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句话在敌我拼杀的战场上最能体现。 大唐尚武,初唐时期的唐兵,个个骁勇善战,他们无不经过严苛的训练”精于战场杀敌之计,而薛延陀兵生于草原、长于草原。草原上弱肉强食,草原人在幼儿时期”已经开始舞刀弄棒,扬鞭跃马,他们重视荣耀”以悍不惧死而著称。 用一句话概括“唐兵善战、薛延陀兵骁勇,均不弱于对方。”,在这种强强较量对决,只有勇者才能战到最后。 失去了唐弩的远程压制,薛延陀兵已经对正门展开了全面的进攻。 不下万余的薛延陀兵冲击着营门。 在这寸土必争的营门处,每前进,或后退一步的代价就是生命。 杜荷领着全军,针对如此疯狂的攻势,展开了同样强烈的阻击。 他作为先锋主将,此刻站在这拼杀的第一线,对于全军的士气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此刻他头戴连云盔,身着明光铠,左手定唐刀”右手盘龙剑,,刀剑挥舞间,就如《侠客行》中的诗句所说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或许算不上最勇,但绝对是最飘逸的。 在密集的敌人丛中,他就像一只狸猫,一直翩翩飞舞的蝴蝶。来回自如,刀到痛饮敌人鲜血之余,自己却能够妙至毫厘的避开一切攻击。 薛延陀的千夫长王魁并不认识杜荷,但那一身装束足以证明他是唐兵的大将。 在战场上能够斩杀敌大将在薛延陀是异常荣耀的事情,一招手与麾下亲兵直奔杜荷而来。 “当……”,定唐刀让王魁的狼牙棒架住了这把无坚不摧的唐王刀连续斩断了三根倒刺,方才停止。 狼牙棒在中原叫做“殳”,在春秋战国时代广泛使用因为构造简单,威力强大,在异族草原是最受欢迎的一种兵器。 王魁在薛延陀颇有勇名,狼牙棒下也有不少亡魂,见心爱的兵器让眼前的贼人随手一刀就断了三根利齿,眼睛都充起了血,爆喝一声狼牙棒当头挥下。 “呼”,的一声。 杜荷竟让这一击劈成了两半…… 不”只是影子! 杜荷太快”快的让人出现了视觉上的盲点! 王魁还没有反应过来,杜荷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王裂身后的四名亲卫倒是看的清楚,见长官有危,各自出手救王魁。 四名亲卫俱使长枪,四般兵刃向天罗网一般向杜荷罩下。 然而天罗网也困不住真神龙杜荷手中盘龙剑犹如一条白龙腾空而起,长啸九重云霄,一道霞光冲天而起。定唐刀一出,两名被连人带枪砍成两段,一名盘龙剑刺入咽喉最后一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让杜荷身旁的亲卫刺穿了胸膛王魁虽然在亲兵的护卫下保住了一命,但随即受到了杜荷亲兵的围攻。好汉架不住人多,血柱冲天,偌大的脑袋滚落在地。 杜荷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他的影出现在十步开外刀砍剑刺,连杀三人,轻步一移又回到了原位,鬼魅一般的身影潇洒飘逸。他一甩刀剑上的血迹,长笑道:“想要踏前一步,先过我这一关……,” 类似的情形,在这血与泪的战场上屡见不鲜。 唐将骁勇的也绝不是杜荷一人。 罗通、薛仁贵两位守将也是寸步不移的在岗位上奋战着。 罗通在这一刻不负“小霸王”,之名,手中的浑铁枪,已经让殷红的鲜血染红。 “枪阵……出击……” 攻防战,枪阵永远是最有效的。 罗通防守的是正面营门,最关键的地方”也是受到压力最大之处。 在源源不断的薛延陀兵的冲杀中,营门数度易手。 现在罗通要做的就是将已经落入敌手的营门夺回来。 但是此刻他面前的薛延陀军已经无边无际,他们牢牢地占据了自己夺来的领地,要想夺回营门”唯一的方法就是从这些兵卒的身上踩踏过去。 罗通举起浑铁枪喝道:“大丈夫保家卫国,只在今日!诸军随我奋力杀敌!” 前迈一步”浑铁枪刺入了一名薛延陀兵的胸膛”他将尸体向上一挑,两百多斤的巨汉就如小鸡一样,腾飞空中。 “喝啊……”就在那尸体向下掉落的时候,罗通长枪举天”怒吼一声,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一处,击打在挑起的尸体上,就如打棒球似得,两百斤的尸体炮弹一样,砸入密集的敌丛,立时将前方的二十余人打翻在地。这还未结束”被打翻的人自当会牵扯到他前后左右的人。结果三四十人竟然被如此一击”打的东倒西歪,波及四周近百人的行动。 一击功成。 罗通高举长枪道:“杀唐兵都让罗通这一击折服”个个气血上涌,斗志昂扬,高吼着冲向敌军。 罗通更是一往无前,连斩薛延陀军十数人。 全军凭借着这股有我无敌的勇气,一举夺回了营门。 薛仁贵的任务是游击,救火队员,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他领着五百骑兵队”转战了十多次地方,硕大的方天画戟下已经痛饮了不下百人的鲜血,马背上的箭筒早已空无一矢。 补满了箭羽,薛仁贵得到了最新的战况”负责右翼的王德正在与敌交战中让冷箭流矢射中,防线岌岌可危。 薛仁贵没有任何的犹豫,五百骑兵绝尘而至。 前营右侧失去了指挥,唐兵固然坚守岗位,但却少了指挥,各自为战。 唐朝军事制度严谨”在战场上一名将军,配备两名副将”副将之下又有校尉,统治权接连而任,就算将军受伤阵亡,还有副将,副将之后又校尉,不会出现缺少指挥”各自为战的情况。 然而右翼失陷在即,竟无人指挥。 薛仁贵勃然大怒,但也来不及追问缘由,厉声道:“随我将这群贼子栗回去!”,一紧手中二丈长的方天画戟,咆哮着催马向前! 鲜血飞溅中,薛仁贵一马当先,就如一辆冲入人群的坦克,强行击碎了前面数层人潮。二丈巨戟左右盘旋,周围无人敢近,但凡进入攻击范围”必定一击毙命! 他纵声长啸,吼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仿佛一头下山的猛虎! 薛仁贵身后的骑兵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跟随着万夫难当的薛仁贵,一口气将冲入营中的三百人绞杀,堵住了缺口。 薛仁贵跃下马背,伸手抓过一名兵卒,怒喝道:“谁是副将,谁是校尉……” 被抓的那名兵卒,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身上的创伤以不下十处”耳见战况之惨烈。 他一抹脸上鲜血,泣声道:“阵亡了,都阵亡了……,让冷箭射死的……” 便在这时,忽高忽低的声音瞬间接近,一支冷箭闪电般来到薛仁贵面门之前! 此时已来不及格挡闪避,电光火石之间”他用力侧头,一口咬住了箭头! 薛仁贵吓出了一身冷汗,寒毛孔都竖了起来。他顾不得冷箭巨大的冲击震得他门牙疼痛,心知只要稍有差池”他就已经一箭毙命,尸横就地了。 转瞬间,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在这附近有一位神射手,有百步穿杨之能,专门针对指挥将领暗射冷箭。 在战场之上,任凭一人武艺再高,也难以抵御不知从何处何地冒出来的冷箭。 薛仁贵抬头寻找射箭之人”又有三箭呈现品字形向他射来。第一箭射向他面门,第二箭、第三箭却射向他脑袋的左右。 薛仁贵见这三箭的走向,神色微动,三箭封死了他躲避的路线,他若往右避则中第二箭,往左避则中第三箭”端是奥妙无比。 但这一次他有了准备,长戟一拨,方天画戟在空中划了一道银光三箭皆掉落在地,心中也忍不住为之颤抖,若第一次偷袭对方就用这一招,他现在只怕是一具尸体了。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射箭之人,在一百五十步开外,一员作千夫长装束的薛延陀猛将,手中拿着弓”正惊愕的望着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绝技追魂三箭就这样让人给破了。 这射箭之人乃是薛延陀著名的射手之一”叫卜矢射。追魂三弈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在这躲无可躲的三箭下”不知多少草原好手,丧命其中”想不到今日竟让人破了。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以连珠箭的手法向薛仁贵连环射了六箭。 薛仁贵面色冷峻,面对接连而来的利箭,竟是不闪不避”一手持戟,将射来的箭羽一个个的挑落。 他将方天画戟插在地上,取出了背上的铁胎弓,将适才被咬住的箭羽搭在自己的弓上,拉了一个满月。 杜荷曾经问薛仁贵,“你会左右驰射吗?”,薛仁贵说“不会”,。 杜荷二问薛仁贵,“你会连珠箭吗?” 薛仁贵说“不会”,。 杜荷三问薛仁贵,“你会箭箭追尾的绝技吗?”,薛仁贵还是说“不会,我只会射箭”。 杜荷很奇怪,薛仁贵一问三不会,凭什么三箭定天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的箭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薛仁贵告诉了他〖答〗案:“我的箭没有别的,有的只是力量” 就是那一天,杜荷明白了薛仁贵能够三箭定天山的原因。!~!
第二十章房遗爱扬威
陌刀军在唐朝的历史上记载下了辉煌的一笔。
说道唐朝的兵器就不能不说陌刀。
不过在初唐时期,陌刀并不怎么出名。根据史书的记载,陌刀开始流行于高宗调露前后至开元十年之间。开始时使用陌刀是为了对抗突厥骑兵,后来在诸军流行则是对付以骑兵称雄的唐之“四夷”。盛唐时完善的节度使制度使得军队的装备,训练走向向正规化,陌刀也因此成为唐步兵的主战兵器之一。
唐朝李嗣业就是著名的陌刀将。
杜荷熟知历史,深知陌刀在对抗骑兵时候的力量,所以特别组建了一支陌刀军。
若不是他在唐朝有着一定的地位,依靠走李世民的后门,朝廷还不给他组建这么一支不流行,却耗资巨大的的重甲步兵。
现在的陌刀军虽无名气,但毫无疑问是杜荷麾下必不可少的强兵之一。
尤其是在防守上,陌刀军能够发挥的效用,远远胜过任何一支兵马。杜荷之所以一直雪藏着他,让他按兵不动,便是为了压制侯君集的突然发疯。
今日正是陌刀军扬威之时。
房遗爱在秦琼的调教下,已经渐渐的从一个性格懦弱,无主见的二世祖,成为了一个身怀千斤神力的猛士。此刻他领着陌刀军出现在了侯君集的面前,他站在最前沿,一身几乎重达八十斤的铠甲,将他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俨然是一副中世纪的重装步兵甲,手中近乎百斤的陌刀闪烁着阴冷的光芒,全身一百八十斤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若是常人,即便不被压趴下,也无力移动。可穿在房遗爱的身上,却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轻若无物。
在他后面的陌刀军的兵卒,也全是一身的重甲,当然没有房遗爱那么变态,但也是让一身少见的重甲护得严严实实,手中的陌刀在火光下耀眼生辉。
侯君集很快出现在了房遗爱的面前,面对轰然杀至的骑兵,他们这群步卒没有任何的胆怯,毫无惧色的迎上了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侯君集也瞧见了房遗爱,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屑,显然看不起这个二世祖,当然也看不起这队重甲步兵。
因为唐兵作战向来是以骑兵为主,步卒为辅。这跟李世民作战风格有着直接的关系。李世民行军作战很有个人特色外,他最喜选择敌阵薄弱部位,喜欢亲率骑兵冲锋。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唐朝步卒几乎就是二娘生的,爹不疼,娘不爱。
纵观初唐时期的名将,无一不是骑将便可以看出端倪。
杜荷组建陌刀军的时候,可引起了诸多擅于用骑的唐将的笑话,侯君集就是其中之一。
见房遗爱不知天高地厚的挡在他的面前,那股藐视之心,完全的表现在脸上,“直接冲过去……”
薛延陀骑兵狠狠地楔入陌刀军中,似乎再向陌刀军直接宣战。
血花飞溅之中,马匹撞上了伸出来的陌刀,在那股恐怖的力量之下,陌刀由马匹的颈部刺入,一直刺入身躯,最后由战马的肩上穿出,刺入马上骑士的胸膛。
而手拿陌刀的将士更为惨烈,那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以及身后的三人一同撞飞了出去,战马的马蹄踏在了他的胸口,那千斤力量将他胸口的衣甲踏凹了进去,直接踩裂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身后的第二人步入他的后尘,第三人受到了重创,但还有一战之力,他舞动着陌刀,将战马的马蹄斩断。
战马失去了平衡,往前倾斜倒下,那名骑兵也因此而被战马压在了身下,挣扎了会儿,再也动弹不了了。
骑兵最恐怖的就是这股冲击力,只要压制住这股冲击力,骑兵的力量将会减弱一半。
无惧生死的陌刀军,用自己的身体硬抗住了骑兵的冲击力。
在最前沿的房遗爱,并不如其他兵卒一样。他直接举起那百斤陌刀,对着迎面冲上来的骑兵,挥砍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陌刀与马上的骑士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那无与伦比的神力,直接压着骑士的身体,刀刃破开了他的肚子,那股力量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继续劈砍在了马背上。
那健壮的战马受力不过,悲鸣一声,倒在地上。血花飙射,房遗爱的这一刀,竟然连人带马,将对方劈做两段。
如此威势,连侯君集也吓了一跳,他早知房遗爱神力惊人,然而却想不到威猛至此。
薛延陀的骑兵,眼中也闪过一丝惧意,放眼整个草原,也找不出一个如此勇悍的人物。
其实房遗爱还是房遗爱,他毕竟功底浅薄,武艺有限,可这种威慑力,却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做得到。
“杀……”
房遗爱怒喝一声,往前展开了绞杀。
薛延陀的士兵都久经战阵,对这等惨烈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各个都是胆气非凡的勇士,虽然为房遗爱表现出的实力令人惊叹胆寒,但依然毫不畏缩,挥舞着兵刃。
重甲步兵的真正威力也在这一时间体现,有那一身重甲保护,寻常的兵器,实在难以伤他们分毫,而陌刀一挥,那威力却是人马具亡。
陌刀的前身其实是斩马剑,它的出现可以追溯到西汉。当时,为了抵御匈奴骑兵,出现了一种在双刃大型剑上安上长柄,称为“斩马剑”的新式兵器。最后经过不断地改良,发展,在唐朝时期,斩马剑演变成了陌刀。
完全可以说一句,陌刀是为了克制骑兵而出现的凶器。
失去了冲击力的骑兵灵活力远逊色于步卒。
陌刀军一个个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道人墙,一步一步推进,他们拥有无法致命的铠甲,完全放弃了防守,肆意挥砍,无坚不摧的陌刀,砍人人亡,斩马马倒,一时之间,形势逆转。
侯君集率领的骑兵,让陌刀军彻彻底底的给压制住了。
“这……怎么可能?”侯君集觉得自己几乎要疯掉了,那种被瞧不起的二世祖击败的感觉,让他想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撤吧……”侯君集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常胜不败的他……败了!
败给了杜荷,败给了房遗爱,败给了大唐千千万万的勇士。
当杜荷、薛仁贵赶到东营的时候,侯君集已经退去了。
陌刀军有着无坚不摧的力量,但速度却是最大的弊端。想来也是,假若陌刀军拥有骑兵一样的速度,那天下间,还有什么能够抵挡他们的存在?
陌刀军能够抵御侯君集如潮水般的攻势,但要阻挡他们撤退逃跑,那就有心无力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杜荷看着失去了薛延陀影子的营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东营,不满的嘟哝了一句:“逃的真快……”心中却忍不住叹服,知进晓退,方为名将。侯君集及时撤退,让损失降至最低,无疑是最高明的决定。
侯君集的战术非常高明,先是声东击西,然而见正面事不可为,立刻改变战术,声东击东,一举攻破东营。若不是有房遗爱的存在,面对侯君集那恐怖的力量,他们前营将会受到两面夹击,从而陷入败亡之局。
可房遗爱的出现,彻底的打消了侯君集的希望。
侯君集的战术讲究的是一个快字,迅雷不及掩耳,让杜荷没有反应的能力。事实上侯君集做到了,杜荷料不到薛万彻败的那么快,东营在侯君集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若不是藏有房遗爱的这招杀手锏,现在的他怕是真要陷入前后夹击的险地。
不过战场只有事实,并没有假若如果。
事后人人都是诸葛亮,再多是假设也没有意义。
房遗爱挡住了侯君集的攻势,这也就是意味着侯君集的“快”失效了。
杜荷不是白痴傻瓜,也不可能在房遗爱争取到的这宝贵的时间里,毫无作为。一但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率兵来击,那时想走都不容易了。
果断撤退,是唯一的选择。
攻的迅速,撤的果断……
侯君集无愧在历史上留有赫赫威名的百战名将。
侯君集这一撤,前营的薛延陀兵马也在同一时间退去了。
杜荷并没有追击,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侯君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侯君集是败了,可这个家伙却将失败减至最小,小的让取胜的他们,几乎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杜荷重新安排了布防,安排将校打扫清理战场。
负责前营的罗通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他面前,惊呼道:“杜将军,杜将军,你看,你看,侯君集的营寨似乎出现了异样……”
杜荷闻言一惊,举目北望,果真见数里外的侯君集军营方向,半边天红通通的,隐隐由火光的迹象。
“这里看不清楚,去瞭望台,那里看的清楚……”罗通眼中也是一片茫然,不明所以。
杜荷心中突生了一个念头,疾步赶往前营搭建的瞭望台,在三米高的瞭望台上眺望,远处侯君集的军营确实陷入了火海包围,火势滔天,连绵余里。
闻讯的薛仁贵、房遗爱、席君买等将一并赶来。
“这是什么情况?”如罗通一样,薛、房、席三将也是一脸茫然。
杜荷脸上却露出了万分幸喜的笑容道:“虽然不能肯定,但是我觉得是我们进攻的时候了。”
这方论言让在场听到的将军吓了一跳。
罗通忧心道:“这样进攻会不会冒险了一点,大总管任命我们为先锋时,再三叮嘱,不可与侯君集进行野战。我们贸然出击,万一中了侯君集的诡计,那可不妙……”
薛仁贵点头道:“放火自烧军营,诱我军出战,也不是不可能。”
杜荷神秘一笑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这不可能是侯君集的诡计。侯君集自视甚高,他根本不会认为这一战会败给我们,完全不会考虑战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刚刚撤退,还没有退回军营,便是想到这败中求胜的计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实施。我没有猜错的话,袭击侯君集军营的是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让我派出去夜袭紧随侯君集其后的薛延陀大军,根据时间的计算,双方正好吻合……”
契苾何力领兵出营一事,诸将都知道,但他的任务就不清楚了。杜荷作为大将,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决定,向部下禀报。所以他们都不清楚契苾何力外出的目的。
此时得知,皆眼中一亮。
这种大胆的夜袭,毫无疑问是高明的战术。
联合上下,薛仁贵最先反应过来:“将军是说,夜袭成功的契苾何力将军在返回的时候,发现战事打的激烈,自主的选择攻打侯君集军寨?”
“不错……”杜荷自信道:“契苾何力将军乃一代名将,有自己的主见。侯君集重兵攻打我军寨,后方必然空虚,此时袭击,必有奇效。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杜荷果断的下达了出击的命令,“罗通、薛仁贵、席君买,你们各领本部骑兵,随我杀敌。房遗爱、拓拔无双与其他诸将稳守营寨,不可有任何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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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杜荷所言,攻击侯君集营地的正是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夜袭成功之后,返回军营,在途中就见军营烈火滔天,杀声四起,当即明白侯君集正在率领大军攻打营寨,各种想法在他脑中出现。最开始他打算挥军从后面攻打侯君集的后路,让侯君集首尾不得兼顾,以解军营之围,但很快契苾何力就放弃了这个愚昧的想法。
契苾何力是一员有智有谋的大将,他曾在侯君集麾下当过将军,深知侯君集的厉害,也知他的作战风格。侯君集一般不出战,在后方观战,等到对方出现漏洞的时候,他会亲自率领兵马,将对方的漏洞撕裂,直接置敌与死地,让他记忆犹新的便是高昌击西突厥一战。
那一战侯君集率领三万轻骑兵追击了八百里,面对养精蓄锐的八万骁勇善战的西突厥骑兵。他让麾下的百战先锋仲孙之以五千迎敌,再让其他诸将领两万兵马在左右支援,而他自己领五千精锐在后方观战。
战事初时不利,但随即侯君集抓住了西突厥左翼的破绽,以五千兵猛攻对方左翼。对方两万左翼,面对侯君集的攻击一战即溃,直接成为一旁散沙。左翼的动荡,影响了全军,侯君集就像盯上了猎物的狼,将小小的破绽,撕裂成致命伤口,使得对方全军不成建制。
接下来三万奔袭八百里的疲兵,像打狗一样,将以骁勇闻名的西突厥的八万强兵,打的落花流水。
契苾何力几乎可以肯定,侯君集正领着兵马盯在暗处,等待着杜荷露出破绽。他一但攻击薛延陀后军,侯君集必然不会不闻不问,从而出击。
契苾何力有这个自知之明,他非常的清楚,自己不是侯君集的对手。这不是他怯战,不敢打。而是事实,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牺牲。他的兵绕了一大圈,发动奇袭,血战一个时辰,又绕回原地,体力所剩不多。
本来就不是侯君集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强出头,那是会全军覆没的。
于是,他想到了围魏救赵的典故,攻敌必救之处。
他并不是诸葛亮,能够算到杜荷能够击退侯君集,打着逼侯君集撤退的想法,率兵奇袭侯君集的军营。
侯君集将大军调往前线,这军营恰恰是最薄弱之处。
契苾何力的袭击打的守军措手不及,军营里的兵马不过三千,还没有契苾何力的四千人多,他们又占着奇袭的优势,完全的压着守军打,大半个营盘都让契苾何力攻占了。
契苾何力不知侯君集什么时候来援,为了不给侯君集留下有用的东西,也不将心力放在围剿残兵败卒上,将营盘付之一炬,才是当前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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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收拾残兵,返回营地,表情郁闷若死。
其实此次攻防战,比伤亡人数,杜荷未必就占据绝对的优势。
虽然薛延陀一方,在前营、东营都因为激烈的攻防战,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他的出击,直接击垮了整个东营,又因及时撤退,主力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这一战严格的来说是打平了,杜荷看穿了侯君集的攻击,在前营挽杀了侯君集的进攻策略。而侯君集立刻还以颜色,灵活的将主进攻点改在了东营,打残了东营的守卫。杜荷的杀手锏又让侯君集徒劳无功,但侯君集的及时撤退,又让杜荷无法扩大战果。
正是针尖对麦芒的精彩一战。
然而他被杜荷打退了,这是事实。
他纵横一生,无一败绩,今日却败给了一个后生晚辈,这个后生晚辈还是他的生死之敌,这让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尤其最后栽在房遗爱的手上,更是让他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杜荷好歹威名在外,输了不算很丢脸。
可房遗爱,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纨绔子弟,让他的进攻铩羽而归,实在是无法接受。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一败完全是他送上们去的。
陌刀军有很强的攻防能力,但这攻防能力建立在耗费速度的前提之上的。他的骑兵完全可以不与之纠缠,改从别处进攻,这样也可避免如今之局。
可是身经百战的他意外放了一个最不能够原谅的错误,轻敌。
他想着如何才能挽回面子,举目一看眼睛直了,自己军营所在之处,火光漫天。
哗啦啦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依旧没有停歇的样子。
杜荷抖动着身上的蓑衣,钻进了中军大帐,嘴唇冻得有些青紫,身上已经湿漉漉的了。虽然有蓑衣穿在身上,可是在这种猛烈的暴雨面前,蓑衣取得的效果,微乎其微,依旧打的他浑身湿透。
那股寒气几乎由身上的人每一个毛孔刺入骨髓,让人有一种置身于冰窖中的感觉。
大帐中有一小盆炭火,星星点点的散发着微弱的火光,在火盆附近罗通、薛仁贵、席君买、房遗爱、契苾何力等大将都聚在了一处,聊天烤火。
除去蓑衣,里面只有一件宽大的裤衩。在这大冬天里,他竟是赤裸着身子出门:这种雨季,只要外出,穿了衣服,跟没穿没有区别。哪有那么多跟换的衣物,杜荷索性也就赤裸上阵了。整个军营都是大男人,也没有什么羞不羞的,更何况,还有蓑衣披在外头。
“快穿起冬衣,来烤烤火,别冻着了……”房遗爱让出了一个位子,口中抱怨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杜荷也是一脸的苦笑,这行军打仗,确实是个苦累的活儿。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们全军上下,所有将校兵卒都饱受琢磨。
这雨来的太过突然,下的时间又长,以至于全军将士来不及躲避准备,以至于绝大部分的兵卒都淋了个透心凉,将寒冬的环境恶劣化了十倍以上。
这种环境已经不比当年过莫贺延碛、赤亭古道要来的差。
为了减少大雨的影响,杜荷勒令所有兵卒未得允许,不得擅自外出,同时也大大的缩减了守卫、巡逻的人数。若是可以,杜荷真的很想让所有兵马都躲进营帐避寒,但是他知道这并不切合实际。
虽然雨下的很大,也很冷,可并不代表敌人不会来犯,最基本的防卫,必须要执行的。
为了将士的身体着想,他也改了巡逻的时间部署,让兵卒小半个时辰就换一轮,减少他们着凉的机会。他还将军中的炭火都聚集起来,主要提供给巡逻的兵卒,让他们受到最好的待遇。
这也是为何诸将会在他营帐中烤火的缘由,为了减少炭火的消耗,他们这些大将也不可避免,更不能存有特殊化。
杜荷对于这种恶劣环境,采取了许许多多的合理措施,但始终无法避免冻伤着的存在。
对于每日的巡逻,他从不缺席,即便风再大,雨再猛,他也不忘在军中转几圈。
刚刚他就是巡营回来,所以才会全身湿透。
将擦干了身上的水渍,裹上的棉衣,看着挂着的五条裤衩,心想着下一次出巡,是不是真的要赤裸裸的光腚战斗。这种大雨,伤不起啊。
“气候是远征的最大难题,这些天算是体会到了。”
杜荷喝了一碗在炭火上炖着的姜汤,才觉得舒服一点,感受着炭火传来的温度,有股活过来的感觉。
“再聊什么呢?”他笑着插话询问。
薛仁贵道:“再说这场大雨给薛延陀带来的危害大,还是给我们唐军带来的危害大。”
杜荷眼中一亮,笑道:“很有意思的话题,这个问题应该问契苾何力将军吧……”
契苾何力对于草原的形势,比他们都要了解的多,只有他能够给出完美的答案。
房遗爱道:“正等着何力将军的答案呢,大哥就来了。”
杜荷望着契苾何力,等着他的答案。
契苾何力细细一想,然后道:“这个不好说,只能说各有弊端吧。薛延陀的主食是羊奶与青稞,一碗羊奶,几口青稞就能管饱了。要打仗前,杀几头羊,即可维持长时间的作战。一支八万以上的大军,二十万头羊,足以供给一切食物来源。但现在是冬季,好的水草难找,羊奶的产量,将大不如前。这雨一下,情况就更加的危机了。想象一下,羊就那么多,八万人平均一天就要吃掉三千以上的羊,他们怎么消耗的起?但是人总要吃饭的,他们不吃都不行。估计这几天,所有薛延陀的兵卒都要心痛死了。不过在这样下去,他们就算想吃肉,也吃不成。”
“怎么说?”杜荷一脸的好奇,虽然薛延陀的处境与他们无关,但听到敌人将会受到这种罪过,心中忍不住高兴。
其他不了解草原的几位将领,也纷纷催促。
契苾何力道:“羊肉抗热、抗冷,烧来吃,需要我们平时做饭数倍的木材。在这种雨天,到哪里去找干的木材?我们现在有炭火维持,能够吃上热乎乎的东西,而他们没有木炭,一切做饭取暖都需要用到木材,储备的木材用尽,他们只能看着羊流口水了。”
“哈哈……”想到那番凄惨的景象,杜荷、罗通、薛仁贵、席君买他们相互看了看,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还不止这些,薛延陀兵卒行军作战,一切物资都是自带自备,他们向来不会装备很多的物资增加负担,像御寒的大衣,都不可能多带,在这种雨季,绝对是他们的致命伤。”契苾何力说的都是自己的亲生体会,在归唐之前,他多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杜荷心中感慨,还是大国准备充分。唐朝的府兵制与草原人的全民皆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棉衣这样的御寒物资也都是自备的。但为了防止意外,朝廷也会特别准备一份,以作备用。免得外出为大唐而战的兵卒,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再说说我们大唐的吧……”杜荷想到了许多雨季给他们带来的危害,但想听的是与薛延陀的相比,他们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契苾何力笑嘻嘻的脸上,也跟着转为沉重:“如此大雨,给我们带来的也是不小。首先是作战,雨后的草原,泥泞不堪,又湿又滑,我们的兵卒对此缺乏训练,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其次是水土不服,我们麾下兵马大多是北方人能够耐寒,但北方与草原的气候终究有着一些差别,雨后的一段时间将会格外的寒冷,便是我们草原人在这段时日都会因为受不了而死伤严重,更别说是你们中原人了。”
听到这里,杜荷严肃的点起了头,沉声道:“何力将军说的这点我们要多注意才是,我们先锋军所带的物资并不充足,必须尽快与大总管的大军汇合,我们的战士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而死在这气候中。”
众将也欣然说是,脸上皆露这肃穆之色。面对将士的安危,没有一位将之视为小事。
杜荷问向薛仁贵,“大总管的后续大军,什么时候可以到。”
薛仁贵作为杜荷的副手,这些事情都是由他代为处理的。他道:“依照正常的速度应该有一天的路程,但这雨什么时候停,那就不清楚了。”
“三天,至少三天……”契苾何力这时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摇了摇手道:“这也是我即将说的危害,行军艰难。我们草原人行军作战,后勤物资就是一头头肥羊。别看羊儿脚短,但毕竟是四蹄,人能走的地方羊儿能走,人不能走的地方,它也能走,只要不是沼泽地,就没有羊儿去不了的地方。但车就不行了,这么烂的地,车上的粮草辎重又那么重。什么时候陷入烂泥地里都是未可知,根本就不可能走的快。三天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薛仁贵对自己人实在,虚心受教的点头道:“何力将军说的有道理,是我忽视了。”
契苾何力友善笑道:“这就是经验之谈,薛校尉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这些事情没有接触过,自然不知道,不必在意的。”
杜荷从未接触了粮草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的有些入神,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的一动,站立起身,神色剧变,惊呼出声:“不好……我们必须撤了……”
诸将讶然的看着有些惊恐的杜荷。
房遗爱关心道:“怎么了,大哥?”
契苾何力、罗通、薛仁贵、席君买等人也关怀的询问。
杜荷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们先锋军一直与后续大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的便是能够尽快的得到支援,随时随地的都能够合军一处。可这一场大雨,却毁了这一切。原本一日的路程,变成了三天。而薛延陀的大军在高处避雨,距离我们只有一日的路程。他们后勤不会受到影响,轻骑加速而行,大半日就能够抵达。这也就意味着,在我们无法与大部队汇合的这段时间里,会有被薛延陀的大军包围的危险。一但陷入重围,我们这两万多先锋军,恐怕会让他们一口吃掉。”
诸将相继吸了一口冷气。
契苾何力失声道:“假若如此,我军危矣。不过侯君集现在未行动,未必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杜荷肃然的摇着头,慎重的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愚蠢上,侯君集的本事我们都清楚,我能察觉的事情,他未必就察觉不了。之所以现在未动,恐怕是他的心更大,他不但想将我们吃掉,还想利用我们,将大总管的兵马一起吃掉。”
杜荷表情严肃,并非在开玩笑。
薛仁贵论经验比不上契苾何力,但才智潜力远在契苾何力之上,最先明白杜荷话中的意义,失声道:“围点打援……”
杜荷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围点打援。
侯君集的才智已经意识到自己、李绩准备对他采取的防守战术,所以他打算包围自己,迫使李绩救援自己与之一战。自己是李世民的女婿,大唐宰相之子,又有两万大军的存在,李绩是不可能看着自己陷入重围而不闻不问的。
进攻是他唯一的选择,侯君集最擅长的就是野战,一但李绩与之展开野战,无异于是以彼之短,攻敌之长。
他没有选择现在进攻,只因顾忌到契苾何力说的那几点薛延陀不利的地方,想要将自己围困,薛延陀最起码要全军出动才行,那也就意味着八万大军将都会在这种雨天作战。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雨天作战,即便战术达到目的,八万大军至少也会因为气候的关系失去七成以上的战斗力。侯君集还没有自大的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利用围点打援这个战术威胁到杜荷、李绩的存在。
所以他再等,等待雨停时候。
杜荷的三万大军,经过前一次大战,除去死亡伤者,只余下两万战力。草原上无险可守,实在无法与薛延陀的八万大军对抗。在李绩的本部兵马,没能快速来援的情况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撤,尽早与主力大军汇合。
这样才能避免危机的诞生。
至于这鬼天气,杜荷也想过,雨夜撤退,确实会给大军带来不可忽视的影响,但不管怎么样,总比被围攻,让侯君集一口吃掉的好。
初唐无庸将,杜荷的怀疑很快得到了一至的认可。
众将皆同意撤退。
不过在何时撤退上稍微起了纷争,有的说尽早,有的说等大雨略小一些,能够让大唐将士少受些苦。
最后杜荷拍板定夺,撤退这种事情,早一分钟就少一分钟的隐患,决意连夜动身。
为了撤退所需,杜荷决定放弃一切笨重的东西,每一个人只带两天的口粮,剩余的粮食统统在今夜下锅,让所有兵卒,饱餐一顿,剩余吃不下的一并毁去。就连营帐,他们也不要了,全部都会在离营前销毁。
为了安全起见,杜荷特地让人知会了李绩一声,让他随时准备接应。
当天夜里,杜荷就领着大部队悄悄的撤离了营寨。
也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在杜荷离营之前,连续下了三天的倾盆大雨,意外的减弱。更离奇的是天上竟出现了月亮的踪影,草原上雨夜中的月亮,这算是万分罕见的奇观了,不得不说这天下之大,确实无奇不有。
雨稀稀拉拉的,蓑衣斗笠披在身上,已经能够起到一定的效果。月亮不大,若隐若现,但那微弱的光芒却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天祝我也……”杜荷低呼了一声,立刻传令全军速行,他让上一场战役受伤的将士先行,自己领着本部兵马,在后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薛延陀追兵。
杜荷现在的心里有些怪异,薛延陀追兵的出现,那就意味着他的判断无误,他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但是如此他们将对上侯君集的疯狂攻势。假若薛延陀的追兵不出现,那则表示他计算失误,累全军将士在这雨夜白跑一趟了。但总的来说,杜荷还是希望这一路能够相安无事的。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撤回营地的途中,天上已经传来了猛儿的预警之声。
拓拔无双惊呼道:“来了,敌军来了……他们是往西方杀来的。”
杜荷先是一怔,在电光火石间,已明白了是甚么一回事。
侯君集这名不虚传的名将,打开始就已经看破了雨天给唐军带来的不利之处,打算施展围点打援的战术,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他担心杜荷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提前撤退,让他所有的算计,功亏一篑。经过前一次的战败,侯君集已经不敢小觑杜荷的存在,亦不在将战术的成功与否,定为在杜荷的无知上。为了更好的施行战术,他在下雨的那一夜,便以将部分兵马绕至杜荷军营的西南方。即可预防杜荷的撤退,又能够在雨停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截断杜荷去路,施行战术包围,一举两得。
他早已在暗处安排下眼线,盯着杜荷的一举一动。
猛儿虽是神鹰,然而鹰是白天活动的生物,在白天,它的眼睛能够清晰的瞧见十数里外的小鸡,但在夜里它的视线会大幅度受到影响,只能瞧见近处的物体,更何况这几天如此寒冷,雨又如此之大。猛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侯君集的举动,没有在它的监控之下。
别个细节,难以揣测,但大致上的问题动向,杜荷还是想明白了。
假设他此时现在立即逃走,全军到达李绩的大军以前,便被侯君集追杀得全军覆没。但是他奋力迎战的话,那至少可以保证那些先行撤退的伤兵可安返李绩军营。
杜荷再不犹豫,果断的下令迎击薛延陀的来兵。
虽然李靖再三强调,不许跟侯君集打野战,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容他选择了。
侯君集无论经验才智,都是当世一流,利用这场天灾,已经逼得他不能不战。
“陌刀军在前方迎敌,枪兵、刀盾兵为第二、第三纵队,持拿唐弩准备迎敌,罗通领骑兵为左翼、契苾何力将军领骑兵为右翼……准备迎敌……”
杜荷除了从李靖那里学到了战术谋略之外,亦从李世民哪里学到了一些排兵布阵的本事。李世民用兵勇谋并重,既能够如李靖一样决胜千里,也能如侯君集一样排兵布阵、摧凶克敌。他在冲锋陷阵的本事上,较之擅打硬战的侯君集还要胜上一筹。
杜荷不敢说学到了李世民的精髓,但三分本事,还是有的。当即针对薛延陀骑兵的有点短处,采取了最正确的战术。
但阵势尚未布好,以万计的薛延陀兵,已经杀至。
“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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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狼的子孙们,突击!从这些唐人的身体上践踏过去,用他们的鲜血,来祭祀天神,成就我们的武勇之名!”
带兵冲锋的范昊,褐色的瞳孔里闪动着昂扬的战意。他的呼声刚落,周围的薛延陀兵卒发出了咆哮,宛如千万只狼一起嗥叫!伴随着这难以言喻的吼声,他们宛如旋风一样,杀至杜荷军的阵头。
五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不用任何命令,薛延陀的兵卒已经取出了弓箭,在与敌正面交战之前,先射箭一轮,乱敌阵形,是他们最常用的战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范昊忽然发现,对面敌人的陌刀军骤然伏地,露出后面上满弩箭的士兵!
漫天的弩箭越空而来!
范昊嗔目结舌,手足无措:唐弩的射程最多可达三百多步,时两军距离尚且不足两百步,想要疏散后退也来不及了。
刹那间,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马,刚一接触就有三百多名骑兵横死当场。薛延陀的骑兵人马悲嘶,阵头顿时一片混乱。
“咬住他们,不要松懈!”杜荷两眼放光,弩箭永远是对抗草原民族的利器。其实不用他特别下令,久经训练的弩弓们也会整然有序地层叠发射:在这种距离一旦被弩箭以连环叠射之法缠住,就算敌骑速度再快也无法轻易的无法挣脱这罗网!
范昊心头滴血,脑中想起侯君集的话,一但让唐朝的弩箭缠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拼着损失冲过去和唐军肉搏,这样弩箭的威力也就无从发挥了。不然将会受到无法估算的致命打击,他咬着牙齿,咆哮的指挥兵将以身体作为肉墙,直逼近处。
薛延陀兵悍不惧死,此时虽然伤亡惨重之极,但其他人仍然如蚁聚一般,毫不畏缩,奋勇争先。
“陌刀军,起!”见薛延陀兵即将冲到近处,坦克堡垒一般的陌刀军抵挡在了第一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罗通、契苾何力的左右翼也已经与敌人接触,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肉搏战。
杜荷默默的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蚂蚁般向前涌去。在这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万名兵卒源源不断地开进充满死亡的战场,向对面的敌军发起猛攻。以攻对攻,打的万分激烈。
杜荷心中暗自焦急,现在除了陌刀军占据优势之外,左右翼都呈现胶着状态。双方都在竭力避免遭受重创,同时伺机咬住对方的要害。
看上去是唐军占据上风,其实不然。
侯君集的临阵指挥、作战经验都远远在只参战三次的杜荷之上,跟他硬拼,实难占据优势。想要比侯君集先一步察觉出对方的破绽,更是千难万难。
怎么办?
杜荷思绪不断转变,一但侯君集亲自出战,那就意味着自己败了……
等等……
等他出战?
为什么我不先出战?
用最原始最愚笨的方法跟侯君集比力量,让他与自己死磕,这样他不就没有机会在一旁观察战局找出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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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雨连续下了五天,刚刚停歇。[书签:]
整个草原就像是一块吸水而浮肿的面包,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可一但触碰以后,就会渗出水来,一不心会有陷下去的危险。
“该死的鬼天气,终于停雨了。”杜荷踩着泥泞的草地,呼吸着雨后带着泥土的空气,左右活动着已经懒散的筋骨,打了趟拳,舞了会儿剑,将多日困在营帐里的闷燥感觉一扫而空。
往厨房盛了碗粥,对着的年夜饼,囫囵吞枣的吃下了肚。见时间差不多了,骑着雪无影,悠哉悠哉的出了军营,来到军营北方的一处丘陵地,找了些湿树叶,浇上随身带来的火油,用火折子点燃。
火油与湿叶的相冲出了“吧嗒吧嗒”的爆炸声,黑色的熏烟也冲天而起,数里可见。
杜荷想着前几夜与李绩的暗谋,脸上挂起了古怪的微笑,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出这么一个损招。也许是形势逼人吧,杜荷不肯意失信于长乐,更不肯意受到战事的拖累,没能亲自迎接孩子的降生。为了尽快的结束战争,现在只能无所不消其极了。
杜荷闭目打坐,年夜约过来半个时,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他睁眼举目眺望,一道黑影呈现在视线之内,正由北方疾驰而来。
“公子……”来骑飞身下马,动作灵活利落,正是杜荷的心腹之一,也是他的半个徒弟秦煜。
只是现在的秦煜一身草原人的装束,穿戴裘皮年夜衣,戴着高厚的皮帽,身后挂着六根粗长的辫子,原本白净的脸庞抹上了水洗不去的特殊颜料,显现草原人饱受风吹日晒而特有的棕黑色。若不是熟悉之极,很难认出他就是秦煜。
杜荷笑赞了一句,“雪雁的易容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现在跟草原人几乎没有两样。”
秦煜深有所感,颔道:“我们几人经过二夫人的乔装,在草原上没有一个认出我们是唐人的,唯一不足的只有不会突厥语。好在突厥已经灭亡,草原上流行着突厥、汉语两种方言,心谨慎,也不会出错。”
杜荷深知侯君集的厉害,为了这一战,他将“踏月留香”的所有成员都潜入薛延陀,刺探消息情报。他们有的在薛延陀的汗庭,有的潜伏在薛延陀的军中,别离以各种身份收集有用,可靠的资料。
皇甫皓华才情敏捷,专门负责阐情报。秦煜身手灵活,可以避开一切薛延陀的标兵,专门负责与杜荷沟通,传递消息。
杜荷将秦煜招来,主要是想问一问侯君集的消息,顺便了解一下,情报散布的情况。
杜荷所训练的“踏月留香”其实不是机器,一个个都是有着绝对自主性质的人才。他们不需要特殊的放置,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会根据自己不合的利益,将自己置放在一个平安又能够获得情报的处所。落实下来以后,在与皇甫皓华、巴宇兴这类头目接触。由皇甫皓华、巴宇兴亲自将他们所在的岗位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暂时的情报。他们彼此之间,历来不做任何交往,也不会有任何不需要的接触。
这样平安、便利也快捷,有着诸多的好处。
杜荷对这支“踏月留香”的特种军队下了好一番的功夫,才练就了他们现在的能耐。
面对杜荷的第一个问题,秦煜给出了让人遗憾,又理所固然的谜底。
“侯君集受了一箭,伤的比较严重,但并未有伤及要害,只是暂时的行动未便,需人扶持,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秦煜平静的着。
杜荷早已知道这个谜底,倘若侯君集真的伤势严重,那前几天的晚上,他也没有那个能耐指挥军队,缓缓而退了。不过在这心底,还是希望侯君集能够让薛仁贵那一箭射死的。
他若一死,薛延陀将不足为惧。
“可惜可惜……”杜荷摇着头,一脸的遗憾,这祸害,怎么就不识趣点,早点死失落呢。过了片刻,他才问道:“其他人怎么样,可获得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秦煜颔道:“确实获得了很多的情报,但很杂,分细的来年夜多都是因为这场雨后而引的那种情况。譬如青稞供应不上,缺少治疗冻伤的药草,缺少过冬的皮年夜衣等等,这些都对战事没有什么帮忙。但有两点皇甫年夜哥觉得很重要。其一、根据可靠的消息,薛延陀从高句丽求购来数以十万计的皮年夜衣。其2、根据巴宇兴年夜人传来的消息透露,薛延陀军中现在对侯君集颇有微辞,似乎很不满他的存在。”
杜荷沉吟了片刻,颔道:“这两则消息确实很重要,概况上看薛延陀从高句丽求购来数以十万计的皮年夜衣并没有什么异样,实际否则。当初我曾在薛延陀擒拿了高句丽的两个家伙,他们透露高句丽内部将会呈现骚乱,需要薛延陀的支援。这一次高句丽卖数以十万计的皮年夜衣给薛延陀绝不寻常。即便高句丽握有的辽东、长白山都是盛产皮毛之地,一次性数以十万计的交易,也太年夜了。可以肯定,薛延陀与高句丽之间,一定有着交易。这个先不管他,高句丽跳梁丑,解决了薛延陀,接下来就是他了。不急……不过这十万计的皮衣的力量却不容忽视。薛延陀军队现在寒衣欠缺,若让他们将这些衣服送到前线,意味着有十数万的薛延陀兵能够在这寒冬里与我军作战。回去告诉皇甫皓华,让他看看有没有体例将这十数万棉衣给烧了。事情办成,记他年夜功一件。”
“是!”秦煜应了一声。
“不过……也要提醒皓华,不克不及着急,更不成勉强。他们人手不足,薛延陀对这个物资想必也很看中。别事情没干成,将自己搭上去。”杜荷心知“踏月留香”里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杜家与自己的恩德,对自己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的。面对自己的命令,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吝。他即是担忧这份忠心会带来不成避免的负面影响。
秦煜再次暗示明白。
杜荷沉吟道:“至于对侯君集颇有微辞这点可以预料,侯君集年夜唐第一名将,为年夜唐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威名赫赫。可他所有的威名都是为年夜唐在年夜唐闯下来的。放在年夜唐,谁不敬重他那一身特出功绩,然而在薛延陀他却是寸功未立的新兵蛋子,一下子成为薛延陀的三军统帅,受到微辞理所固然。假若他能够好好的表示自己,为薛延陀打几场漂亮的胜战,相信薛延陀人也会服他。只不过与我军连战两场,两场都没有取得很好的效果。本就对他抱有怀疑的薛延陀将校,心中不成能不存有想法了。”
其实侯君集打的两仗很是的漂亮,即即是杜荷对他也是心服口服。
第一场侯君集虽然是输了,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任谁来指挥都不见得会比侯君集指挥的更要卓。至于第二场更是如此,在他的进攻之下,杜荷几乎没有什么抵当之力,眼睁睁的看着左翼让他打成残废,并且将矛头指向中军。若不是薛仁贵的一箭,杜荷率领的先锋军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这其中的奥秘不是有心人是难以觉察的。
薛延陀的兵将年夜多都习惯喜欢采纳强攻,硬功的战术战法,对妙至毫厘的行军布阵,克敌制胜之道,并没有几多人能够深入的了解。
他们只是清楚侯君集第一战败了,第二战也败了,根本不去阐这其中的缘由。
对两战两败的年夜将军,原本就不满的他们,现在的情绪无疑是变本加厉,可以很好的利用。
“巴宇兴现在在薛延陀的军中担负什么职位?”杜荷开口询问。
“踏月留香”是两个分队,一可以二,二可以一,能够分手,也能够组合。其中“踏月”多为生活密探,他们其实不擅长武艺,而是掌握各种各样的技巧,可以很好的利用技术混入自己的岗位刺探情报。“留香”多是武艺高强者,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他们可以混入军中,也能成为护卫,但主要任务是执行各种各样特殊的命令。就如杜荷要求的火烧棉衣,这项行动的执行者,必定是“留香”队。
巴宇兴的武艺是“踏月留香”中最卓的,原本是负责执行任务的头目。然而在薛延陀的汗庭时,意外遇上了儿时的伙伴。
巴宇兴是突厥与汉人的混血儿,很早以前是生活在草原鸿沟的。因为战事,举族迁入黄河附近。时运欠安,黄河泛滥,冲垮了他们的族部。巴宇兴双亲去世,他本人让杜如晦收养,让他们在封地中成长。剩余的一些侥幸存活的族人,返回了草原,并入了薛延陀。
其中有一个叫做巴杰拉的人与巴宇兴是邻居,是那种穿戴一条裤子长年夜的伙伴。现在他是薛延陀的一名千夫长,是年夜度设心腹的一名手下。巴宇兴也就顺势加入了薛延陀,成了巴杰拉的部将。
现在他是杜荷手中最重要的密探,接下来许多事情都需要巴宇兴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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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长孙无忌重出江湖
秦煜已经与巴宇兴接触过了,对于他的近况有些了解,回答道:“巴二哥武功高强,比之那巴杰拉尤要胜上数筹。现在巴二哥,在巴杰拉麾下担任一个百人将,手上有五十来个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打入核心,但巴杰拉已经表示要向他的上官举荐。相信在以武为尊的薛延陀,巴二哥很快能够得到青睐。”
杜荷想了想道:“不需要进入核心,这样太危险了。巴宇兴的身份是密探,藏的越隐秘越好。他是新人,太惹眼,一但出了什么事情,最先怀疑的就是他。回头你想法子联系一下巴宇兴,让他最好不要在大度设面前出现。不是说巴杰拉的上司是大度设的心腹吗?只要跟随他就可以了,以他为挡箭牌,可以很好的避免暴露自己。”
秦煜眼中一亮,也明白了杜荷的意思。大度设的心腹有三人,其中亲卫军首领柏瓒已经在郁督军山让杜荷设计死了。剩下的两人皆是跟随他十年的左膀右臂,是那种可以完全信任的关系。即便察觉到身旁有内奸的存在,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这样藏身在庇佑下的巴宇兴更是无人察觉了。
“还有,想办法诋毁侯君集,说他的之所以战绩辉煌,并不是因为他个人的本事,而是唐朝的强大。有唐朝的庇护,便是一头猪,也能利用恐怖的整体实力,常胜不败……对了,你可带有面具,过几日,等薛延陀军中侯君集无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后,你替我出使一趟薛延陀军营,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让你来做……”
他脸上再度浮现古怪的神色,对着秦煜一阵耳语。
“噗哧……”秦煜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荷强忍着笑,佯怒道:“严肃点,若是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明白……”秦煜憋着张笑脸,严肃的告辞离去。这马还没有走十步,“呜哈哈……”的大笑声就传到了杜荷的耳中。
“有那么好笑嘛……”杜荷一咧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安,赵国公府。
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子不雅的舒展着筋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叹道:“还是这府外的空气好啊……”
长孙无忌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和善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那迷得几乎看不见眼睛的缝隙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放声高呼的冲动。
我,长孙无忌又回来了……
不错,三年前的今天就是他被关禁闭的日子。
“兄长,三年之期已满。需不需要摆设酒宴请文武聚一聚,拉拢一下关系。”长孙诠在一旁微笑着提议,长孙家因长孙无忌、长孙皇后而荣。长孙无忌被关禁闭,而长孙皇后母仪天下,并不会给长孙家任何的特殊。
长孙无忌被关的几年,长孙家的声势大不如前,如今长孙无忌出山,正是需要大张旗鼓重振声威。
“不需要……”长孙无忌淡然一笑,道:“就算举行千百场宴会,也不如陛下亲自为我举办的一次……准备马车,带上《律礼》我要进宫,我会让陛下亲自为我举办盛宴的。”
马车缓缓的驶至宫门口,三年了,镇守宫门的兵卒,几乎都要忘记长孙无忌的存在。
直至长孙无忌出示腰牌,兵卒才知道眼前这位如弥勒佛一般的男人是外戚中地位最高的一人,身份远在房玄龄、杜如晦之上,位列当朝一品。要知道房杜两位左右仆射,不过是三品官职而已。
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将长孙无忌请入皇宫。
长孙无忌问清李世民正在皇宫后院的甘露殿批阅奏章,直往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这二十多万大军在外作战,胜负暂且不论,所有的后续准备都让他这个皇帝任务平添了一倍之多,忙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花了平常一倍多的时间,处理好了所有奏章,正打算去御花园放松一下,逗逗鸟,玩玩兔子。
这算是他的一大爱好了,为此魏征、马周、褚遂良等大臣就没有少劝过他,就连执失思力这位异族番将两次遇到李世民在玩兔子,两次劝诫李世民不可玩物丧志。
李世民虽然答应的好,但却并不怎么听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这倒不是他不纳谏,而是魏征、马周、褚遂良这些人期待的君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喜无怒,不犯一点错,做任何有损身份事情的圣人。
当世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得到的。
就在这时,李世民突的得到了长孙无忌求见的消息。
听到久违的这个名字,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大喜着请他入内。
长孙无忌当初针对房遗爱、罗通,让李世民龙颜大怒,将他关禁闭三年。事后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的。当然李世民并没有罚错,真的追究起责任来长孙无忌别说是禁足三年,就算是坐牢三年,也是绰绰有余。
问题的关键在于房遗爱、罗通活蹦乱跳的,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受到任何的影响,时间一久,这惩罚的心情也就淡了。李世民固然有铁血无情的一面,同样有着重情重义的另一面。对于那些帮他打天下,对他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还是很关怀的。长孙无忌在李世民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支持着他,先是将长孙皇后下嫁,后是追随左右,任劳任怨。在李世民的心中,长孙无忌的地位,无人可比。
长孙无忌缓缓的走进了大殿,“罪臣长孙无忌拜见陛下……”
李世民笑着让他免礼,开怀道:“什么罪臣不罪臣的别提了,人谁无过呢,改了就好了……来,让朕好好看看……”他让长孙无忌来到近前,上下认真的打量着,“辅机啊,三年不见,你越来越发福了,看那肚子,越来越有弥勒佛的样子了……”
如见故友一般,李世民心情畅快的开起了玩笑。
长孙无忌察言观色,跟着笑了起来:“大唐富足,臣这个肚子自然也跟着富足了起来。”
李世民更是大笑,“你呀,多年不见,还是这么风趣……好了,不说别的,这三年里,你可有什么收获……”
长孙无忌正容道:“臣自从授命编写《贞观律》之后,发现其中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三年来,臣一直在考虑此事,耗时三载,编写了《律礼》一书,请陛下过目。”
每一朝有每一朝的律法,是国家制定或认可的,由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以规定当事利和义务为内容的具有普遍约束力的社会规范。
这是一种制度,一种能够促进社会进步,维护百姓权力的法制。
而礼更是一种道德标准,人若失去了最基本的礼貌,尊重,那就与畜生无异了。
在李世民继位处,他就觉得《武德律》远远不足以维护天下的安定与利益,特命房玄龄、长孙无忌、裴弘献编写《贞观律》。花费十年之功,《贞观律》成,但并不完善。
长孙无忌花了三年,重新修编了《律礼》将《贞观律》的不足之处,尽力弥补,然后又在文中添加了《礼仪》规范,合成《律礼》一书。
在一千三百年之后的法律界最流行的一句话是“西有罗马法,东有唐律”。
《罗马法》、《唐律》是古代东西方最早最完整的一部法典。
恐怕连杜荷也想不到,因为他的关系,让长孙无忌以三年之功,将他在高宗朝才动手修编的《永徽律》里的精髓提前了十数年面世。
“拿给朕看看……”李世民深知长孙无忌的本事,满怀期待的想要一观《律礼》。
长孙无忌呈现上自己的心得结晶,满怀自信的说道:“《律礼》上下一字一句,皆经过臣与诸多学者精心推敲琢磨。不敢效仿吕不韦,一字千金,但一字一金却敢保证。”
李世民翻开《律礼》,认真研读,仅仅只是看了一小部分就忍不住拍案叫绝,赞叹道:“辅机在这律法一途,无人可比,无人可比……”他将《律礼》放在一旁,笑道:“这本书今夜朕通宵夜读,明日让人印刷成册,与助大臣共赏。若无异议,此《律礼》可代替我大唐现在所用的《贞观律》……三年苦功,成这一书,朕要宴请群臣,好好犒赏辅机这三年之功。”
塞外草原。
雨停之后,草原上的气温并没有因此而提高,反而越来越冷。
许多将士手上脚上都生气了冻疮,武器都拿不稳,更加别说是作战了。
侯君集在撵帐内坐在马扎上休息,手中摆弄着一双棉布手套:这是从唐兵身上收缴来的,契苾何力攻打薛延陀大营的时候,也留下了几百具尸体,尸体上都有一副手套。
“真好……”比起什么都短缺的薛延陀,侯君集有些怀念在唐朝时候的日子了。唐朝富强,要不就是不打,一打起来,极少出现物资供应不足的情况。比起薛延陀缺这少那,实在是强上十倍。
侯君集如今的心情不佳,不仅是因为背后的箭伤,而是薛延陀诸将的眼色,一双双都是不信任的目光,尤其是这几日传言越来越盛,似乎有着一双大手在背后无形的推动。
“大将军,杜荷的使者在军营外求见……”
便在这时,侯君集得到了一个消息。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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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人活着,争的就是一张脸。不论你的目标志向是如何的伟大,又或者是如何的渺小。不论你的地位是如何的孤高,又或者是如何的低贱。在你存在的那个一人际关系的圈子里,都需要有一些相互依存的尊重。
人之所以会努力,赚取这份作为人的尊重,占据比例的绝大部分。
一个人,若连起码的脸都不要了,那他还有什么舍弃不下?
侯君集显然没有到这个境界,他不仅要脸,而且很重视脸,是那种很要面子,死要面子的人物。
如今整个薛延陀军营,对于侯君集的态度都是那种不屑,鄙夷,便是一个小卒,也看不起侯君集的存在,完完全全将他孤立起来。闹事的人还在背地里称呼侯君集为“侯娃子”,因为只有娃儿才有本事有权力,屎尿无法自理。
虽然侯君集名义上依然是三军统帅,然而已经没有几个兵愿意听从他的号令了。
他想巡营,身后的目光却如针如刺,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白起、韩信这类盖世名将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侯君集还没有到白起、韩信那个境界。
侯君集被逼无奈,只能以重伤为由,将指挥权交给了大度设,一个人躲在营帐里,足不出户。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侯君集报以一样的眼光,能够理解侯君集的也有那么一个,也就是薛延陀的战将之一范昊。
范昊是忠于夷男的一位薛延陀猛将,与大度设关系一般,并不密切,能够认真的执行侯君集的每一个命令。侯君集将他带在身旁行事。久而久之,侯君集那一身的真才实学影响到了范昊,让范昊对于这位名将生出了敬慕之意。
他一直跟随在侯君集的身旁,自然也没有人云亦云,认为侯君集两败是侯君集的能力不足。反而觉得侯君集了不起,换做大度设来打这两仗,他绝对没有这个能力打的如侯君集一般精彩。
“大将军……”范昊拿着上好的刀伤药,打算亲自给侯君集换药。
侯君集军中也有随行的军医,但是因为被医者是侯君集,处理伤口起来,也是敷衍了事,反而不如范昊亲自动手来的好。
侯君集默然的躺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前几日,他还是手握十万大军的统帅,短短月余功夫,他便成了人人唾骂的丧家之犬了,每每心念于此,眼中几欲喷出火来:薛延陀蛮子安敢如此欺我。待此事了结,老子若不杀了你这狗贼,老子便不姓侯,跟你姓什么一利咥氏!
侯君集心胸狭隘,最记仇恨,此生有两人必杀,杜荷此其一,大度设便是其二。
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大度设在薛延陀的地位仅次于夷男。尽管造成这种局面并非是大度设刻意为之,但是以他的威信,压制住这股流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大度设没有,非但是没有,反而落井下石,坐看事情的发展,然后堂而皇之的从他手上以胜利者的身份,接过权力棒。
若不是大度设有心如此,根本不可能闹得这个地步。
对于范昊的支持,侯君集还是很感激的,患难见真情,莫过于此了。
“少主,最近动静很大,有与大唐一战的势头……”范昊话语中露着忧色,他敬慕侯君集,但忠于薛延陀,并不愿意见到薛延陀失败。
侯君集趴在床上,闻言不觉得任何意外,冷冷一笑道:“他刚刚从我手上夺取兵权,自然是想好好的表现一下,让可汗与全军上下的将士都知道他比我侯君集更有本事,更有能力统帅三军。可以肯定,在近期内,大度设便会出战唐军……”
范昊沉声问道:“那大将军觉得少主此次出战,胜率是多少?”
侯君集不屑一顾的一笑:“就凭他,便是遇上薛万彻、契苾何力他也未必能够取胜,更别说是厉害的杜荷、李绩了。等着吧,大度设会败的很惨,仗难打了。”
范昊脸上一变,失声道:“那应该怎么办?大将军,不如你重新夺回兵权,助我们取胜吧……我相信,只有大将军才能战胜大唐……”
侯君集悠哉的趴着,冷笑道:“别傻了,现在整个薛延陀兵卒,对我侯君集全无遵从之心,现在让我领兵,败的更惨……唯一的翻身机会只有一个,让大度设知道李绩、杜荷的厉害,只有如此,他才会意思到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无知,然后心甘情愿的将军队交还给我,并且全心全意的助我破敌。那时,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范昊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
侯君集道:“范昊,你跟我走得近,大度设必然会迁怒于你,不会让你上阵杀敌,你正好利用这空闲的时间给我办件事情。薛延陀军中必然存有唐军的细作,而且地位不低……你帮我查一查,但凡最近提拔的将校都给我留意一下,他们很可能就是唐军的内应。”
范昊肃然领命,告辞离去。
刚走出帐外,范昊突听帐内传出一阵叹气:“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胜利……若是胜利,那真的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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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军军营。
因为道路泥泞,而唐军打的又是消耗战的用意,李绩的主力大军也没有过早的行动,按兵不动,整军备战。
这一天杜荷得到了秦煜的来信,流言攻势,获得成功,侯君集受到全军上下的鄙夷,无脸面继续领兵作战,已经以伤重为借口,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大度设。
“太好了……”杜荷高兴的当场一扬手,急不可待的往李绩营帐走去,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李绩。
李绩闻讯也动容的站起,笑道:“侯君集果然受不了了,不得不说,你小子这一招可真够缺德的……侯君集当场就气的吐血晕倒……”
“嘿嘿……”杜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他知道当初是我下的泻药,促使他丢次大脸的,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过去……”他不经意的说着,突然觉得李绩的脸色有些异样,赶忙闭嘴。一时嘴快,竟然忘记李绩并不知道当时的详情。那时候的侯君集是大唐的三军统帅,这给三军统帅下药,可不是一条能够随随便便敷衍过去的事情。
“怎么……”李绩脸上露着怪笑:“不解释一下?”
“好啦……”杜荷无奈的将当时的情况一说,“我发誓,那时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教训,谁知道他竟然颠倒是非的想要害我,一时也下了重手,老天可以证明,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巴豆的药效是那么的厉害……”
李绩点头正容道:“确实,也只有老天知道,你小子是怎么想的。算了,就当我没听过,不敢招惹你,免得落得跟侯君集一样的下场……”他开始还绷着张脸,但说道后面脸上却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杜荷见李绩没有追究,也稍微的松了口气。
李绩沉声道:“不说这些,侯君集交出了兵权,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以他的个性,是不可能助大度设与我们作战的。我们接下来的敌手,将是大度设了。此人我了解过,作战勇猛,精通战术,也算是一员虎熊之将。有些本事,然而跟侯君集比较起来,相差太远,以我们的军势,要胜他,应该不难。你有什么看法……”
老谋深算的李绩在心中已经有了定计,眼中流露着些许狡诈的神色,有心考一考杜荷,道:“用兵之道,以正为先。现在我们的实力在对方之上,将领的素质也胜于对方。完全没有必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正面进攻就能取得胜利。”
杜荷沉吟了片刻,随即笑道:“大总管休要考我,取胜是最愚蠢的做法。”
李绩眼露笑意,却是一脸茫然道:“这话怎讲?”
杜荷道:“逼迫侯君集放弃兵权,关键在于三点。其一、侯君集爱面子;第二、大度设自视甚高;其三、薛延陀上下不服侯君集。我们之所以计成,也是利用了这三点要数。而薛延陀的军队以速度为先,进可攻,退可守。他们可大胜,却难以大败。我们若再正面胜过大度设,就如给他一巴掌,将他打醒过来,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从而为了大局,而将权力重新还给侯君集。他是薛延陀的少主,一但他全力支持侯君集,那么也等于整个大军重新回到了侯君集的掌握中,这么做反而是在助侯君集一臂之力。反之,我们若是败了,则证明大度设要胜过侯君集,他比侯君集更为厉害。这样一来,彻底的绝了侯君集重新掌兵的念头,我们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细细的谋划,争取一战破敌,给予对方最大的重创。到那时,便是大度设幡然醒悟,将残兵败卒交给侯君集,侯君集也没有力量与我们抗衡了。”
“故而……”杜荷自信满满的说道:“末将觉得,与其胜,不如败……”
“与其胜,不如败……”
六个字看似简单,执行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诈败,即不能损失的败惨重,也不能显得太做作,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辛苦活儿。
大度设虽说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名将,但是在草原上身经百战,也习过兵法韬略,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些本事的。草草诈败,未必能瞒的过他。
这里也充分的体现了李绩这位百战名将对于大军的掌控能力。
七万大军在他指挥之下,就如他的两条手臂,灵活自如,进攻退守,浑然天成。当胜则胜,胜的毫不拖泥带水;当败则败,败的理所当然,毫无破绽。杜荷在一旁看的受益匪浅,扪心自问,领兵三万,以是他的极限,像李绩这样指挥七万大军,指挥的如此顺手,实在让他觉得佩服,外加些许羡慕,私下里与李绩道:“大总管用兵调度有序,实在让人惊叹……末将领三万先锋军,若在多给我个一两万,我怕是不战自乱了。”
有多少能力,带多少兵。
此话一点也不假,刘邦最多只能领兵五千,而韩信却是多多益善,便是给他百万大军,他依然能够指挥的井然有序。
李绩哑然失笑,摇头道:“你这小子,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杜荷道:“自然是在夸大总管……”
李绩白了白眼道:“在你这个年纪,给我万余兵马都难以掌控自如,你能领兵三万,还不知足?欲统率万人之众,必先能统率万人之智,你这个年纪,有如此成就,已经羞煞旁人,你还不知足,真想逼得他人走投无路?”
杜荷吐了吐舌头,默念了一句“欲统率万人之众,必先能统率万人之智”,心中隐有所悟。
李绩笑道:“你觉得韩信领一千兵马与彭越对战,谁胜谁负;霍去病领三十万大军与卫青三十万大军对战,谁胜谁负?”他留给了杜荷一个谜题,笑着留下了杜荷一人,静静思考。
无论是李世民、李靖还是李绩,对于杜荷都抱有极大的期望,经常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心得,指点他用兵之法。
杜荷脑中不断的思考,韩信用兵之能,远远胜于彭越,然而彭越也不是等闲之辈,他是游击战的鼻祖,楚汉争雄时期,他领兵在项羽腹地捣乱,项羽都拿他没辙,韩信在兵少的情况下,真不一定能够战胜彭越。至于霍去病、卫青。霍去病惯于兵形如水,不拘泥于常规战法。他擅长小规模的孤军作战,兵卒多了反而不能够精准的贯彻他的战术意图,至于卫青则是三军统帅,擅于指挥大军作战。
在兵少的情况之下,霍去病能够胜过卫青,这兵一多,反而比不上卫青了。
杜荷眼中一亮,忽然之间,只觉得心胸豁然开朗,领悟了李绩话中的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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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陀军营。
大度设高坐撵帐上首,在他左右皆是把酒祝贺的薛延陀将校。
此时此刻,这位薛延陀少主,已经一扫在侯君集麾下的窝囊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吐气扬眉。自从夺了侯君集的兵权以后,大度设便决定以胜利告诉全军,告诉夷男,他薛延陀的少主,大度设,绝对不输于侯君集这一个外人。
此后不久,他便领着三军,在广阔的草原上与唐军接触。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对峙于草原上的唐军、薛延陀二人各自发动了几次攻势,小规模的摩擦,不计可数,但略有规模的战役,一共打了六仗。面对唐军的最高军事统帅李绩,大度设的战绩是三胜一平二败,相当不错的战绩。
比之侯君集对战杜荷的两战两败,那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大度设比侯君集强,这个在薛延陀军中已经成为供认不讳的事实了。整个军营,不只是一次传出呼喊,假若一开始领兵的就是大度设,绝对不会有先前的两败。这是很简单的逻辑关系,侯君集胜不过唐军的先锋将,而大度设却战胜了李绩这位唐朝的主帅,自然是大度设更有本事。
因为大度设的胜利,薛延陀上下对于侯君集的鄙夷更盛了,一个个的都认为他不存在,对于薛延陀来说,才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夷男,本来觉得大度设莽撞了,想让他将军权还给侯君集,然而大度设的胜利却让他闭上了嘴。夷男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的本事能够胜过侯君集,只是觉得侯君集的作战风格,并不适合他们草原上的民族,只是修书宽慰,也没有在提让侯君集重新掌兵一事。
侯君集重掌兵权的希望,已经屈指可数了。
“来……敬我们伟大的少主一腕……”但须卜破泉高举着酒腕,粗犷的脸上充满了豪爽的微笑,自从大度设重掌兵权之后,他当即得到了重用,对唐的三场胜战中,都有他骁勇的英姿,取得了不菲的武勋。
但须卜破泉起了一个头,余下诸将的赞美声也接连不断。拍马屁,这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力,便是在草原上,也广为盛行。
大度设也高举着酒碗,高声道:“谢大家吉言,我大度设一定会带着大家战胜唐军,终有一日,会杀过长城,让你们见识一下长安的风光……喝……”
酒是草原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在军中也无禁酒一说,痛快畅饮,无所禁忌。
酒足饭饱,撵帐中不知不觉,只剩下大度设与他最亲密的部将挛鞮六浑、须卜破泉带。
在这两名爱将面前,大度设也撤下了自信满满的面孔,将碗放在桌上,失去了痛饮的心情。
“怎么了,少主?”挛鞮六浑心细,发现了大度设的异样。
大度设道:“那个叫李绩的不可小觑啊,交战了一个半月,虽然我们占据了上风。可是始终没能伤他们筋骨,想要取得大胜,并不容易。别忘了,大唐来攻的不只是这一路大军,我们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取得胜利。”
这亦是李绩、杜荷的高明之处,他们并不是一仗溃败,而是败而胜,胜而败。即可以将伤亡减至最少,也能取得完美的效果。毕竟在怎么说李绩也是唐朝名将,假若在大度设面前全无还手之力,那便太假了。
挛鞮六浑心念当前的战局,眉头也跟着皱起,沉声道:“少主顾虑的正确,我们要的不是小胜,而是大胜,诸路大军来袭,我们这支主力军拖不起,必须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须卜破泉带大大咧咧的,粗声道:“怕什么,少主如此厉害,李绩小儿算什么东西……下次再战,少主,再让我当先锋军把,哼,前些天在战场上遇到了契苾何力那个混球,他作为铁勒勇士,竟然甘愿给唐朝当狗,下次遇见,他非宰了他不可。”
挛鞮六浑忽然道:“契苾何力,就是那个‘契苾族’的族长,我听过他,他是草原上远近闻名的勇士,也是一个孝子,两个月前,就是他偷袭我们军营,让我们吃大亏的……”他一拍大腿,笑道:“少主,我有一计,应该可行。契苾何力在唐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如果他愿意归顺我军,取胜轻而易举。”
大度设眼睛一亮,迟疑道:“若是成功,确实有效。可契苾何力会答应吗?虽然他是铁勒人,与我们同族同宗,但他在唐朝的地位不低啊……”
挛鞮六浑冷声道:“据我所知,契苾何力的母亲姑臧夫人在凉府,他为人至孝,我们以他母亲为人质,逼他就范。”
“这……”大度设为人有着草原人的豪气,有些耻于这种手段。
挛鞮六浑劝诫道:“少主,大局为重……为了胜利,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什么手段不能用的?”
大度设沉默片刻,点头让挛鞮六浑去办了。
半个月之后,契苾何力的营中突然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契苾何力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实在记不起他是谁来着,“你说你是族人,我怎么不记得你?”
来人神秘兮兮的道:“大人不识得在下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识得大人……请禀退左右,我阿里纳有要事与大人商议。”
契苾何力脸色一沉,怒道:“在我军中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的,有话就说……”
那个叫阿里纳的见左右都是铁勒打扮的护卫,犹豫了会儿道:“在下来至草原,与大人同为铁勒人,难道算不上是族人吗?像大人这样的草原勇士,应该为草原富强而战,但大人却委身与唐朝的皇帝,不觉得羞愧……”他打算用长篇大论说服契苾何力,但他话没有说完。
契苾何力就已经气的跳起:“原来是说客,来人,将这家伙押到大总管军营去,交给大总管发落……”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听下去了。
阿里纳脸色巨变,故作镇定道:“大人难道就不当心你母亲的安危?”说着,他忙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弯刀。
契苾何力目光落在那把弯刀上,雄壮的身躯摇摇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虎目中已经隐隐有泪光闪现,他认识这把刀,这是他父亲送给他母亲的信物,母亲从不离身的信物。
“我明白了……”契苾何力凄惨一笑,厉声大笑:“告诉大度设,我契苾何力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此生绝不背唐……”他拔出佩刀,一刀将自己的耳朵割了下来,丢给阿里纳,顾不上鲜血淋漓的容貌寒声道:“将这个拿回去,让他们要杀便杀,并且告诉母亲大人,就说孩儿不孝,保护不了她老人家。等灭了薛延陀,为大唐尽最后一分忠后,必定在她老人家墓侧掘坟前自埋,入黄泉伺候。此耳,先代我一命……”
第三十六章鹿死谁手
这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这话一点也没错。
平日里与三个如花似玉的夫人莺莺燕燕惯了,这一但成了孤家寡人,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将可人儿紧紧的搂在怀中,嗅着那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男性的特有的象征立时间一柱擎天。
感受到那抵在下腹的小杜荷,李雪雁的那张俏脸羞的是面红耳赤,抗拒道:“别,担心有人……”
杜荷邪邪一笑,“这里是我的营帐,即便是李绩大总管要来,也需知会一声,没人敢闯进来……”
李雪雁脸红如苹果,“军营重地,不能乱来,有违法纪……”她并不知道军规,但是唱戏的都这么说。
杜荷笑的更欢了:“军法是说,军营重地,不得女眷入内。但你不是女眷,是人才,是能够助我军取得胜利的人才。所以,你是例外……”
“可现在是白天……”
杜荷一脸惊讶:“我就是抱抱,你想哪去了?”
“你……”李雪雁终于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杜荷一眼,狠狠一脚,踩在了杜荷的脚背,见杜荷疼得脸都有些扭曲了,示威的扬了扬小脑袋,挣脱了怀抱,走到案前坐下,得意的问道:“我是人才,嘻嘻,说吧,请本姑娘做什么?”
杜荷见她一脸得瑟样,摇头苦笑,随即念及正事,也正容道:“让你将一人乔装成另外一人,必须要像,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察觉问题……此事成,薛延陀八万大军将灰飞烟灭,此时不成,你相公我,可就丢大脸了。不但出的计策,让贼人看破,还害的唐军溃败,更无偿的送了薛延陀一份大礼。”
李雪雁见他说的严肃,也一改脸上的随意,道:“这个放心,但凡经过我手乔装,只要乔装之人,不说话露底,那模样就算是至亲至爱之人,也难以察觉。”虽然李雪雁知道事情重大,但说这话的时候,却始终保持着绝对的自信,那是一个专家对自己这一手绝技的绝对信心。
杜荷笑着一合掌道:“那万事大吉,我要的就是不会说话的人,此战得胜,夫人必是头功。”
李雪雁对于头功什么的并不在意,能够帮上杜荷取得胜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问道:“要乔装谁?想要扮的像,最好能够让我细细观察,将他的特征细节一并记载脑海里,取得最完美的成果。”
杜荷自若一笑道:“这是自然……”心中念道:“我要是恰好是不会说话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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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直胶着,唐军面对迅捷的薛延陀兵无力大胜,同样薛延陀兵也胜不了骁勇善战的唐朝兵马。
但是唐朝为了这一战,特地筹备了一年多的时间,粮草物资丰足,完全消耗的起。
薛延陀却没有那个时间,虽说他们不为粮草所困扰。可唐朝的诸路大军正分别从三面逼近,指不定那一天就会抵达薛延陀汗庭,他们没有时间如此耗下去。
现在薛延陀唯一的致胜希望唯有契苾何力的情报。
只是连续过去一个月了,可契苾何力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就在大度设等候不住的时候,一则由契苾何力传来的消息,让大度设顿觉喜从天降。
二月六号这天,将有一队规模重大的运粮队由雁门关处运往唐朝军营。因为草原民族向来来去如风,为了防止粮道遭劫,运粮的方式改为分次运送,而不是如以往一样,流水般运送。要不不运,一运就是供给八万大军上月的粮草。
得到消息的大度设一个心喷喷直跳,粮草是三军经济命脉,一但断粮,任你兵马再多,也只有覆灭一途。
大度设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次契机,如果能把握住了,胜利的天枰毫无疑问的倾向于薛延陀……然而最关键的一点,大度设也不敢不重视,万一这是陷阱,派出去袭击的薛延陀军,将会凶多吉少。
薛延陀现在耗不起,同样的也伤不起。
请来了心腹文武商议。
任谁也无法判断这则消息的准确性。
挛鞮六浑道:“要说这是唐朝的给我们的诱饵,我看不像。这诱饵实在太大……若说其中有诈,也不大可能。唐朝将领,应该不至于利用契苾何力母亲的性命,来换取这一仗的胜利。因为就算我军中计损失的也只是劫粮军而已……情况诡异,我也无法判断真伪。”
一旁的须卜破泉带却毫不在意的说道:“考虑来,考虑去的,有什么用意?在我看来,哪有那么多废话,让我率领麾下精兵出马,迂回至敌后。如果发现有敌人的踪影,不打就是了。如果没有发现伏兵的影子,就将粮草劫来,就算唐兵的援军来了又怎么样?我们的四条腿,快过他们的四条腿,想要抓我们,下辈子在娘胎里好好学学骑术。”
大度设、挛鞮六浑眼中各自一亮。
大度设哈哈大笑:“唐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者,智者也有错的时候,笨蛋也能想出高明的策略……须卜破将军说的不错,你麾下的兵卒论速度是最快的,此事就由你来担当袭击之任。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将粮草劫来,而是烧毁,就地烧毁。契苾何力的情报里特别强调了粮草拥有大批护卫,想要将它们取来,只会成为累赘。粮食谷物易燃,多准备一些羊油,以助火势,务必要将唐军所有粮草烧毁,切记,此战第一要务是烧粮,烧完即退,不可有任何迟疑。”
“末将遵命!”须卜破泉带是身经百战的勇将,固然才智不高,但深知听从军令的重要,没有任何的迟疑。
此次军事会议范昊是无权利参加的,当然不是因为地位不够,作为薛延陀的新生勇将,范昊的地位并不差于挛鞮六浑、须卜破泉带,但因他倾向侯君集已经让大度设排斥在外,并没有邀请他参加这一次会议。
不过范昊还是从朋友那里得到了这件事情,铁青着脸,找上了侯君集,将大度设挟持契苾何力的母亲,逼迫契苾何力妥协,并且透露唐军军情一事,告诉了侯君集。
侯君集动容站起,沉声道:“不可能,他们不了解契苾何力。在我们唐朝有一句话‘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李世民待契苾何力如国士,就算将刀架在契苾何力的脖子上,契苾何力也决计不会叛唐。这绝对是计……大度设半只脚,已经踩入墓穴中去了。”
范昊神色巨变,惊呼道:“不行,我去通知少主,薛延陀不会毁在我们手上……”
“不必……”侯君集冷笑的伸手制止,从容道:“须卜破泉带此去是打一场白送的胜战,没有必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如果我没有料错,唐朝真正的杀招是在于退却。粮草被劫,唐军必然撤退。大度设率军乘胜追击,理所当然。这一追,才是真正的祸事。我们不需要管胜利,只要让大度设放弃追击,就可破解唐军的诡计。”
范昊神色大悟,赞叹道:“大将军高明,只是不知将军如何劝服少主放弃追击?以少主的性格,我想他是不会听从的。”
侯君集道:“大度设不听我的,但会听夷男可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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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军营,行军道大总管李绩帅营。
杜荷、李绩,这两位正副帅正在营帐中手谈棋局。
棋盘上黑白两条大龙相互争锋,互不相让。
杜荷并不怎么会下围棋,他是在穿越到唐朝以后学习的,技术并不怎么高明。李绩也不是那种国手,他会下可并不常下,技术也排不上号,也属于新手级别的。两个低级棋手较量,也能杀一个天翻地覆。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得到了粮草被毁的消息。
在昨夜,薛延陀猛将须卜破泉带领了五千骑兵突然袭击运粮队伍,运粮队虽然被袭击,但他们英勇抵抗,将车辆围成一圈,竟然顶住了五千薛延陀骑兵的硬攻。
须卜破泉带冲锋了几次,眼见那车阵坚固,一时难以打破,也就传令全军骑兵投射火把,将所有粮车烧毁,然后从容而退。他却不知,车上的麻袋里的粮草不少都被换成了泥土石沙,阻挡了火势,被烧的只是上面一层,下面的粮草,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
李绩手中捻着一颗白子,道:“虽说因为你的沙土隔成方法挽救了半数以上的粮草,但是依然有四成毁于大火。要知道八万大军一月之粮的四成也是一个天文数字。能够取胜便好,不能取胜,可就丢大脸了。”
杜荷将手中的黑子放在了棋盘上白子的死穴上,笑道:“这个大总管放心,因为有侯君集的存在,我一直不敢打包票。我知道这一计能够骗过大度设,一定骗不过侯君集。只因他了解契苾何力将军,知道他是不会叛唐的,也是一直再想因对之法。在计策实行之前,还真让我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前不久我请来了一位奇人,有她的神技相助,我可以保证就算是侯君集依旧是三军统帅,他也有中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