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何妈妈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碧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府里就要办喜事了,迎娶的又是顾家的四小姐。你可是顾家的下人,现在这么死乞白赖百般刁难算怎么回事?”
提到顾四小姐,碧罗的眼中闪过讥讽和自嘲,抿紧了唇角,什么也不说,却动也没动。沉默的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决心。
何妈妈冷笑一声:“好言好语的和你说,你听不进去。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去和夫人说好了!夫人在汀兰院里等着你呢!”
碧罗依然动也不动,眼中闪过不顾一切的坚决:“今天我哪儿也不去。夫人要见我,就让她到这儿来!”
何妈妈万万没料到一向沉默少言性情温柔的碧罗竟会这般强硬,气的脸都变了色:“好啊你,今儿个是要反了天了是吧!竟连夫人的命令也敢违抗。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丫头拖到汀兰院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却都迟疑着没动手。
她们昔日都是顾氏身边的丫鬟,一直以碧罗为首。顾氏一死,何妈妈得了势,接管了浅云居。碧罗既没争也没抢,安静的像一抹影子。她们也渐渐习惯了听何妈妈的吩咐。
可是,这回不一样。
如果听了何妈妈的话,拖着碧罗去见夫人,碧罗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们纵然是卑微的丫鬟,却也不是全无义气和血性。
何妈妈等了片刻,不见几个丫鬟动手,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们这几个小蹄子。今日都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成!竟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碧罗想死,你们也想跟着碧罗一起闹腾是吧!好,我这就去禀报夫人,这浅云居我是管不了了。你们几个等着夫人狠狠发落!”
其中一个和碧罗交好的丫鬟,鼓起勇气说道:“何妈妈你先别生气。我们几个不是要违抗你的命令,只是碧罗也是出于对主子的忠心才会有今日的举动。还请何妈妈高抬贵手,绕过碧罗这一回......”
“呸!”何妈妈用力的啐了一口:“什么忠心!狗屁!要是真的忠心。世子妃死的时候。她怎么不跟着一死了之,去地下伺候世子妃?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摆出来给谁看?”
话语粗俗而刺耳。
碧罗用力握紧了拳头。俏脸泛白,眼中流露出痛苦和自责。
何妈妈骂的对!她当日就该用一根绳子了结自己,追随世子妃到九泉之下。也省得被四小姐胁迫,做那些身不由己的事。
何妈妈骂的兴起。口沫横飞,又指着几个丫鬟骂道:“我告诉你们。碧罗今日肯定讨不了好,你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
“何妈妈,”碧罗忽的出口打断了何妈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她们几个没关系。你要骂只管骂我一个人。还有。我今天守着这扇门,谁都休想进去。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
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来。用力抵在喉咙处。
剪刀划破了皮肤,冒出了嫣红的血珠。
碧罗竟然是认真的!
众丫鬟都惊住了。一直趾高气昂的何妈妈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死个丫鬟没什么了不起,碧罗却万万不能死在这儿。
碧罗是顾家的丫鬟,也是伺候世子妃多年的人,若是今日自尽在这儿,纪家难免会落一个仗势逼人的恶名。而且,即将嫁到侯府的是顾家的四小姐,若是碧罗出了事,以后对着顾四小姐也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侯府将要办喜事。浅云居是世子的住处,新房前见血光可不吉利。以小邹氏的性子,十有八九会迁怒到她的头上来......
何妈妈不愧是在侯府待了多年的老人,一想通其中的利害,立刻收拾了刚才不可一世的嘴脸,语气软了下来:“碧罗,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激动,更别冲动。你年纪轻轻的,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好时候,将来还要嫁人生子,大好的前程未来等着你。要是一剪子戳下去,可就什么都没了。千万别犯傻!”
犯傻?
碧罗自嘲的笑了一笑,手里的剪刀愈发用力,鲜血渐渐渗出,从脖子上流淌下来。看着触目惊心:“就算我是在犯傻吧!”
人这一辈子,难得犯傻一回。
可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如果拦不住小邹氏,今日就死在这里,又有何妨?
何妈妈见碧罗如此固执,也有些慌了手脚。一边安抚着碧罗,一边吩咐丫鬟跑到汀兰院去送信。
.......
“你说什么?”小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站起身来,面容因为愤怒隐隐扭曲:“碧罗竟然寻死觅活的闹腾?”
来报信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应道:“是,碧罗不但不肯让开,还用剪刀抵着喉咙。脖子上都是血,看着可吓人了。何妈妈正在安抚她,怕她真的寻死!”
“好一个碧罗!好一个忠仆!”小邹氏冷笑连连,眼底满是阴狠:“她既是想死,今天我就成全了她!”
区区一条贱命,死了也不足惜。新房前见点血光怕什么,最好是冲撞到顾采蘋肚里的孽种才好!哼!
小邹氏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几个专司负责打板子的壮实婆子立刻跟了上来。她们几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几乎是府里所有丫鬟的噩梦。落到这几个婆子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邹氏领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向浅云居走去。
走到半途,正巧迎面遇上了纪妤和许瑾瑜。
“娘,你这是要去哪儿?”纪妤见了这仗势,不由得一惊:“出什么事了?”
许瑾瑜也暗暗皱起了眉头。看小邹氏一脸阴沉愤怒样子。身后还跟着一堆身材壮实的婆子......显然是去意不善。
小邹氏满心的火气,不耐的说道:“碧罗在浅云居里闹死闹活的,我现在过去看看。”说着,便越过两人。
纪妤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奇怪,碧罗好好的怎么会闹腾。”
许瑾瑜隐约猜到了什么,低声道:“妤表妹,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纪妤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长日漫漫。正嫌无聊沉闷。正好跟着过去看热闹。
......
小邹氏一行人声势浩荡。很快就到了浅云居。
何妈妈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心里一喜,老远的就迎了过去。口中急急说道:“夫人你可总算来了。碧罗那丫头今日像中了邪一般,守在门口愣是不让任何人进去搬东西。老奴只说了她几句,她就掏出剪子要寻死......”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小邹氏皱着眉头。不耐的瞪了何妈妈一眼:“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何妈妈被骂的灰溜溜的,却不敢辩驳。老老实实的跟在小邹氏身后。
几个丫鬟原本围在碧罗身边,见小邹氏杀气腾腾的来了,各自心虚慌乱起来,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
忠心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碧罗孤零零的站在门前,脖子上抵着利剪,对不起小邹氏一行人。简直势单力孤的可怜。然而,碧罗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那样的平静。甚至足以和小邹氏的威势相抗衡。
于是,小邹氏更愤怒了。自从知道顾采蘋怀上身孕以来,她寝食难安,没有一天是好过的。这股无法言喻的怒火憋闷在心里,烧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可发泄。碧罗就这么不长眼的撞上来。今天她就是想活也不可能了!
纪妤和许瑾瑜此时也赶到了,两人看到这一幕,反应各自不同。
纪妤看热闹看的眉飞色舞,许瑾瑜却是心中一沉。
碧罗对顾氏一片忠心,前世却并未落得好下场。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了。嫁给纪泽的人不是她而是顾采蘋,而且,顾采蘋现在就已经有了身孕......碧罗呢,她的命运又会是怎么样?
她对碧罗一直心存怜惜,真的不愿见碧罗自尽身亡。可是,这样的情形,她要怎么做才能救碧罗?
.......
小邹氏冷冷的看着碧罗:“你想死就快点死,等你死了我再命人收拾了顾氏的屋子。把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烧掉,然后将新房布置的精致华美,好迎接新的女主人。”
小邹氏果然恶毒,每一句都狠狠的戳中碧罗的痛处。
碧罗的手微微一颤,眼里闪出水光。
是啊,她死了又能如何?小邹氏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想保住世子妃留下的一切,根本是不可能的......
“之前不是闹着要死吗?怎么现在又不肯死了?”小邹氏冷笑:“原来一切都是做戏给我看的。”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她手里的剪子夺过来,拖过去打四十个板子。让那些心思多的丫鬟都看看忤逆主子的下场。”最后一句话,说的寒气森森。
婆子们当然听懂了小邹氏的言外之意,各自精神一振,就要抢上前来。
“等等!”一个温润的少女声音忽的响起。
竟是许瑾瑜!
小邹氏似笑非笑的瞄了许瑾瑜一眼:“瑾娘,你该不是要为碧罗求情吧!”
许瑾瑜浅浅笑道:“姨母误会了,我不是想为碧罗求情。只是世子的喜事将近,这里要布置成新房,见血光总是不吉利的。再者,碧罗毕竟伺候世子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新人还没过门,夫人就发落了碧罗,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倒不如先让人将碧罗关上几日,让她好好反省一番。等她想通了,再放她出来。”
还说不是求情!明明句句都在说情。
小邹氏心中暗暗冷笑,淡淡说道:“我这个做主母的,若是不拿出手段魄力来,今后这府里的下人岂不是一个个都敢爬我头顶上撒野了?”不等许瑾瑜说话,又说道:
“你到底还小,心肠软,见不得有人流血受苦。不过,执掌中馈的,可不能一味心软。今日姨母就教一教你怎么管教下人。等发落了碧罗,保准她们一个个的再也不敢动任何歪心思。”
小邹氏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丫鬟的身上。
几个丫鬟面色都不好看,各自垂下了头,不敢和小邹氏对视。
许瑾瑜哑然,无奈又歉然的看了碧罗一眼。
说到底,这是威宁侯府。小邹氏身为威宁侯夫人,执掌中馈,对府中的下人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她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碧罗眼里浮起感激。
在场这么多人,承受过顾氏恩情的不在少数,和她交好的也不少。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畏畏缩缩,谁也不敢为她求情。没想到挺身而出为她求情的,竟是许瑾瑜。
想起这段日子,因为顾采蘋的威逼,她一直私下留意许瑾瑜的一举一动,定时往顾家传信,碧罗心中顿时涌起无法抑制的羞愧。
小邹氏眸光一扫,冷然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碧罗过来。”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迅速的围拢上来。一个个狞笑着,眼看着手就要落到碧罗的身上。
碧罗全身微颤,忽的用力嚷道:“你们都让开,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夫人说。”
婆子们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小邹氏。
小邹氏挑眉冷笑:“哦?我今儿个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现在她是打定主意要趁机除了碧罗这个眼中钉。不管碧罗说什么,都躲不过今日血溅当场。
婆子们退开。
碧罗面色愈发苍白,眼眸却明亮起来,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夫人,我要说的事不宜让人听见,你先让她们都退下。”
小邹氏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你手中有剪刀,想支开她们,定然是为了想伤人。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
碧罗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既是不愿让她们退下也罢。我要说的,事关世子和夫人......”(未完待续)
ps:本文里的几个丫鬟,我最喜欢碧罗~
小邹氏头脑嗡的一声响,面色陡然一变,想也不想的怒喝一声:“闭嘴!”
碧罗到底知道了什么?难道,顾氏暗中将她和纪泽的私情告诉了碧罗?碧罗知晓了她最大的隐秘和弱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小邹氏心中惊惶不定,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强自维持镇定,紧紧的盯着碧罗。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惊疑不定。纪妤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许瑾瑜也是难掩错愕。
听碧罗的语气,显然是知道了小邹氏和纪泽的秘密......
碧罗果然住了嘴,右手依然稳稳的持着利剪抵在脖子上,殷红的血映衬着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眸却异常平静。
没有人知道,碧罗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惊骇愤怒。
自从那一夜撞破纪泽夜半三更悄悄出了浅云居,她就起了疑心。平日安静的守在顾氏的屋子里,私底下却暗暗留心起了纪泽和小邹氏之间的情形。原本视若寻常的细节,忽然都不对劲起来。
纪泽每次回府,隔日小邹氏的心情总是要比平时好的多。而且,这对继母继子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好的过头了。换成别的人家,不整日吵闹争锋相对就算不错了。还有,纪泽和顾采蘋定了亲,小邹氏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整日沉着脸......
再联想到顾氏当年莫名其妙的摔跤小产,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可惜,碧罗没有半点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之前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才仗着胆子诈小邹氏一回。没想到。这一诈,就诈出了实情!
如果不是心虚,小邹氏的反应怎么会这般激烈?想到饱受羞辱折磨年轻轻轻就病逝的顾氏,碧罗的心里溢满了悲伤,还有无法言喻的愤怒。
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她死了,小邹氏也休想悠闲自在!
碧罗眼中闪过决绝,张口道:“夫人为何不敢让我说下去。难道是心虚害怕了?”
小邹氏面色十分难看。眼中闪过寒意。
一旁的何妈妈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她们没人愿意听这样的隐秘,主子的隐私知道的越多。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是知悉内情的含玉,心中更是焦急。
碧罗是疯了吗?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来?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只怕会杀了所有人灭口。
碧罗看着小邹氏难看的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冷笑一声道:“往日我不敢说,是想活下去。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想再苟延残喘了......”
“碧罗,休得胡言乱语!”含玉听的头皮都要炸了,抢着打断了碧罗:“你若是胆敢朝夫人身上泼脏水,夫人就是再心胸宽广。也不会原谅你。你自己活够了不要命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提到家人,碧罗神色一僵。
许瑾瑜也迅速张了口:“是啊。碧罗,你千万别冲动。你对表嫂一片忠心。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想保住表嫂留下的一切,也算情有可原。姨母菩萨心肠,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若是就这么死了,这府里还有谁会一直记着表嫂,一直为她守着屋子?”
碧罗右手一颤,眼中迅速的泛起水光。
是啊!她一死了之,确实痛快。将小邹氏和纪泽的私情说出来,更是痛快。可痛快过后呢?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小邹氏的心腹,小邹氏多的是让她们闭嘴的法子。许瑾瑜提醒的对。她不怕死,却也不能白白死了......
许瑾瑜见碧罗神色松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嚷出来确实快意,可无凭无据的,根本撼动不了小邹氏。以小邹氏的阴狠手辣,将在场听到的丫鬟婆子都杀了灭口也不是不可能。想揭露这个秘密,需要仔细筹谋,一击就中!这样才能让小邹氏永无翻身的余地。
而且,她真的不忍心看着碧罗这样命赴黄泉。
“碧罗,你现在就放下剪刀。”许瑾瑜越过小邹氏,走到了碧罗的面前,柔声劝道:“你脖子上已经流了很多血,得快些上药包扎,免得日后留了疤痕。”
碧罗抬眼,怔怔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平静,一双眼眸清澈明亮,似会说话一般。碧罗从她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短短片刻,碧罗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持着剪刀的右手终于渐渐落下。许瑾瑜走上前,伸出手,轻轻的说道:“碧罗,把剪刀给我。”
碧罗颤抖着,将沾着血迹的剪刀给了许瑾瑜。
在场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小邹氏心跳如擂鼓,后背已是一身的冷汗。如果碧罗刚才不管不顾的叫嚷出来就糟了。几个丫鬟婆子封口容易,可纪妤和许瑾瑜也都在场。到时候想收场可就难了。幸好许瑾瑜劝住了碧罗。
不管小邹氏之前是何等的讨厌忌惮许瑾瑜,此时此刻,她对许瑾瑜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感激。
......
小邹氏正想着,许瑾瑜已经转过身来为碧罗说情:“碧罗也是一心念着病逝的表嫂,一时冲动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姨母一向宽宏大度,还望姨母能饶了她这一回。”
饶了碧罗?怎么可能!就冲着碧罗窥破她隐秘并试图要挟她的这一点,她也绝不会放过碧罗!
一缓过劲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小邹氏杀意顿起,目光冷厉:“瑾娘,你先让开,我有话要独自问碧罗。”
许瑾瑜从小邹氏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杀意,哪里还肯让开。她费尽口舌劝下了碧罗,是要保住碧罗的性命,绝不能让小邹氏找到机会和理由动手:“姨母,碧罗伤了脖子。流了很多血。总得简单的包扎一下再问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邹氏也不便呵斥许瑾瑜。转念一想,只要碧罗在侯府,就逃不出她的手心。现在暂且放过碧罗也无妨。
“也罢!既是你为碧罗求情,我也不能拂了你的颜面。”小邹氏终于松了口:“含玉,你陪着碧罗回屋,亲自替她上药包扎。”
含玉忙应了一声。走到碧罗身边:“碧罗。夫人开恩饶了你这一回,还不快些谢过夫人。”
碧罗脖子上的血染红了衣襟,脸孔没有一丝血色。白的渗人,嘴唇颤了一颤,才挤出几个字:“奴婢谢过夫人。”
小邹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是瑾娘一再为你求情,我才饶了你一回。以后若是再有这等忤逆主子的行径。谁也救不了你!”
碧罗听出了小邹氏话语中的寒意,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默默的垂了头。任由含玉搀扶着离开。
许瑾瑜冲初夏使了个眼色,初夏心领神会,立刻凑过去,搀扶住碧罗另一边的胳膊。
许瑾瑜对小邹氏说道:“姨母。碧罗伤的很重,我也随着去看看。”
小邹氏心中不愿许瑾瑜和碧罗有什么接触。转念一想,反正有含玉在一旁。许瑾瑜根本没机会问碧罗什么,便应了下来。
等碧罗一行人走了。这一出闹剧也算落了幕。
何妈妈长长的松了口气,谄媚的笑着上前:“夫人,碧罗已经走了,奴婢这就领着人进屋,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
小邹氏一肚子火气,正缺出气筒,闻言狠狠瞪了何妈妈一眼:“房门的钥匙在碧罗手里,你要怎么进去?难不成要把门板拆了不成?”
拆了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动静闹的大了,会惹来纪泽的不快。
何妈妈笑不出来了,忙跪下告饶:“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没用的东西!”小邹氏阴沉着脸怒骂:“让你到浅云居来做管事,你连个碧罗也管不好。还闹出这么多事来,简直就是个废物!”
何妈妈明知自己是被迁怒,却也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的应道:“是是是,夫人骂的是,奴婢没用,奴婢是废物!”
对上这么一块滚刀肉,小邹氏纵有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滚一边去!”看到那张油滑的老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妈妈巴不得早点滚开,忙磕头谢恩:“多谢夫人饶了奴婢,奴婢这就滚的远远的,绝不会碍了夫人的眼。”说着,爬起身来退下。
另外几个丫鬟也都识趣的很,很快也都退下了。
纪妤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小邹氏没心情理会纪妤,皱眉道:“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回你的院子去!”
一向没心没肺的纪妤,面色却有些奇怪,憋了半天才问道:“娘,刚才碧罗到底是想说什么,你和大哥之间怎么了?”
碧罗的决绝,小邹氏的紧绷和慌乱,含玉奇怪的紧张,还有许瑾瑜的挺身而出......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就是粗枝大叶的纪妤也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流露出不悦和不耐:“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前多动动脑子。碧罗刚才是狗急跳墙胡乱污蔑,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这种荒诞无稽的话你怎么也信了。”
“可是......”可是碧罗明明已经准备自尽了,存了死志的人怎么可能有心说谎?
“没什么可是的。”小邹氏板着脸孔训斥:“今日的事,以后不准提起半个字。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院子去,不准胡思乱想!”
纪妤被骂惯了,只要小邹氏一板起脸,立刻就怂了,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待纪妤走了之后,小邹氏的脸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碧罗,是万万不能留了!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落”了她,免得落下隐患!
......
碧罗脖子上的伤痕颇深,流了不少血。
含玉吩咐小丫鬟去库房找了伤药来,然后亲自为碧罗擦洗伤药包扎。初夏在一旁帮忙,又去找了干净的衣物来,为碧罗换上。
从头至尾,碧罗一直都沉默着。宛如一尊雕像,神色木然。
初夏看着于心不忍,低声劝道:“碧罗,你可别再犯倔了。今天是有小姐为你说情,夫人才放了你一回。要是再有下一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初夏说的是。”含玉接过了话茬:“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快点随我去汀兰院向夫人求饶。夫人心胸宽厚,一定不会计较的......”
心胸宽厚?
碧罗抬起眼眸,眼中满是讥讽:“含玉,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个贴身大丫鬟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若是现在随你去汀兰院,还能有命再出来么?”
含玉哑然。
她当然很了解小邹氏。小邹氏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事关纪泽,就更冷硬无情了。以前的梅香,还有后来的含翠,都死在小邹氏的手里。这是明面上能数得出的,暗地里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碧罗是摆明了知道了小邹氏的秘密,小邹氏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实话不能实说。她奉了小邹氏的命令来盯着碧罗,若是不领着碧罗去复命,倒霉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含玉定定神说道:“碧罗,你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说到底,你是世子妃的丫鬟,也是顾家的人,夫人就算心中不痛快,也得给顾家留着颜面,不会真的发落你。你去给夫人磕几个头,说上几句软话,只要你诚心认错,夫人一定会原谅你。”
碧罗没说话,眼里的讥讽之意却更浓了。
含玉被碧罗看的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垂了眼。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顿了片刻又说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身子虚弱,休息一会儿再去汀兰院也无妨。”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去汀兰院就是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许瑾瑜忽的张了口:“含玉,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碧罗说。你暂且到门外等上片刻可好?”
含玉一怔,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温婉平静,冲含玉微微一笑:“我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还请你行个方便。”(未完待续)
小邹氏特地吩咐含玉跟着碧罗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让含玉替碧罗包扎伤口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让含玉盯着碧罗,不能让碧罗乱说话。
这一点,聪慧的含玉早已了然于心,许瑾瑜又岂能不知?可她还是坦然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压根不担心含玉会拒绝。
果然,含玉在一番犹豫踌躇过后,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请表小姐快一些,还有,此事不能让夫人知道。”
许瑾瑜冲含玉笑了一笑:“这是当然。”
含玉起身走了出去,至于初夏,根本不用许瑾瑜吩咐,立刻也起身一起走了出去,还细心的将门关好了。
碧罗掩饰不住心里的讶然,一脸错愕的看了过来:“表小姐,含玉怎么肯听你的吩咐?”
那可是含玉,是小邹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
许瑾瑜淡淡笑道:“我要求的不过是和你独处片刻,又没把你藏起来,含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大碍,还能让我承一个人情。以含玉的聪明,当然知道怎么选择。”
比起含翠,含玉心思更活络也更机灵,轻易不会开罪任何人。而且,她暗中观察过数回,每次一见许徵,含玉总会不自觉的多看许徵一眼......利用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其实不算厚道,偶尔为之也无妨。
“时间无多,无关紧要的闲话以后再说。”许瑾瑜正色道:“碧罗,你应该很清楚,你已经彻底惹怒了姨母。如果你不想出法子来应对,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碧罗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奴婢贱命一条。活着死了都没什么要紧。奴婢只怕牵连了家人,还有如表小姐说的,奴婢一死,这府里上下还有谁会惦记着世子妃?为了迎娶四小姐过门,就连世子妃生前住过的屋子都要腾出来......”
话未说完,碧罗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从眼角滑落。
手持剪刀时面不改色。面对小邹氏的怒火也没有退却。提起家人和死去的顾氏,碧罗却泣不成声。
许瑾瑜心里有些酸涩,对忠心的碧罗更多了几分怜惜:“碧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要轻易的把生死挂在嘴边。不管要做什么,只要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碧罗哽咽着说道:“这个道理奴婢何尝不知道。可眼下奴婢已经和夫人闹翻了。以夫人的狠毒,岂肯放过我。”
“只要你肯听我的。我担保你性命无虞!”
许瑾瑜的话,令碧罗惊讶的忘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一脸自信的许瑾瑜:“表小姐真的能帮奴婢么?”
许瑾瑜微微一笑,凑到碧罗耳边。低语数句。
碧罗面色变了又变,眼里却渐渐闪起了亮光。
“......当然了,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姨母恼羞成怒。什么都不顾了,你还是有性命之忧。”许瑾瑜低声道:“你自己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碧罗却没有犹豫:“不用再想了。奴婢听你的。”
许瑾瑜眼中流露出赞许。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道理谁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碧罗能有这份魄力和决心,她果然没看错碧罗!
碧罗下定了决心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许瑾瑜似是看穿了碧罗的心思,淡淡说道:“放心,我不会追问你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我比你清楚的多:“你若是撑得住,就随含玉主动去见姨母吧!记着,态度要强硬一些,半分都不能退让。”
对着小邹氏,绝不能流露出半点心虚和惊惶。越是强硬,小邹氏越是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
碧罗深呼吸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多谢表小姐,这份指点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如果奴婢此次真的能保全性命,也能保住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奴婢以后这条命就是表小姐的了。”
许瑾瑜轻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快些去吧!”
碧罗应了一声,用力握了握拳,然后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初夏和含玉都在门外几米的地方等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不约而同的一起看了过来。
碧罗出人意料的张口道:“含玉,我现在就随你去见夫人。”
含玉:“......”
刚才还百般不情愿呢!许瑾瑜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碧罗这么轻易就改了主意?
含玉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刚走出房门的许瑾瑜告了退,然后领着碧罗去了汀兰院。
初夏可就憋不住了,好奇的走上前来问道:“小姐,你刚才和碧罗说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快就改了主意?”
许瑾瑜眸光一闪,唇角浮起悠然的笑意:“也没什么,我就是教了她一个保命的法子罢了。”
什么保命的法子?
初夏听的一头雾水。可没等她细细追问,许瑾瑜便已经迈步走了。初夏忙追了上去。
......
一路上,碧罗沉默不语,含玉也没说话。可两人还是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侯府就这么大,碧罗之间闹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此时的碧罗面色苍白,脖子上还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到了汀兰院,含玉才张了口:“我这就去向夫人通传一声,你在这儿等着。”
碧罗神色不算好看,却十分镇定:“好。”
这份镇定,令含玉暗暗惊讶,忍不住琢磨了起来。许瑾瑜刚才到底私下和碧罗说了什么?
她私下做的这些小动作,当然是要瞒着小邹氏的。因此,在向小邹氏禀报时,含玉略过了这一节不说。只说道:“启禀夫人,奴婢已经将碧罗带过来了。”
小邹氏听到碧罗的名字,心里死死压抑的怒火几乎立刻就冲上了胸膛,冷笑道:“让她立刻就进来。”
碧罗很快就进来了,神色平静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夫人。”
她竟然这般平静,半点都不害怕?
小邹氏瞄了碧罗一眼,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涌。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脖子上的伤可好些了?”
碧罗答道:“含玉和初夏亲自替我包扎。已经好多了。”
小邹氏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碧罗越是镇定自若,她心中越是警惕。接下来要质问的话不宜被他人听见。小邹氏吩咐一声:“所有都退下,含玉,你在门边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
含玉恭敬的应了。
她守在门边,屋里的说话声或多或少总能听见一些。小邹氏的声音很快响起:“碧罗。你口口声声说知道我的秘密。现在我问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邹氏的声音阴测测的,紧紧盯着碧罗,宛如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令人心惊。
碧罗没有瑟缩,也没有退却,在小邹氏的目光挺直了胸膛。缓缓说道:“奴婢知道的,或许比夫人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
“奴婢知道。世子妃当年小产绝不是意外,而是夫人有意为之。奴婢知道,如果不是夫人步步相逼,世子妃绝不会年纪轻轻就病逝早亡。奴婢还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子......”
“够了!”小邹氏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碧罗,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编出这等污蔑主子的话来!只凭着这一条,我让人仗毙了你,顾家人也绝不会说什么。”
碧罗毫无所惧:“奴婢说的是真还是假,夫人比谁都清楚。夫人也不必时时刻刻总拿性命要挟奴婢,奴婢既然敢说出口,就没有再珍惜这条性命的打算。夫人想杀我,只管现在就命人将我拖出去。”
真是反了天了!
小邹氏不怒反笑:“好一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你既是不想要这条命,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话虽这么说,却并未张口叫婆子们进来。
许瑾瑜之前的叮嘱果然是对的。她表现的越是强硬,小邹氏就越是摸不清她的底细,反而不敢轻易动手。
碧罗精神一振,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夫人逞一时之快,奴婢这条贱命也不足惜。不过,如果奴婢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自会有人将奴婢早就写好的信送回顾家去。如果顾家人知道了夫人和世子之间见不得人的私情,不知顾家人会是什么反应,更不知夫人和世子到时候会如何为自己辩白。”
小邹氏的心如置冰窖,手脚冰凉。
这个碧罗,果然是有恃无恐!
不得不说,这一招完全拿捏住了小邹氏的弱点。威宁侯府的下人任由她揉搓,就算有些什么风言风语,她也有自信绝不会让这些流言传到外面。可她和纪泽的事,绝不能让顾家人知道......
小邹氏按捺住心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和世子之间清清白白,岂是你随口几句就能污蔑得了的。至于你说的让人送消息到顾家,更是不可能的。这府里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听命于我。有谁敢暗中和你勾结送信?你若是想凭着几句话,就诈到我,未免太可笑了!”
碧罗将小邹氏的色厉内茬外强中干看在眼中,愈发相信了许瑾瑜的话。
她挺直了腰杆,半步不让的应道:“夫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奴婢言尽于此。夫人想动手灭了口,只管动手好了。”
小邹氏面色铁青,眼中不停的闪动着寒光。
然而,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张口叫人进来。
碧罗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虚张声势?万一碧罗说的是真的,她杀了碧罗,立刻就有人送信到顾家怎么办?不行,绝不能冒这个险!
“你想要什么?”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受人要挟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过,眼下碧罗占了上风,这口气不忍也得先忍了。
碧罗心中一松,面上却半点不露,淡淡说道:“奴婢什么也不要,只希望夫人不要动世子妃的屋子。另外为四小姐和世子准备新房......”
“荒谬!”小邹氏听到碧罗的要求,顿时勃然大怒:“顾氏那间屋子,是浅云居里的主屋。也是世子妃应该住的地方。若是另外准备新房,新进门的顾四小姐脸面要往哪儿放?”
其实,顾采蘋有没有脸面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怕折了纪泽的颜面。
碧罗不为所动,坚持说道:“奴婢没有别的念想,只有这一条。夫人若是答应了奴婢,奴婢可以发誓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不对任何人提起。那封藏起来的信,也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否则,奴婢宁愿一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将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小邹氏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罗也不步步紧逼,说完这些,就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小邹氏才阴沉着脸说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万一你反悔了,暗中又做了小动作怎么办?”
碧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奴婢随世子妃到侯府,已经八年多了。世子妃病逝,奴婢这辈子都会留在侯府,守着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再没有别的奢求。对夫人来说,奴婢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夫人随时都能要了奴婢这条性命。要担心,也只有奴婢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份儿,夫人又有什么可忧心的。”
小邹氏又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碧罗,素来沉默少言性情温柔,什么时候变的这般伶牙俐齿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由不得小邹氏不答应了。
小邹氏咬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让人另外准备新房,顾氏的屋子分毫不动。不过,你也要谨记自己的承诺。如果传出一字半语,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还有你的家人,也会为你陪葬!”
“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信守承诺。”碧罗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雀跃,淡淡应道。
小邹氏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气短胸闷,挥挥手道:“你先退下。”
碧罗行了一礼,然后退下。(未完待续)
走出汀兰院的那一刻,碧罗依然有些置身梦幻的恍惚,眼角一片温热。
成功了!她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保住了世子妃的屋子。
碧罗在原地站了片刻,很快用袖子擦了眼泪,抬脚回了浅云居。其实,此时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引嫣阁。不过,许瑾瑜之前叮嘱的话犹在耳畔。
“......记着,若是你成功唬住了姨母,千万别得意忘形,让她看出破绽。也别来找我,免得姨母猜到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你就像平日一样,安稳的待在浅云居里,这些日子里不要轻举妄动。姨母摸不清你的底细,反而不敢擅自动你。”
接下来几日,碧罗果然一如既往,每天将顾氏的屋子擦拭的干干净净,守着顾氏的屋子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怒火,却无处可诉,唇边冒了好几个水泡,一碰就疼的钻心。负责为小邹氏洗脸梳妆的含玉,手脚再轻也免不了每天都被臭骂几回。
然而,小邹氏再懊恼再愤怒,也不敢动碧罗分毫。她命何妈妈暗中盯着碧罗的一举一动,又悄悄命人进了碧罗的屋子翻找,想找出谁和碧罗暗中勾结,或是找到那封信。可几天下来,却毫无收获。
小邹氏疑心病极重,越是没查出异样,越不敢轻易动碧罗。
碧罗每天好吃好睡,脖子上的伤也很快结了疤,比以前还略略胖了一些。
何妈妈等人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碧罗当众忤逆小邹氏,把小邹氏气了个够呛。以小邹氏的脾气,竟没发作碧罗。反而忍了下来。这已经够人震惊了,更令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小邹氏竟真的命人重新收拾布置了新房,顾氏的屋子安然无恙......
真看不出,平日里沉默少言的碧罗,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何妈妈最是圆滑世故,不愿再轻易招惹碧罗,每次见了碧罗。一张老脸笑的像多花似的。言谈说话间别提多亲热了。
经过此事,碧罗心性坚韧更胜往日。她口中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许瑾瑜的救命之恩。
碍着小邹氏的耳目。两人即使见了面也不曾多说过半句话。只在目光交汇的短短瞬间,流淌过彼此心知肚明的会心一笑。
......
保住了碧罗的性命,又给小邹氏添了堵,许瑾瑜近来心情也颇为愉快。
可是。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纪妤兴冲冲的拿了请帖来:“叶秋云要办赏菊宴,特意命人送了请帖来。听说叶府里种了不少名贵的菊花。明日我们到叶府去开开眼界。”
许瑾瑜的反应却不甚热络,随意的哦了一声。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纪妤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不乐意了。丢了个白眼过去:“天天待在府里,闷也快闷死了,有机会出去做客多好。”
出府做客解闷是不错。可也得看去的是哪儿。
想到叶秋云盛气凌人的嘴脸,许瑾瑜打从心底里不乐意去叶家。不过。那天在顾家的时候,她已经答应了叶秋云,现在人家又送了请帖来,不去显然是不行了......
许瑾瑜挤出一个笑容:“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对了,去赏菊宴我们是不是需要准备礼物?”
纪妤笑道:“这倒不用。不过,帖子上倒是写了,若是府里种了名品菊花的,可以带上一两盆去。我们侯府的园子里正好种了一些菊花,我们现在就去挑上两盆。空手去了可不好。”
许瑾瑜不想扫了纪妤的兴致,笑着点头应了。
......
两人领着各自的丫鬟,一起去了园子里。
正细心为菊花浇水的年轻花匠,远远的看到许瑾瑜一行人,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忙热情的迎上来行礼:“小的见过小姐,见过表小姐。两位今日特意到这儿来,是要赏菊花吧!这两日正好有几盆菊花都开了。”
看到熟悉的脸孔,许瑾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周勇,怎么是你?宋花匠呢?”
负责照料菊花盆栽的,原本是一个姓宋的老花匠。现在怎么换成周勇了?
周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宋花匠前日子病了,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这些盆栽。说是正是赏菊的时节,主子们随时都会过来。小的不敢怠慢,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在这儿照料菊花呢!”边说边瞄了许瑾瑜身后的初夏一眼,心里美滋滋的。
幸好他勤快,不然,今日岂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许瑾瑜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既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
之前真是看走了眼。还觉得这个周勇勤恳老实呢!现在看来,勤恳是真的,老实可就未必了......
纪妤兴致勃勃的拉起许瑾瑜的手:“瑾表姐,有好多菊花都开了,我们这就一一看看。挑两盆最名贵最好看的带上。”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被纪妤拖着去赏菊。
紫月和初夏自然要跟着主子后面。周勇当仁不让,殷勤的跟上来介绍:“两位小姐请看,这一盆是玉翎管,菊花瓣纤细绵长,中间有一圈淡淡的黄色,十分好看。还有那一盆,是十分名贵少见的瑶台玉凤。白色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心层层合拢,就像瑶台仙子一般。还有那边的墨菊,颜色是深紫色,十分显眼夺目......”
周勇嘴皮子很麻溜,说起每一盆菊花来都头头是道。
紫月和初夏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周勇,就连纪妤也听的连连点头:“看来,你果然是在这些盆栽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周勇挠挠头,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小姐这么夸张,小的可不敢当。能到侯府来做事。不知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认真做事是应该的,当不得小姐夸赞。”
这一番话,令众少女对周勇的好感大增。
尤其是初夏,平日见惯了油滑机灵的小厮,看做事勤勉的周勇格外的顺眼,俏皮的笑道:“周勇,这么多菊花。一时也看不过来。你挑几盆最好的来给小姐们看看。”
看着笑颜如花的俏脸。周勇心里像喝了蜜似的,欢喜的应了一声,立刻去搬了几盆菊花来。
许瑾瑜瞄了殷勤的周勇一眼。淡淡说道:“好了,我们自己看就行了,你先忙活你的去吧!”
周勇舍不得就这么退下,陪笑道:“小的照料这些菊花也有些时日了。留在这儿总能为小姐们介绍一二......”
“不用了,”许瑾瑜半点都不领情:“你先退下吧!”
周勇:“......”
难道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曝露了?不然。许瑾瑜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喜?不,不可能。如果许瑾瑜知道了他是将军身边的暗卫,哪里还容得下他安稳的留在这儿做花匠。
或者是他对初夏的心意,已经被许瑾瑜看穿了。所以。许瑾瑜是对他不满意,才故意撵人......一个小花匠,肖想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怪不得许瑾瑜心中不悦。可恨的是他不能表明身份......
周勇满心纠结的退下了。临走前,恋恋不舍的盯着初夏看了一眼。
......
到了晚上。周勇又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
周勇不动声色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这一次,却不是有谁来送信,而是芸香亲自来了。
下人房这边人来人往,不宜说话。芸香用鸟鸣声,将周勇一路引到了园子里。不偏不巧的就到了菊花盆栽这一边。
“芸香,这么晚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周勇低声问道。
芸香淡淡的瞄了周勇一眼,不怎么客气的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可被别美色冲昏了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周勇满心的冤枉:“喂,你这么说可不对。我什么时候被美色冲昏头,什么时候忘了自己的身份任务了?今天下午纪三小姐和表小姐来挑菊花,我现在是个花匠,总不能躲得远远的吧!伺候主子介绍几句,哪里不妥了?”
芸香轻哼一声:“得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了。你心里到底在惦记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初夏和我交好,回去之后可悄悄和我说了。你送菊花到引嫣阁的时候,还悄悄的送了一盆给她,这你总否认不了吧!难不成这也是任务需要?”
周勇:“......”
“我们两个是周侍卫亲自挑选出来,到侯府来执行任务的。之前就有分工,我负责盯着许小姐的一举一动,你负责留意侯府里的情形,防止任何人对许小姐不利。”芸香正色道:“任务期间,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我们两个身份有异。若是出了马脚,我们两个拿什么脸去见周侍卫?”
周勇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到底是担心我泄露了身份,还是担心任务出了岔子,堂兄会生气?”
芸香:“......”
黑暗中,看不清芸香的面色如何,不过,声音里却多了一丝羞恼:“周勇!你自己假公济私,亏你好意思来污蔑我。”
周勇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将芸香之前说的话原养不动的奉还:“我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我一直尽心做事,从没有松懈过。至于私下和初夏有些来往,也是我的私事,保准不会影响了正事,烦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别总盯着我了。不然,以后我见了堂兄就告诉他,你一直暗中恋慕他......”
“周勇!”芸香羞恼交加,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周勇的滔滔不绝:“我什么时候暗中恋慕周侍卫了?你要是胆敢胡说,我让你这辈子都张不了口说话!”
这威胁一出口,周勇立刻就软了半截,连连陪笑:“刚才我就是随口说说,芸香姐你可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是放了个臭屁。”
论身手,周勇在暗卫里是佼佼者。芸香最多就是平平,可周勇绝不敢和芸香动手。芸香可是用毒的高手,使毒的手段十分高超,想让人一辈子张不了口只是小菜一碟。
芸香被说破了心思,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手中微微一动,然后绷着脸走了。
于是,周勇果然放了一夜的臭屁。
同屋的另外三个小厮,被熏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合起伙来暴打了周勇一顿。
可怜周勇明明动动手就能将三个小厮打飞,却不敢还手,乖乖的痛苦的挨了一顿揍,还得了一个“周臭屁”的不雅绰号,心中的悔恨如江水绵绵不绝。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芸香。别看她平日沉默少言,下起黑手来比谁都狠。他和她可是一伙的,亏她也下得了手!
呜呜!堂兄,这样的女人,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娶啊!
......
这些事,初夏自然不知道。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穿衣梳洗一番,目光瞄到窗台上的那盆菊花,不由得甜甜一笑。
这盆菊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最普通的菊花盆栽。可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恣意开放自然是美丽的,还散发出阵阵香气,
想到那双诚挚又热情的眼睛,初夏心里有些异样的悸动。她不敢多想,匆匆的去伺候许瑾瑜起床更衣。
许瑾瑜看到初夏嫣红的俏脸,笑着打趣:“一大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初夏定定神笑道:“今天能随着小姐一起出门,去叶府赏菊,心情自然好了。”
提到叶府,许瑾瑜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初夏有些讶然:“小姐,你不想去叶家么?”
对着初夏,许瑾瑜也没什么遮掩的心思:“去叶家做客倒是无妨。不过,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叶秋云。自恃高人一等,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又总是处处针对我。今天去叶家,她十有八九会变着法子刁难我。别想消停!”
都是因为陈元昭!
她对争风吃醋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可人家这么巴巴的盯上来,她又不能任人欺负......不接招都不行,真是懊恼!(未完待续)
叶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名门,每一辈的儿孙里都有考中进士做过翰林的,在大燕朝的世家里颇有名声。
叶家人丁兴盛,叶老太爷生了三子两女,长女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后来又生下长子做了皇后。幼女嫁到安国公府,做了安国公夫人。叶家的声誉也攀至顶峰。
到了叶秋云这一辈,叶家三房共有男丁八人,只有叶秋云一个女儿。叶老太爷叶老夫人对唯一的孙女自然格外的疼爱,叶家上下人人也都宠着让着叶秋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叶秋云心气高也是理所当然的。皇上又亲自下圣旨为叶秋云和楚王赐婚,到了年底就会完婚。如今这汴梁城里的闺秀们,谁也抢不走叶秋云的风头。
叶秋云办赏菊宴,邀请的俱都是名门闺秀。这其中就有安国公府的陈四小姐,左丞相的女儿左大小姐,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千金等等。
也怪不得纪妤接到请帖会如此高兴。以前这样的请帖都是发给纪妧的,如今纪妧出嫁了,请帖总算是轮到她了。至于许瑾瑜,摆明了是沾了她的光,才有机会跟着一起到叶家来。
......纪妤心里洋洋自得的想着,殊不知正好相反。叶秋云送请帖到威宁侯府,真正想请的人其实是许瑾瑜。
纪妤今日特地精心收拾了一番,揽镜自照,颇为自得。可见了许瑾瑜之后,这份自得立刻化为乌有。
“瑾表姐,你今天穿的新衣真漂亮。”纪妤的语气酸溜溜的:“以前我可从未见你穿过。”
许瑾瑜平日穿戴以素雅为主,虽然生的好相貌,却不耀目张扬。就连出府做客也从不会抢了纪妤的风头。可今天,许瑾瑜却一反常态,穿戴装扮的格外精心。
月白色的罗裙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蝶戏百花图。百花大小姿态各异,几只粉蝶在花间翩翩飞舞,栩栩如生,就连蝴蝶半透明的翅膀也清晰可见。外面罩着同色的软烟纱。行走间娉婷婀娜。风姿卓越。
长长的青丝有大半挽起,余下小半柔顺的垂在胸前,发际簪着一支精致的金钗。点点流苏垂在耳边。俏脸薄施脂粉,更增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明媚艳光。
微微一笑,眸光流转,美的令人屏息。
纪妤也是俏丽可人的小美人了。可往许瑾瑜身边这么一站,顿时黯然无光。简直就像个跟班丫鬟!!!
纪妤心里嫉妒的直冒酸水。
许瑾瑜只当没看出纪妤的嫉妒。笑着应道:“我前些日子闲着无事,花了月余的时间才绣了这条罗裙。今日难得出门做客,正好拿了来穿。”
今天到叶家做客,少不了要和叶秋云过过招。当然要仔细打扮了再去。闺阁千金们到了一起。第一要攀比的就是相貌和穿戴,然后才是家世才情未来夫婿之类的。
事关颜面和尊严,当然不能输!
哪怕因此会惹来纪妤不快。也顾不得了。
纪妤出门做客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不怎么情愿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汀兰院和娘说一声,也该出发了。”
许瑾瑜含笑应了。
......
小邹氏这些日子为了碧罗的事心情烦闷暗暗上火,嘴唇周围的一圈水泡还没消退,口中又生了疮,别说吃饭了,就是张口说话都觉得疼。
在看到纪妤和许瑾瑜之后,小邹氏心里的火气愈发旺盛。
许瑾瑜正当妙龄,又精心装扮过了,美丽不可方物。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纪妤完全沦为了陪衬。
想她当年容貌倾城,如今年至三旬了,依然是个绝色美人。偏偏生的女儿容貌肖似她父亲,根本没继她的美貌。在儿女上,她是完败给了邹氏......
“瑾娘,你今日穿了这身新衣,果然格外好看。”邹氏的心情和小邹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眼中和语气里溢满了骄傲和自豪。
小邹氏听了满肚子气闷,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挤出笑容叮嘱:“今天你们两个一起去叶家做客,言行举止可都要多留心,千万别失了礼数。”
许瑾瑜和纪妤一起应了声是,辞别了小邹氏和邹氏,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紫月和初夏两个丫鬟各自捧了一盆菊花,就是在马车上也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纪妤看着紫月手中的那盆瑶台玉凤,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
这可是园子里最美的一盆名品菊花了。许瑾瑜带的那一盆墨菊,虽然色泽艳丽夺目,到底差了一筹。
“初夏,把菊花放在一旁就行了,别一直抱在怀里了。”许瑾瑜的声音响起。
初夏却不肯放下:“万一马车颠簸,碰坏了菊花怎么办?奴婢还是抱着才放心。”今天去叶家做客的名门闺秀一定很多,个个都带着名贵的菊花去,她怀里的菊花可不能出差错,免得小姐在人前丢了颜面。
许瑾瑜看出了初夏的心思,心里一暖,口中嗔道:“去叶家还有一段路程,你这么一直抱着,到叶家的时候肯定累的手酸胳膊也酸。说不定一个没捧住摔了花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放下吧!”
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初夏纠结为难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十分小心的将花盆放到了一旁。
紫月眼巴巴的看着纪妤,满心期盼着纪妤也张口吩咐她放下花盆。可惜,纪妤对紫月的期盼目光视而不见。
花盆不算重,约莫三四斤左右,可一直捧着也不轻松。到了叶家的时候,紫月两只胳膊又酸又麻。捧着花盆下马车的时候,胳膊一软,花盆竟从手中滑落。
紫月吓的眼都睁圆了,有心把花盆捞回来。只可惜身体的反应远远跟不上。
“咣当”一声,花盆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花盆里的泥土四溅,那朵娇贵美丽的瑶台玉凤,不偏不巧的先落了地,被泥土和花盆碎片重重压住,凄惨的下场可想而知。
......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
很快,纪妤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紫月!”
紫月全身一哆嗦。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小姐息怒。小姐饶命!”
纪妤正要大发雷霆,却被许瑾瑜拦住了:“妤表妹,不过是一盆菊花。不小心摔了就扔掉好了,不值当为这些小事生气。”边说边冲纪妤使眼色。
这可是在叶府的门口,门房管事和迎客的管事都在,纪妤这样冲紫月发脾气可不妥。简直是白白让人看热闹。
纪妤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留意许瑾瑜的眼神。就是留意到了,她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摔了我的瑶台玉凤,今天可是赏菊宴,我就这么空着手进去。待会儿肯定要被人取笑了!”越说越恼火,真恨不得走过去踹紫月两脚。
紫月抽抽噎噎的说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成心要摔了花盆。之前抱了一路。胳膊又酸又痛,下马车的时候又没留心......”
“照你这么说。还怪我一路上没让你放下花盆不成?”纪妤更恼火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惹的叶家下人都张望过来,下人们头凑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家门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显然也是来赴宴的客人。见门口这般热闹,那辆马车的主人索性也不下马车了,就这么撩起车帘看的津津有味。
许瑾瑜对纪妤也实在无语了,要发脾气也挑个时候好么?这样大发脾气,丢脸的不止是紫月,还有纪妤本人!
许瑾瑜果断有了决定:“妤表妹,你别生气了。你这盆瑶台玉凤已经摔了,现在再骂紫月也没用。这样吧,我带来的这盆墨菊给你。”
表小姐真是太好了!紫月眼泪汪汪的感激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纪妤听了这话,火气也消退了大半:“瑾表姐,你真的把墨菊送给我么?那你怎么办?”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们两个一起来做客,带上一盆菊花也足够了。”又微笑着对门房管事说道:“劳烦这位管事,打发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后面还有客人等着进来。”
那个门房管事忙笑着应了。
负责招呼客人的管事妈妈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扬起笑脸说道:“两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许瑾瑜欣然应了,挽起纪妤的手走了进去。
紫月忙擦了眼泪,起身跟了上去。初夏掂量掂量手中的墨菊分量,决定还是等捧到了里面再把花盆给紫月。要是不小心把这盆再摔了,回去之后紫月可就真的惨了!
......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许瑾瑜的心情。纪妤对墨菊其实没那么满意,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嘛!就算她再不知好歹,也不好意思在许瑾瑜面前嫌弃那盆墨菊。
管事妈妈引着许瑾瑜一行人进了叶秋云的院子里。
叶家声名极隆,论家底其实并不算特别丰厚。叶秋云住的院子也不算特别大,不过,却布置得颇为雅致。看得出叶秋云对这次的赏菊宴颇为上心,院子里回廊下目光所及之处,摆放着各式的菊花盆栽。
此时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各种品种的菊花竞相开放,十分娇艳。空气中也漂浮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纪妤打量一眼,暗暗比较一下,觉得墨菊也不算差,于是高高兴兴的去见叶秋云。
许瑾瑜也没什么紧张的,格外泰然的随纪妤一起进了正厅。
此时,已经来了几位客人。坐在上首的叶秋云,盈盈起身相迎。其余几位少女也礼貌的起了身。
叶秋云生的美貌动人,今日更是精心妆点的美丽明艳。身上穿的罗裙,是叶皇后赏赐的最上等的丝缎制成的,色泽明丽,光滑柔软,远看时闪着点点光芒。笑盈盈的站在那儿,似乎整个人都在闪着光芒。
哼!今日她一定艳冠群芳,把许瑾瑜所有的风头都压下去。
叶秋云傲然的想着。
然而,当许瑾瑜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叶秋云却笑不出来了。
第一回合,拼美貌,显然是许瑾瑜略胜一筹。
叶秋云已经是少见的美人,可许瑾瑜却更美。能让一个自恃美貌的少女气短胸闷的,莫过于遇到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往日都是叶秋云让别人咬牙切齿心中嫉恨,今日,叶秋云终于也尝到了这种酸爽的滋味。
......
纪妤看到叶秋云略有些僵硬的笑脸,心里莫名的舒爽平衡了。看吧,又不是她一个人被许瑾瑜比了下去。就连主人也被抢了风头呢!
许瑾瑜将叶秋云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也颇觉得愉快。微笑着挽着纪妤上前,含笑道:“叶小姐,我和妤表妹来的不算迟吧!”
声音温润悦耳。
太不公平了!众少女包括叶秋云在内,一起默默的咬牙暗恨。上天已经给了许瑾瑜出众的美貌,怎么还可以给她这么动听的声音。
叶秋云将心里奔涌不息的嫉恨按捺下去,挤出笑容道:“还有几位贵客没到,你们两个不算迟。来,我替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左家的大小姐,闺名姣娘。这位是礼部赵大人的千金,闺名一个慧字......”
左姣娘,年约十五,容颜明艳,举止大方。
赵慧,年龄和许瑾瑜相若,容貌端庄,气质娴雅。
另外的几个少女也都是名门千金,各有各的气质特色。都是正值韶华娇生娇养的闺阁少女,就算容貌不算出众,也自有青春妩媚。
然而,这一众名门闺秀们,今天在许瑾瑜的映衬下,都生生的黯然了几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嘴上不说,哪一个心里不是在暗暗较劲?
不客气的说一句,许瑾瑜今日的亮相很成功——成功的招惹来众人的嫉恨。
许瑾瑜微笑着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敏锐的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冷淡。尤其是左大小姐和那位赵小姐,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隐隐的敌意......
奇怪,她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们两个?(未完待续)
许瑾瑜心中暗暗疑惑,面上却半点不露,微笑着和众人寒暄过了,才和纪妤入了座。
叶秋云在外貌比拼上略逊一筹,心中气恼又不忿,决定从其他方面扳回颜面:“今日的赏菊宴,她们都带了名品菊花来,不知纪小姐许小姐可带了花来?”
纪妤唯恐许瑾瑜反悔似的,抢着说道:“我带了一盆墨菊来。”说着,警告的瞪了紫月一眼。
小心点!要是没捧好墨菊出了岔子,你今天死定了!
紫月被瞪的浑身一哆嗦,手抖了一抖。好在初夏眼明手快,迅速的替她稳了一把。不然,这盆墨菊十有八九会落得和瑶台玉凤一个下场......
紫月定定神,小心的捧着墨菊上前,供众人欣赏。
叶秋云随意的打量墨菊一眼,然后掩嘴笑了一笑:“这盆墨菊倒是开的不错。我的花房里正好有几盆墨菊,正好将这盆搬过去放在一起,大家待会儿一起欣赏。”
原来,院子里回廊下的菊花不是今天的主角,真正赏菊的地点在花房。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过来,接过紫月手里的墨菊,然后送去了花房。
叶秋云似笑非笑的看向许瑾瑜:“纪小姐带了墨菊,不知许小姐带了什么?”明明看到许瑾瑜身后的丫鬟手里空荡荡的,偏要明知故问一句,摆明了是想让许瑾瑜难堪。
许瑾瑜坦然笑道:“不瞒叶小姐,今日我本带了一盆瑶台玉凤来,可惜在下马车的时候不慎摔碎了。只好空着手来了。”
叶秋云若有所指的笑道:“空着手来也无妨,不过,待会儿客人来齐了去赏菊的时候。可得小小罚你一回。”
到底罚什么怎么罚,却不明说。
这是想挖个坑让她跳啊!
许瑾瑜当然不会傻的一口应下,笑着说道:“我才疏学浅,叶小姐就别为难我了。”
“这怎么算是为难。”张口的却不是叶秋云,而是左姣娘,她明显的偏帮着叶秋云说话:“叶姐姐这般提议,也是为了让今天的赏菊宴热闹些。所谓惩罚。想来也不会过分。最多是作首诗。”
不等许瑾瑜说话,赵慧便笑着接过话茬:“是啊,区区小事。料想许小姐不会反对吧!”
两人一唱一和,一副不答应也不行的架势。
许瑾瑜淡淡应道:“我倒不知赏菊宴还有这样的规矩。若是一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婉言拒绝,不来也罢。”
此言一出。左姣娘赵慧神色俱是一僵。身为主人的叶秋云,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这个许瑾瑜。说话竟如此强硬犀利,半点颜面都没留。
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家世。许瑾瑜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父亲早亡。如今投奔寄住在威宁侯府。她怎么敢这样和她们说话?!
许瑾瑜此时却又换了语气,轻轻叹道:“我本是临安人,因着兄长要参加秋闱。这才随着一起进了京城投奔姨母。侯府里种了不少的名品菊花,我借上一盆来充颜面。本想着宴会结束了,再把那盆花带回去还给姨母。没想到竟在叶府的门口摔坏了花。虽说姨母仁厚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可我这心里却实在过意不去。早知道会这样,真的不该来。”
又是自责又是歉然,谁还好意思坚持要“罚”她?
真是太会演戏太狡猾了!
叶秋云心里恨恨的想着,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来:“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样的苦衷,都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该随意说话,惹的许小姐伤心。这惩罚一事,就此作罢。”
要是许瑾瑜真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今天的赏菊宴也就成了笑谈。
许瑾瑜似是松了口气,礼貌的道了谢。
第二回合的口舌交锋,许瑾瑜轻松取胜!
......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没人再敢小觑许瑾瑜,左姣娘和赵慧讨了个没趣,神色俱有些悻悻,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过了片刻,客人一一来了。
其中一个少女,引起了许瑾瑜的注意。
这个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生的肤白清秀,温柔斯文,一身的书卷气。虽然不算特别美,却自有一股动人的气韵。
少女叫曹萦,是国子监曹大人的掌上明珠。
曹萦坐下之后,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目光,冲许瑾瑜微笑稽首。目光柔和清澈,令人望之即生出好感来。
许瑾瑜也回了个礼貌的浅笑。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不便攀谈,只能微笑点头示意。
粗略一数,来赴赏菊宴的大概有十一二个少女。每个人再带上伺候的丫鬟,正厅里坐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热闹。
纪妤张望一眼,没见到陈凌雪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叶小姐,陈表姐今日来么?”
叶秋云笑道:“凌雪表妹我自是要请的,她当时也允诺了一定会来。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才会来的迟一些。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叶府的门口了......”
话音刚落,就听丫鬟进来禀报:“陈四小姐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秋云抿唇一笑,起身相迎。却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不止是陈凌雪,还有一个俊俏爽朗的少年。
陈元青!
他怎么来了?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粗略算起来,她和陈元青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如今看着那张熟悉的俊俏脸孔,竟有些陌生......
陈元青却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看到许瑾瑜的刹那,黑亮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溢满了笑意。这份笑意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微妙恋慕。单纯是见了她的欢喜。
“元青表哥。我又没发帖子给你,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叶秋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今日办的赏菊宴,邀请的都是名门闺秀,你来掺和可不太合适吧!”
陈元青挑眉笑道:“我近来天天温习书本,看的头晕眼花疲累不堪,听四妹说你办了赏菊宴,这才厚着脸不请自来。还请表妹原谅则个!”
说着。笑嘻嘻的抱拳作揖。
引得少女们掩嘴轻笑不已。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原本少女们各怀心思暗自较劲,如今多了一个爽朗爱笑的可爱少年,倒是各自矜持了不少。
叶秋云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撵你走。”
不过,这么多闺阁千金,只有陈元青一个男子。也不太合适。叶秋云想了想,转头吩咐贴身丫鬟:“你去叫六弟过来。就说陈表哥来了,请六弟来作陪。”
叶家这一辈共有兄弟八个,排行第六的叫叶凌,是三房的。比叶秋云只小两个月。
丫鬟领命匆匆去了。
很快,叶凌就来了。
叶家儿孙俱都生的好相貌,叶凌也不例外。十六岁的少年五官端正英俊斯文彬彬有礼。颇惹人好感。叶凌和陈元青十分熟稔,见面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互相笑着拍了拍肩膀,十分亲热。
在场的少女看似矜持,实则余光都在偷偷瞄着两个少年。许瑾瑜倒是没怎么忸怩,落落大方的多看了叶凌一眼。
这个叶凌,竟和兄长许徵有几分相似。这份相似,指的不是相貌,而是气质谈吐相似。当然了,许徵优秀出众,叶凌比起许徵来可要逊色多了。
叶秋云一直在留意着许瑾瑜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对叶凌格外留心,心中莫名的气恼不已。
她已经有元昭表哥了......啊呸,元昭表哥才不是许瑾瑜的。不过,许瑾瑜不是喜欢元昭表哥吗?怎么可以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叶凌当然也留意到许瑾瑜了。
一堆少女里,容貌气质最出挑的一个,让人想不留意都不可能。更何况,那个少女还多看了他一眼......莫非,她对他颇有好感?
叶凌心里暗自欢喜。只可惜还不知道那个少女姓甚名谁。好在待会儿要去花房赏菊,可以制造机会和佳人搭讪几句。
......
人尽数到齐了。
叶秋云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请诸位现在随我一起去花房赏菊花。”顿了顿又笑道:“花房的菊花大多是我们府里的,也有今日来的姐妹们带来的。既是要赏菊,自然要评出魁首。大家赏花的时候,可得睁大了眼睛,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盆记下。到最后大家一起投签,选出最好的一盆菊花。选中的人,走的时候都可以挑一盆菊花带走。”
这等风雅的事,自是无人反对,各自笑着应了。
众人随着叶秋云一起出了院子。
花房就设在园子里。以树木搭建而成,周围种了许多藤蔓类的植物。远远的看去,绿色的藤蔓爬满树干,藤蔓间开着粉色或紫色的花,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花儿,却赏心悦目。
花房约莫五米宽十几米长,容纳十几个人绰绰有余。走进其中,一阵花香便迎面扑来。花房里高低错落的摆放了许多盆栽菊花。一眼看去,不下数百盆。姿态各异,妍丽无边。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赞叹了一声,很快便散开,兴致勃勃的赏起了菊花。
哪家府上都有园子,园子里少不了花草树木。可像叶府这般有这么大花房的,着实少见。这花房里摆放的是各式品种的菊花,大概所有的菊花品种都被囊括其中了。看的人眼花缭乱。
叶秋云听着众人的赞叹声,心里暗暗自得,不无傲然的瞄了许瑾瑜一眼。
只可惜,许瑾瑜压根就没看叶秋云,对她的出尽风头也毫不在意。
叶秋云颇有些重重出拳却击中了软绵绵的棉花一般的感觉,心中愈发气恼,暗暗立誓,今天一定要让许瑾瑜“好看”不可。
纪妤眼尖的瞄到了几盆墨菊,兴冲冲的拉着许瑾瑜一起去欣赏。这一看之下,纪妤顿时泄了气。
原本还以为自己带来的那盆墨菊已经够好了,可现在一看,这花房里的几盆墨菊任意挑出一盆来,也比她们带来的好看。怪不得之前紫月捧出墨菊的时候,叶秋云的目光里含着嘲笑......
“这个周勇,真是没用,连墨菊也照料不好。”纪妤心里不痛快,立刻就迁怒到了周勇的身上:“回去之后,我就要狠狠训斥他一顿。”
许瑾瑜哑然失笑,顺着纪妤的话音笑道:“是是是,不止要训斥周勇一顿,还要吩咐几个花匠一起搭建个花房,一定要比这个花房更大更漂亮,里面不止要放菊花,最好是各种花都有。总之,必须要胜过这个花房。”
纪妤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瑾表姐,你提的建议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今天回去之后我就吩咐他们一声。”
许瑾瑜:“......”
她刚才是故意调侃,纪妤怎么还当真了!
“妤表妹,瑾表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纪妤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心花怒放,甜甜的笑着转身:“元青表哥,我们可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们一切都好,倒是你,看起来可比以前消瘦了一些。”
陈元青大病了一场之后,虽然很快恢复了健康,到底伤了元气,脸孔比以前清瘦了一些。
许瑾瑜也转过身来,轻轻喊了声元青表哥。陈元青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触,很快便各自移开。
有些人,命中注定了会错过。既是有缘无分,也只能暗暗感怀,各自唏嘘。
陈元青在短短刹那的失神过后,很快打起精神笑道:“我陪你们一起赏菊花。”他今天厚着脸皮到叶家来,当然不止是为了来赏菊花,另外有重要“任务”。
不等许瑾瑜张口说话,纪妤已经满心欢喜的应下了:“那可太好了。元青表哥,快来看这几盆墨菊,每一盆的颜色都不一样呢......”
真聒噪!
陈元青心中不耐,敷衍的胡乱点了点头。然后,眼角余光瞄到叶凌正笑着和许瑾瑜寒暄,陈元青心里顿时怒了。
叶六,你竟敢撬我二哥的墙角!(未完待续)
之前远远看着,已经觉得许瑾瑜很美。近看之下,眉宇间的淡然温婉更令人心折。
叶凌正是方慕少艾的年龄,站在许瑾瑜的面前,一颗心怦怦乱跳,鼓起勇气搭话:“许小姐还是第一次到叶家来吧!”
许瑾瑜礼貌的笑了一笑:“是,今日到叶家,见了这么多名品菊花,真是不虚此行了。”
叶凌笑道:“秋云自小就喜欢菊花,这个花房也是她亲自设计让人搭建出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一只手毫无预警的重重落了下来。
叶凌痛的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瞪了陈元青一眼:“元青表哥,我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拍肩膀至于拍的这么重吗?
陈元青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一个不小心,力气稍微大了一点。你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稍微拍的重一些也不至于就大呼小叫的吧!”
叶家和陈家是姻亲,叶凌和陈元青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素来不错。所以,陈元青态度稍微粗鲁说话略显刺耳,叶凌也没往心里去,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笑道:“你这么大的力气,不去练武太可惜了。”
陈元青笑着还击:“你想的倒是美。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一起下场考试了,到时候看谁能考中。”
陈元青这么一搅局,叶凌也不好意思盯着许瑾瑜看了。
男女有别,又是第一次见面,总不好表现的太过热切。
......
许瑾瑜没有留意陈元青那一点小心思。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苗条秀丽的身影,心里悄然一动。笑着走过去:“请问可是曹小姐?”
曹萦转过身,清秀白皙的脸上浮起温柔的浅笑:“正是,你是许小姐吧!”
两人之前虽未说话,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却都极好。
许瑾瑜抿唇笑道:“是,曹小姐的记性可真好。刚才只匆匆介绍过一回,就记住我了。”
曹萦微笑应道:“许小姐不也一样么?”顿了顿又道:“今日客人众多,许小姐相貌出众艳压群芳。我记住你也是应该的。倒是许小姐。记住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半点都不起眼的,才是真的有心了。”
说话时不疾不徐,声音柔和悦耳。态度也拿捏的极好。既没有刻意的亲近,又不显生疏。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许瑾瑜对曹萦顿时生出了好感,含笑说道:“家兄许徵时常到曹府向曹大人请教,曹大人博学多才心胸宽厚。不吝指点,大哥获益良多。我今日一听到曹大人的爱女来了。自是多留意几分。”
曹萦略有些讶然:“原来你是许公子的妹妹。”
许瑾瑜好奇的问道:“莫非曹小姐见过我大哥?”许徵去过曹家不少回,不过都是去见曹大人,应该没机会进过内宅才是。
曹萦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一笑:“约莫一个多月前,我去父亲的书房。正巧见了许公子一回。许公子十分知礼,当时便歉然的告退,避到了书房外。”
许徵生的清俊如竹风姿卓越。令人一见难忘。当时的举动,更令人印象深刻。
怪不得初见许瑾瑜。她就隐隐觉得有些面熟。这对兄妹,相貌着实相似,却又各有风采。
许瑾瑜听着曹萦的形容,不由得哑然失笑:“哦?大哥当时真的立刻避开了么?他回来之后,倒是从没和我提起过。”
曹萦微微一笑:“些许小事,许公子大概早就忘怀了。很快秋闱就要开考了,先祝许公子秋闱高中。”
“多谢曹小姐,我也盼着大哥此次能考中。到时候,曹大人可就是大哥的座师了。”许瑾瑜笑道。
按着此时的科举惯例,这一年在秋闱中考中的考生,座师正是主考官曹大人。凭着这一层关系,将来许徵可以顺理成章的攀上曹大人这棵大树。
两个原本陌生的少女,很自然的闲话起来。
曹萦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不擅长,却半点不见清高孤傲,也没有眼高于顶的矜持,性子十分亲切随和。
“我这个人闷的很,平日不爱外出,只喜练字作画。”曹萦笑问。“你平日喜欢做些什么消遣?”
许瑾瑜笑着答道:“看看书,偶尔练练琴,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做女红。”
名门闺秀大多喜欢琴棋书画这类风雅的事,喜欢女红的着实少见。
曹萦有些惊讶,细细打量许瑾瑜一眼:“莫非这条罗裙上的蝶戏百花图就是你自己绣的么?”待许瑾瑜点头之后,曹萦赞叹不已:“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等精湛的绣艺,别说是闺阁千金了,就是绣衣阁里的绣娘们大概也及不上。”
由衷的真诚的赞美,听着总是令人愉快。
许瑾瑜自从进了京城后,见识了不少名门闺秀。默默的在心中比较了一番。纪妤冲动浮躁,顾采蘋自以为是,叶秋云目中无人,无端冒出敌意的左姣娘赵慧。对了,还有身份矜贵活泼可爱的安宁公主。她们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却都令她避而远之。就连最相得的纪妧,一开始也是冷淡尖锐,彼此防备疏远的。
算起来,真正让她觉得一见投缘的,也只有曹萦了。
人与人之间确实有缘分这回事。有的人整日相对也没多少深厚的感情,比如说纪妤。有的人,只见了一回,却意外的投契。
很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许瑾瑜,曹萦的眼底一直闪着笑意:“说句冒昧的话,许小姐可别见怪。我今日和许小姐一见如故,有心结交。许小姐若不嫌弃,你我姐妹相称如何?”
许瑾瑜欣然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叙齿,曹萦虚岁十五。比许瑾瑜大了一岁。许瑾瑜改口叫了声:“曹姐姐。”
曹萦笑道:“以后得了闲空,许妹妹不妨到曹家来找我说话解闷。”
只从这一句话,就足以看得出曹萦的细心周全。许瑾瑜毕竟是借住在侯府,邀请客人多有不便。
许瑾瑜含笑应了。
......
许瑾瑜和曹萦言谈甚欢,纪妤等的不耐烦,早就拖了陈凌雪去一旁赏菊。叶凌倒是有心留下来,陈元青却不给他半点接近许瑾瑜的机会。热情的拖着叶凌走了。
不远处。左姣娘和赵慧两人正低声私语。
从表面看来,两人有说有笑要多融洽有多融洽。事实上,她们两个一直互相较劲面和心不和。深究起其中的原因。其实和陈元昭也脱不了干系。
两人都暗中恋慕陈元昭,也都是家世身份足以配得上陈元昭的名门千金。自然互看不顺眼。原本以为彼此是最大的对手,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许瑾瑜来。
陈元昭在秦王府跳进水池救了许瑾瑜一事,早就传遍了京城闺秀的交际圈。左姣娘和赵慧知道此事之后。各自都在背地里气哭了一场。她们舍不得气恼陈元昭,有志一同的认定了是许瑾瑜主动勾~引陈元昭。
今日一见之下。许瑾瑜的美丽出众更令人心生嫉恨。于是,两人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凑在一起闲话起来。
“这个许瑾瑜倒是有些手段,”左姣娘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不屑:“这么快就攀上了曹家三小姐。”
曹大人有两子一女。曹萦是曹大人的幼女,在家中极受宠爱。
赵慧扯了扯唇角,轻飘飘的话语里透出了几分刻薄:“曹大人今年是秋闱的主考官。许瑾瑜的兄长要参加秋闱,她自然要想尽了法子往曹三小姐身边凑。”
左姣娘轻哼一声:“人家已经攀上了安国公府。攀上了陈二公子,哪里还用在意什么曹家。”
话语里的酸意清晰可见。
赵慧假意叹口气:“说起来,我真是为左姐姐不值。左姐姐出身名门,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和陈二公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一直盼着能听到左姐姐的喜讯。谁曾想,好端端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许瑾瑜来,一个个在私下里都传陈二公子对许瑾瑜有意,十有八九会登门提亲。这么一来,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左姐姐的一片情意?”
乍听着是在为左姣娘鸣不平,实则句句都在戳人心窝。
左姣娘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赵妹妹误会了。我何曾对陈二公子有什么情意,他有中意的女子,我只会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倒是赵妹妹,听说这两年常往安国公府走动,安国公夫人对赵妹妹欣赏有加,一直有结亲的打算。现在这般情形,看来赵妹妹的一番苦心是白费了。”
赵慧被说中了痛处,笑容也有些僵硬。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眼下陈元昭已经中意别人了,她们两个争来斗去还有什么意思?
赵慧率先叹道:“罢了,左姐姐,我们两个相识这么多年,彼此都很熟悉。也别这么绕弯子了,有话直说无妨。我看这个许瑾瑜处处不顺眼,今天总要找个机会压一压她的风头,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憋闷的慌。”
赵慧吐露心声,左姣娘也不硬撑着了,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妹妹,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是你也就罢了,我左姣娘输也输的心服口服。可凭什么半路冒出她来?除了那张脸之外,她哪有一星半点及得上你我两人?今日若是不给点颜色给她看看,我心里可不痛快。”
“好,我们两个好好合计一番。”赵慧眼珠一转,声音愈发压的低了。
两人也不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议了什么,时不时的看许瑾瑜一眼。
......
奇怪,左姣娘和赵慧在一起说什么,为什么总盯着她看,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许瑾瑜早就留意到她们两个了,心里暗暗奇怪。她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们两个么?
曹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低声笑道:“许妹妹,你来京城不久,又一直待在侯府来,极少出来走动,有些事只怕是不太清楚。这汴梁城里的名门闺秀们,整日闲着无所事事,心眼比针尖也大不了多少。她们两个,只怕是心里都恨上你了。”
许瑾瑜一脸无辜:“我和她们从无交集,这恨意从何说起。”
曹萦轻笑:“莫非你不知道,京城里有不少闺阁千金暗中恋慕陈二公子,左小姐和赵小姐是其中家世相貌最出众的两位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安国公夫人大概早就从她们两个挑一个做儿媳了。”
许瑾瑜:“......”
又是陈元昭!
先是叶秋云,然后是左姣娘赵慧......她和陈元昭毫无关系,却平白的因为他多了几个仇敌,实在可气可恼!
许瑾瑜不愿曹萦生出误会,迅速的解释道:“曹姐姐误会了。陈二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初次之外,再无其他了。那位左小姐和赵小姐,只怕也是误会了......”
曹萦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语气十分温和:“你不用着急,我自是相信你的。不过,她们两个先入为主,只怕是已经将你视为情敌了。待会儿说不定会找机会刁难你。你有些心理准备才好。”
......宴无好宴,就知道准没好事!一个叶秋云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两个,实在让人头痛。
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实在太难看了!更何况,她明明和陈元昭清清白白的,为什么要应付这样的麻烦?
许瑾瑜心里憋了一肚子闷气,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曹萦显然误会了,笑着安抚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是在叶府做客,又都是自恃甚高的闺秀千金,最多就是想压一压你的风头,在言语上刻薄几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这确实不算出格。
可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谁愿意平白受气?
许瑾瑜迅速调整心情,决定打起精神来接招:“多谢曹姐姐提醒,我会小心应付的。”(未完待续)
曹萦微微一笑,口中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左姣娘和赵慧若是出言刁难,她可不能袖手旁观......
许瑾瑜心情郁闷,没什么心情赏菊。不过,在人前总得装装样子,免得别人看出异样。她随着曹萦一起在花房里悠闲漫步,时不时的停下脚步,对着一盆盆菊花欣赏评点。
不知何时,她的身边多了两个身影。
可不就是左姣娘和赵慧么?
“今日花房里有这么多菊花,不知许小姐最喜欢哪一盆?”左姣娘脸上笑着,语气中却隐隐带着挑衅:“待会儿大家投了花签,选出最美的一盆菊花。不如我们就以菊花为题,各自作诗一首,然后选出魁首,也为今日的宴会添些热闹。”
赵慧根本不给许瑾瑜拒绝的机会,立刻笑着附和:“左姐姐的提议正合我心,我这就叫来叶姐姐说一声。”说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了叶秋云过来。
叶秋云翩然走了过来,妙目流转,已然察觉到了左姣娘和赵慧眼底的不忿和挑衅,心里十分舒畅,面上却故作不知:“赵妹妹特意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事?”
她设宴请许瑾瑜,本就是不怀好意。如今有人抢着出手对付许瑾瑜,她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阻拦。
因此,在赵慧说了作诗的事之后,叶秋云立刻欣然点头:“这个提议极好,我这就打发人去准备笔墨纸砚。”想了想又笑道:“我们这么多人作诗,总得有人做评判。不如就请六弟和元青表哥做评判好了。”
“叶姐姐提议的好。”左姣娘笑吟吟的接过话茬:“那一切就劳烦叶姐姐了。”
从头至尾,许瑾瑜几乎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许瑾瑜冷眼看着她们几个,心里暗暗轻哼一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人家明打明的来叫阵。她也没有退缩的道理。不就是作诗么?她们凭什么以为就能稳胜一筹?
直到此刻,叶秋云才装模作样的看向许瑾瑜:“许小姐怎么一直都没说话,莫非是不会作诗么?”
之前她提起“惩罚”,许瑾瑜伶牙俐齿百般推脱,分明不擅长作诗。
很显然,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叶秋云一个。左姣娘和赵慧也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才想在作诗上压一压许瑾瑜的风头。
许瑾瑜淡淡一笑:“我自小随着父亲读了几年书。读书认字没问题。作诗确实不太擅长。不过,左小姐赵小姐既有这等雅兴,我也只能厚颜奉陪了。若是诗做的不好。你们可别笑我。”
“这怎么会。”左姣娘假惺惺的掩嘴一笑:“我们提议作诗,不过是凑趣热闹。诗做的好些差些都没什么要紧。”
她们用不着出言取笑,只要在作诗上压过许瑾瑜,自然就能出了心里这口闷气。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纪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好奇的问道。
叶秋云笑吟吟的应道:“我们在商议,等选出了今日的菊花魁首。我们各自以菊花为题做首诗。”
纪妤一听说要作诗,顿时一脸的雀跃欣喜:“太好了!我最喜欢作诗了。”
许瑾瑜:“......”
纪妤做过的那首咏竹诗令人记忆犹新,足可见其“文采”。
所以,这样的场合你就别闹了好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不太好吧!
......
赏完菊花。众少女一一投了花签,选出了今日最美的一盆菊花。
这盆菊花名为太白积雪。顾名思义,整体为雪白色。花瓣层层舒展,花朵极大。普通的菊花大多是碗口大小。这盆太白积雪却至少是其他菊花的两倍大,兼且香气夺人,也怪不得人人都将花签投给了它。
叶秋云一一看了花签,笑着说道:“今日我可是大大的亏本了。原来大家伙儿都选中了,等宴会散了,花房里的菊花岂不是要被搬之一空?”
这话说的幽默风趣,众少女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左姣娘咳嗽一声,笑着说道:“叶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了要作诗么?不如把规则说一说。”
闺阁千金们的宴会里,作诗比画斗琴都是常事。众少女听闻要作诗,倒是没一个退缩的,反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来。
叶秋云顿成众人的焦点,略显矜持的笑了笑,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才说道:“今日既是赏菊宴,作诗自是要以菊花为题。为了公平起见,就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写完诗句后退开,请元青表哥和六弟做个评判。”
叶凌和陈元青也没料到忽然会冒出这么一出,俱都有些惊讶。
不过,两人都是读书多年考中过秀才功名的,今年还要下场参加秋闱。做是诗词评判也不算难事,便一起应了下来。
叶秋云眸光一闪,含笑说道:“既是作诗,总得选出第一,也得有个彩头才好。这样吧,谁做的诗最好,我就把这盆太白积雪送给她。”
此言一出,众少女都是一脸跃跃欲试,颇有些舍我其谁的意味。
这盆太白积雪是十分珍惜少见的名品,若是拿到市面上,价值至少也在百两以上。当然了,名门闺秀们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独占鳌头的风光。
一炷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当下也没人再说话了,各自冥思苦想起来。
许瑾瑜也不敢怠慢,凝神思索。
许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教导一双儿女也十分精心。许瑾瑜五岁开始读书识字,八岁就会作诗了。比起许徵来也只稍稍逊色一些。虽然未必能夺魁,不过,胜过左姣娘赵慧等人应该不是难事。
曹萦忽的悄悄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许妹妹,我想好了一首诗。你先记下......”
许瑾瑜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曹萦这是担心她做不出精彩的好诗被左姣娘等人羞辱,所以才好心为她“捉刀”。
“曹姐姐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许瑾瑜心里一阵温暖,却轻声打断了曹萦:“不过,我也已经想好了,曹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言谈间。流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曹萦见状。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不再多言。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到了。
笔墨纸砚都是准备好的,众少女一一上前。各自提笔写诗。叶秋云身为宴会的主人,本来无需下场作诗。不过,她想压许瑾瑜一头的心思太过强烈迫切,竟也提笔写了一首诗。
当下。便有人出言打趣了:“谁不知道叶姐姐诗才出众,你既是动了笔。这第一自动归了你,我们不争也罢。”
这记马屁拍的叶秋云浑身舒畅。
叶秋云心中自得不已,口中却笑道:“有曹小姐和许小姐在,这第一哪里轮得到我。”
曹萦的父亲是当朝最有名的大儒。曹萦自小受熏陶,擅长诗词书画,若论作诗。在场的少女确实无人能及。提起她,一个个不服气都不行。
许瑾瑜不过是一个从临安来的土包子。到京城还不到一年,就算容貌生的好,作诗难道能及得上她们这些京城闺秀?
听了叶秋云的话,一个个心中自然都不服气。看向许瑾瑜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其中,尤以左姣娘和赵慧的目光最为轻蔑不屑。
曹萦微微蹙眉。
叶秋云刚才的话,看似夸赞她和许瑾瑜,实则是故意挑拨起众人对许瑾瑜的不忿。如果许瑾瑜诗做的好,当然无需畏惧。若是许瑾瑜做出的诗平平无奇泯然与众人,今天少不得要被奚落一番了......
陈元青也看出不对劲来了,眉头皱了起来。
叶秋云分明是在处处针对许瑾瑜!她们两人之前全无交集,哪来的恩怨?
陈元青略一思索,悄悄扯了扯叶凌的衣袖,低声耳语道:“叶表弟,待会儿我们两个做评判的时候,你可得帮我一个忙。瑾表妹的诗不管好坏,都要评的好一些。”
叶凌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和许小姐似乎很熟悉。”
那是当然。她可是我未来的二嫂!
陈元青想起待会儿还要叶凌这傻小子帮忙,这句话总算忍着没说出口,敷衍的应道:“瑾表妹是威宁侯府的姻亲,和我们陈家也算亲戚,我当然不忍心见她这般难堪。”
叶凌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追根问底,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众人瞩目下,许瑾瑜依旧神色自若,提笔如游龙,很快写好了诗句。
叶秋云瞄了一眼,可惜隔的远,一时也看不清许瑾瑜写了什么。不过,叶秋云心里丝毫不担心。她在诗词上可是下过苦功的,这个许瑾瑜,绝不可能比得上自己。今天丢脸是丢定了!
那一边,左姣娘也在和赵慧交换眼神。
你的诗写好了吧!能不能稳胜过许瑾瑜?
这还用说!待会儿一定将她比的黯然无光!
......
“大家的诗句都写好了,现在可要劳烦元青表哥和六弟了。”叶秋云笑吟吟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年:“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们两个可不能故意偏心谁。”
他今天还就是打算偏心了,那又怎么样!
陈元青心中轻哼一声,脸上却笑的爽朗:“叶表妹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吗?我们要偏心,也只会偏心你。”边说边不动声色的拧了叶凌一把。
叶凌立刻笑着附和,心里却龇牙咧嘴。这个陈元青,今天该不是吃了炮仗才来的吧!下手也太重了,不用看也知道,胳膊肯定被拧青了。
两个少年走上前来,一一看了过去。
闺阁少女的诗作,大多柔婉优美。今日来赴宴的,也不乏顶着才女名声的闺秀,因此,这些诗句的水准倒是不错。左姣娘和赵慧的诗句都属于中上。不过,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当看到叶秋云的诗句时,陈元青停下脚步,细细看了几遍,笑着夸赞道:“轻肌弱骨散幽葩,真是青裙两髻丫。便有佳名配黄菊,应缘霜后苦无花。叶表妹这首咏菊诗写的颇有风骨。”
平心而论,确实算是佳作了。
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出言夸赞了一番。
叶秋云心中暗暗自得不已,口中当然要谦逊几句:“大家就别夸我了。曹小姐和许小姐的诗还没看呢!一定远胜过我。”
这“捧杀”捧的也太明显了吧!许瑾瑜扯了扯唇角,眼底闪过讥讽。
接下来看的是曹萦的诗。
“羞于春花艳冶同,殷勤培灌待秋风。不须牵引渊明比,随风篱边要几丛。”叶凌徐徐吟诵出诗句,情不自禁的赞道:“好!好诗!曹小姐这首咏菊诗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就是换了元青表哥和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做不出这样的好诗来。”
叶秋云也不得不服气:“曹小姐诗才出众,令人叹服。”
许瑾瑜也动容了,笑着赞道:“曹姐姐的诗写的真好。”
面对众人的夸赞,曹萦却十分低调,含笑说道:“许妹妹过奖了。我自小常看父亲做诗,看的多了,自然也学了一些。”
“叶公子,现在就剩下许小姐的诗句没读了。”左姣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许瑾瑜出丑了:“快些读来给我们听听。”
赵慧也笑道:“是啊,之前一直听叶姐姐夸赞许小姐诗写的好,我们等的脖子都快等长了。”
叶凌应了声,正要上前读诗,陈元青却抢先一步,仗着人高身壮将叶凌挤过去,还“不小心”踩了叶凌一脚。
当着这么多妙龄少女的面,叶凌没脸呼痛,脸色却精彩极了。
他可以肯定,陈元青今日是故意要整他。肩膀疼,胳膊疼,现在脚趾更疼......
陈元青踩过叶凌这一脚之后,顿时神清气爽。未来二嫂写的诗,怎么可以让叶凌来读,当然是他读才合适。
陈元青看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缓缓读了出来:“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未完待续)
ps:近来都是更四千,有点不好意思冒泡求票了。等旅游回来,一定会恢复两更~感谢书友们不离不弃的陪伴~
站在太子楚王身侧的青年男子,一身玄衣,身姿挺拔,浓眉冷眸,英俊冷凝,浑身散发出夺人的气势。(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将相貌平庸的太子和清秀文弱的楚王映衬的黯然无光。
正是多日不见的陈元昭!
往日见面,他最多是淡淡看她一眼就会移开目光,今日进了花厅之后,却毫不避讳的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专注,闪着奇异的光芒。
就像一个猎人牢牢锁定自己的猎物......
许瑾瑜的心漏跳了一拍,想移开目光。然而,身体自有意志,楞是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众少女都在忙着向太子和楚王行礼,并未留意到陈元昭和许瑾瑜的对视。唯一例外的,就是站在楚王身侧的叶秋云了。
叶秋云脸上维持着笑容,一颗心却直直的往下沉。
所有的猜测都敌不过亲眼所见!
她自小恋慕陈元昭,可陈元昭生性冷漠,即使对着嫡亲的表妹也不假辞色十分冷淡。不止是对她,对着所有恋慕他的少女,他都一样的冷漠,从不会多看谁一眼。可今天,自从进了花厅之后,陈元昭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许瑾瑜的身上......
陈元昭竟是真的中意许瑾瑜!
这个事实,令叶秋云心痛的快要滴血了。然而,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甚至不能流露出半点异样,用力的掐着掌心,用尽所有的自制力维持着平静。
留意到两人对视的,还有陈元昭身侧的陈元青。
一碰了面就看个没完,还说什么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鬼才相信!
陈元青既欣慰又免不了泛起些许酸意。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丝酸意按捺下去,由衷的为陈元昭高兴起来。就算两人之前闹了些别扭,今天相见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和好吧!
......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眨眨眼的功夫。
待众人见礼过后,许瑾瑜终于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收回目光。脸颊微热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这些诡异的反应......暂时还是别深想了。
陈元昭深深的看了不远处的许瑾瑜一眼,这才移开目光。
自从那一次不欢而散的摊牌过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段日子,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特别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白天忙于操练士兵和军营琐事,无暇多想。可每到夜晚,她愤怒含泪指责的俏脸总在他的脑海中闪动。像着了魔怔一般,让他在长夜漫漫里难以入眠......
于是,陈将军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每天夜里燃着烛台,将芸香和周勇传回来的消息看上一遍又一遍。看着所有和她相关的点滴小事,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空荡的感觉才会稍好一些。
这种奇怪陌生的感觉,前后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让他有些慌乱,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隐隐的猜到了自己的心意。然而,想到自己曾那样的伤害过她,她又是那样的厌恶他,心情又难以抑制的阴暗起来。
这样纠结又复杂的心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身边的人只知道他近来心情不佳,却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陈元青察觉出他的情绪有异,明里暗里试探过几回,都被他面无表情的瞪了回去。
昨天回府的时候,陈元青随口说起叶家的赏菊宴,还说许瑾瑜也会赴宴。他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上了心。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叶家之行......
兴致颇高的太子笑道:“你们各自回席入座吧!孤今日厚颜叨扰一回,尝一尝叶家的菊花宴。叶表妹,孤留下不会扫了你们兴致吧!”
叶秋云从满心的嫉恨痛苦中回过神来,定定神笑道:“太子殿下肯留下一起品尝菊花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被扫了兴致。”
叶家是太子和楚王的外祖家,楚王又和叶秋云定了亲,亲上加亲愈发亲密。
太子笑着打趣楚王:“五弟,你不会怪我擅做主张吧!我一片苦心,想为你和叶表妹制造些机会说话亲近。你今日怎么变成了个闷葫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叶秋云略有些羞涩的红了脸。
楚王倒是镇定自若,笑着应道:“大哥,你嘴馋了想品尝菊花宴,又何必拿我当借口。”
太子被逗乐了:“就算看出来,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好歹给我留些颜面。”一派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众人都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许瑾瑜忍不住抬眼看了楚王一眼。
略显单薄的清秀少年,脸上浮着笑意,看着温和又无害。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少年最终坐上龙椅成了大燕朝的天子?
此时太子尚未遇刺,魏王按捺不动,秦王暗中小动作不断尚未搬到台面上来,楚王还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子。陈元昭要报仇雪恨,必然要阻止前世的一切上演。杀一个皇子,总比杀皇帝要容易多了。
陈元昭会怎么做?是站在太子这一边,还是会投靠魏王或秦王?
......
太子等人坐了一席。
隔着屏风,太子等人肯定看不见各人的举止。可一众名门闺秀依然更矜持了几分,就连纪妤也比平日安分老实多了。
许瑾瑜的心不在焉,也没惹来任何人的瞩目。因为大家都差不多......
太子年龄大了一点,相貌也不算出众,可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若是入了太子的眼,就是嫁到太子府做个侧妃,将来也是贵不可言。
年轻英俊性情冷漠的陈元昭,更是众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虽然有传闻陈元昭中意许瑾瑜,不过,只要一日没定下亲事就做不得数,大家还是都有机会的嘛!
还有陈元青和叶凌,也都是极优秀的少年。
至于楚王,还是别多想了。皇子侧妃和太子侧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就算楚王最受叶皇后宠爱,日后也免不了要就藩。
众少女心思浮动,可惜了叶府的厨子们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菊花宴,根本没几个人用心品尝。各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奇怪,好端端的,太子他们怎么会到叶家来了。”纪妤到底憋不了多久,凑在许瑾瑜的耳边低语:“还有陈二表哥,今日居然也来了。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赴宴!”
难道,陈元昭是知道她会来赴宴,所以特地也到叶家来了?
许瑾瑜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个念头,然后暗暗啐了自己一口,俏脸有些发热。
一个个总爱把她和陈元昭扯到一起,害的她也跟着头脑发昏胡思乱想了。
纪妤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直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瑾表姐,你在想什么呢,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我和你说了半天的话,你一句都没搭理。”
许瑾瑜挥开纷乱的思绪,掩饰的笑了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所以有些惊讶,一时没回过神来。”
纪妤立刻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早就听说太子殿下相貌平庸,气度远不及秦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太子的相貌也不算差,至少是中上。可和秦王一比,就不够看了。今日偏偏又是和英俊逼人的陈元昭一起来的,在陈元昭夺人的相貌气质下,太子简直快成路人了。
男人凑到一起喜欢谈论美人,其实,女子到了一起最爱谈论的也是英俊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的一副好相貌的,天生就要占很多便宜。比如说,陈元昭冷漠无情,在少女们看来是冷酷有型,换一个丑八怪整日板着脸试试?
许瑾瑜一不小心,又走神了。
“......瑾表姐,我说的对不对?”纪妤一脸兴奋期待的问道。
许瑾瑜压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其敷衍程度,连粗枝大叶的纪妤都看出来了。
纪妤不高兴的撇撇嘴,转过身和陈凌雪说话去了。
耳根总算清净了!
许瑾瑜松口气,然后,思绪飘飞心神不宁。
上一次她已经和陈元昭摊牌说清楚了,从今以后两人再无瓜葛。可今天碰面,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是在记恨她那天的出言不逊,还是另有打算?
......
另一席上,少女们也在各自低声说话。
“你刚才留意了没有,陈二公子进来的时候,看了许瑾瑜许久。”左姣娘像是喝了一缸的醋,语气里全是酸意。
赵慧也是又嫉又恨:“当然留意了。”
她一直偷偷看陈元昭,可陈元昭从头至尾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许瑾瑜。
“那个许瑾瑜到底有什么好。”左姣娘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不过就是长了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论家世,哪里比得上你我,根本就配不上安国公府。陈二公子该不会真的娶她吧!”
如果不是冒出个许瑾瑜来,或许,安国公府现在已经到左家来提亲了。
赵慧恨恨的说道:“这也未必。陈二公子中意许瑾瑜,安国公夫妇可未必愿意要这么一个门第不显的儿媳。陈二公子如今是神卫军统领,将来还要承袭安国公的爵位,娶妻总得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许瑾瑜想嫁进安国公府,根本是痴心妄想。”
左姣娘听了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她简直是白日做梦。”
两人往日是情敌,见了面少不了争锋相对冷嘲热讽。今天遇上许瑾瑜,倒是生出了同仇敌忾的情谊来。
叶秋云就坐在她们两个身边,她们两个说话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心里的憋闷也稍稍散开了一些。
是啊!就算陈元昭中意许瑾瑜,姑父姑母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以许家的家世,根本高攀不起安国公府。
现在就暂且让许瑾瑜得意好了,将来,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
屏风那一边,少女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屏风这一边,男子们免不了要推杯换盏。太子身份最尊贵,众人自然要以太子为尊,一个个轮番向太子敬酒。只有楚王例外。
楚王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不知喝了多少补药才平安长大。一直忌口,生冷辛辣一律不吃,滴酒不沾。
陈元昭今日显然心情不错,喝酒十分爽快。一杯一杯几乎没停过。陈元青看在眼里,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心,低声提醒道:“二哥,你可千万别喝醉了。”
陈元昭不以为意的应了句:“这点酒还醉不倒我。”
陈元青眼珠一转,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二哥,你今天怎么忽然到叶家来了?是不是为了瑾表妹来的?”
陈元昭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幼稚的问题,甚至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被他瞪惯了,也不放在心上,低声道:“今日人太多了,你们两个又都引人注目,想私下说话只怕不容易。你若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不如告诉我,我待会儿替你去传话。”
陈元昭动作一顿,看向陈元青的目光愈发不善。
自己不便和许瑾瑜说话,难道他就可以吗?
“二哥,你这是什么眼神。”陈元青被看的不满了,低声抗议:“马上就要秋闱了,我忍痛牺牲了一天温习书本的时间,特意跑到叶家来,还不是为了你。”
二哥怎么可以怀疑他?
他以前确实很喜欢许瑾瑜......好吧,就是现在也不能完全忘怀。可自从他下定决心成全许瑾瑜和二哥,他就很努力的放下所有的少年情怀,一心为二哥和许瑾瑜牵线搭桥。
二哥这样的眼神,太可气了!
陈元昭见陈元青不高兴了,总算生出些许类似歉然的情绪来。此时此地不便多说,他只淡淡的说了句:“你不必烦心,我自有计较。”
在亲眼见到许瑾瑜的那一刻,这些日子聚集在胸膛的焦躁难安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只有无法形容的愉悦和释然。
他想,他终于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既然他喜欢见到她,那就娶她好了。
......r1152
陈元昭常年冷着一张脸,几乎从未笑过。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难得柔和。
陈元青一脸惊讶,简直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稀奇:“二哥,你刚才是在笑吗?”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一些,顿时引来众人的侧目。
太子和楚王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哟,陈元昭居然真的在笑?!
太稀奇了!
太子笑着打趣:“元青,你刚才和子熙说了什么,他今天心情竟然这么好。”平时就算打胜仗回来得了皇上嘉奖,也从没见过他有笑脸。
“是啊,平日可很少见到表哥笑。”楚王笑着接过话茬:“到底是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元昭神色柔和不过是刹那的事,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应道:“没什么。”
太子和楚王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放在心上。他们都很清楚陈元昭的性子。直接追问肯定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两人一起看向陈元青。
陈元青自然不会随意说起许瑾瑜的事,敷衍的笑道:“我刚才和二哥就是随口闲聊,也不知道二哥听了哪一句这么高兴。”
这样的话谁能相信?
太子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却不好表露出来。
陈元昭不欲话题围着自己打转,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吗?”
叶皇后前些日子偶感风寒,重病了一场,一直在宫中养病。皇子皇子妃公主驸马轮流进宫伺疾,虽说不用做什么,只在一旁陪着。也够累人的。
太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来,笑着应道:“母后的身子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今天早上我进宫探望母后,母后还在我面前念叨过你。说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甚为惦记。你若是得了空闲,就进宫陪陪母后。”
太子发了话,陈元昭自是不能拒绝:“好。我明天就进宫探望皇后娘娘。”
楚王笑道:“表哥。明日让姨母也一起进宫来吧!自从你回京之后,姨母还从未进过宫。”
陈元昭眸光一闪,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点头应了一声。
叶氏若是真的进宫探望,只怕叶皇后又要多添一层心病,要在床上多躺几日了......
......
午宴过后,太子不便多留。准备起身离开。
楚王略一犹豫,低声对太子说道:“大哥。你有公务在身,先回太子府吧!我难得来叶家一回,想多待上一会儿再回去。”
太子哑然失笑,调侃道:“等成了亲。你爱看多久看多久,何必急在今日。”
楚王年轻脸嫩,被调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反驳。
太子打趣了楚王几句,又对陈元昭笑道:“五弟要留下参加叶表妹的赏菊宴。你随我一起走吧!”
陈元昭却出人意料的应了句:“我下午有空,陪楚王殿下一起留在叶家。”
闺阁千金们的聚会,陈元昭要留下做什么?楚王是想陪陪未婚妻,陈元昭该不是也“别有用心”吧!
想起曾经听过的那则流言,太子顿时来了兴致:“莫非,威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今天也来了?”
陈元昭:“......”
陈元青想笑又不敢笑,表情颇有些怪异。
叶凌听的一头雾水,插嘴问道:“威宁侯府的表小姐,是不是就是许小姐?”可是,许瑾瑜和陈元昭有什么关系?
楚王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六表弟,你整日埋头读书极少出府走动,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三嫂生辰的那一天,许小姐去秦王府做客,不慎落水,当时幸亏表哥反应及时,英雄救美,许小姐才得以平安无事。”
英雄救美?落水被救?
叶凌呆呆的看了面无表情的陈元昭一样,刚萌动的少年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楚王的言外之意了。更重要的是,陈元昭竟然没有否认......
陈元青原本看叶凌十分不顺眼,现在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底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
太子原本要走,现在却又不想走了,笑着吩咐一声:“来人,去请许小姐过来,孤要见一见这位许小姐。”
刚才那么多人,太子来不及一一细细打量,现在倒是想仔细看看这位传闻中的少女了。
太子的话一出口,陈元昭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楚王喜欢看书,魏王喜欢奇珍异宝,秦王的嗜好最隐秘也最离谱。太子倒是没什么怪癖,就是稍稍好色了一点。太子府里环肥燕瘦,不知有多少美人......
太子要召见许瑾瑜,一来是好奇,二来只怕也是想欣赏美人。
陈元昭心中不快,却没有出言阻止。
太子发了话,谁敢阻拦?
这就是身份和权势!暂且忍耐一回,有他在场,太子总得收敛一二。
......
什么?
太子要召见她?
许瑾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笑容满面的内侍见她没动弹,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想见一见许小姐,请许小姐随奴才去见殿下。”
许瑾瑜定定神,含笑应了,盈盈起身。
内侍的声音不算小,同席和邻席的所有少女都听进了耳中。一时间,各种嫉恨的目光纷纷飘了过来。
这个许瑾瑜实在是好运道!和陈元昭隐约的暧~昧已经够人羡慕了,现在竟又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论相貌气度,太子当然不如陈元昭。可太子是一朝储君,是大燕朝未来的天子。若是能进了太子府,将来可就是宫里的妃嫔娘娘,贵不可言。
冲着这一层,太子就是再平庸,也胜过世间所有男子。
而现在,太子竟亲自召见许瑾瑜,这代表着什么?又岂能不令在座的名门闺秀们咬牙切齿心中暗恨?
叶秋云紧紧的盯着许瑾瑜窈窕的身影,眼里的嫉火快喷出来了。
左姣娘用力咬着嘴唇,赵慧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许瑾瑜无暇留意众人的反应,深呼吸一口气,跟在内侍的身后去见太子。(未完待续)
ps:大家这几天看到的都是存稿箱里的存稿,我正陪着家人和女儿旅游~不过,我带上了笔记本。晚上到宾馆尽量抽时间码字~大家发的评论,我也会每条都看都回复~看,作者就是这么苦逼,旅游时也不能完全放松。大家投些票票鼓励勤快的作者吧~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