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着天气阴沉沉的,还以为今天会有雨,没想到过了中午又是一个艳阳天,太阳高高的挂在了天空,温度又升起来了。
朱平安用过午膳进了书房,坐在了书桌前,伸了一个懒腰,随手将一撮饵料撒在了靠窗砌成的鱼池里,很快便见几尾锦鲤在鱼池里甩着尾巴抢食。
窗外不远就是院里的假山,假山上攀爬着翠绿摇曳的藤萝,将假山笼罩了葱茏绿意,假山脚植着花草树木,几多或红或蓝的小花,将窗外渲染的野趣十足,也给书房带来了些许阴凉。
没一会,李姝便领着几个丫头进来了,小丫头手里端着冰盆和零食瓜果。
李姝让丫头在书房里加了六个冰盆,放在了书房的四角和中间的位置,这样既可以降温,又不至于受凉。
一阵淡香袭来。
李姝亲手将调好的一杯冰镇酸梅汤放在了朱平安跟前,然后坐在了朱平安对面,眨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朱平安。
夏天有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再好不过了,提神醒脑,生津止渴。
“你怎么不喝?酸梅汤最适合夏日饮用了。”朱平安端起杯子正要饮一口,却发现李姝手里却没有酸梅汤,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一杯酸梅汤递给李姝。
李姝水汪汪的眸子含羞带嗔的看了朱平安一眼,摇了摇臻首,俏脸蛋微红。
“你不爱喝酸梅汤吗?”朱平安一脸茫然,不解的又问了一句,问完很快摇了摇头,“不对啊,上次还见你喝了的?”
李姝俏脸蛋更红了,要滴出水来了似的。
朱平安见状,一脑门问号,发挥不懂就要问的好习惯,又问了一遍。
“人家哪个来了,不能喝凉的......”李姝羞恼的瞪了朱平安一眼,俏脸蛋红的厉害。
咳咳......
朱平安先是一怔,继而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女生口中的哪个来了,朱平安就是再木讷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女生生理期间是不能接触冰凉的东西的,而且还有很多禁忌。
“今晚让画儿陪你吧,我不方便。”李姝纤纤玉手将酸梅汤放到朱平安面前,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说道,漆黑的眸子却暗中瞥着朱平安的神色。
一旁的包子小丫鬟小圆脸,一下子变的通红,羞的脑袋低的都快埋到大胸里了。
“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人陪才能睡。”朱平安闻言一脸无语,“再说了,我们不做哪个就好了,又不影响睡觉。”
一旁的包子小丫鬟低着小脑袋,闻言,幽怨的看了一眼姑爷的脚尖......
“呆子......”
李姝对着朱平安翻了一个白眼,娇嗔了一句,樱桃小嘴却弯起了迷人的弧度。
这时,外面一个小丫鬟进来书房禀告李姝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二姐来了,我去看看。”
李姝闻言起身,跟朱平安说了一声,便带着包子小丫鬟等人迎了出去。
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二小姐是来找李姝说私房话的,所以朱平安就没去自讨没趣,留在了书房。
很快,朱平安便听到了李姝和临淮侯府二小姐两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听到了熊孩子和小萝莉妞妞的声音,很明显他们两个是跟着二小姐一起来的。
“二姐怎不早说一声,害的妹妹怠慢了姐姐。琴儿快去泡茶,画儿你去小厨房让刘麽麽做些消暑解渴的冷饮来,还有冰镇的瓜果。”李姝走出门就看到了二小姐,笑吟吟的娇嗔了一句,然后吩咐琴儿和画儿去泡茶上瓜果。
画儿和琴儿上前向二小姐行礼,然后按李姝的吩咐去泡茶和小厨房。
临淮侯府二小姐上前一步拉着李姝的手笑道:“五妹妹还把姐姐当客人呀,哪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都是自家姐妹,哪用的着这么客气呀。从大姐走后,好几日没见妹妹了,今日又没事,我在房里也闷的慌,就想着来找妹妹说会话。来的路上碰到了睿哥儿和妞妞,他俩不知从哪听说妹夫回来了,缠着我要跟来,我没办法只好也把他俩带来。”
“五姐姐好。”
话音刚落,就从二小姐身后走出来两个小短腿,乖巧的跟李姝问好,正是熊孩子李言恭和小萝莉妞妞。
别看熊孩子平时一副眼睛长在脑门上拽的不行,可是见了李姝,就跟哈士奇看到老虎似的,一下子变的乖巧的不行。
这都是熊孩子几十次斗争后得来的惨痛教训,别看五姐姐人长的漂亮,又笑呵呵的,可是比土包子五姐夫还要心狠手辣,怪不得夫子总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熊孩子吃了几次亏后,想不长记性都难。
小萝莉妞妞一如既往的乖巧,又粉粉嫩嫩的,比熊孩子讨喜多了。
“睿哥儿和妞妞真乖。”李姝笑眯眯的摸了摸熊孩子和小萝莉的脑袋夸奖道。
“土……不,我姐夫呢,我和妞妞妹妹要找姐夫玩。”熊孩子差点又把土包子姐夫脱口而出。
这个熊孩子……
“呵呵,去吧,你姐夫在书房呢。”李姝看着熊孩子,又摸了下他的脑袋,笑的更温柔了。
阿嚏
熊孩子莫名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的说了句谁想我了么,然后撒着欢儿的拉着小萝莉妞妞的手,骨碌碌的一跑一颠儿的去书房了。
李姝则和侯府二小姐去了卧室说私房话。
“姐夫,妞妞想你了。”
小萝莉妞妞进了书房,挣开熊孩子的手,迈着小短腿,伸开藕臂,像起飞的肥鸭子似的跑向朱平安。
“妹妹慢点……”熊孩子在后面紧跟着。
朱平安蹲下身伸开双手抱起了奔跑来的小萝莉妞妞,小萝莉在朱平安怀里扭了扭屁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熊孩子在下面气的吱哇叫。
一直等到丫头端来了三份牛乳瓜果冰碗,熊孩子才把注意力转移开,胖的跟只斗牛犬似的熊孩子,这一刻敏捷的像只肥猴子,嗷一嗓子,就抢了一碗看上去最大最好吃的,跟恶狗扑食一样,把送冰碗的小丫头都吓一跳。
“妞妞妹妹,这碗最好了,给你吃。”熊孩子抢到手后,献宝一样把手里的冰碗送到小萝莉手中。
“谢谢睿哥哥。”小萝莉接过冰碗,甜甜的向熊孩子说谢谢。
“妞妞妹妹不用客气。”熊孩子得了小萝莉的谢谢,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高的荣誉一样,骄傲的眯着小眼睛看向朱平安,那小眼睛仿佛在说,你行吗。
不过下一秒,熊孩子就像电脑卡住了似的,愣在了哪里。
“姐夫吃。”小萝莉妞妞才接过冰碗,就转身把冰碗递给了朱平安。
“妞妞真乖,嗯,真甜真好吃。”朱平安尝了一口,看着熊孩子,夸张的嗯了一声,称赞起来。
熊孩子……
你听过心碎的声音吗?
因为有冰盆降温,书房内的温度要比外面低个七八度,温度适宜很舒服,比现在的空调房也不逞多让。???壹看书w?w?w?·?k?a?nshu·com
书房内的熊孩子和小萝莉,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一手拿着牛乳瓜果冰碗,一手拿着小勺,挖着吃的欢快。
熊孩子吃的满嘴都是牛乳,嘴角外圈也都是牛乳,看着像是有了一圈白胡子似的,同样是小吃货,可是人家小萝莉妞妞则是白白净净。
“姐夫,姐夫,再给给我们讲个故事吧。”熊孩子一边吃,一边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小萝莉也是期待的看着朱平安。
朱平安才刚给他们讲完一个故事,另外这几日在无逸殿连日连夜加班,身体也有些乏了,刚刚讲完一个故事后,朱平安就忍不住打了一个盹,被熊孩子这一嗓子嚷醒了。
看着小萝莉期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朱平安打起精神,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吧,那我就再给你们讲个故事,嗯,讲个什么故事呢......”
朱平安顿了下,想了想道:“嗯,那就给你们讲一个马六甲海盗的故事。”
朱平安说的马六甲海盗,其实是改编的加勒比海盗,只不过是将其改头换面到了大明南海的马六甲,嗯,没错,这个时候可没什么南海争端,东南亚的那些小国还都向大明进贡呢。如果放到一百多年前郑和下西洋的那个年代,别说南海了,就连印度洋的海权都在大明手里呢。
“姐夫,什么是海盗啊?”小萝莉妞妞举起小胖手,眨着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海盗就是大海上的强盗,专门在大海上抢商船及其他船只的强盗。?????一?看书w?w?w·kanshu·com”朱平安解释道。
“那他们是坏人。”小萝莉妞妞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要去抓海盗,把他们抢的银子,没收了。”熊孩子睿哥儿小眼睛亮闪闪的,挥了挥手胖爪子,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朱平安不由笑了笑,摸了摸小萝莉和熊孩子的脑袋,开始讲起了马六甲海盗: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大明外,还有很多其他国家,大的上千万人,小的几万人。有的国家盛产象牙,有的国家黄金、白银堆积如山,有的国家有的国家遍地都是宝石、香料,还有的国家穷的只剩下人口。沿着丝绸之路往西走,走上几年,就有一片靠海的西方国家,这些国家航海比较发达。”
“有我们发达吗?”熊孩子问道。
“以前没我们发达,郑和下西洋时的巨舰大船要比西方先进多了。但是自从我们大明海禁后,我们的巨舰大船都没了,也不研发新船了,现在西方航海就比我们发达了,他们船上的火炮、火枪也比我们好。”朱平安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缓缓解释道,顺便从小就给他们普及下西方、海权的一些知识,浇灌他们睁着眼睛看世界的萌芽。
大明需要睁开眼睛看世界了,现在大明凿沉了巨舰大船,焚烧了海图,而西方则是正在扬帆,正在发现开辟新航路,正在追赶超越大明实现弯道超车。
历史上的大明继续沉沦,到了清朝更是闭关锁国,最后沦落到随便一个西方国家都能摆个姿势花式**,更是被东方的藩属国如今的倭寇之国勒索了两亿三千万两白银,两亿三万千两白银是什么概念,是如今大明50年的财政收入,而倭寇之国正是靠这两亿三万千两白银迅速实现了国家近代化,一举迈入发达国家行列,而且又继续**我国,意图鲸吞。
朱平安不想历史重演,如果大明从现在开始改变的话,还不晚,仍然大有可为,可以参与到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分上一杯羹,不,以大明分上一大锅。
“西方国家航海发达,他们靠船坚炮利,征服那些盛产黄金、白银、香料的小国,将黄金、白银、香料一船船的运回西方,那些没有黄银白银等特产的国家,则被西方国家捕捉人口当做奴隶......而我刚才所说的马六甲,就是西方国家把黄金、白银、香料运回西方的一条必经之地。”
“因为有如此多的黄金白银香料和奴隶,所以,马六甲海盗也就出现了,他们抢劫西方运金船,大发横财......而其中最有名的海盗就是年少的杰克船长,他拥有一艘让西方国家闻风丧胆的黑珍珠号......”
......
朱平安缓缓的讲道,现代有名的加勒比海盗也就从朱平安口中诞生了。
熊孩子听的很认真,比以往都认真,也很激动,听到兴处还会激动的张牙舞爪。
不过小萝莉妞妞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朱平安见状,不由笑了笑,双手将小萝莉抱起来,抱到了书房的软榻上。
“姐夫,我不困,我还要听。”小萝莉妞妞抓住了朱平安的袖子,可怜兮兮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那我就在这讲。”朱平安笑了笑,脱了鞋子,坐在了床上。
熊孩子见状,迈着小短腿,捧着他和小萝莉的两个牛乳瓜果冰碗跑来,也要跟着上床。
不过,在熊孩子跑到床前的时候,手里的两个冰碗没拿好,一下子扣在了他自己胸口上。
这两个冰碗他们吃了有好一阵了,都融化了一多半了。
现在,一扣,两个冰碗里的牛乳瓜果一下子浇在了他衣服上,从上到下淋了一身,黏糊糊的。
就这,熊孩子还要往软塌上爬呢,朱平安伸手拦住了熊孩子,“你不行”。
看熊孩子一身黏糊糊脏兮兮的,朱平安这又没换洗衣服,想到熊孩子是二小姐带来的,她那应该有替换的衣服,就对熊孩子说,“去找你二姐,让你姐姐把衣服脱了再过来上床。”
熊孩子愣了一下......
“快去。”朱平安摆了摆手。
“哦。”熊孩子扭头往外跑去。
客厅内,李姝正和侯府二小姐在说首饰呢,二小姐对李姝的东珠耳坠赞不绝口,说她还没见过这么圆润的东珠呢。
这个时候,熊孩子轱辘辘的跑来了,到了二小姐跟前,大声说道:“二姐,我姐夫让你把衣服脱了过去和他上床。”
(⊙o⊙)啊!
拿着东珠耳坠的二小姐,闻言吓的后退了两步,恍若被雷轰电掣似的,张大了小嘴,目光呆滞的转向了熊孩子,好像傻了一般,脸蛋一刹那变的青白,随后又涨得极度的徘红。
李姝也是被熊孩子这一嗓子给惊的,心跳都停止了一下子。
客厅内的小丫头一个个目瞪口呆。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尼玛坑爹啊。
书房内的朱平安闻言,差点一头从床上扎下来,后背都给吓的流下一股子的冷汗。
很快,朱平安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就看到李姝、侯府二小姐等人脸色不善的走进了书房书房。?一看书??w?ww?·?k?an?sh?u?·com
“我是说睿哥儿,给睿哥儿脱了衣服、换身衣服再上床,他的衣服吃冰碗的时候弄脏了。”
面对横眉怒视的李姝等人,朱平安忙不迭一头汗的解释道,就差指天发誓了。
“那睿哥儿怎么学舌说你让二姐脱了衣服过来和你上床......”李姝羞怒的瞪着朱平安,露着尖尖的小虎牙,仿佛朱平安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扑上来咬朱平安两口似的。
包子小丫鬟看朱平安的眼神有些复杂,愤愤不平中夹着幽怨。
侯府二小姐脸色绯红,眸子里弥漫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潸然泪下了似的。
熊孩子睿哥儿躲在侯府二小姐身后,一张小肥脸挤着两个小眼睛偷偷的看着朱平安。
“汗,刚刚睿哥儿要上床,我看他衣服上满是牛乳水渍,想着刚刚是二姐带睿哥儿来的,应该备着替换的衣服,就对他说‘去找你二姐,让你姐姐把衣服脱了再过来上床’。我说的是让二姐给睿哥儿换身衣服,再让他上床。”朱平安无语的指了指熊孩子,一脸坦诚的说道。
“是这样吗,睿哥儿?”李姝看着熊孩子问道。
“姐夫刚不让我上床,又说‘让你姐姐把衣服脱了再过来上床’,我还以为姐夫是让二姐脱衣服上床呢......”熊孩子抬着小肥脸,挤着小眼睛,童言无忌的说道。???w?ww?·?k?anshu·com
好吧,是睿哥儿弄错了。
李姝等人听了朱平安的解释,又从熊孩子口中得到证实以后,得出了结论。
至此,误会得以解开,朱平安总算没有被扣上调戏大姨子的帽子,不然朱平安都没脸待在临淮侯府了。
虽然误会解开了,不过侯府二小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待了一会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呵呵,过来睿哥儿......”
看着一脸无辜的熊孩子,朱平安“温和”的笑了笑,揉了揉手腕......
第二天早晨,外面还是黑着天,朱平安便已经起床去西苑无逸司直去了。
内阁的工作重心还是围绕前天晚上的廷议。
袁炜今儿来了无逸,戴着嘉靖帝御赐的绿帽子洋洋得意,在朱平安面前趾高气昂的。
袁炜在朱平安面前有他洋洋得意的理由。
大明在长城沿线设置军事防御重镇,保卫中原安全,从东边的辽东镇到西边的甘肃镇,一共设置了九个军事重镇,历史上称为“九边”。“九边”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
今日,袁炜被嘉靖帝宣进西苑奏对,面授机宜,随后被嘉靖帝钦点为提点九边查勘使,会同两位兵科给事中及两位监察御史,奔赴宣府、大同两镇查勘其军饷、修边、赈恤等费用支取使用情况,若是发现侵吞情况,则享有先斩后奏大权。
袁炜等人奉旨查勘的宣府、大同两镇是九边军费最多的,也是防御北虏俺答汗的主要重镇,事关重大。
袁炜等人相当于钦差大臣,跟现代的巡视组有些相似。
而袁炜又是嘉靖帝钦点的提点九边查勘使,是这次查勘的主要负责人,两位给事中和两位监察御史都受他节制,相当于巡视组组长,可谓风光无限。
当然,袁炜在朱平安面前趾高气昂的,还有一点原因。
朱平安今日也被分配工作了,跟袁炜这个大权在握的巡视组组长相比,朱平安就是小组成员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前晚廷议,嘉靖帝除提到九边核实军费外,还封存了太仓银库。
今日,嘉靖帝揭晓了封存太仓银库的用意稽查太仓库银。
与袁炜他们九边巡视组同时成立了太仓银库巡视组。
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刘光佐担任太仓银库稽查正使,正四品的大理寺右少卿曲同阳担任太仓银库稽查副使,另外会同稽查太仓银库的还有正五品的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六品的翰林院侍读朱平安,另外还有一位七品的监察御史司南。
说起来朱平安并不是这里面官职最低的,但是人家监察御史司南虽然官职低,但是权势重,而且在言官里也小有名气。相对而言,朱平安反而是这次太仓银库稽查组中最不起眼的一位,几乎就是一个跟着凑数打酱油的。
朱平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太仓银库稽查组的,今日才进了无逸司直,就被通知了这项任命。
反正不是嘉靖帝钦点的就是了。
正是因为对比如此鲜明,所以袁炜才会在朱平安面前如此趾高气昂。
行了,我看到你的绿帽子了。
有必要这么骄傲吗?
朱平安对晃来晃去的袁炜腹诽不已。
嘉靖帝对这次的太仓银库稽查颇为重视,刚刚服过“仙丹”后,嘉靖帝穿着一袭青色道袍来了无逸,其实说起来,嘉靖帝虽然不上朝,但是对朝政还是很上心的。
嘉靖帝大约是刚服了炼制的“仙丹”,面色有着不正常的红润,青布道袍,衣袂飘飘。
嘉靖帝在内阁分别召见了九边勘查和太仓银库稽查小组。
朱平安作为太仓银库稽查小组成员,聆听了圣训,嘉靖帝对太仓银库稽查一事非常重视,太仓银库是大明国库,是大明的钱袋子,事关大明根本,无论是九边年例、官俸、军饷,还是供应内库、赈灾济民,都离不开太仓银库的支撑。
不得不说嘉靖帝是天才。
嘉靖帝在强调本次稽查重要性的同时,还设置了一个交叉稽查体制,从今年开始,每隔一年就要稽查一次太仓银库,每一次稽查组人员不同。
今年是朱平安他们五人,但是下一次是谁就不知道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们五人了。
如果这一次弄虚作假或敷衍了事的话,那么下一次稽查银库时就很可能会东窗事发。
这就是嘉靖帝权谋过人之处。
“卿等莫要负朕。”
嘉靖帝最后一一扫视了五人,眸光锐利,整个大殿一时间都充斥了无上威压,直到朱平安等人后背浮现冷汗的时候,嘉靖帝才阴测测的说了一句。
下午的时候,太仓银库稽查正使刘光佐、副使曲同阳在无逸殿的一个房间,召集了太仓银库稽查组的成员,开了一个稽查动员会,朱平安和监察御史司南坐在了末位。
太仓银库稽查正使刘光佐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跟徐阶年纪相仿,国字脸,满脸都是正气,胡须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坐在首位,腰杆挺得笔直。
朱平安对刘光佐的第一印象颇佳。
相对于正使刘光佐,副使曲同阳则有些猥琐,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数年前重庆市某区12秒雷书记的温情视频,这位刘光佐的相貌与视频中的主角雷书记有九成的相似,简直就像雷书记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所以,朱平安都不敢正眼看曲副使,看一眼分分钟都出戏,想到的都是雷书记。
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官员,相貌堂堂,体格壮硕,乍一看不像文官,倒像是一位武将,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朱平安判断出高郎中是一位颇有为官经验的干吏。
同坐末位的监察御史司南,三十余岁,是一副标准的言官模样,人长的也是气宇轩昂。
相比而言,坐在末位的朱平安,相貌平平,属于丢到人堆里就分辨不出来的那种;年纪青涩,一看就是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让人过目不忘的闪光点......是这一组中最不起眼的。
“太仓银库乃我大明财政命脉所在,干系重大,其重要性相信也不用本官赘言了。圣上对太仓银库有多重视,相信诸位也都领会了,今早圣上的训话,诸位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中,本次稽查太仓银库可非儿戏,诸位当严格职守、严细查明,莫要自误。若是弄虚作假、敷衍了事以及其他不该有的动作,下次稽查被查出问题,轻则断送仕途,重则身家性命不保,可莫怪本官没有提醒。我等身负圣恩,担此重任,要上不愧于圣上,下不愧于百姓,中不愧于心。诸位,以为然否。”
正使刘光佐坐在首位,国字脸严肃非常,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然也。”朱平安等人纷纷点头表态,齐声称然也。
刘光佐扫视众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
“刘大人所言极是,我等蒙圣上委以重任,定当殚精竭虑以报皇恩。此番稽查太仓银库,正是我等尽忠之时,我等要迎难而上,向圣上向黎民百姓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副使曲同阳接着正使刘光佐的话,义正言辞的补充了两句。
看了曲同阳一样,朱平安又忍不住想起了现代的雷书记,虽然曲副使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可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朱平安总是把曲副使重叠为雷书记,导致曲副使这番大义凛然的讲话在朱平安耳中也变了味道。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动员会起了一个很好的头。
接下来就是稽查工作的具体部署,看得出刘光佐对本次稽查工作很伤心,在部署工作时多次强调纪律、责任、廉洁,数次重申稽查工作的重要性和后果,要众人认真、严肃对待本次稽查工作。
稽查太仓银库看似麻烦,其实也简单,主要就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清点统计银库历年簿册,对太仓银库账面数额的稽查;第二部分是清点统计太仓库内金银数额,查其亏空与否。
本次动员会就是围绕着两部分作的工作部署,刘光佐等人都是有经验的官员,稽查安排部署自然没什么问题。
官场上讲究资历,朱平安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所以主要就负责听。
刘光佐、曲同阳等人都是富有经验的官员,朱平安明白自己的定位。这次稽查工作,自己就是来学习、长经验的,或者用打酱油这个词更合适。
动员会结束时,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朱平安又接着去司直,不过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暂时不用来无逸壂司直了,等到稽查完太仓银库再来无逸壂司直。
到了下班时间,朱平安收拾了东西随李春芳一同出了西苑,在外面与李春芳拱手告辞,与外面等候的刘牧、刘大刀两人一同骑马返回临淮侯府。
朱平安返回临淮侯府的时候,太仓银库稽查正使刘光佐也坐上了回府的轿子。
轿子是二人抬的小轿,其实刘光佐身为四品大员,理论上规格是四人抬大轿,不过刘光佐因为四人抬的轿子费用及人工费问题,还是一直在用二人轿。
刘府距离西苑很远,在京城偏远的筒子胡同,等到刘光佐坐轿回到刘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刘光佐之所以在筒子胡同买房,主要是这里房价相对便宜,就是这,刘光佐也是在去年才在筒子胡同置办了这么一个中不溜的宅子。
刘光佐回到府上,他的妻子张氏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两个未成年的儿子也都乖巧的坐在桌前,等着刘光佐。
看到满桌丰盛的晚饭,刘光佐很是诧异,他的妻子张氏向来贤惠,知道刘光佐为官不易,在家也比较节俭,以往晚饭都是一荤两素三个菜而已,今天光是荤菜都有五六个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吗,这不是张氏的风格啊,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刘光佐很是诧异。
张氏穿着朴素,虽然年方四十余岁,但是却风韵犹存,周身都是书卷优雅贵气。
张氏是刘光佐授业恩师家的千金,在刘光佐尚未中举时,就嫁给了刘光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刘光佐后宅的贤内助,刘光佐对其素来敬重有加。
“今日是我们夫妻的最后一顿饭,吃完这顿饭,希望夫君看在我们几十年夫妻的份上,能把我跟两个儿子送回娘家。”
张氏起身行了一个万福,抬头看向刘光佐,一双眼睛里弥漫着雾气,语气哀婉的说道。
请离?!
等等,怎么回事?
刘光佐一下子懵了,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我最近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夫人,何以言此?”
刘光佐非常惊讶的扭头,看向自己的这位贤内助,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好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说话的时候,刘光佐还一直不断的回想往事,想找一找最近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夫人了,不然自己的夫人为何会请离呢……
可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啊。
唯一能想到的对不起夫人的,就是自己纳了两房小妾,但那个当官的不纳妾啊,况且其中一房还是夫人主动提的呢。另外自己虽然纳妾了,但是绝对没做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相反自己因为纳妾对夫人愧疚,对夫人比以往更好呢,每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歇在夫人房里,而且后院的事情都放权由夫人做主,自己一概不过问的。
“夫君……”
张氏语气哀婉,看着刘光佐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不舍、凄楚和其他很多复杂的情绪。
“夫人,若是为夫做错了何事,还请夫人言明,为夫一定会更改,夫人与我相濡以沫,乃至今日,为夫又怎会对不起夫人。”刘光佐上前一步揖手道。
“佐哥……我不想在菜市口看你人首分离……”张氏叫了一声昵称,然后潸然泪下。
“夫人可是做噩梦了,莫哭,我这好好的呢。”刘光佐上前安慰道。
“今日妾闻夫君领了太仓银库稽查正使一职,便知道那一天已经不远了。太仓银库盘根错节,涉及上上下下多少官吏,严阁老内侄便在其中任职,历任管库、库吏不知多少亲信……佐哥,你往日纠劾工部、户部弊窦甚多,不避权贵,得罪了多少人,况且夫君向来与李默李尚书亲近,素来与严党不睦。那些人会眼睁睁看着夫君去查太仓银库,查出问题是死;查不出问题,夫君又岂能独善其身?祸兮不测,妾身不忍见夫君菜市口之祸,请求夫君看在几十年夫妻的份上,送妾身和孩子回娘家吧……”张氏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夫人……唉……”刘光佐看着楚楚泪流的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夫人呐,你且容我想想......”
张氏不是一般妇人,刘光佐知道若其夫人是个男儿,其取得的成就肯定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张氏数次在关键时候的提醒。
刘光佐没有吃晚饭,而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书房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直到黎明前一个时辰左右,才熄灭了。
与刘府沉闷的气氛不同,临淮侯府听雨轩则轻松多了。
“太仓银库就是国库呀?那里面岂不是金山银山啊,姑爷好厉害……”
听说朱平安要稽查太仓银库了,包子小丫鬟在饭桌上一边给李姝布菜,一边迷妹一样满眼睛冒小星星的看着朱平安。
“你个笨妞,你以为稽查太仓银库是好玩的吗,那里是耗子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一窝耗子精了……”李姝漆黑如墨的眸子含笑瞥了包子小丫鬟一眼,樱桃小嘴勾起了一抹弧度。
“啊,银库里面有耗子?”包子小丫鬟吓了一跳。
闻言,李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理包子小丫鬟了。
朱平安不由摇头笑了笑,这妞还真是胸大无脑的典型呢,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布菜低头的包子小丫鬟胸前……呃,好像的确很大,这丫头也才十八吧,这发育的至少d了吧。
非礼勿视。
朱平安默念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晚上沐浴过后,朱平安回到卧室,发现李姝靠在床头,手中正持着一卷画册,小脸红扑扑的,咬着嘴唇,正看得入神。
李姝穿着粉红色薄纱睡裙,半透明似的,胸前只手可握的雪白饱满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像是高山上的雪丘,白若凝脂的肌肤在红烛照耀下越发的白皙动人,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酥肩上,婀娜的身姿如蛇一样半躺在床上,两条大长腿伸的笔直,粉白小脚丫还俏皮的一晃一晃的。
只看一眼就让朱平安怦然心动。
李姝,还真是一只人间尤物狐狸精啊。
不知道李姝看的是什么画册,感觉又好奇,又恶心,好像还一副揪心的可爱模样。
听到朱平安的脚步声,李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朱平安,匆忙将手中的画册合上,顺手塞在了枕头底下,俏脸蛋如抹了一层胭脂似的红扑扑的,胸口起伏不止,吓死我了,差点就被臭蛤蟆发现了......
要是被臭蛤蟆发现自己偷偷看春宫图,还是那种女生......可是还能那样做嘛,可是不嫌脏嘛,万一咬坏了怎么办......哎呀,羞死人了,要不是来了月事,担心臭蛤蟆欲求不满在外面拈花惹草,自己才不会看哪些污眼的东西呢......
“咳咳……你洗完澡了呀。”
李姝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抬头问了一句,抬起头就发现朱平安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看,都跟放光了似的。
“呀,你看什么呢......”李姝伸出纤纤玉手将领口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露出半个的两个小可爱,俏脸蛋更红润了,似羞似恼的用力白了朱平安一眼。
“我在看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朱平安摸了摸鼻尖。
“我......我在看女人家的东西,月事什么的。”李姝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慌乱的回道,“你个大男人就别问了。”
朱平安闻言,以为李姝是在看古代的月事指导手册什么的,表情不自然是因为害羞导致的,就没有再多问。
“上天真不公平,偏向你们男生,哪像我们女生,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亲戚。”李姝见朱平安没有再问,舒了一口气,瞅了朱平安一眼,扁了扁小嘴道。
“谁说的,你们每月来一次亲戚算什么,我们陈伯还每天早晨都来呢。”朱平安看着李姝,勾着唇角道。
“什么陈伯?”
李姝疑惑的抬起头,等看到朱平安嘴角的坏笑后,一下子反应过来,俏脸蛋瞬间红了,使劲的白了朱平安一眼,嗔了一声,“你这坏人,就会欺负人......”
“不理你了,我去洗漱了。”
李姝红着俏脸蛋下床,顺手将枕头下的画册揣在睡衣里,往澡间走去。
看着好恶心的样子,算了,还是改天先让画儿试试好了......李姝在洗漱间将春宫图毁尸灭迹的时候,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等到李姝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朱平安正坐在梳妆台前,用自己的眉笔在画什么。
这坏人糟蹋我的眉笔做什么?
李姝好奇的走上前,发现朱平安正在一张宣纸上用眉笔画画,画了一个长条带着翅膀的奇怪东西。
“你画的是什么啊?”李姝好奇的问道。
“嗯,怎么说呢,这叫卫生巾。”朱平安抬起头,顿了顿解释道。
朱平安之所以画卫生巾,是因为刚刚李姝下床洗漱的时候,朱平安隔着她的睡衣看到了她的月事带。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朱平安还诧异的很,还以为李姝穿了***呢,真的很像,只是稍宽了一些。
不过,很快朱平安就反应过来李姝那是月事带。
虽然朱平安懂的不是很多,但是也知道在生理卫生以及舒适方面,卫生巾要比月事带先进太多了。
卫生巾制作不难,初代的卫生巾就是用细软的棉布将棉纤维和纸浆包裹起来,做成长条形带翅膀的棉垫,既方便又为生,让女生在生理期间也可以优雅、敏捷和干练,对女生来说不啻于一次革命。
“卫生巾是什么?”李姝一脸茫然。
“就是......”朱平安把他所知道的有关知识,包括做法和优点,筛选重点的讲给了李姝。
“坏人!你一个大男生研究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姝又羞又恼的娇嗔了一声,心里面却被朱平安的关怀和体贴感动不已。
都说君子远庖厨,更不用说女生的这些事儿了,其他男人都嫌晦气还来不及呢,这个傻瓜竟然为了自己去研究女人家那些事儿。
这让李姝怎么不感动呢。
而且听着好像很好用呢,不如明天让绣娘试着做几个,如果真比较好用的话,那以后我们女生就享福了。
也可以再胭脂水粉店专门卖这个东西......
月色未央,心儿荡漾。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朱平安就已经出了临淮侯府,在刘牧和刘大刀的陪同下,骑马奔赴吏部。因为领了稽查太阳银库的差事,在稽查期间就不用去无逸殿司直了。
太仓银库稽查正使刘光佐是吏部右侍郎,按照昨日动员会的安排,朱平安便直接来吏部报道,听候刘光佐安排。
到了吏部衙门口,朱平安让刘牧和刘大刀两人回去,自己一人进了吏部衙门。
朱平安到的时候,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和监察御史司南已经到了,朱平安上前与两人见礼,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候。
过了好一会,副使曲同阳才姗姗来迟。
曲同阳脸色不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进门后看了朱平安等三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个消息,“刚刚我得了告知,昨晚刘正使老家来京城报丧,刘大人老家的叔父老了,刘大人自幼丧父,由其叔父收养长大的,对刘大人来说叔父即父也,刘大人听闻叔父去世,不胜伤悲,在今早上了一封‘丁忧服阕’的折子,现在已经启程返回阳谷县老家丁忧去了......”
丁忧是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种礼仪制度,只是针对于官吏。
根据儒家“百善孝为先”的思想,官员在当官期间,如果父母、祖父母等过世的话,无论你当什么官,你都要在得到报丧的那一天开始,辞官回老家守孝二十七月。
啊?
刘光佐丁忧回家了?!
朱平安闻言,脸色怪怪的,总感觉刘大人丁忧的时间太巧了,而且丁忧都是在父母、祖父母这些直系亲属过世才丁忧的,在明朝更是在律令中对丁忧严格规定,一般情况都是父母过世才需要丁忧回家,祖父母过世都不需要丁忧的。
刘大人这叔父过世,虽说是由叔父抚养长大、叔父即父,可是也有些牵强吧。
跟朱平安一样,高瑞和司南两人对刘大人丁忧回家的消息,也是很诧异。
“虽说刘大人丁忧回家了,但是我们稽查太仓银库的工作不能放下,关键时候我曲某也就不客套了,从今天开始便由我总体负责稽查太仓银库,希望在座的诸位多多配合,大家齐心协力把工作做好,不要辜负了圣上对我们的期望。”
副使曲同阳扫了朱平安三人一眼,拍了下手吸引众人注意,干劲十足的鼓舞众人道。
曲同阳洋溢的积极、鼓舞,让朱平安不由对其人刮目相看了一次。
曲同阳的一席话,一扫刘正使丁忧之阴霾,让众人重新积极了起来。
“曲大人言之有理,我等一定鼎力配合。”朱平安三人起身回道。
“好,有诸位配合,我也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们就从现在开始吧。今日,我们暂且借用下刘大人的办公房间,明日再去大理寺我那公办。”副使曲同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有干劲的直接就领着众人在刑部开始忙了起来。
其实也没忙什么,主要是没多少资料,太仓银库的历年资料账簿等还没有移交过来。
中午的时候,曲副使做东请朱平安等人吃了午饭,下午又接着在刑部忙碌了一下午。
下午临下班前,曲副使叮嘱众人明早按时去大理寺他那公办,然后众人各自回府。
明日一大早,朱平安早早的去了大理寺,第一个到的。
才到没多久,还没找到曲副使的办公地呢,就被大理寺的官员告知了一个无语至极的消息。
昨晚曲副使在大理寺公办加班到深夜凌晨,不幸的病魔无情的袭击了曲副使,让这个尽职尽责的汉子一病不起......
是的
曲副使他中风了。
现在还在大理寺的值班房躺着呢。
这个官员领着朱平安到了值班房,看到了曲副使,曲副使整个人躺在床上,口水直流,看到朱平安进来,还激动的伸出了手,呜呜呀呀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因为说不出话来还气急想要捶床,可是手动了半天,颤颤巍巍的落不下来......
行啊。
奥斯卡欠你一座奖杯。
朱平安忍着心里的草腻马,上前握着曲影帝的手,违心安慰了两句,“曲大人你好好养胎,不,好好养病。”
“人才呐。”
朱平安从曲副使值班房出来,回视乱作一团的值班房,无语至极,摇头腹诽了一句。
“朱大人,这是怎么了?”
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来的稍晚一些,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从值班房走出来的朱平安,一脸不解的看着乱成一团的值班房。
“高大人,早,是这样的。曲大人昨晚加班到深夜,太过辛苦,以至于中风了。”朱平安拱了拱手,向高瑞解释道。
啊,中风了?
高瑞听闻曲副使中风的消息,愣了一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加班还可以加到中风?别开玩笑了。
可看值班房内又是大夫又是汤药的,一团乱糟糟的样子,还真不是开玩笑,高瑞脸色大变。
“那我得去看下曲大人。”高瑞向朱平安拱了下手,就匆匆往曲副使的值班房走去。
朱平安在外面目送高瑞走进值班房,大约两分钟后,高瑞一脸阴霾的从值班房走出来,显然心情不好。
“看来曲大人病的不轻呢。”高瑞冷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对曲副使的行径很是不耻,“小便失禁了。”
呃......这曲副使对自己够狠啊,至于嘛,就为了逃避稽查太仓银库,连小便失禁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还真是影帝级人物啊,解放自我做的够溜啊。
看来这太仓银库的水比自己预想的要深得多了......
不过,水越深,越是能锻炼水性不是吗?平静的水面可练不出精湛的水手。
朱平安嘴角微微上翘,目光看向太仓银库的方向,闪烁着自信、坚定的光彩。
“咦,司御史怎么还没来?”高瑞在外面又站了片刻后,忽地发现往日从没迟到过的监察御史司南竟然还没有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由皱起了眉头。
呃
不会又有什么事了吧?
还挺期待呢......
朱平安微微勾了勾唇角,在经历了正使丁忧遁、副使中风遁后,忽地对司南遁法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果然
没多久朱平安和高瑞就得到了监察御史司南的消息,是大理寺门口的登记官员匆匆赶来告诉两人的。
“高大人、朱大人,快去午门吧,司御史刚刚到大理寺的时候,在我们亚门外直接被几个锦衣卫带走了,说是奉命绑缚司御史去午门执行廷杖。”登记官吏赶到朱平安和高瑞跟前,匆匆的告诉两人了这个消息。
“什么?”
相比于朱平安的淡定,高瑞猝不及防听闻这个消息,眉毛都挑起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三分。
于是,朱平安跟高瑞从大理寺匆匆赶往午门。
大理寺距离午门不是很远,大约十多分钟,朱平安就跟高瑞赶到了午门。由于走的比较急,朱平安赶到午门后气喘不已,而高瑞的体格比朱平安强多了,感觉像是练家子似的,赶到午门后脸不红气不喘的。
这是朱平安第一次看到执行廷杖。
午门外起码有上百人,几位面白无须的宦官在午门外就坐,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宦官,听大理寺的官员介绍说是宫里的杜泰杜公公,来自于内廷司礼监。
下面有三位脸朝下被按在地下趴着的官员,掀起上衣,褪下裤子,其中右边的那位正是我们的监察御史司南。
左右两排衣着鲜明的锦衣卫,手持廷杖,上面裹着的铁皮,铁皮上还有斑驳血迹的倒勾。
“马大人,杂家就不明白了,杂家奉皇名提督光禄寺,尽心尽职,忠心耿耿。您马大人作为光禄寺少卿不思好好辅助杂家,竟然无凭无据就诬陷我贪墨内库金银,呵呵,幸亏圣上圣明,没有听信您马大人的谗言。呵呵,哦,对了,您马大人诬陷我也就罢了,圣上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斋醮祈福,你这奸贼竟然还胆大包天指责圣上,指责圣上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祭奠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说圣上误入歧途.......呵呵,这一顿廷杖,您马大人如果熬不住,可别怪杂家......搁棍......”
杜泰站在马从谦等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马从谦,掐着兰花指点着马从谦,尖着嗓音冷嘲热讽,最后阴测测的留下一句话,脚尖外八站着,挥了挥手让人开始行刑。
“搁棍!”
后面站着的百名校尉跟着附和大喊。
声威显赫。
锦衣校尉看了杜泰的站位一眼,开始执行廷杖,将廷杖举的高高的,用力的落了下来,顷刻间,三人屁股上便绽开了一抹血光。
“啊......”
三声咬着牙的呼痛声,让人一听就觉得痛。
在执行廷杖间隙,朱平安从一位公公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被打廷杖的三人中间那位是马从谦,嘉靖十四年进士,因为治河有功,被提拔为光禄少卿。
昨日马少卿上书弹劾光禄寺提督太监杜泰贪墨内府库银,而且在奏疏的下半部分还指责嘉靖帝斋醮耗费钱财、误入歧途......
他在工部的同事张山泰一起与他联名上书。
监察御史司南是张山泰的好友,昨晚与司南听说了此事后义愤填膺,当晚就在奏疏上半部分上附了名。
这一道奏疏就通了天。
嘉靖帝痴迷于修道炼丹是出了名的,嘉靖帝还妄图通过此得道成仙,永掌大明权柄,永享人间至高福缘呢。
结果,马从谦上书弹劾杜泰贪墨内府库罢了,还最奏疏后半部分说嘉靖帝斋醮浪费钱,修道炼丹误入歧途......
嘉靖帝再好脾气也忍不了,更何况嘉靖帝脾气不好呢,说起来马从谦他们被打廷杖,没有被直接杀头,就算嘉靖帝够明君了。
马从谦是主责被令廷杖八十,张山泰从责被令廷杖六十,监察御史司南由于只在上半部附名,罪责最轻,只被责令三十廷杖。
惨烈。
马从谦立死廷杖之下。张山泰昏厥,吊着一口气,被家属带着大夫抢救了回来。
监察御史司南轻一些,但是也皮开肉绽,听大夫说没有三月是别想下床了。
三月?
呵呵,完美错过稽查太仓银库。
朱平安看着司御史的家人将司御史抬走,不由扯了扯嘴角,这司御史也是人才呢,廷杖遁,嘉靖帝都配合演出......
“竖子不足与谋!”
看完午门外的这场廷杖,目送司南被抬走,体格壮硕的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气愤不已,好似一头被激怒了的公牛,眼睛瞪得浑圆,那眼神似乎都要溅射出火花了,继而义愤填膺的低声吼了这声千古骂句。
“朱大人,看来这次稽查太仓银库之重任,只能靠你我二人了。”良久之后,高瑞才平复了心情,呼了一口浊气后,苦笑着看向朱平安说道。
“平安经验不足,还要高大人多多指点,平安自当竭尽全力辅助高大人。”朱平安拱手道。
“有朱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指点’不敢当,你我二人互相配合,共同完成此项重任。哦,对了,不知朱大人是怎么来大理寺的。”高瑞谦虚了一下,复又问了一句。
“我是骑马来的。”朱平安回道。
“好,我也是骑马来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大理寺取回马匹,直接骑马去太仓银库如何?”高瑞听朱平安说是骑马来的,立刻雷厉风行的提议道。
估计是怕自己也遁了吧。
“敢不从命。”朱平安点头。
于是,两人便从午门直接回了大理寺,在大理寺马厩各自取回了马匹,然后直接从大理寺策马赶往太仓银库。
高瑞估计出身勋贵世家,虽然是文官,但是翻身上马动作娴熟,一手挥鞭,一手挽缰,策马如此,尽显风流倜傥之势,一看就是是练家子。
他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西域大马,长长的鬃毛披散着,浑身都是匀称的肌肉,跑起来如飞一样。
真是不能比,不像杀马特黑马,这货都快胖成球了……
高瑞一骑绝尘,朱平安紧随其后,哒哒的马蹄和“驾驾”的御马声划过京城长街,两人策马一前一后,直往太仓银库而去。
此时,听雨轩内。
李姝正坐在梳妆台前,纤纤玉手执着一个精致的小巧玉盅,调配蔻丹(古代的指甲油),纤纤玉手涂着红色的指甲油,粉白的手指、红色的指甲油,很是惹眼,衬的李姝越发的妩媚动人,明艳不可芳物。
包子小丫鬟画儿还有琴儿在一旁,熟练的给李姝打着下手,将新采的凤仙花、芨芨草以及明矾、蛋白、蜂蜡还有西域胶,按比例放在玉舂里一一研碎
“哦,差点忘了。画儿,你让人去通知下府里的门房,仔细叮嘱他们,从今天起,一直到夫君卸了银库的差事,如果有人来送礼,无论他们是哪个府上的,无论送的是何物,名贵也好,便宜也罢,一概不收。如果哪个不开眼的收了哪怕一个钉子,我也要禀了老祖宗,将这手脚不干净的打发了出去。”
李姝停下手上的动作,水汪汪的眸子看着画儿,认真的吩咐道。
会有人送礼吗?
包子小丫鬟闻言楞了一下,因为自从姑爷考上状元后,貌似,不是貌似,是肯定,除了姑爷的那几个好朋友外,根本就没有人来送过礼呢。
“有人要送礼吗?小姐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刘妈妈,一定让她好好叮嘱门房。”
不过包子小丫鬟是个好丫头,不管懂不懂,但既然是小姐吩咐下来了,那就要做好。
一旁的琴儿也是有些不太明白。
“以前没有,今儿就不一定了。”李姝美目流盼,勾着樱唇笑吟吟的扫了两人一眼道,然后又吩咐琴儿,“琴儿,你待会去老祖宗那,给老祖宗送两盒上好的阿胶糕,顺便把我的意思给老祖宗说下。”
“是,小姐。”
画儿和琴儿两人执行力很强,很快就把李姝安排的事情办好了。
门房老李收到吩咐的时候,一开始是有些懵,继而就有些想笑,觉的五小姐的吩咐,真是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了。要说有人给侯爷送礼,还说得过去,至于说给五姑爷送礼,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五小姐真是想多了。
还从来没有人给五姑爷送过礼呢。
门房老李喝了一口凉茶,扇着扇子,优哉游哉的圈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起来,昨个儿晚上打马吊打到大半夜,反正最近府上也没外人来,正好可以在门房补个觉。
这刚闭上眼睛,困劲就上来了,门房老李手里的扇子越扇越慢,很快就搁在了肚子上,鼾声也紧接着想起来了。
不过,没一会,门房老李就被一阵喧嚣声惊醒了。
一睁开眼睛,门房老李吓的手里的扇子都掉在了地上,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眯眼的功夫,大门外就车水马龙了起来呢。
老李急忙起身,推开房门,外面的场景更是让老李揉傻了眼。
就在门房外就有十多人排着队投贴,一个个衣着讲究,一看就是达官显贵之家,至于大门外抬礼、赶车的人更是多,一度堵塞了大门外的道路。
看到门房的门打开了,外面一片激动,人们都涌了上来。
“我是太仓银库管库张大人府上的管家,今日奉命给贵府姑爷朱大人送来一份拜帖。这是我们的礼单,还请通秉,这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一位衣着讲究的管家挤在了醉前面,向门房老李送上拜帖和礼单,又将一锭银子悄无声息的塞到了老李袖子里,挤了挤眼睛,请老李通秉。
“我是户部主事王大人的三弟,今日按我哥的吩咐,前来拜见贵府朱大人,这是礼单……”
“我是太仓银库上任的管库王大人府上的,我们大人有个妹妹很是仰慕状元郎……”
其他的人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挤着上前投递拜帖,而且礼单上罗列的拜礼华丽的令人咂舌,一个个出手都很大方。
这些人穿着很是讲究,都携带着重礼,什么玉器古玩、名贵字画、金银珠宝,上好鹿脯、飞龙什么的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顶香气飘飘的粉色小轿,里面传来一阵动听的抚琴声……
门房老李都呆了,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如此场面了,上一次老太君过寿时人虽然多,但都是亲朋好友,像这样排着队正式投拜帖送礼的盛况,可是十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看着门外车水马龙的送礼队伍,门房老李惊诧的同时,不由想起了五小姐的吩咐。
一开始他还觉的五小姐是多想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真来了这么多送礼的,还都是重礼,随便一家的礼放在以前都少见。现在的他对五小姐简直敬若神明。
因为李姝的吩咐在前,门房老李没有收一件礼,就是连孝敬他的银子都没敢收。
不过,门房老李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这门外排队的可都是达官显贵之家啊,门房老李虽然懂得不多,可是礼尚往来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礼尚往来,这一来二往的,关系就熟了。
可没听说过京城有谁家关门过独户的。
你看看。
门外这么多达官显贵之家。
五小姐当初吩咐不许收礼,是不是也没有预料到这么多达官显贵来送礼呢。
要是一概都拒绝了,岂不是一下子得罪太多人了,那时候姑爷还咋做官啊。
门房老李觉的事情太出乎意料。
不行。
我得给五小姐说下。
于是,门房老李让人在门房先顶一阵,他一路小跑到二门垂花门前找他浑家,让他浑家给五小姐请示一下,看看现在怎么办。
大约一刻钟左右,李姝在一群丫头老妈子的簇拥下来到了大门前,一旁的丫头给撑着一把遮阳伞,鹊登枝伞面遮住了李姝半张俏脸蛋。
李姝扫了门外的众人一眼,纤纤玉手执着绣帕半遮了樱唇,与琴儿低语了几句,琴儿低着小脑袋听着,不时点头。
“我家姑爷一早就去忙差事去了,倒让诸位白跑了一趟。我家小姐让我代姑爷多谢诸位抬爱,大家都请回吧。”
琴儿听完李姝吩咐后,来到门前,落落大方的向府门外众人做了一个万福,轻声道。
“哪里哪里,少夫人客气了,是我等唐突了。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朱大人年轻有为,又忠于职守,真是为官之楷模,将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我等也不敢扰了朱大人工作。这是我们管库张大人的拜帖,还有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少夫人客气了,我等不请自来,给贵府添麻烦了。我们大人听说朱大人和少夫人在乡梓成婚后,叹未能亲至贺喜,这不亲自选了一点薄礼,祝朱大人和少夫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府门外的众人纷纷行礼问好,说着各种庆贺和吉利话,然后陆续将拜帖和礼单献到门房老李哪里。
门房老李不敢收,站在那不知所措,用眼神向琴儿求救。
琴儿见状,来到李姝跟前请示。
少卿,琴儿又来到门前,再次对众人道:“多谢诸位对姑爷小姐的抬爱,好意我们心领了,拜帖可以留下,但是礼品烦请诸位大人、老爷各自带回去。等姑爷来了,我会把拜帖呈给姑爷,等姑爷有暇了,再行一一上门拜访。”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礼虽薄,但却是我们老爷的一片心意,还请赏脸收下我们老爷。”
“这对玉阕,是我们老爷大老远在西域选的原石,找人琢磨了十余天,精雕细琢而成,就是为了当做恭贺朱大人和少夫人新婚贺礼,祝朱大人和少夫人百年好合”
门外的众人百折不挠,言诚意切,说的可真诚了,让人听着好像不收都不好意思似的
“小姐,这怎么办?”琴儿也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又来到李姝跟前,请示李姝。
“这些人要么是太仓银库的,要么是跟太仓银库有关的。他们可不是好心来送礼,他们是来插刀子呢,刀柄攥在他们手上,刀尖插在夫君心口上。如果收了礼,就是给他们留下把柄,夫君就要受制于他们了,以后还怎么稽查银库呢。这些来送礼的,都是心虚的,手脚不干净。以后不管是谁来送礼,一概只收拜帖,不收礼。有了拜帖,就方便夫君按图索骥了。”李姝瞥了门外众人一眼,翻了个白眼,低语道。
啊
原来是这样的,那他们都是坏人。
琴儿和包子小丫鬟画儿闻言,恍然大悟,尤其是画儿,如果不是李姝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就要上门口骂人去了。
“多谢诸位大人心意,不过既然是心意,那我们心领就好了。诸位大人可以把拜帖留下,但是礼品烦请各自带回去。今儿天热,诸位就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请回吧。”琴儿再一次到了门口,与众人道。
众人自然又是百折不挠,一副不送成礼誓不罢休的架势。
琴儿明白其中深意后,也就知道怎么做了,不管他们怎么说,反正就是不收礼。
软硬不吃,滴水不进。
今天就是不收礼,要收我只收拜帖。
“朱大人门风清廉,真是我等楷模。朱大人清廉,我们也不能做小人,让朱大人坏了规矩。这样吧,那我们就留下拜帖,都各自把礼带回家,一个不剩的都带回去。”门外的众人碰壁次数多了,看样子也放弃了,有个看着是领头的人上前说道,“不过,我们这还有几盆花,就给大人放在院里点缀一下吧。花盆是陶制的,花也是普通的花,根本不值几文钱,就是图个好看,任谁说收几盆小花,也不至于与贪扯上边还请不要再推辞了。”
很快便有几个丫头各捧了一个小花盆上前,花盆确实是普通的烧陶花盆,也就直径十多厘米的小花盆,花盆里的话也都是普通的菊花、月季、牡丹之类,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单就价值而言,这一盆花也就值个几文钱罢了。
数了一下,总共也就只有六盆花而已。
也就是二十文左右的样子吧。
这样看起来,确实没什么,二十文钱而已,不管是律法还是人情,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样既没有收礼,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好让对方回去交差,一举多得。
门房老李等人都将目光看向李姝。
“拿来一盆与我瞧瞧。”李姝随手指了一盆菊花道。
府外捧着菊花的丫头应声上前,很是恭敬的双手捧着菊花,递到了李姝跟前。
府门外领头的那人见状,脸上不由浮现了笑容。
“这盆花看着倒还别致。”
李姝就近看了一眼,樱唇弯出一抹弧度,伸出纤纤玉手就要去接花盆,不过不只是手滑还是什么,手才接到花盆,花盆便从李姝手上滑落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花盆就碎了。
“啊?”
一声声惊呼响起。
只见碎在地上的花盆泥土里,滚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
败露了。
府门外诸人只好灰溜溜带着礼品及花盆离去,只是留下了一封封的拜帖。
户部太仓是明朝国库,分为太仓粮库和太仓银库两部分,太仓粮库设在京城、通州两地,一般称为京仓、通仓,所谓“京师储备,全在太仓”;而太仓银库则设在京城,一般称为太仓、太仓银库。
太仓银库说是设在京城,但基于防洪、防水、防盗、安全的考虑,位置还是偏远了不少。
朱平安和高瑞就在赶往太仓银库的路上。
“去年工部修复城墙,我奉命来太仓银库支取过料银,再往前走一炷香的时间就是太仓银库了,这段路我熟悉,朱大人不用担心。”
工部司务厅郎中高瑞稍稍降低了马速,伸出马鞭指了指远方,对朱平安说道。
“那就有劳高大人领路了。”朱平安骑在杀马特黑马上,向高瑞道谢。
当然即便没有高瑞引路,朱平安也能找到太仓银库的位置,接了稽查太仓银库的差事后,朱平安已经查阅了相关典籍,对于太仓银库的位置已经铭记于心了。
“朱大人客气了。”高瑞爽朗的笑了笑,夹着马腹缓缓慢性,与朱平安并驾齐驱,提醒朱平安道,“太仓银库是我大明的国库,防守戒备森严,朱平安可带相关文书了?若是没有相关文书,怕是我们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会放我们进去。”
“自从接了差事以来,相关文书等我都一直在胸前贴身带着。”朱平安拍了拍胸口道。
“呵呵,还是与朱大人共事让人放心。”高瑞听后,对朱平安高度评价。
朱平安自然是谦虚了一句。
“哦,对了,上次我去太仓银库支取料银,还听了一件稀奇事。你说这太仓银库戒备森严,可谓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是还是出现过一件盗窃案。”高瑞一边策马,一边说道。
听闻太仓银库发生过盗窃案,朱平安不由大感兴趣,驭马靠近高瑞,饶有兴趣的仔细听了起来。
“事情大约发生在前年,哪一年咱京城下大雨,咱京城不少地方发生了内涝,当然太仓银库选址时早就防备了这种情况,选址在了高处,还有多种水利措施防涝,可是没想到库区还是积存了两指深雨水。按理来说不应该啊,于是,太仓银库相关官员就开始检查各种水利措施,然后发现是排水洞堵塞了。”高瑞缓缓讲道,“既然是排水洞堵塞了,那就得抓紧疏通,防止内涝侵蚀了银库。你猜,在疏浚排水洞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哦,发现了什么?”朱平安好奇的问道
“在疏浚排水洞的时候发现了两具尸首,两人头顶着头,头顶中间还有两锭金元宝。”高瑞伸出两根手指道。
“是两个窃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朱平安明了,不过还是有些不解,这两个窃贼怎么头顶头的死在了排水洞里呢,难道是分赃不均?
“朱大人不愧状元之才,一下就猜到了。”高瑞赞了一句。
朱平安摸着鼻子苦笑了下,刚刚你都是发生了盗窃案了,很明显这排水洞里的就是窃贼了。
“没错,这两个就是窃贼,而且就是死在了盗窃现场,至于头顶头,那就有意思了。原来是其中一个窃贼想要去太仓银库偷窃库银,可是碍于太仓银库把守森严,他使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进去,只好把主意打在了排水洞上。不过这排水洞设计考虑了这一点,设计的比较狭窄,可是这窃贼原本就比较瘦,而且也是个狠得,愣是饿了两天,拼死从排水洞里往里挤,衣服都磨破了,浑身都磨出了血,还真让他给挤进去了。
这窃贼拼死挤进银库后,也是运气好,进去后被他找到了两锭金元宝。这把窃贼高兴坏了,他知道也不能太贪心,就拿着这两金元宝放在头顶,又从排水洞往回钻。
可惜的是,他的好运气已经用光了,到此为止了。正当他爬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对面也有一个人呢爬了进来,这是另一个盗贼,他也想从排水洞爬进银库偷银子,没想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于是两个盗贼就在这个排水洞中间遭遇了。
排水洞太过窄小,正着爬,还是拼死磨破了身子才爬进来的,倒着爬,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排水洞狭窄,又无法转身。两个人就这么头顶着头,夹着两锭金元宝,死在了排水洞里。
如果不是下大雨排水洞堵塞,银库官员让人去疏浚排水洞,还发现不了这两个窃贼呢,这两人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头顶头多少年呢。你说,何苦呢,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要去做贼……”
高瑞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声容并茂的给朱平安讲道,对两个窃贼的遭遇既奚落又叹息。
是啊。
不过财帛动人心啊。
朱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透过这个故事背后,朱平安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两个窃贼盗窃了两大锭金子,死在排水沟那么久了,这太仓银库居然迟迟没有发现被盗?两大锭金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看来这太仓银库戒备森严只是对外的,内部管理问题很多啊,如果管理也如戒备那般森严的话,两锭金子不翼而飞,为何迟迟都没发现,一直到下大雨积水了才发现呢。
“朱大人,过了前面那条沟,太仓银库就近在咫尺了。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穿过那条沟,朱大人你可跟紧了,老哥我先去前面带路,驾驾驾……”
高瑞伸出马鞭指了指前面的一条颇深的沟渠说道,说着高瑞便左右用力一提马缰,右手顺手挥了一下马鞭,提高马速向前冲去。
“驾、驾、驾……”
高瑞驭马声伴随着马蹄声,几乎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越骑越快。
甩鞭,挽缰。
风流倜傥,气吞万里如虎。
这高瑞如果弃文从武,肯定也是一员驰骋沙场的虎将。
朱平安在后面紧随着高瑞,不过骑术比不过高瑞,杀马特黑马也比不过高瑞的大马良驹,所以很快就被高瑞拉开了距离。
“这条小路有些狭窄,朱大人你可当心了。”高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多谢高大人提醒。”朱平安朝着高瑞的背影道谢。
高瑞跃马扬鞭,展现了精湛的骑术,等到朱平安策马到了小路时,高瑞就已经要冲过沟渠了。
眼看就要冲过沟渠时,高瑞一拉马缰,身下骏马纵身一跃,颇有当年刘备马跃檀溪的风姿。
马如飞
呃
人特么也飞了
不知是马失前蹄了,还是什么原因,眼看就要跃上沟渠时,朱平安只听到一声骏马嘶鸣,然后就看到高瑞连同他身下的骏马一下子跌落沟渠了。
轰然巨响。
下一秒,一人一马就已经是在沟底了,高瑞的一条腿还被马压在了身下,人和马都是一脸痛苦的样子……
好吧。
朱平安无语的扯了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