然胜了,但也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上虞的倭寇这个时候也是山穷水尽了,战前他们还有八十来人呢,战后,他们攻打芜湖县城的时候,只剩下了区区五十七个倭寇而已。呵呵,五十七个倭寇啊,他们来应天够干什么的?给咱们应天挠痒痒吗?”
他的话音落后,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哈,是啊,才去去五十七个倭寇够干啥的,咱们应天几十里,光内门就有十三座,五十七个倭寇分散开的话,一座城门分四个半倭寇。四个半倭寇攻一个城门,哈哈哈,那还真是连挠痒痒都不够......”
“我就说嘛,三千联军又不是三千头猪,果然还是杀了二三十个倭寇的。三千乡下联军都能取得这成绩,咱们应天可是足足有十来万正规兵马的,论战力的话,至少当上百个三千联军了,这倭寇还真不够看的。”
“倭寇人少,不足为虑......”
“‘当世赵括’想要洗刷耻辱,这点倭寇可不够。呵呵呵,咱们别多想了。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便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咱们应天......”
酒楼内很快就恢复了热闹,人们将倭寇的消息抛之脑后,喝酒吃菜笑谈如故。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此事而言,还确实如此,民间的论调跟官场上的论调几乎如出一辙。
官场上的论调也大体上是这个声音,虽然三千联军兵败如山倒,但还是取得了成绩的,八十多的倭寇只剩下五十七了,剩余的倭寇已经不足为虑,芜湖县一个小县城关闭了城门,倭寇都拿它没办法,更遑论应天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胡宗宪听闻了两封塘报后,沉思了片刻,叫人备马,赶往应天外郭京营“振威营”。
振威营是应天最外围的军营了。
胡宗宪一赶到振威营,就传令振威营上下做好一级战备准备,整军备战。振威营上下不以为然,但胡宗宪拿出巡按监察御史身份,恩威并施,亲临严盯,通过胡宗宪的努力,振威营人员集结、物资调度,渐入战备状态......
昨日,朱平安从应天返回桃花集校场后,就积极整军备战,不过由于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一些需要出营完成的事情,诸如采购之类,不便于开展。朱平安晚上熬夜拟写备战灭倭方案的时候,将需要出营采购的事项罗列清楚,并亲笔写了一封致五溪苗土司彝兰夫人的书信。
第二天,天色才刚刚有了一抹朦胧的晨曦,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朱平安就起床了,简单洗漱了一下,早早的叫来了刘大枪、刘大锤等人。
“大枪,你持一百两银子,挑选五十骑兵,按照纸上所列物事,去桃花集镇采购,若是桃花集镇采购不到就去应天,一定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搁。”
“大锤,你持我的亲笔信,还有这一百两银子,挑选五十骑兵,皆配双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去五溪苗蛮驻地--五溪苗镇,拜见五溪苗土司葬兰夫人,看看他们山下生活如何。有何困难,同时大量收购他们部落的秘法刀创药。”
......
朱平安将银票、采购单、书信等分别交给刘大枪、刘大锤等人,令他们挑选精锐骑兵,分头行事。由于五溪苗现在所居住的五溪镇距离较远,所以朱平安特别强调刘大锤出行时,一定要配双马,以便路上换乘。
上虞倭寇野心勃勃,又剩悍非常,朱平安打起了一万分的重视,提前做了多方准备。
物资采购只是其中之一。
行军打仗,物资草药等必不可少,五溪苗的秘药刀创药疗效显著,自然是多多益善。
快到中午的时候,临淮侯和魏国公结伴而来,他们将最新的塘报消息带给了朱平安。
朱平安看了一遍塘报后,又返回去看了一遍,然后皱起了眉头,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贤侄?塘报可是有什么问题?”魏国公和临淮侯放下茶杯问道。
“伯父,平安确实发现了问题。”朱平安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两人解释道,“伯父请看塘报记载,上虞之倭寇一个交锋,缪印等部就败了,倭寇驱使缪印部冲击曾千户所部,导致曾千户部阵脚大乱,跟着缪印部一溃千里,倭寇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大胜。可是,上虞倭寇在如此一个轻而易举的胜仗之中,反而折损了二三十人,创下了他们登陆我大明以来的最高战损记录!两位伯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以往上虞倭寇与官兵屡屡交手,但是损失都很小,最多也就死几个倭寇,伤几个倭寇而已,何曾有过这种折损二三十人的损失?!“
“怎么,贤侄怀疑塘报作假吗?!”临淮侯抬头看着朱平安,笑着摇了摇头,“呵呵,不会的!贤侄,你想多了。这一战毕,倭寇进攻芜湖县城的时候,那可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芜湖县城城墙上的兵丁和老百姓都看到了,众目噗睽呢,足足有上千人,数了多少遍了,城下攻城的倭寇只有五十七个而已。五十七而已,又不是多大的数字,不会数错的。”
临淮侯话音落后,魏国公也跟着哂笑了起来,“贤侄,你真是想多了。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素也”,现在上虞登陆之倭寇就已经是强弩之未了,没什么力气了;另外,缪指挥和曾千户他们足足三千联军,又不是三千头猪。给倭寇造成二十儿的损失,不是也很正常嘛。”
呵,又不是三午头猪?!
得了,你可别侮辱猪了,他们三千联军还不如三头猪呢,若是三千头猪呼啸而来,这几十个倭寇再剽悍,也都会尸骨无存。乡有句俗语“一猪二熊三老虎,最猛不过野猪王”,从这一俗语足以见证野猪的凶猛了。
朱平安心中腹诽,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朱平安没有说出来。
“伯父,强弩之末,的确不能穿缟素,但是上虞登陆之倭寇还远未到强弩之末的地步。”朱平安缓缓说道。
魏国公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经验丰富的自信说道,“呵呵,贤侄,你这就是经验不足了。偻寇只有五十七人了,已经是山穷水尽、强弩之末了。”。
朱平安问道,“伯父,若是倭寇到了强弩之末,为何还要去攻芜湖县?!“
魏国公笑了笑,继续说道,“呵呵。贤侄,倭寇去攻芜湖县,恰好证明他们到了强弩之末了。贤侄你仔细看塘报,塘报记载,倭寇放火烧芜湖南岸,趁机偷渡芜湖北岸,袭击芜湖县,不过当芜湖县及时砍断护城河桥,紧闭了城门后,这伙倭寇就没办法了,只能灰溜溜退走,消失匿迹。一个小县城,关了城门,这伙倭寇就没办法了,他们不是强弩之末,又是什么?!”
朱平安摇了摇头,看向魏国公,轻声道:“伯父,倭寇敢去袭击芜湖县,只要他们有这个野心,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得手,都证明他们并没有到强弩之末。须知,野心都是源自于实力的。他们既然敢去袭击芜湖县,就证明他们有这个实力,就证明他们并没有到强弩之末的地步。”
朱平安话音落后,魏国公和临淮侯两人相视一眼,然后摇头笑了起来。
呃
你们笑什么?!
朱平安不解。
“哎呀,贤侄,你还是年轻,经历的挫折太少,还没从上次失败的紧急军情的阴影里走出来啊。贤侄,失败并不可怕,你还年轻,摔几个跟头,出几次丑,都不算什么事,只要记住教训,长了经验,这波就不亏。”
临淮侯和魏国公目光有些同情的看向朱平安,他们认为朱平安的理由完全是牵强附会,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归根结底,还是年轻,还是不能面对、接受上次紧急军情带来的失败,这些都是为了圆他紧急军情的失误而所牵强附会的借口。
晕!
朱平安无语了,苦笑着看向两人,解释道:“伯父,你们误会了。平安并非为昨日的紧急军情而牵强附会佐证,而是就事论事,理性据实分析。”
“呵呵,贤侄还是年轻人呐,脸皮薄,不愿意直面失败,这也没什么。年轻嘛,允许犯错。不过,贤侄,咱们退一万步,即便真如你所言,上虞倭寇的这次战损不正常,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上虞登陆之倭寇跟缪指挥、曾千户他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隐藏人数,帮他们伪造军功呢?!说不通啊?!还是说缪指挥、曾千户他们私通上虞倭寇啊?!不过,若是他们私通倭寇,那就不会有如此大败了,另外,倭寇隐藏人数帮他们伪造军功,迟早会暴露,这不仅帮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
魏国公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摇头笑着分析道。
“嗯,就是,说不通啊。”临淮候也跟着点了点头,很是赞同魏国公的观点。
迎着魏国公、临淮侯两人质疑的目光,朱平安一脸严肃且认真的对两人说道“伯父,之前我推测倭寇会袭扰应天,但不能百分百确定,不过通过今日这份塘报,我不仅百分百确定倭寇会袭扰应天,而且还发现这伙倭寇的野心很大,他们不仅想袭扰应天,而且竟然想攻下应天。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倭寇这次之所以战损'二十四’人,目的是让这'战损’了的二十四名倭寇提前混进应天城,以便跟外面的五十七名倭寇里应外合,夺取应天城门。说不定,此刻这战损的二十四名倭寇已经混进应天城了。”
朱平安一脸严肃认真的说完后,营帐内先是安静了数秒,继而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和朱平安一脸严肃认真相反的是魏国公和临淮侯两人笑得以手扶额、前仰后俯。
“哈哈,贤侄,你可真能编......五十七个倭寇业敢打应天的主意,二十四名倭寇还里应外合.....呵呵,我看咱们应天最有名最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也不如你......”
魏国公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花了,眼角都有晶莹的泪花子挤出来了。
临淮侯摇头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朱平安的肩膀,“贤侄,放下吧,你心里的状元包袱太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一次错误没什么大不了的。“
额!
朱平安彻底无语了!沉默了数秒。
魏国公和临淮侯觉得他们的耳提面命起作用了,已经触动朱平安的灵魂,起到了教育作用了。
不过,很快,两人就发现他们想多了。
“伯父,你们不相信上虞登陆之倭寇会袭扰应天?”朱平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缓缓说道。
“无凭无据,又匪夷所思,我们自是不相信的。”临淮侯和魏国公两人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朱平安面上表情不变,魏国公和临淮侯两人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接着又问道,“伯父,你们更不相信这战损的二十四名倭寇会混进应天,跟城外的倭寇里应外合?!”
“这个就更匪夷所思了,我们当然不信了。”临淮侯和魏国公更是点头如捣蒜。“
“好吧。”朱平安一脸严肃的看向两人,语气和神情更加正式了,并且拱手向两人长揖行了一礼,特别正式的对两人说道,“既然伯
父都不相信。那么,如果上虞之倭寇真的出现在应天到城外,袭扰应天城的话,那么定然是有倭寇同党已经混进了应天城,请两位伯父务必记得平安今日的话。当上虞登陆之倭寇出现在应天城外时,请两位伯父一定一定要小心防范、彻查靠近城门的所有人,防止倭寇里应外合。”
“呵呵,贤侄,你这是杞人忧天了。”魏国公不以为然的摇头笑了笑。。
“贤侄,你想太多了......”临淮侯一脸无奈的看着朱平安,莫名有点牙疼,“区区二十四个倭寇也能在百万人口、数万重兵坐镇下的应天城里应外合?!”。
对朱平安的肺腑之言,临淮侯和魏国公两人皆不以为然,觉得朱平安完全是杞人忧天,甚至觉得朱平安是吃饱了撑的,想的太多了.......
看到两人的表情,朱平安就知道他们压根就没忘心里去,不由再次一脸严肃的提醒两人道,“伯父,如果上虞倭寇不来袭扰应天,你们权就当我今日胡言乱语,但如果上虞之倭寇真的来应天的话,请务必记住平安今日之语,一定要小心防范,彻查靠近城门之人,防止倭寇里应外合。倭寇混进城是二十四人,但是里应外合时可就不是二十四人了,这二十四名倭寇完全可以用重金、美女等引诱城内的地痞流氓等配合行事!这可是有前例的,我大明被倭寇引诱而加入的败类,可谓数不胜数!现在倭寇之中的大明败类,可是占了倭寇总数一半有余!此一事,干系应天存亡,干系朝廷颜面,干系城内百万百姓,还请伯父一定要记住平安今日的提醒。”
看到朱平安如此严肃,如此坚持,临淮侯和魏国公不由怔了一下,苦笑道,“呃,贤侄,不至于吧。”
“伯父,至于。”朱平安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躬身道,“伯父,还请你们信我这一次!此事干系应天存亡,而且,对于伯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若是上虞倭寇不曾出现在应天,两位伯父什么也不需要做若是上虞之倭寇出现在应天外,两位伯父就小心彻查城门附近之人,查到倭寇同党,那就是大功一件,查不到倭寇同党,也是小心谨慎,认真负责,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问题来。”
言毕,朱平安保持躬身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一副你们不应下,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好好,贤侄快快请起。”临淮侯和魏国公两人一脸无奈的扶起朱平安,“贤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再不应下,那岂不太不近人情了。”
朱平安方才一席话打动了他们。他们觉得朱平安说的很对,应下来此事来,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上虞倭寇不来,他们什么也不需要做,若是上虞倭寇来了,那他们立功的机会也就来了。若是上虞倭寇真的来袭扰应天的话,那朱平安刚才的分析就不得不重视了,这次战损消失的二十四名倭寇,还真是大大有可能提前混进了应天城,意图跟外面的倭寇里应外合,夺取城门。
清晨,雾气弥漫,磅礴呼啸的大雾越过高山,跨上大海蔓延到了天际,像是一个十足轻佻的少年,而天际地平线的朝阳则像是受惊了的姑娘,被雾气包裹调戏,俏脸通红的藏在地平线下,含羞带嗔的挥出了一抹晨曦玉手,透过了张漫的大雾,打了轻佻雾气少年一记响亮的耳光。
晨曦大雾下是应天。
应天巨城北跨长江天险,东依中山龙蟠,西靠石头虎踞,南望江南。
城墙高达一百多米,宛若高山,应天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每个城门后都设有瓮城,每道城门都有千斤闸,即便敌人侥幸攻进第一个城门,也会被瓮城放下的千斤闸挡住,成为瓮中之鳖。外城因山之势,建了一道外城,开设了一十八个城门,周长近百里,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如此庞然大物,俨然一头顶天立地、踏山吞海的蛮荒巨兽!
任谁看到这座雄霸巨城,心中都会不由生出仰视、敬畏之感,此城诚不敢争锋!
若是从上往下看,会发现在这头蛮荒巨兽周围有数座小兽拱卫,这些小兽便是拱卫在应天巨城周围一座座小城镇,其中西南方向的拱卫小城名曰:江宁镇。
第一抹晨曦出来后,应天这头蛮荒巨兽仿佛活了一样张开了大嘴,吞进吐出了一群群百姓、一辆辆车马,叫卖声、聊天声、马嘶驴叫声络释不绝,整座应天城都莲勃生气了起来。
“磨刀喀,磨剪刀,磨菜刀,小老儿专业磨刀五十年,用过都说好咯......”
“卖豆花儿,热豆花儿,有成的有甜的,糊辣味儿的也有哦。”
“炸秦桧,炸秦桧嘞......”
“锅贴,锅贴,猪肉锅贴,诸位客官有口福喽,我二舅家的耕牛昨天耕地回家一不小心撞墙上了,没办法只好报备官府宰杀了,牛肉锅贴今儿不限量供应嘞......”
应天巨城周围的拱卫小城镇也活了,城门洞开,生活的声音和味道就从城内传了出来。
虽然时有倭寇的消息传来,尤其是那什么上虞之倭寇才在西南的芜湖闹腾了一阵,不过对江宁镇却没有什么影响,人们生活依旧,城市繁闹依旧。
缘何?!
除了江宁背靠应天城,乃是应天门户,有应天罩着外,城外挨着城墙扎营的那座军营,也是江宁百姓安居乐业、城内繁华热闹依旧的底气。
这座紧挨江宁城墙的军营有兵一千余,由江宁都指挥朱襄、蒋升统帅,指挥朱襄乃是武将世家,祖辈曾经跟随洪武大帝作战,素有战功,朱襄本人也有威名,曾经率军剿灭过一伙水匪,亲手杀两匪。指挥蒋升乃是武举人出身,弓马娴熟,耍的一手好枪法,多为世人所称道。
近在咫尺的军管,雄武的主帅,这便是江宁安居乐业的底气。
清晨,江宁镇打开城门后,一群群百姓,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往来进出。
在人流往来之中,有一富商领头的队伍从城内往城门走了出来,领头的富商像个暴发户一样,穿着崭新的绸缎锦衣,披着貂裘大衣,腰间挂着玉佩,手上带了六个金戒指、两个玉扳指,三十多仆役推拉着八辆大车跟在富商身后,马车上装着蔬菜、水果、酒肉,其中有两辆车拉着一个个酒坛子,最上面有几个酒坛子开着口,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味,最后一辆马车后还有二十多仆役手里跳着一个个担子,里面鼓囊囊的跟在后面。
“呵呵,军爷辛苦,多亏军爷朝夕守门,才有我们的安宁生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富商是个自来熟的,笑呵呵着走向城门守卫,将一个足有五两的银子塞到了为首的城门小校手里,然后又向身后的仆役挥了挥手,大声的吩咐道,“二柱子,三道子,你们两个过来,把提的酒菜交给军爷,王二、刘强,你俩抱两坛好酒过来,天寒地冻的,给看门的军爷暖暖身子。”
“嗨....“二柱子嗨了一声,提着食盒走了出来,刚开口就被一旁的仆役撞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样,二柱子顿时发觉自己口误,很快改口道,“是是,来了。”
城门小校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银子上,守门兵士的注意力都在食盒和酒坛子上。二柱子口误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丝毫注意。
“咳咳,这多不好。”
城门小校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手里紧紧的攥紧了银子,虚假的推辞了一下。
“军爷,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而已。我们能在后面赚大钱过好日子,还不是因为你们在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一点小小的心意而已。还请军爷万与推辞。这天来地冻的,你们还要坚守岗位,实在是辛苦了。喝杯酒也能稍稍暖暖身子不是,其实不光你们,我们还要去前面的军营犒军呢。”
富商呵呵笑着说道,坚持将银子和酒菜送给城门小校等人,以示感谢。
“呵呵,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员外好意了。”城门小校顺势收回了攥紧银子的手,他本就不是实意拒绝,这五两银子可是他小半年的军饷,还有那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酒菜,更是令他以及麾下兵士不争气的流出了口水,哪里舍得往外推。
“多谢员外好意。”守门的兵丁早就迫不及待的将酒菜接过去了,一个个笑的跟花一样。
“呵呵,军爷,咱们有心去前面的军营犒军,感谢诸位军爷庇佑我们。只是咱们跟军营不熟,要进军营犒军估计还得多费口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军爷您能不能派人随我们去一趟,帮忙叫下营门,免得我们在营门口耽搁时间,这酒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滋味至少得减少一半。”
富商员外呵呵笑着对守门小校说道,请求守门小校派个人随他们去犒军。
“呵呵,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守门小校不当回事的应了下来,当即扭头看向一个守门兵士,对其挥了挥手,“张锁,你小舅子不是在营门口守门么,你就陪员外他们走一趟。放心,酒菜给你留一份,少不了你的。”
“好嘞。”守门兵士张锁乐颠颠的应了下来。
才收了人家银子还有酒菜,帮人家叫个门这一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辆辆大车插着一面面写着“槁军”的旗织,从江宁镇城门走出来,径直往着城墙军营而去,大车上装满了鸡鸭鱼肉和蔬果,还有两辆车装着一坛坛的美酒,几个打开的酒坛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后面还有二十余仆从肩挑担子,担子里装得鼓鼓囊囊的,有两个担子敞开着,里面装着一只只酱鸭、烧鸡等美食,肉香味扑鼻而来。无一不在彰显富商这次犒军,真心实意,真材实料,大下成本。
大车前面领头的是犒军富商,守门兵士张锁在一旁殷勤的给富商引路。
“员外,不是我自夸,我跟江宁营关系可不一般,方才牛校尉说我小舅子在营门口守门,他说的不够准确,我小舅子可不是一般的守门兵,他跟江宁营守门校尉张校尉关系可不非同寻常,他们一起去江宁镇万花楼喝过花酒、睡过同一个娼妓,那可是同道中人,这么说吧,我小舅子是张校尉的头号心腹,说话在江宁营都好使。我小舅子跟我素来亲近,我也常来江宁营寻他吃酒作乐,这江宁营守门兵士谁不认识我张锁啊,只要我这张脸出面叫门,那是一叫就开,保管凉不了酒菜,误不了江宁营上下吃菜喝酒。”
守门兵士张锁在富商身旁喋喋不休的吹嘘他跟江宁营关系不一般。
“原来张军爷在江宁营竟有如此硬道的关系,那此次犒军就多多仰仗张军爷了。这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聊赠于张军爷日后跟同僚吃酒用。”富商闻言不由大喜,呵呵笑着,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足有五两重的银元宝,不由分数的塞到了守门兵士张锁的手心里。
张锁当时呼吸就粗的跟牛一样了,这特娘的可是足足五两银子啊,快顶我一年的饷银了,特奶奶的,这富商可真是富得流油啊。
流油,嗯,没错,确实流油了。
有辆装满酒坛的大车已经在开始流油了,某个罐子估计装得太满了,口又扎的不够严实,路上有颠簸,里面的油从灌口缓缓流了下来。
滴答,滴答.
地上有一行油渍随着车队前进而蜿蜒.
油与酒不同,浓稠的液体,还是很好分辨的,不过,无人注意。当然,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装酒的车子上,装一坛子两坛子油,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犒军送油也没什么吧。军营还很乐意呢,多放点油,军营的饭菜也好吃不是。
很快,犒军一行就到了江宁营辕门口。
“来者何人?”
江宁营守门兵士看到有一群数十人赶车向辕门而来,不由上前询问道
“钱三,连我都不认识了吗?”守门兵士张锁上前一步喊道。
“呦,原来是张大啊,他们是谁啊?又是推车,又是挑担的,干什么来了?!”军营守门的兵士一下就认出了张锁,指了指张锁身旁的富商等人好奇的询问道。
“钱三,少废话,快开门,这是来犒军的员外,拉的都是酒肉蔬果。”守门兵士张锁指了指后面的大车还有挑的担子,对钱三等人说道。
“嘿嘿,犒军好,犒军好,酒肉越多越好。”钱三闻言不由眼睛一亮,刚才他看到马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车上的酒肉了,只是不识字,不认识“犒军”二字,还以为有商贾给将军送礼呢,没想到是来犒军的,那不就是人人都有份了,将军们吃肉,我们怎么也能喝口肉汤啊,说到酒肉,就闻到车队上散发的酒肉香味了,鼻息微动,不由吞了一口口水,赞道:“啧啧,肉香十足,酒香醇厚,这可是上好的酒水啊,光闻味就馋人的紧。”
“钱三,知道是肉好酒香了,那你们还不快快给员外去开门,让员外一行进营,这酒菜凉了可就不好了。”张锁连连催促,唯恐钱三开门不及时,打了他的脸。
“那是那是,快快开门,请员外一行进营犒军。”钱三连连点头,小跑着叫人开门。
很快,营门就打开了。
张锁看到营门打开,顿时一脸骄傲得意的对富商吹嘘道,“嘿嘿,员外你看,我没有说谎吧,我这张脸就是开门证,他们一看到我露面就开门了吧。”
“呵呵,张军爷果然有面。”富商笑着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道。
张锁闻言高兴的合不拢嘴,胸膛挺得老高,觉的倍有面子,殷勤的引富商进营。
听到富商犒军,守门兵士们打开营门后,也都围了上来,帮忙推车。
“多谢,多谢。”富商笑着抱拳向一众兵士道谢。
待犒军的队伍进入军营后,富商笑着对一众守门兵士拱手道谢,“多谢诸位军爷帮忙推车,某有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万勿推辞。”
言毕,富商转身对仆役道,“二柱子你们几个还不快快给帮忙的军爷送上谢礼。”
“来了。”二柱子提着一个钱袋应声,伸手从里面摸出一把碎银子招呼一众守门兵士前来领赏银,“诸位军爷,这些我们老爷的谢意,人人都有。”
看到一把碎银子,每个足有一两重,守门兵士一个个眼睛都放光了,也不舍得推辞,连连道,多谢员外,然后都簇拥了上去,围着二柱子等人领银子。
张锁虽然得了五两银子了,但看到军营守门兵士领银子他也眼热的不行。
“呵呵,张军爷,此番顺利入营犒军,幸赖张军爷,这是给你的谢意。”富商一边笑着招呼张锁过未,一边伸手往油子里摸,和方才从袖子里拿银子的动作一模一样。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
张锁嘴上这么说,可身依却是诚实的很,颠颠儿的搓着手凑了过来。
“这就是给张军爷的谢礼。”
待张锁凑过来后,富商一只手亲热的揽着张锁的后脖子,一手从袖子里掏了出来。
阳光下,一把匕首闪着刺目的白光,从富商袖子里露了出来。
匕首?!
宝刀赠英雄么?!
张锁下意识的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匕首划过一道白光刺入自己心脏。
鲜血喷涌!
疼!
冷!
黑暗!
张锁豁然倒地,倒地的瞬间,看到低头去领赏银的江宁营守门兵士被富商的仆役们不着痕迹的围了起来,然后猝然发难,一个个也都步了他的后尘,瞬间被仆役们掏刀子下了黑手,倒地一片,没有一个例外。
为何?
不是来犒军的吗?
张锁的意思弥留瞬间,听到一阵叽里哇啦的倭寇叫声
“放火,烧营,杀给给,通通死啦死啦地”
额!
原来是倭寇!
在张锁死不瞑目的眸光中,富商、仆役们摘掉帽子,露出了一头怪异的中秃倭式发髻,扯开衣服,露出里面的倭甲,从马车上掏出一把把隐藏的倭刀、兵刃等,推着车子冲入军营,将一坛坛名为美酒实为火油的坛子摔向营帐,一边喊杀,一边放火,江宁营猝不及防,不知道多少倭寇进营,看到一处处火起,一处处倭寇喊杀,俱以为倭寇大举袭营,一个个兵士哭爹喊娘,无头苍蝇奔跑逃命。瞬间,军营乱作一团,很多兵士在极度恐慌之中踩踏、自相残杀偶有几个中层将领想要聚拢兵士,偶有一些血勇反抗兵士,但也都被倭寇针对性的砍杀在地。于是,整座军营也聚拢不起来什么像样的反抗,倭寇如入无人之地,一面倒的屠杀兵士,放火烧营。
瞬间,江宁营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死伤一片,哭喊惨叫声数里可闻.
(本章完)
江宁营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惨叫声、哭嚎声震进江宁镇。
正在喝酒吃菜的江宁镇守门兵士,第一时间发现了江宁营情况不对,怎么镐军这么大动静,这么大的火,可是烤肉时走水了?!不对,还有喊杀声,情况不对,好像还有倭寇的声音.....又过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江宁营哭爹喊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守门兵士们终于确定江宁营出事了,倭寇在军营杀人放火!
“关城门,关......呃......”守门小校发现情况不对后,大喊着关城门,然后才喊了一声,就发不出声音了,咕咕的血液从他口鼻耳朵之中流了出来,含糊不清的说了声“酒菜有毒......”
轰然倒地!
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守门小校倒地后,其他的守门兵士惶恐起身,打翻了眼前的酒菜,但也都跟着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守门小校凭借身份地位,第一个吃的酒菜,而且也吃得最多,所以他毒发的最快,其他守门兵士吃得稍晚稍少,所以晚了数秒......
守门兵士全都毒发身亡,江宁镇的城门没有在第一时间关闭,导致了江宁镇的灭顶之灾。虽然有民众发现情况不对匆匆关闭城门,但是倭寇在江宁营杀人放火后,驱赶溃兵冲击江宁镇城门,轻易的摧毁了民众的努力,一举撞开了江宁镇城门,冲进江宁镇一通杀人放火。江宁营的惨剧在江宁镇重现。
很快,江宁镇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惨嚎声响彻云霄。成了人间地狱。
江宁镇就在应天城的脚下,江宁镇火光冲天,惨喙阵阵,很快就被应天城察觉,先是应天城外进出的百姓和商贾发现了江宁镇方向情况不对,继而是守门兵士,接着是靠近城门的酒楼里的百姓也发现了。
“怎么了,那边怎么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的,怕不是走火了?”
“哪边哪边?”
“就是那边,南边江宁镇的方向。”
“哎呦喂,还真是呢,江宁那边还真是火光冲天,半边天似乎都被烧红了,这架势得是多大的火啊,怕不是大半个江宁镇都着了吧?”
应天城的人们发现情况不对,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指着江宁镇方向议论了起来,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江宁镇着火了,还是超平想象的大火,不然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大约过了盏茶时间后,有个名叫王老三的人,听力奇好,在看江宁镇大火的时候,听到一缕缕几若未闻的衰嚎声,不由微微放了被感头游用围人道,“不对物,怎么听着江宁那边不太对啊,怎么隐隐听到一阵惨叫衰嚎声,求救声,还有在喊什么来了......”
“这么大的火,不知道困了多少人呢,有惨叫哀嚎声很
正常啊。”
周围人不以为意,觉得王老三少见多怪。
王老三摇了摇头,努力的支起了耳朵,为了听的更清楚些,还将手拢成喇叭形放在耳边扩住了耳朵仔细听,片刻后,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我听着还有喊杀声,隐隐听着还有人喊别杀我......还在喊什么来了,等等,我再听听,好像很多人在喊什么寇来了。这听着不像火灾的动静,反倒像是遭贼寇了......”
什么?!不像是火灾的动静,反倒像是遭贼寇了?!周围人听到遭寇了,浑身不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怔在了原地。
“不可能,指定是你听错了,江宁可是在咱应天脚边,是咱应天的门户,贼寇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打江宁的主意啊。”
“呵呵,就是啊,咱们应天方圆百里升平几百年了,尤其江宁镇城墙下还有江宁营呢,一千多兵马呢,哪有贼寇敢打江宁的主意啊。王老三,你指定是听错了,还整天吹嘘你耳朵好使,你脸红不红啊,我看你耳朵一点都不好使。”
“不可能,不会的,王老三你可别瞎说.....想跟当世赵括肩并肩啊?!”
周围人怔了片刻后,纷纷摇头,表示不信,否定王老三的话。
“我真的听到了,没扒瞎.....”王老三竭力辩解道。“切.....”周围人嗤之以鼻。
注意到江宁镇火灾异常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多群众看热闹一样聚在城门口,遥望江宁镇方向,议论纷纷,什么火灾走水啊,什么兵营兵变啊,什么地龙翻身啊,什么鬼神报复啊,什么山贼攻城啊,什么说法都有。
大约又过了盏茶时间,城门外官道上有数骑公差仓皇而来,身上衣服划痕一道道,满是血迹,脸色皆是惨白如纸,明显还没从惶恐中回过神来。
公差一个个不住扬鞭,不住用脚踩踏马腹,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一样。
“倭寇来了!”
“倭寇先破江宁营,后破江宁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倭寇杀过来了......”
公差临近应天城门后,一边大喊倭寇来了,一边巡也似的往城里策马。
由于公差策马横冲直撞,使得城门口乱作一团。当然,公差嘴里喊的话,更是令城门口乱作一团。
因为城门群众中有人认出了这几位公差正是江宁镇衙门的人!
江宁的官差从江宁逃命来了!!他们嘴里在喊什么?!
倭寇来了?!
江宁镇闹倭寇了?!
王老三刚才没听差,真的不是遭了火灾,而是遭了贼寇了!还是倭寇!!!!
现在想想,王老三刚才听到的什么别杀我,什么寇来了,原来是倭寇来了!!!!!
应天城门前的人们如遭雷震,一个个嗷一嗓子,撒开脚丫子就往城里面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一边狂跑,一边大喊大叫倭寇来了。
应天城门守门校尉第一时间令守门兵第一时间关闭了城门,锁钥,锁钥,再锁钥,用上了一切所能用上的关门手段,紧闭城门......同时,令人去城内兵部等有司禀告倭寇杀破江宁营、攻入江宁杀烧抢掠的消息。
随着人们奔逃大喊以及守门兵士进城禀告,倭寇杀破江宁营、攻入江宁的消息迅速传开了。
一开始,人们听说后,不相信,还当成笑话,并拿出当世赵括——朱平安的紧急军情笑话来调侃。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说倭寇杀来了的消息,以及有江宁逃命过来的群众通过吊框进入应天城,人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倭寇真的杀来了。
很快,整个应天城都震动了,惶恐不安的氛围瞬间笼罩了整座城池。
城北楼位于应天城北市,自早上开张以来,始终人来人往,生意好的不得了。别看名字土俗,它可是应天城久负盛名的酒楼之一,酒楼东家没多少文化,因为选址在城北,就命名为城北楼。它名扬应天靠的是厨艺,酒楼东家兼大厨出身御厨世家,其家三代都是御厨。到了他这一代,也没断了传承,他在宫里当了十年御厨,因家中先妣过世,守孝归家,后来宫里有御厨走了内务府的关系,趁他守孝在家,让侄子顶了他的缺,城北楼的东家也就只好留在了应天,开了这城北楼。+
城北楼因为位置偏北,不像城南第一时间得知了倭寇犯江宁的消息。
它比城南晚了些许时间。
在一众食客,吃吃喝喝正酣的时候,忽有人急色匆匆的走进酒楼,熟悉的走到一个座位将一个正在喝酒的人搜了起来,“大哥,别喝了,快跟我回家。”“
“老二,你这急性子能不能改改。急个什么劲,这酒菜才动了筷子,现在回家岂不是浪费了,这份红烧狮子头可是王老御厨亲手所做,这么多桌,我能抢来这一盘子可不容易,快,坐下,尝尝王老御厨的手艺,一起吃了酒菜再回家也不迟。”
酒桌上的大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拍了拍老二的肩膀,要他坐下一起吃。
“大哥,还吃什么啊,出大事了,快回家吧,家里等你拿主意呢。”
老二挣脱了老大的手,又开始往外拽老大。
“老二,不是我说你,你这性子也太毛糙了,咱们家守着两个杂货铺过日子,能出什么大事,淡定懂不懂啊,坐下,吃菜!”
老大瞪了老二一眼,抽出手,拍了拍椅子,以大哥的架势吩咐道。
“大哥,还吃呢,倭寇杀来了!”老二哭声道,“快点回家吧。”
倭寇杀来了?!
老大不由抬起头看了老二一眼,酒楼里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将目光看向老二。“
酒楼里安静了一秒后,忽地笑声大作了起来,笑声几乎将楼顶都掀翻了。
老大笑的前仰后俯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指着老二笑得合不拢嘴,“老二啊,没想到你还有搞笑的天赋,哈哈险,你这一句倭寇杀来了,退笑了整个酒楼啊。唔,是了,想起来了,前两天你还给我说了那个有名的当世赵括的紧急军情笑话,嗯嗯,不错,这么快你就会化用了,不错,不错......
王老大的话音落后,酒楼里的笑声更响了,王家兄弟是酒楼的常客,熟客们基本都认识,一个个笑着打趣兄弟两人
来。
“哈哈哈,王老大,你家兄弟可真是太搞笑了,看来是想跟当世赵括肩并肩啊。”
“不过你家王老二还是差了点火候,人家当世赵括那可是状元郎呐,以状元郎的身份说出一句匪夷所思'倭寇来了’,反差效果更好一些。”
“若是当世赵括在此,肯定很欣慰,呵呵,其道不孤也......
一时间,酒楼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宛若过年一样。“看到大哥以及酒楼诸人欢乐的笑脸,王老二不由气的一跺脚,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倭寇来了,真的来了,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笑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倭寇已经击破了江宁营,足足杀了三四百人,伤者不计其数,一把火烧了整座军营,不止如此,这伙倭寇还驱赶溃兵攻入江宁镇,一通杀人放火,整个江宁血流成河,整座城都被点着了!火光把半边天都快烧着了!在南门看的一清二楚!城南边早就乱套了!我方才去城南收货,途中得到消息也不敢信,上了高楼看到了江宁火光冲天,又见了从江宁逃难过来的人,这才不得不信了,还有,咱们应天的城门全都关了,关的死死的!大哥,诸位还以为我在说笑吗?!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吃菜喝酒吗?!”?
王老二的一通歌斯底里喊后,整座酒楼都安静了,静得可怕!
倭寇来了!
倭寇杀穿了江宁营,攻陷了江宁镇?!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不可能!不会的!我不信!这一定不是真的!江宁在我应天脚下,是我应天的门户,江宁城墙外又有江宁营守卫,岂能如此轻易被倭寇攻陷!
绝无可能!
所以,这消息是假的喽。嗯,一定是假的,呵呵,差点被王老二给唬住了。
安静了数秒之后,酒楼内有人咳嗽了一声,笑了起来,“咳咳,王老二你可以啊,你在搞笑上的天赋有直追当世赵括的潜力啊。你悄悄,你这一席假军情差点把我们大家都唬住了,比当世赵括的紧急军情也不逞多让啊。”
这人话音落后,酒楼内的安静压抑顿时一扫而空。
“嗯嗯,是啊,我差点都信了。王老二这家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冷汗都流出来了。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回头我也拿这话吓唬吓唬人去。”
“哈哈哈,果然是假消息,我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江宁是咱应天的门户,城外又有江宁营守卫,倭寇先破江宁营后破江宁镇?!怎么可能啊!”
“哈哈哈,王老二啊王老二,还真有你的......”
“王老二,有你在,当世赵括不孤单了,哈哈哈哈,你这笑话有意思。”
酒楼里的人们指着王老二,笑着摇了摇头,半是苦笑半是调侃了起来。
什么?!
笑话?
你们竟然还不相信?!
王老二扫了一眼酒楼内的对他指指点点笑个不停的众人,不由得怒了,攥着拳头大喊道:“笑什么笑,倭寇来了,好笑吗?!倭寇杀人放火好笑吗?!江宁已经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了!倭寇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应天!”
呃?!
这王老二搞笑还上瘾了?!
酒楼内众人怔了一下,摇头苦笑了起来。
“够了老二!差不多就行了!”王老大见自家兄弟太投入了,过犹不及啊,搞笑一下就够,没完没了就惹人烦了,这酒楼还得常来呢,不由大声呵斥道。
“没事,王老大,你这兄弟有心气,想要超越当世赵括呢,哈哈哈哈......”
酒楼内有人笑着侃道。
“闭嘴!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状元郎!人家好几天前就预测到倭寇将会袭扰咱们应天,好心提醒,结果反倒成了全城的笑话,现在想来我这脸都臊的慌!我要跟状元郎道歉,我王老二就是一头蠢猪,误解误会了状元郎,辜负了状元郎的良苦用心,你,你,你,还有你,在座的诸位也全都是蠢猪!”
王老二控制不住,爆发了。
“王老二,你骂你自己是蠢猪,我们没意见,但你骂我们所有人都是猪,这可就过了!这不是搞笑了!你把低俗当搞笑,方向可就错了!”
“王老二你疯了是吗?!”
“老二,你够了!”
......
王老二的一席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酒楼内的众人都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