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要到黄昏的时候,朱平安从校场返回帅帐,才掀开帐帘迈进去一条腿,就见一道黑影扑了过来,还未等朱平安反应过来,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朱平安低头一看,抱自己大腿的人却是胡炜。
“朱大人,朱大人,胡某愧对朱大人的赏识和信任啊,呜呜呜……”
胡炜抱着朱平安的大腿,涕泪四流,声音之悲切,令人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胡先生,这是怎么了?何至于此啊,快快请起。”朱平安手抚了一把。
朱平安拉了胡炜一把,却没有拉起,胡炜抱着朱平安的大腿不起,涕泪四流的哀求道,“朱大人,刚才在营内散步,遇到了从老家来苏州做生意的同乡,同乡告诉我了一个不幸的噩耗,说我的老母亲在家病重了,老人家缠绵病榻,意识不清,却连连唤我的乳名'保儿’。同乡让我快快回家,不然怕是连老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某听闻后,心如刀绞,神乱如麻,咳血不止,某想要报效大人的知遇之恩、信任之情,可是在此之前,某想回家看母亲一面,还请朱大人批准,如果朱大人不同意,某就长跪不起,咳咳……”
胡炜说着说着就咳了起来,掏出一块白手帕,往嘴角一抹,手帕正中一片血红。
胡炜熟颤巍巍的想要把手帕收入怀中,可是却一不小心,手帕掉在了地上。
“胡兄,你怎么又咳血了,哀思咳血,哀之深伤之重,你可要节哀啊胡兄,再咳身体可受不住。”夏羌扑上来捡起胡炜的手帕,分外担心的说道。
“哎,我真舍不的先生啊……”朱平安叹了一口气,提议道,“苏州府也有不少名医,我联系府尊,请其推荐一位名医,去先生老家为令母诊治。”
“不用了,大战在即,大人和府尊日理万机,就不要再为小人分神了,不然小人会愧疚死的。小的回家就好,小的就是家母的灵丹妙药。”
胡炜连连摇头道,开玩笑,如果派一个名医回去,那不就露馅了吗。
他母亲可没有生病,虽然已经年近六十,可是能吃能喝能睡,骂起下人来,也是中气十足,每天都能听到他母亲打骂下人的声音,身体好的不得了。
“哎……”朱平安看着胡炜,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可是如今营中需要先生。”。
“这一面恐怕是最后一面了,还请大人成全某一颗拳拳人子之心。待了了家中事,我就前来继续为大人效力,任凭大人驱使,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死而后己。”胡炜连连表态道,“还请大人准许,不然小人长跪不起。”。
“哎,那好吧,先生可要早去早回啊。”朱平安一脸不舍的点了点头。
“一定,一定。”胡炜大喜,连连表态不已。
“好在还有大伯还有夏先生……”朱平安看着大伯朱守仁还有夏羌,略有慰藉的说道。
呃,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大伯朱守仁还有夏羌两人总感觉朱平安看他们的眼神,就跟屠户看待宰的肥猪一样。
这更令他们对他们的猜测深信不疑,这家伙就是要借我们的人头呢。
“贤侄/大人,我们与胡炜早就歃血烧香,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他的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如今母亲病了,我们当然要一起去看母亲。如果不去,我们与禽兽畜生何异?!”
“胡兄心如刀绞,神乱如麻,我们也是一样心如刀绞,神乱如麻。请贤侄/大人准许我们与胡兄一同回家看老母亲一面,不然我们也长跪不起……”
大伯朱守仁和夏羌两人也都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下,一人抱着一条腿。
“哎,大伯你这不是折煞侄儿吗,还有夏先生,这,这,这……”朱平安为难不已,伸手去扶大伯朱守仁和夏羌。
“贤侄/大人若是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里,不孝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大伯朱守仁两人长跪不起,嚎啕大哭。
此处应该有眼泪,可惜大伯朱守仁怎么哭也哭不出来眼泪,关键时候,大伯伸出袖子装作擦眼泪,将袖子往眼睛上一抹。
立功了,他提前往袖子上抹的胡椒面立功了。
顿时一股辛辣直扑眼睛,眼睛顿时红了,眼泪也止不住的哗哗往外流。
不止有眼泪,大伯朱守仁还有动作,拿脑袋撞朱平安的大腿,一副要撞腿自尽的架势。
“好了,好了,大伯还有夏先生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们就是了。不过,你们可要早去早回啊。”朱平安无奈道,连连强调要他们早去早回。
“一定,一定。我们定然早去早回,了了胡兄家里事,我们就一起回来。”
胡炜连连表态。
“贤侄,我做事你放心,我们此行回去,了了胡兄家里事,立马就回来,一刻也不耽搁。”
大伯朱守仁更是连连拍着胸膛,保证一回去忙完事就回来。
至于心中,他们却是对朱平安嗤之以鼻,还想要哄我们回来借我们人头?!想得美!此一番出营,就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他们也不会回来的。
“贤侄,还是快快给我们手书出营批条,我们好早早回去,早早回来。”
大伯朱守仁在胡炜和夏羌两人眼神暗示下,拽着朱平安的胳膊催促给他们出批条。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万一朱平安改变了主意,硬是将他们留下怎么办!所以,趁热打铁!
出营!
现在就出营!
出了营,马不停蹄,头也不回的就往家跑,免得被朱平安派人给追上。
其实,他们下午有尝试出营,可是没有朱平安开的出营批条,辕门守卫不放他们出营。
好话说尽也没用,塞银子也没用,威胁也没用。
辕门守卫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没有大人的批条,谁都不能踏出辕门一步,不然格杀勿论。
“现在已是黄昏,不如用过晚膳,休息一晚,明早再走吧。”朱平安挽留道。
“不了,不了,老母亲缠绵病榻,我们如何吃的下睡得着,我等归心似箭,现在就出发,连夜出发!”
胡炜三人连连摆手道。
“好吧,那你们一路小心,早去早回。”朱平安拗不过他们,只好给他们出了批条。
大伯他们一拿到批条,便头也不回的,扛着包袱出营,一路狂奔,像是被狗追一样,消失在道路尽头。
朱平安看着他们的身影,勾起了一抹微笑。
送走猪队友大伯朱守仁一行三人,解决了一个隐患,朱平安顿觉轻松了不少。
不枉自己略施手段,给他们“看”了几篇精心准备的故事,原以为还要再给他们看几篇故事,没想到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这就受不住了。
看着大伯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朱平安微笑着返回校场,查看将士们骑术情况。
浙军加紧操练骑术已经两日了,不过骑兵不是那么好练的。浙军老兵由于接触马时间长,骑马都很娴熟了,不过也仅此而已,想要成为合格的骑兵,用刘牧的话说,至少还需要两个月时间才成。
骑兵可不是骑马奔驰那么简单,骑射这一项,光合格水平就得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练成,更不用说还有马术、队列、马上格斗等骑兵必备技巧,一整套下来,至少得半年左右时间才能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
江南缺马,义乌新兵又都是农村人,以前几乎没有接触过马,这两日加紧操练下来,他们大部分也只能做到骑在奔驰的马背上不被摔下来而已。
不过,这也达到朱平安预期了。
朱平安也没想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练出一支骑兵来,能会骑马就可以了,骑马可比步行快多了,这样就可以大大提高浙军机动灵活性了。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倭寇,朱平安对浙军做了轻微调整。
一伍骑马娴熟的浙军老兵搭配一伍骑马生疏的义乌新兵,组成一支游骑兵。
朱平安往苏州四面八方派出了十五支这样的游骑兵,每两个时辰回营轮换一次,令他们在苏州周边游曳。一方面锻炼马术,一方面监视倭寇。
除此外,朱平安还骑马走遍了苏州周边,精挑细选了十五个高地,都是宜于互相瞭望的高冈、丘阜,令人在其上搭建了简陋的烽火台,十五高地共搭建了十五个烽火台。
十五个烽火台以苏州城为圆心,呈三环分布,每一环有十个烽火台,每环间隔八里。
古人烽火台一般间隔十里,朱平安担心距离太远,不易于观察,改为了八里。
至于狼烟的焚烧材料,狼粪不好找,马粪营地里多的是,晾晒的半干半湿的马粪,配合上油脂、干柴、湿柴还有芦苇、艾草,以干草干柴和油脂引火,续上半干半湿的马粪还有湿柴,一旦点燃起来,浓浓的黑烟滚滚而上,八里之外清晰可见。
当然,烽火台白天靠烟,浓烟滚滚,白昼易见;晚上靠火,火光冲天,夜晚易见。如果晚上点燃烽火的话,则以芦苇、艾草、干柴配合油脂为燃料。
每一支外出游曳的游骑兵负责一个烽火台,他们在游曳之时,都要在烽火台留守五人。
一旦发现倭寇的行踪就第一时间点燃烽火示警。
所有在外游弋的游骑兵看到烽火,都要纵马奔驰敲锣示警周边村镇的百姓,倭寇来了。
朱平安还特别叮嘱将士,如果遇到阴雨天或者雾天,能见度低,看不清狼烟,在点燃烽火后,要第一时间骑马飞驰至下一个烽火台示警。
朱平安还在浙军大营,专门安排了两伍将士,负责眺望烽火台方向。一番有烽火点燃,这边要在第一时间察觉烽火,以便做好部署应对。
朱平安在派游骑兵时,特意给他们强调道:
“你们的任务是示警,我不要求你们阻击倭寇,更不要求你们杀伤倭寇,遇到倭寇,你们以示警为第一要务。只要提前示警,本官就给你们记一大功。“
“完成示警后,再骚扰、阻击倭寇,为老百姓撤离争取时间。”
“要发挥火铳和马匹机动灵活优势,避免跟倭寇近身作战。”
朱平安给游骑兵下达命令是以示警为主,骚扰、阻击为辅。倭寇剽悍,又人多势众,派遣出去的游骑兵骑术欠火候,人数又少,不是倭寇的对手。
朱平安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后,将十五支游骑兵向苏州四面八方派遣了出去。
在傍晚夕阳西下之际,朱平安去了一趟苏州城,拜见苏州知府尚维持。
虽然已经放衙,一众僚属官吏都回家了,但是尚知府还在府衙办公。
“下官拜见尚大人。”朱平安入衙后,由人引领着到了尚知府的书房,拱手上前拜见尚知府。
“免了,免了,子厚你就别整这些虚礼了。我还未恭喜子厚在祭海醮场立下的大功呢,有了这份功劳,子厚去掉'代’副使的‘代’字,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无可能,上面的旨意估计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到时候,怕是要我向你行礼了。”尚知府呵呵笑着拉住朱平安的胳膊,亲热的将他邀进书房。
进了书房,尚知府请朱平安落座,亲自为朱平安斟了一杯热茶,朱平安双手接过。
“子厚,贵营粮草辎重、甲胃兵械可够了,不够的话,不要客气,我再派人给贵营送。”
尚知府一脸热情的询问道,财大气粗不差钱的土豪姿态顿时暴露无遗。
“够了,已经足够了,还未感谢尚知府的鼎力支持,让我浙军无后顾之忧,平安及浙军无以为报,唯有为保苏州一方平安抛头颅洒热血。”
朱平安真诚的起身向尚知府躬身道谢。
浙军初来乍到,这几日下来,苏州府给的支持,要比成军以来朝廷下发的还要多。
虽然苏州府富庶冠绝天下,可尚知府的鼎力支持才是最为关键。不然,人家富是人家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浙军驻守苏州,本就是分内之事,苏州府并没有义务为浙军提供粮草辎重。
一般而言,驻守的地方都会为驻军提供一定的支持,意恩一下,以换取驻军忠于职守,保护地方安危,不要骚扰地方百姓。当然,他们支持的力度都比较有限,像苏州府这样鼎力支持的地方,却是凤毛麟角。
“子厚客气了。说实话,某就任以来,有心做一番成绩,民政事务倒还罢了,也算是有些许不足挂齿的小成绩,可是军事却是汗颜。地方兵备司暮气沉沉一言难尽,某又不通军务,几次插手,反倒让事情更糟糕。”
“子厚,你们的到来,让我很高兴,子厚你年少有为,又精通军务,尤其是你们浙军驻军苏州以来,对百姓秋毫无犯,这一点很难得。不怕你戳我嵴梁骨,我也多次派人对贵军明察暗访,贵军军纪令某大为佩服,果真是秋毫无犯,未有一名军士有骚扰、欺负百姓的。贵军驻军以来,所做的事,唯练兵、巡查,布防,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能守护苏州的军队。”
“我苏州不支持你们这样的军队,支持谁?!”
尚知府呵呵笑着说道。
“尚大人,倭寇不日即将来袭,还请大人在城内做好警戒和防御。我已派出了十五支游骑兵,在城外三十里巡视侦查,另在城外建了十五座简易烽火台,倭寇来时,点燃烽火示警。这是烽火台的大体区位,还请尚大人在城墙安排专人瞭望烽火台方向。一旦发现烽火狼烟,即刻催促城外百姓入城,关闭城门。”
寒暄过后,朱平安一脸正色的对尚知府说道,郑重的将烽火台的大体区位简图交给了尚知府,这也是他此行前来拜访尚知府的主要目的。
最外围的烽火台距离苏州城大约有三十里,三十里的距离,步行的话至少得需要两三个小时,而骑马的话也得小半个小时左右,倭寇又缺马,只能步行。
烽火传递消息速度非常快,只要点燃了烽火,几分钟就能黑烟冲天,远远就能看到。
这可是宝贵的预警时间,这个时间只要利用好,收拢百姓,关闭城门,不是问题。
至少,不会令倭寇偷袭城门得逞!
“烽火示警,好办法,子厚有心了。”尚知府接过区位图,赞赏和感激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安排人专门负责瞭望烽火台,不便子厚的心血白费。“
尚知府言毕,便招来值守的属官,仔细地将瞭望烽火台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接下来,朱平安又跟尚知府就苏州城防御倭寇之事,深入探讨了一番。
尚知府介绍,前日接到朱平安示警后,他已经着令整饬城内兵马,同时还从地方守备司抽调了一千兵马入城协防,粮草军械也都准备妥当。城墙上还增加了五百余副守城弩,雷石、滚木等防御器械也都堆积如山。
“倭寇悍勇,又狡诈,他们常常派人提前混入城内,在袭城时或者交战时,混入城内的倭寇突然发难夺取城门,配合外面的倭寇破城。大人在守城时,要特别小心倭寇故技重施,城内百米范围内,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朱平安将自己这段时间跟倭寇交手的经验,毫无保留的讲述给尚知府。
一直在苏州府衙待了接近一个时辰,朱平安才在尚知府的相送下,告辞离开。
匆匆去看了李姝一眼,连饭都来不及吃,在李姝哀怨的眼神中,朱平安就又匆匆离去。倭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袭了,浙军枫桥大营可离不开自己。
“朱哥哥,朱平安,你可要平平安安的......”
李姝站在门口,由画儿和琴儿搀扶着,望着朱平安匆匆离去的身影,呢喃道。
在朱平安返回枫桥大营之际,松江府拓林川沙洼的倭寇正在杀猪宰羊款待汪直派来的使者。
汪直派来的使者身份可不一般,汪直手下有八大船团长,麾下各领一支大船团。
此番前来的使者正是八大船团长之一的叶宗满,还带了五千余倭寇。
叶宗满是汪直麾下元老级船团长,他是武装走私海商出身,早早的就跟了汪直。
空阔的场地上,竖着一面面“天差平海大将军”、“天差平海大司马”“天差平海大柱国”、“天差平海大明家督”旗帜,在寒风下猎猎作响。
一丛丛篝火熊熊燃烧,将场地照的如同白昼,篝火上架着一只只烤猪烤羊,散发着浓浓肉香味,一坛坛美酒也都打开了,酒香扑鼻而来。
一群群倭寇席地而坐,怀里抱着强抢来的民妇,上下其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甚至还有不少急不可耐的倭寇,现场就按倒怀里的女人,胡天胡地起来。
在篝火宴会中央,是一桌酒宴,徐海、麻叶、陈东、北条道三等盘踞拓林的大倭酋围桌而坐,每人身后都有两个姿色不错的侍女斟茶倒酒。
端坐首席的是叶宗满,他代表的是汪直,又带来了五千倭寇,有资格坐在首席。
叶宗满此刻做倭寇装扮,发型是月代头,身上穿的也是倭国贵族服饰。
如此装扮,一是源于习惯,早期做走私海商时,为了不连累家族,就拌做倭人模样;二是上行下效,汪直也习惯这样装扮,他也就跟着装扮了。
“呵呵,短短数月时间,诸位就聚齐了四万多兵马,真是了不起啊。”
叶宗满呵呵笑着说道,对徐海等人赞赏不已。
“一般,一般。”麻叶、陈东、北条道三听了叶宗满的夸奖,不由的得意的笑了起来。
“哪里哪里,跟徽王相比,我们这都是小打小闹,不足挂齿。”徐海面色如常,谦逊的回道。
“呵呵,不用自谦了,四万多兵马,可不是小打小闹,徽王知道了诸位的成绩后,都对诸位竖起了大拇指呢,特意叮嘱我向诸位表示赞赏。”
叶宗满伸手拍了拍徐海的肩膀,向他和麻叶、陈东、北条道三等人竖起了大拇指。
麻叶、陈东、北条道三更是得意,徐海向沥港方向抱了抱拳,道感谢徽王赞赏,他们一定再接再厉云云。
“呵呵,阿海长大了啊,成熟稳重了。”叶宗满再次重重的拍了拍徐海的肩膀,笑着说道,“十几年前,我跟你叔叔趁朝廷海禁松弛之机,造船出海做生意,后来你叔叔引你上船,当年你还是个小秃头,血气方刚,因为一时误会,还曾妄图刺杀徽王。多亏了徽王大人大量,加上你叔叔劝说,这才揭过不提。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长这么大,这么成熟稳重了。”
“当年年少无知,受奸人挑唆蒙蔽,竟然做出了冒犯徽王的愚蠢事。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好在徽王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才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徐海一脸苦笑道,说着再次向沥港方向抱了抱拳。
“看到你成熟稳重,看到麻兄、陈兄、北条兄一表人才、大将风范,看到你们麾下济济人才,我就知道你们此番劫掠苏州,必定大胜而回。我这杯酒,提前为你们道贺了。”叶宗满端起酒杯,微笑着敬向徐海等人。
“借叶头领吉言。”徐海等人共同举杯。
“叶叔,今晚酒肉飨士卒,明早我联军便兵发苏州。贵军可要一起同行?”
徐海在酒酣耳热之际,再次给叶宗满斟了一杯酒,不动声色的请问道。
桌上的麻叶、陈东、北条道三等人也都关切的看着叶宗满,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他们心里并不想叶宗满跟他们一起兵发苏州。苏州富饶冠绝天下,像是一座金山一样,他们打苏州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已有数月。
今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自然不想叶宗满跟他们一起分享这座金山。
“不了,你们在此攻略数月,苏州是你们的囊中之物,我就不伸手了。在你们大军兵发苏州时,我会领麾下儿郎从大海朔江而上,兵发常州,一来让儿郎们舒展舒展手脚,二来也帮你们牵制明军,使苏州以北的镇江等明军不得支援苏州。这也是徽王的意思,天下倭寇是一家,有财大家一起发。”
叶宗满微微笑了笑说道。
听到叶宗满说不来苏州,而是去常州替他们牵制苏州以北的明军,徐海不由心中一喜。
“哈哈哈,多谢叶头领,多谢徽王。有你们牵制苏北的明军,我等兵出苏州无后顾之忧矣。不愧是徽王,气度非凡,就冲这份气度,就令我等倾倒仰慕。”
麻叶、陈东、北条道三顿时大喜过望,哈哈大笑着吹捧叶宗满和汪直。
一时间,宾主尽欢,群魔乱舞,只是苦了被掳掠来的民妇民女,被屡屡蹂躏。
倭寇群魔乱舞,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儿郎们,吃饱了吗?!”徐海站起来,扯着嗓子向一众倭寇喊道。
“吃饱了。”倭寇大声回应。
“喝足了吗?”徐海又问。
“喝足了!”倭寇嗷嗷叫。
“女人玩够了吗?!”徐海又喊。
“哈哈哈,没玩够,还没轮到我们呢。”一众倭寇哄哄大笑了起来。
“呵呵,是啊,女人和银子哪有够啊!女人是越多越好,银子也是越多越好!”
徐海笑了起来。
“徐头领说的对,银子和女人多多益善,要是能死在银子堆里,死在女人怀里,那我们死也无憾了。”一众倭寇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错,大丈夫不可无权,大丈夫不可无钱,大丈夫不可无女人。”徐海大声蛊惑道,“那权从何来?!钱从何来?!女人从何来?!从我们手里的刀剑中来。他们有权,他们有钱,他们有女人,那就抢他娘的!”
“抢他娘的,抢他娘的......”
一众倭寇像是被灌了鸡血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刀、剑、火铳,群情激奋的嗷嗷叫。
“今天,我,还有陈头领,北条头领,带你们去抢权,抢银子,抢女人。”
徐海满意的看着嗷嗷叫的倭寇,继续蛊惑道。
“抢权,抢银子,抢女人!”一众倭寇群魔乱舞,嗷嗷叫喊声直冲云霄。
“你们知道我们要带你们去抢哪里吗?”徐海大声问道。
“不知道。”除了一小部分倭寇知道要去苏州外,大部分倭寇都摇头。
这些倭寇有近一半是倭国来的真倭,倭寇弹丸之地,漂洋过来来到富饶辽阔的大明,他们知道东西南北就不错了,大明这么大,地方众多,他们是两眼抹黑,压根不知道哪是哪;还有一半差不多是大明的泼皮、流氓、无赖和心思不正的破落百姓,他们大都没文化见识,只是利欲熏心,压根不关心去哪,上面让他们去哪,他们就抢到那,杀到那。
“我告诉你们,我们这次的目标是苏州。苏州是什么地方?!你们或许不知道,但你们一定听过一句俗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指的就是苏州。它能跟天堂相提并论,凭什么?!凭它富甲大明,富可敌国!”
徐海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倭寇的耳朵。
“富甲大明,富可敌国?!它有多富?!”一众倭寇的心像被猫挠了痒痒一样,
“有多富?!它可是大明第一富!呵呵,这么给你们说吧,苏州城里面的银子,堆的像山一样高,而且不只一座,你们每个人装一麻袋都装不完!苏州城里面的女人,美的冒泡,那可都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脸蛋像天仙一样,皮肤像水一样,你们今晚玩的女人跟苏州城里的女人相比,那就是垃圾!听说过扬州瘦马吗,那是以前,现在苏州瘦马才是潮流。京城里面的达官显贵,一掷千金,就为了得到一个苏州瘦马,跟她欢度一夜春宵。那才是真正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徐海极尽描述之能事,用具象的手法给一众倭寇描述苏州城的富饶。
“银子像山一样高,一人一麻袋都装不完,女人像天仙一样,美的冒泡......”
一众倭寇听后,嘴里的口水都忍不住哗啦啦往外流,擦都擦不及时。
“没错!苏州城就是这么富饶!咱们抢着一趟,就可以像皇帝老儿一样过年了。你们可以将银子铺一床,躺在上面,搂着美的冒泡的苏州小娘子,可着劲的折腾。只要你能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一龙二凤都不是事儿。”
徐海伸手指着苏州城的方向,用庸俗的话语,激起了一众倭寇心底的野望。
“亲娘咧,银子可以铺一床,价值千金的苏州小娘子,想想都受不了。”
“价值千金的娘们,那她下面是金镶玉啊?!嘿嘿,俺想研究研究......”
“苏州,苏州,抢一趟过年,按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就想飞到苏州城......”
一众倭寇被撩拨的不要不要的,一个个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苏州城。
“那还等什么?!上船,咱们由海路下运河,杀他个措手不及,抢他娘的!”
徐海拔出倭刀,向着岸边的大船用力一挥,大声喊道。
“上船!上船!去苏州,抢他娘的。”一众倭寇嗷嗷叫着,不用催促,抢着上船。
一时间,茫茫多的倭寇像是蚂蚁一样,无边无际的冲向了岸边的大船,一个接一个扬帆上船。
徐海、麻叶、陈东和北条道三带着三万多倭寇扬帆上船,直入大海,他们将会沿着近海至太仓,然后从太仓入海口朔河而上,袭击苏州。
为了以防万一,徐海他们在拓林老巢留下了一万多倭寇看家,以防老巢被明军攻打。
在徐海他们登船的时候,叶宗满也带着麾下登船,按照约定,他们同样扬帆入海,沿着近海一路往北,然后朔江而上,兵发位于苏州之北的常州。
“呵,还留下一万多人,这是防明军还是防我们呢?狮子搏兔还用全力,他们去袭击苏州城竟然还留下一万多兵马,做事瞻前顾后,难成大器。”
叶宗满麾下大将,有“海精”之称的郑狂,注意到徐海留下了一万多倭寇留守拓林老巢后,摇了摇头,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点评道。
郑狂是叶宗满麾下难得的战将,力能拽牛,又为人狡诈,多次为叶宗满立下战功,尤其擅长水战,在大海中十战八胜,赢得了“海精”的诨号。
“一个穷小子,颠沛流离半生,好不容易赚了一笔,才起了大屋娶了新媳妇,总是要多顾着,担心房子被盗、新媳妇被炮,能理解,不是吗?”
叶宗满微微笑了笑,玩味的说笑道。
“理解是理解,只是总觉的小家子气,难成大器。”郑狂摇了摇头。
“呵呵,这样小家子气才好,要是他们一个个气吞万里如虎,那不是给徽王添堵吗?”叶宗满伸手轻轻拍了拍郑狂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老大说的是,他们一个个小家子气的好,咱们才好拿捏。”郑狂闻宜,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接着眼珠子转了转,心有不甘的说道,“不过,老大,这苏州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风流之地,富的淌蜜流膏,这都到嘴边的肥肉了,咱就真的一口也不吃吗?虽然咱们只有五千兵马,比不了他们三四万兵马那么多,可咱们都是久经战阵的百战之兵,一个顶俩,又有徽王给咱们撑腰,咱们就是上去咬一口,甚至吃一半,料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叶宗满听了郑狂的话,摇头笑了笑,“呵呵,苏州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他们此去,能不能成功都是两说呢。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说动他们出兵,以完成微王的谋略。他们能主动去攻打苏州这座大明巨城,我们求之不得呢,不要节外生枝,误了徽王的谋格。他们打苏州,咱们去袭击常州,毛海峰他们去袭击浙东,一起联手给朝廷送一份大礼,将江南搅他一个天翻地覆,让他们放下高傲的架子,聆听聆听徽王的声音,开港通市。”
接着,叶宗满张开双臂,恍若拥抱天下一样,缓缓说道,“只要开港通商的目的达成,区区一个苏州算得了什么,他们最多抢一把,咱们却可以通过开港通商,源源不断的得到大明还有海外诸多番夷国海量的财富。徽王心里有杆秤,都记着咱们的功劳呢,呵呵,到时候,咱们说不定也能从海外占一个番夷蛮国做国主,过一把当皇帝老儿的瘾。”
叶宗满说着,双眼迷离的看着海外,充满了放肆的野望。
海贸的利润多的不可估量,大明一年的赋税才有多少银子,在海贸面前就是个弟弟。
若是徽王的谋划得逞,胁迫官府开港通市,那以后财富就如大海一样,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就再也不缺银子了,可以多建巨船,招兵买马,向洋人买火炮,升级武器。
徽王也能成为真正的徽王,按照徽王的谋划,开港通市后,微王便要在海外立国。
倭国现在四分五裂,各个大名领主征伐不断,这就是机会。徽王透露过,先占据倭国的平户,立国号“宋”,然后徐徐图谋霸占整个倭国。徽王说过,他建立宋国后,允许麾下建立宋国的附属国,拱卫宋国。
吕宋岛位置不错,位于汪洋之中,距离大明还有倭国不近不远,自己以前走私时常到那里,岛上居民矮小,长的跟猴子似的,有个野蛮落后的王祚,实力不咋地。到时候凭自己麾下实力,周密计划一番,颠覆其王祚,鸠占鹊巢不是太难。呵呵,到时候自己说不定也能过把瘾。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
“还是老大目光长远,小的鼠目寸光,远不能及也。到时候,老大您做国主,我给您当将军,继续给您效犬马之劳。”郑狂嘿嘿笑着,狂拍马屁。
“呵呵,我就说个乐子而已,你小子还当真了。”叶宗满呵呵笑了笑。
“嘿嘿,反正我跟定老大了,老大去哪,我就跟哪……”郑狂嘿嘿笑了笑,连表忠心。
“行了,少给老子灌迷魂汤了,快去看看儿郎们都登船了没有,都登上船了的话,咱们就扬帆起航,从海路兵发常州。”叶宗满笑骂道。
很快,叶宗满麾下的五千倭寇全都登上了船,叶宗满一声令下,扬帆起航。
两支浩大的船队在朦胧的月色下,像是巨蟒一样,驾驭着海浪,呼啸而过。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两支浩大的船队便悄无声息的到达了太仓出海口。
“遥祝诸位马到成功,击破苏州,满载而归,咱们就此别过,我们兵发常州。”
两支船队在太仓海口分别,叶宗满站在旗舰船头,向徐海等人抱拳道。
“借叶叔/叶头领吉言,多谢叶叔/叶头领出击常州,策应我们的行动,到时必有厚报。”
徐海等人站在船头,感激的抱拳道谢。
“客气什么,徽王常说,天下倭寇是一家,既然是一家,那就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叶宗满微笑道,趁机宣传了汪直的口号。
“是是,天下倭寇是一家,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徐海等人连连点头。
“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于是,两个船队在太仓海口分别,叶宗满他们的船队继续北上,开往常州,徐海他们的船队则朔太仓海口,逆流而上,沿着河流开往苏州。
披星戴月四更天,老鸹声里倭船来。
冬日的四更天,夜色浓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比三更天还要黑。
“哗啦,哗啦,哗啦......”
黑暗中,一艘艘倭船出现在河面上,船舱的倭寇赤着胳膊,无声的喊着号子,用力划桨,击破水面,推动倭船在河中急速前行,倭船桅杆悬着风灯,为后面的船指引方向。
一艘艘倭船恍若走蛟的黑蟒一样,睁着猩红眼眸,在河道里向苏州疾行。
倭船的动静惊动了岸边枝头打盹的一群老鸹,扑棱着翅膀冲天而起,从倭船上空飞过,发出一阵凄凉的“哇——哇——”粗劣嘶哑叫声。
“嘿嘿,还是徐君大大滴英明,咱们二更上船,三更至太仓海口,四更就已经到苏州眼皮子底下了。大冬天的,天这么黑,又起了寒风,明人都还在睡梦中睡的正香呢。等他们从睡梦中醒来,迎接他们的不是黎明,而是神兵天降的我们。”
北条道三站在船头,看着漆黑的夜,想到他们神兵天降、苏州瑟瑟发抖的场面,禁不住嘿嘿笑了起来,对这个计策的发起人徐海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徐海微笑着谦虚道。
“北条,你知道这个时辰,在我们大明叫什么吗?”麻叶沙哑的问道。
“不是四更吗?”北条道三愣了愣。
“四更天在我们大明叫荒鸡,又被称为‘鸡鸣狗盗之时’,因为这个时候是人们睡的最香最沉的时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最适合做鸡鸣狗盗之事,正适合我们行事。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四更正是属于我们的时辰!”麻叶舔了舔嘴唇,看着苏州的方向,沙哑的说道。
“我们不是贼,我们是寇,寇比贼凶勐厉害,贼畏惧人,而人畏惧寇。我们倭寇,是寇中之寇!”
北条道三摇了摇头,沾沾自喜道。
“呵呵,北条,寇在我们大明可不是什么好称呼,这可是诛九族的称呼。”
陈东笑着摇了摇头。
“诛九族,也得抓住我们啊。呵呵,不是我小瞧明军,咱们跟明军交手多少次了,就那些孱弱的家伙,还想诛我们九族,我们诛他们九族还差不多。”
北条道三轻蔑的笑道。
“北条,不要小瞧明军,不是所有明军都像之前跟我们交手的明军那样孱弱。前些时日,赵文华祭海,汪直派人破坏,咱们也派人去了,结果呢,五百多人只逃回来不到十人,其余人全军覆没。逃回来的人怎么说的,有几支明军跟其他明军不一般,遭遇突袭后,并未一触即溃;尤其是一伙浙军,火器凶勐,导致中村幸二突袭中军的计划功败垂成......”
徐海摇了摇头,提醒北条道三道。
“呵呵,那是徽王识人不明,竟然令中村幸二负责统领指挥。中村幸二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而已,他有什么能耐,若是我去统领指挥,结果就不一样了。”
北条道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而且,祭海那次,由于怕暴露行踪,不能派大军,我们跟徽王总共派过去五百多人而已,而现场的明军足足有两万大军,这还没有算明人的水军以及在不远埋伏的大军,五百多人对两万多大军,再加上一个猪头指挥,不败才怪呢。”
“中村幸二他们去祭海袭击前,在我们这休整了三日,这三日时间,我与其多有接触,观其言行举止,他并非无能之辈。”徐海摇了摇头。
“呵呵,又一个纸上谈兵之辈罢了,嘴上厉害,可是手底下没什么本事。”
北条道三不以为然。
北条道三来自倭国关东豪族北条氏,北条豪族势压关东,几乎占据了关东八国。
虽然北条道三只是北条氏旁支家族的一个庶子,但是也是名正言顺的北条族人,骨子里看不起身为私生子的中村幸二,认为私生子就是家奴。
区区一介家奴而已!
再加上中村幸二在拓林休整时,自视甚高,自傲自大,对北条道三不够尊敬,令北条道三对其不满至极,听到中村幸二死翘翘的消息时,北条道三甚至高兴的喝醉了。
“北条,咱们也都探查到了,当初在祭海现场令中村功败垂成的浙军,正在苏州城外枫桥大营驻扎呢,他们的火器可是很凶。”徐海再次提醒道。
“浙军只有两千而已,火器再凶又能如何,只能远战逞凶而已,装填又麻烦,一旦接战,火器就是一根烧火棍。”北条道三不以为然的说道。
“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祭海时,我们只派了五百多人,他们有两万人,人多势众。现在,我们有三万多兵马,浙军两千,苏州城内兵马也不万人而已,兵力优势在我们。更不用说,我们还是在黑夜突袭,他们都还在睡梦之中呢。呵呵,睡着的人,可不能算人,只是等着被宰的两脚羊而已。”
北条道三很是自信。
“总之,不要掉以轻心就是了。”徐海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
“放心,徐君。我可不是轻敌之人,对付每一个明人,我都用尽全力挥刀。”
北条道三昂首道。
徐海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对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快了,前面河道转个弯,苏州城就近在迟尺,只有三十里了。吩咐下去,令小的们噤声,不要喧哗,不要打草惊蛇。这附近的城镇也不要浪费时间劫掠了,我们直扑苏州城!苏州城里有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等着我们去取,有无数肤白貌美、屁股大胸大的娘们等着我们去上......”
“遵命。”手下领命而去。
苏州城我们来了!
金银珠宝,我们来了!肤白貌美的小娘子,我们来了!
北条道三、麻叶、陈东等人看着苏州城的方向,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徐海也很激动,拿下苏州城,他们这伙倭寇可就是最亮眼的倭寇了!
声势比汪直也不差了。
汪直也不曾拿下过如此巨城!
到时候,慕名来拓林老巢投奔的贼子和倭寇将会成倍增加,到时候与汪直分庭抗礼也不在话下。
“哈哈哈,起风了,还是东风,真是天助我也,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徐海在倭船上感受着猎猎东风,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呼得之天助。
“我们此行有天助,必定成功!”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苏城,哈哈哈......”
“看来我们能比预计更早抵达苏州城下,哈哈哈,他们还没从梦乡中醒来,我们就已经来了。”
北条道三、麻叶、陈东等人也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有倭寇都很乐观,他们二更上船,三更至太仓海口,四更就已经到苏州眼皮子底下了,这个河道转个弯,苏州就近在迟尺,只有三十里了。
现在又起东风了,他们倭船顺风,能比预计中更早抵达苏州城下,守军定然还在睡梦之中呢。
他们突然袭击,定然能轻而易举的夺取苏州城。
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数不清苏州小娘子,都等着他们去夺取呢。
倭寇越想越激动,划桨的手充满了力量,怎么使劲都不累,船如飞一样。
嗖嗖嗖
一艘艘倭船顺着河道的弧度转向,转了一个弯,距离苏州只有三十里了。
倭寇们更加激动,已经在畅想杀入苏州城后烧杀抢掠的美好生活了。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的是,在他们的倭船刚在河道转弯的时候,河道边上枯木丛深处,有六个人正趴在地上,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
夜色浓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枯木丛又茂盛,这六个人又趴在地上,嘴里面衔着草,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埋伏的很好,没有一个倭寇发现他们。
这六人正是朱平安派出的十五支游骑兵中的一支。
等到倭船从河道转弯后,六人匍匐着缓缓退入身后的树林,解开拴在树上的马匹。
马匹嘴里面也都咬着棍子,用绳子固定在马脸两侧,避免马匹发出声音。
六人骑上马,马不停蹄的飞速向一里处的高坡烽火台策马而去。
烽火台前有四个将士正在值守,两个人躺在用干草铺上睡觉,两个人在值夜。
值夜的人很快就发现了策马而来的六人,你们怎么来的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到策马的六人大喊道,“快快点火,晚上示警的那堆烽火,倭寇来了!”
“倭寇来了?!”
值夜的两人一听,二话不说,连忙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将火把伸向一堆早就备好的木楼一样的烽火堆。
这会在草铺上睡觉的两人也都听到动静,连忙起身了帮着点燃烽火。
烽火堆有干草、干柴等堆成,还淋上了油脂,火把一碰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很快就火光冲天。
“好了,烽火已经点起来了,所有人快快骑上马,敲锣示警,提醒老百姓们,倭寇来了!”
“倭寇是从河道来了,足足有七八十艘倭船,人数得有两三万之多。”
“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有不少人都在说鸟语,肯定是倭寇无疑了。”
“快点提醒老百姓们,躲藏起来,别被倭寇给堵到村子里。”
骑马的游骑兵看到烽火燃起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烽火燃起来,他们的主要任务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策马示警,提醒附近的老百姓了。
所有游骑兵全部上马,人手一面铜锣,在队长的安排下,两两一组,朝着附近的村镇策马疾驰。
“咣咣咣”
响亮的锣声连连敲响。
“倭寇来了,父老乡亲们快快收拾东西,躲起来啊。”游骑兵的示警声此起彼伏。
很快,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便被惊动了,人们听到倭寇来了,慌忙收拾了起来。速速的将吃的干粮穿的衣服,装到包袱里,携老扶幼的往外跑。
倭寇可是杀人不眨眼,一来村子,那就是杀光,抢光,烧光,没人性的畜生一样。
村子外可供藏身的地方很多,野外地里,树林子里,山洞里,草甸子里,河沟子里......
只要不被倭寇堵到村子里,跑到野外藏起来,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一般也不容易被倭寇找到。
倭寇一般奔着村子来,不会费功夫去野外找人,他们没有哪个人力和精力。
河道倭船上徐海等人还在船头畅想神兵天降、奇袭拿下苏州城,忽然听到有人喊什么着火了。
“什么着火了?!哪艘船着火了?!混蛋,找死是不是,老子不是已经交代了吗,船上不许生火!马上就要到苏州城了,这么点功夫就忍不住吗?!”
徐海等倭酋听后,生气怒骂道。
“头领,不是咱们的船,是岸上,差不多距离河道一里多远的地方着火了。”
手下倭寇指着后面岸上的方向解释道。
徐海等人顺着看去,果然看见岸上一里多远的一个高坡子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火光至少有七八米高,火光传的很远,在船上清晰可见。
“谁家的柴火垛被点了吗?还是谁家的房子被烧了?”倭寇们幸灾乐祸了起来。
徐海皱眉,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听,怎么感觉有敲锣的声音?”又有耳朵尖的倭寇隐约听到敲锣的声音,疑惑道。
“估计是村里打更的发现着火了,敲锣叫人救火吧。”有倭寇如是道。
“嗯,有道理。”听到锣声的倭寇点了点头,感觉解释的很有道理。
“快看,前面好像也有火光,前面也着火了吗?不是吧,怎么回事,今儿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有这么多地方着火了?!”
不一会,又有好几个眼尖的倭寇陆续发现在前方七八里远的方向也起火了。
还不止这个地方。
很快,又有人发现了遥远的南边也有一个地方起火了。
倭寇们感觉有些不对了,怎么回事,怎么今天这么多地方着火啊?!
“不好!不是着火了!是烽火!该死!我们暴露了,有人发现我们,点了烽火示警!该死的,苏州府什么时候设置烽火台了,还设了这么多!”
徐海第一个反应过来,身躯勐然剧震,充满野望的脸瞬间变的铁青,咬牙切齿的骂道。
“烽,烽火?头领你说那些不是着火了,而是烽火?!我们暴露了?!”
一众倭寇听了徐海的话,禁不住僵住了,他们上一秒还在畅想夜袭苏州城,麻袋装银子,麻绳捆女人的美好生活,可是下一秒就被头领徐海告知苏州烽火燃起来了,他们暴露了,全苏州都知道他们来了?!
一时间,一众倭寇的脑袋瓜子都接受不了,前一秒还处于火山爆发前的兴奋状态,下一秒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大脑cpu都快被激炸了。
我们大晚上二更上船,三更至太仓海口,四更到了苏州城前三十里。
一路上抹黑行船,在大海里还有艘船撞了礁石,折到海里十来个弟兄,怎么就暴露了呢?!苏州府的人是怎么发现的我们?!该死的苏州,怎么设了这么多烽火台?!那我们这起早摸黑、顶风喝霜的算什么?!
顿时,倭船上,一众倭寇像是被晴天霹雳霹中的沙凋一样,呆若木鸡。
不管倭寇如何想不通,当第一个烽火台燃起熊熊烽火后,不到一盏茶时间,苏州辖区内十五个烽火台就全都燃起了熊熊烽火,加上游骑兵敲锣示警,没一会苏州城方圆四十里左右的村镇都知道倭寇来了的消息。
倭寇在江南犯下的罪行那可是罄竹难书,造下的孽数不胜数,尤其是临近的松江府可是活生生的惨剧。老百姓们都知道,倭寇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一进村,那可是男的杀光,女的霍霍光,钱财抢光,房子烧光。
所以,一听到倭寇来了的消息,苏州府的老百姓都扶老携幼踏上了躲藏之路,距离苏州城近的百姓逃往苏州城。距离苏州城远的百姓,则躲藏进了坞堡、野外、山林等地。
苏州城上有专人瞭望烽火台,第一时间看到了远方燃起的烽火,本来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烽火还是谁家失火了。
但是,很快第二个烧炎便燃了起来,这个烽火距离更近一些,能看到冲天火光。
两个烽火台的方向都燃起了大火,毫无疑问定时示警的烽火无疑。
值夜的人知道事情严重性,连忙大喊示警,“倭寇来了,倭寇来了,快快关闭城门。“
一听到倭寇来了,苏州城守兵顿时陷入一阵慌乱,好在倭寇还远在二三十里外,不至于失守,守兵们慌乱了一阵后,才在校尉的喝骂声中,手忙脚乱的关上了城门。
“幸好有子厚的烽火示警,不然就凭这些酒囊饭袋,倭寇杀到府衙了,他们还没关上门呢。”
闻讯赶来的苏州知府尚维持远远的看到城门口慌乱关门的这一幕,禁不住脸黑,在心里怒骂不已。
同时,心里面又庆幸不已,幸亏朱平安弄了游骑兵和烽火台,不然就凭苏州兵备司的兵,那可就天塌了,怕是倭寇冲进了他的府衙,苏州城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府尊,您来了。”城门的卫兵们看到知府尚维持驾到,慌忙上前行礼。
“嗯,烽火起,倭寇将至,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给倭寇可趁之机。”苏州知府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还要靠他们守城呢,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
“是是。”一众卫兵连连点头。
“诸位将士,我们的俸禄、饷银是朝廷发的,但是归根结底,都来自于老百姓,都是老百姓的民脂民膏,所以说,老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现在,城里面有我们数十万衣食父母,我们要死守苏州城,不教倭寇踏进城中一步,不教倭寇祸害一个衣食父母!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时候!”
苏州知府伸手指着城内,一脸严肃的对一众守卫兵说道。
“大人放心,我们死守苏州城,绝不放一个倭寇进城。”一众守兵大声表态。
“很好,诸位将士也不容易,守住城池,等倭寇退了,每人额外十两银子饷银。本官说话算数,但凡有一个守城将士没有领到十两饷银,唯我是问!”
苏州知府尚维持对一众守卫兵许诺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更古不变的真理。
“多谢大人,我等必死守苏州城,死战到底,守住苏州城,不教倭寇踏进城池半步!”
一众守卫兵被十两银子的重赏刺激的嗷嗷叫,比刚才声音更大更洪亮也更真诚。
“侯主事,每个城门再增派三百援兵,务必精兵强将。城门事关苏州城内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没有本官的命令,除了守军外,其余一干人等,不得靠近城门百米之内,违者,先警告训戒,令其离开,若是执迷不悟,授予你们先斩后奏之权。关键时候,容不得一点心慈手软!”
苏州知府扭头,一脸严肃的对身后跟随的兵房主事候主事吩咐下去。
“遵命。”候主事拱手领命,小跑着下去安排。
倭寇来了,这可不是小事,松江府的那伙倭寇可是打下过好几个县城了,松江府全境几乎都沦陷了。听说这伙倭寇利用在松江府抢掠的金银珠宝还有粮草招兵买马,倭寇队伍壮大了不是一倍两倍,兵力都膨胀到四五万人了。
四五万的倭寇,这是什么概念,整个苏州城的兵力加上差役也才万把人。
这还是府尊大人英明,几日前从地方兵备司抽调了一千精兵兵协助守城的结果。
好在城外还有朱平安大人统领的浙军,虽然浙军只有两千人,但是........
浙军就在枫桥大营驻扎着,如果倭寇不把城外的浙军全灭了,就不能全力攻打苏州城。毕竟浙军在后面,他们总得担心腹背受敌,如何能全力攻打苏州城呢。
浙军有两千人呢,而且前些时候祭海现场还斩杀了一百多倭寇呢,战斗力比本地兵备司的兵强不少呢,怎么着也能给苏州城争取些缓冲时间吧。
候主事在去安排援兵的途中如是想到。
在苏州城第一时间关闭后,城外还有很多很多的百姓扶老携幼的赶来了。
他们都是附近方圆十里左右的百姓,得知倭寇杀来的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躲进苏州城里。苏州城有高大坚固的城墙,还有精兵把守,绝对是苏州府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只要进了苏州城,命就保住了。
苏州城门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是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前来逃难的。
一路担惊受怕、草木皆兵,惊慌失措的逃到苏州城,看到苏州城已经在眼前了,他们禁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
“苏州城到了,我们得救了,不用担心被突然出现的倭寇杀死了。”
“娘,咱们到苏州城了,咱们安全了。”
一众逃难到苏州城下的老百姓,此刻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可是还未等他们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就从前面早到苏州城下老百姓那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给激动兴奋的他们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苏州城关门了!
后来的老百姓不相信的上前,果然城门紧闭,用力推门,也是纹丝未动,无论他们怎么推门,怎么拍门,怎么叫门,怎么撞门,厚重包铁的城门都纹丝未动。
“倭寇杀来了,为防止倭寇突袭夺门,城门紧闭,不许进也不许出。”
“你们速速退散吧!”
城门里面传来守卫们警告的话语,令聚集在城门外的老百姓速速退散。
“军爷,大老爷,救命啊,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啊。倭寇马上就要杀来了,你们要是不开城门,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求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了,打开城门啊,我们可不想死,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军爷,大老爷,我们给你们磕头了,倭寇马上就要杀来了,行行好,让我们进城,救我们一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军爷、大老爷你们的功德都够你们一家子仙成佛的了。”
城门外逃难的百姓用力的拍打着城门,苦苦哀求里面的守卫,求他们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很多老百姓为了进城,都跪地上磕头了,磕的咣咣响,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可是好话说尽,哀求的话也说尽,也没有用,城门依旧紧闭。
“城内还有数十万百姓,我们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万一你们中间混入了倭寇,或者在给你们打开城门时,倭寇突然出现夺门怎么办?!”
“你们快走吧,去别的地方逃命去吧,不要在城门前聚着了。”
城门里守卫越来越不耐烦了,解释了太多次了,最后都懒得再解释了,直接赶人。
“开门啊,开城门啊……”
“再不开门我们砸门了啊……”
城外的老百姓越来越绝望,从一开始的哀求,到威胁,再到付诸行动,用手砰砰砸门,用脚哐哐踹门,甚至从地上捡起砖头、石头用力砸门。
可是,他们再怎么砸门也没有用,苏州城门太结实了,还包着铁皮呢,这可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就是用用撞车、撞木都难以撞开城门,更别说他们赤手空拳拿几块砖头了。
他们的手砸出血了,城门也纹丝未动,只有些浅浅的痕迹而已,连皮毛都没伤到。
“开门啊,开门啊,求求你们了,哪怕只让我老娘和孩子进去也好啊。”
“娘,娘,我害怕,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我还想过年看烟花呢,呜呜呜……”
城门外的老百姓绝望的哀嚎,一开始是小孩哭,后来妇女、老人也哭,最后很多老百姓都绝望的哭了,整个城下哭声一片,汇成了一片哭泣的海洋。
苏州城外每一时每一刻都有背井离乡的老百姓前来逃难,源源不断,到了城门下,得知城门紧闭、不会开门的消息后,也都加入了绝望痛哭的海洋。
一时间,城外男女老少哭声不断,哭声震天,都快要把城墙给掀翻了。
“城下怎么回事?”
苏州知府尚维持正在上城墙视察防务,还未走上城墙就听到了城下震天的哭声,不由加快了脚步,走上城墙,往下张望,看看发生了何事。
这一张望,顿时就看到了城下数万逃难的百姓在城下绝望痛哭的情形。
“这是附近村镇逃难来的百姓?!”
尚知府看着城下痛哭的百老百姓,看着他们携老扶幼、大包小包的情况,顿时了然。
“该死,怎么不打开城门,放老百姓们进城。”尚知府顿时大怒了起来。
“大人,开不得啊,倭寇最是狡诈,谁知道下面百姓里面有没有混入倭寇,倭寇装作百姓诈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城下这么多百姓,足有数万人,即便打开城门,一时半刻也进不来。万一倭寇突然杀出来,有这么多百姓挡着,再想关上城门也不容易,很容易被倭寇夺取了城门。那时候,可不只这数万百姓了,城内的数十万百姓也将落入倭寇虎口之中,毁于一旦。”
“城内有数十万百姓,城外不过数万百姓,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还请府尊以城内数十万百姓为重,以顾全大局为重,城门开不得。”
尚知府身后跟随的官员,还有守城的将军,听到尚知府要打开城门放老百姓进城,顿时脸都吓白了,连忙上前苦苦劝说尚知府不要开门。
“如若不开,岂非置城外百姓于不顾?!倭寇若是杀来,他们在城外焉有活路,不行......”尚知府用力的摇了摇头,实在是于心不忍。
“大人,若是开门了,那就是至城内百姓的性命于不顾了啊。城外最多不过两万百姓,可是城内足足有数十万百姓呢,足足是城外的三十余倍。”
“方才大人也注意到了,这倭寇还没杀来呢,城门守卫都吓得惊慌失措,半天没能关上城门。若是我们现在打开城门,放城外百姓进城,而倭寇突然杀出来的话,后果那可是不敢想象,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跟随官员连忙劝道,唯恐尚知府坚持要打开城门。
“唉,这......”
尚知府闭目沉思良久,禁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不再坚持要开城门了。
城外百姓一边哀求一边唾骂一边痛哭,有的老百姓见当前的城门实在是不会打开,便顺着城墙,去另一个城门碰碰运气,结果可想而知,连换了两个城门,都是一模一样大门紧闭,没有一个肯开门的,禁不住绕城而哭。
两万多百姓绕城而哭,请求开门,哀哭声震天,听着伤心,闻着流泪。
城墙上的苏州知府尚维持听着城下老百姓的哭声,禁不住一声长叹泪满襟。
手心手背都是肉。
权衡轻重,为了城里数十万百姓的安危,只能委屈城外的数万百姓了。
“我愧对城外父老啊......”尚知府涕泪长叹道。
“府尊,这不是您的责任,千错万错都是倭寇的错。”身后跟随的官员连忙安慰道。
就在这时,听着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远处有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向着城门而来。
城外老百姓顿时慌乱了起来,还以为是倭寇来了,哀哭声更响了,焦急的拍打城门。
城墙上的守军也紧张了起来,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慌乱,尤其是城门的守军,更是紧张,连连抬起几个柱子,顶在城门后,防止倭寇撞门。
“父老乡亲们,不用紧张,不用害怕,我们是浙军,自己人,我们不是倭寇。”
“我们是浙军,我们是自己人。”
在众人惊慌之中,驰来的骑兵连连高声大喊,降低人们的紧张,安抚人们的情绪。
“浙军,是浙军,我听过,前几天,马车拉着的倭寇尸首就是浙军的斩获......”
“是咱们的人,不用跑了、”
“爹,娘,不用哭了,这是咱们自己的军队,不是倭寇,是打倭寇的。”
人们听了骑兵们的高声喊话,再定眼一看,果然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见骑兵都穿的是整齐划一的明军盔甲,个个都是全副甲胃,从头盔到护档军靴,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正规军,个个面色和善。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鸟头光脚、倭服、汉服杂乱的倭寇,人们顿时放下心来。
先认出来的人们忙不迭的告诉身边的人,很快,慌乱的人们就平静了下来。
“浙军不在枫桥大营拦截倭寇,怎么骑马来城下了?他们是想要进城躲避倭寇吗?如果浙军也都进城的话,那城外可就没有人阻拦倭寇了,城内城外的掎角之势可就打破了。如果倭寇杀来的话,直接就扑到城下了。”
城墙上有一个官员看着城下策马而来的七八百骑兵,不由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
“不行啊,不能开门让他们进来,要是他们进来的话,那城外的百姓肯定也跟着抢着进来,数万百姓,一时半会可进不来,倭寇马上就杀来了。”
“不行,绝对不行!”
“放他们进城,就是资敌!放他们进城,就是自毁长城!绝对不行!”
旁边几个官员连连摇头,坚称不能放浙军进城。
“你们傻啊,浙军战斗力不差,比一般的卫所军强多了,上次他们在祭海还斩获了百来个倭寇首级呢,让他们进城,能加强我们守城力量,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有人不同意前几个人将浙军拒之城外的意见,提出了不同意见,让浙军进城增强防守力量。
“你才傻呢,让浙军进城,城外的百姓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浙军进城,他们肯定要一起进城!外面有不下两万人呢,到时候城门肯定乱成一团,倭寇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那咱们苏州城可就完蛋了,城里的妻儿老小也都完蛋了!”
立马就有人反唇相讥,性命攸关呢,这个时候他们可不会保留意见。
“只让浙军进城,不让百姓进城,不就完了!”刚才的官员立马回道。
“呵呵,你说的怪轻巧,城外的百姓是摆设吗,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浙军进城吗?”
不同意的官员反驳道。
“呵呵,城门守卫是摆设吗,就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百姓跟着混进城吗?养他们干什么吃的!只要浙军进城,就第一时间驱赶百姓,关闭城门!”
方才的官员呵呵笑了笑,云澹风轻的说道。
“嗯,如此也不是不行......”不同意的官员听到这,不由点了点头。
只是让浙军进城,浙军进城后,第一时间关上城门的话,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嘛,他们的安全还能增加几分呢,何乐而不为呢。
城墙上的苏州知府尚维持,看着策马而来的浙军,听着身边官员的交谈,神情不由复杂了起来。
浙军不在枫桥大营驻防阻拦倭寇,来城下做什么?
如果浙军要进城,让不让他们进?浙军才烽火示警,立下了示警之功,他们说要进城,就关着门不让他们进吗?!会不会寒了浙军将士的心?
另外,松江府的倭寇有四万多人呢,浙军只有两千人,兵力差距太大了,浙军进城躲避倭寇锋芒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如果让他们进城,那城外的老百姓怎么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可是如果此时倭寇突然杀来了怎么办?!城里还有数十万百姓呢。
子厚啊子厚,你让我怎么办啊,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尚知府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天人交战,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见互相交锋,一时瑜亮,场面很焦灼,两个意见谁也不能说服谁,谁也不能让尚知府满意。
就在尚知府天人交战的时候,忽地看见城下骑兵向两侧驱马,闪出了一个过道,一个年少的戎装主帅在十余精锐骑兵的簇拥下,驱马上前,来到城门前一众百姓面前。
正是朱平安!
虽然距离还有近百米,可是尚知府还是从身影还有盔甲,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朱平安身上的盔甲明显比浙军其他将士的盔甲华丽一些,盔顶枪长一些,红缨鲜艳。
这也是为了指挥方便,能让将士们一眼就认出主帅,传达、遵守主帅的作战指令。
“诸位父老乡亲,我是浙军主帅朱平安,还请让出一条路,让我近前与城上对话。”
朱平安翻身下马,在刘大刀等人的簇拥下,抱拳躬身向面前的百姓说道。
数万百姓聚集在城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差不多占据了近百米的空地。
一百米呢。
这么长的距离,在通信靠喊的古代,朱平安不是张飞,想要跟城上有效对话,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