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度设送走了苗旭,问向身旁的挛鞮六浑,“你觉得契苾何力是真心还是假意……”
战争就是如此无奈,大度设为了胜利,不顾他人耻笑的劫持了契苾何力的母亲,换来了契苾何力愿意提供帮助的成果。然而,这事情是成了,但还需慎重其事的考虑其中是不是有诈。
挛鞮六浑摇头道:“这还真不好判断……使者的理由合情合理,身在唐营重地,契苾何力最先的拒绝可以理解。他为人至孝,为了母亲,透露情报,并非不可能。但是契苾何力深受唐文化的毒害,对忠对义,很是执着,也不是没泄露假情报的可能。不过不论真假,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处处留一份心,也不怕他们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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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杜府。
新年已过,长乐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各种珍稀的安胎补品从皇宫大内送入府中,经验丰富的产婆,安胎大夫,无一不二十四小时待命,那架势比生龙子龙孙还要隆重,很是夸张。
这也是没办法,并不是杜府的人喜欢排场,这一切的一切,大多都是大唐皇帝李世民,国母长孙皇后亲自安排的。便是想不隆重,也是不成。
对于长乐这宝贝女儿的第一次怀胎,李世民、长孙皇后心中的紧张感毫不逊色杜荷这个丈夫。
长乐在李雪雁的陪同下,与府中花园散步。
长乐经过多方滋补,面色红润,容光明艳,那无人可以下笔描绘形容的绝世容颜上洋溢着幸福愉快的笑容,更显得光彩耀人,那原本出众的身材变得更加丰满圆润了。
李雪雁虽是少见的佳人,但与长乐一比,高下立判。
李雪雁的目光不时的在长乐的胸前瞟过,又看了看自己的,欲言又止,见左右无人,偷偷的附耳轻声道:“长乐姐姐,你发现没有,你的胸部好像大了一圈呢……”
“咳……”长乐听了一呆,哪里想到李雪雁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一句,惊愕之下,让口水给呛到了,连咳了几下,羞怒之下,锤了李雪雁几拳,嗔道:“作死啊,哪有……”
李雪雁瞪眼道:“怎么没有,就有、就有……你原来的胸部只比我大些,可大不了多少……你看你,现在都快比得上媚娘了。”她语气酸酸的,三女中论相貌,自然是长乐当之无愧,可比身材,堪称妖精级别的***武媚娘,就要胜上一筹了。长乐的凶器比常人要大一些,李雪雁要比常人小上一点,恰是三女中最小的。虽然算不上贫乳,飞机场,但也差不多了。
尽管杜荷常说什么听不懂的“贫乳赛高,傲娇万岁”之类的话来安慰,但是李雪雁还是很在意的,尤其是听闺中密友说什么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女人,这件事情后,更是如此了。
她觉得自己年纪比长乐小,应该还会长。不敢跟武媚娘比,能够胜过长乐,或者跟长乐一样,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最近这几月,至长乐怀孕之后,李雪雁发现长乐的胸部日新月异,越长越大,现在都快媲美武媚娘了。
这让李雪雁情何以堪啊!
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长乐也有这种感觉,毕竟肉长在自己身上,大没有大,注意的到。只是让李雪雁这样子说出来难为情,才断然拒绝。听李雪雁说的如此肯定,也不知如何应对了,只想找个地窖钻下去。
耐不住心中羞意,长乐疾走几步,要逃避这种尴尬的局面。
“别走呀……”李雪雁大急,哪里肯放过长乐,追了上去,低声道:“我听生过孩子的人说,孕妇会有发胖变形的迹象,有些瘦弱纤纤的妇人,甚至可能成为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子……可你的身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么好……除了这渐渐长大的肚子……还有……”她万分怨念的看着那高耸的山峰说道:“胸前的这两块肉……”
长乐忍无可忍,给了李雪雁一个暴栗,落荒而逃。
“别跑嘛……”李雪雁抱着被打的脑袋,在后面直追,叫道:“长乐好姐姐,你就说说嘛,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人家,人家也想长大点啊……”
到最后,李雪雁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能够让她胸前两块肉增大的灵丹妙药。
当天傍晚,长乐、李雪雁、武媚娘聚在一起用餐。
李雪雁见身旁两人的山峰,一个雄伟胜过一个,还看看自己胸前隐隐约约的山丘,怨念的埋头啃着一块豆腐,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长乐见武媚娘有些憔悴,夹了一块火腿肉在她碗里,笑道:“这些日子累着妹妹了,府中的事情可以放一放,累坏了身子可不好……”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原本掌控杜府上下事务的长乐,将权力交给了能干的武媚娘,见武媚娘疲累,有些过意不去。
武媚娘展颜一笑道:“姐姐放心,媚娘知道分寸的。”她哪里是因为杜府的琐事而感到疲累。以武媚娘之才,便是掌天下之舵,成为国之帝王也足以胜任。一府琐事,哪里能够难得住她。
让她如此疲乏,皆因长孙无忌这位老狐狸的缘故。
长孙无忌高调复出,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长孙无忌确实有着不世干略,在治国上他或许不及魏征,在谋略上可能不及房玄龄,在远见决断上也比不过杜如晦,然而在律法制度上的干略却是无人可比。在早年,长孙无忌就已经编写了《贞观律》,对于律法,有着深刻的了解,也有一定的经验。此番再次执笔,吸取以往经验,取长补短,将原本的《贞观律》做了改头换面的变革,引起了满堂喝彩。
长孙无忌是最早跟随李世民的人物,本就人脉极广,三年禁闭,让他名望受损,然而凭借《律礼》一书,他已然挽回了所有失去的名望,重新在朝中站稳了位子。
武媚娘担心长孙无忌的付出会给杜荷带来危害,最近将心神都放在了长孙无忌身上,故而神色有些疲乏。
用了晚餐,三女聚在一处做饭后散步。
话题不知不觉说道了前方发的战事,提到了她们的夫君杜荷。
“长乐姐姐还有四五个月就要生了,杜郎应该来得及吧……”李雪雁幽幽的说着,神色有些异常,眼神在再一次落在长乐的肚子与山峰上,认真的想道:“长乐姐姐一定是因为怀了孩子,所以才长起来的,要是我怀了宝宝,也会长吧……”
便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杜府的总管突然来报,说是秦煜求见。
三女心中相继一动。
他们知道秦煜早已随杜荷北上了,此刻回来,身上哪能不带有杜荷的消息。
三人不约而同的往大厅走去。
“见过三位夫人……”秦煜一脸风尘,毛皮大衣上沾满了黄色的尘土,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的急行而来,嘴巴皮干裂,看来水都很少来得及喝。
“是不是前线出现什么意外了?”长乐、武媚娘、李雪雁心中各自一紧,还没有过这种事情,心不由得旧了起来。
秦煜心思灵巧,忙笑道:“战事顺利,公子并无异样。公子派我来,主要有两件事情……首先,家书……”他从怀中拿出了两封杜荷的亲笔信,分别递给了长乐、武媚娘。
李雪雁期盼的望着秦煜,见他没有了后续动作,诧异道:“没有了?”
秦煜摇头道:“没了,只有大夫人、三夫人的……”
李雪雁傻眼了,不会因为自己的胸小,连这家书也没有了吧。
秦煜忙道:“这第二件事是让二夫人随在下往北方一趟,公子说现在战事出现了变化,胜负的关键就在于二夫人的绝技。”
李雪雁这才恍然,一想到自己能够左右战局的胜负,心思即动,起声道:“我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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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月的赶路,李雪雁坐着马车已经逼近了杜荷所在的唐军军营。
秦煜递给了李雪雁一个包裹,道:“这里面是兵卒的衣服,军营重地,不得女子进入,我想这应该难不倒夫人吧。”
李雪雁“咯咯”一笑,只是在顷刻间,一个青春靓丽的佳人儿变成了秀气俊俏的兵哥儿。女子乔装男,最难以掩盖的唯有喉结,但现在是冬季,也就不存在什么破绽不破绽。
杜荷已经给两人准备了进出军营的令牌,秦煜、李雪雁一前一后,没有经过任何的盘查,即进了唐军军营。
杜荷闻讯之后,笑着前去迎接。
看着秦煜身后那既熟悉,又很陌生的兵丁,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的出来李雪雁并没有带任何的面具,只是随意打扮了一下。可这随意的打扮,却掩饰了她所有的面部特征。若非她与秦煜走在一起,若非在这常人难以进入的军营重地,杜荷还真不一定认出她来。
这丫头的易容术,越来越巧夺天工了。
杜荷笑容更胜,有李雪雁这种手艺,等于全盘计划成功了七成。
“来,到营帐里说话……”杜荷让秦煜下去休息,将李雪雁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不管什么计划不计划的,先抱着可人儿温存温存……
侯君集已经说服了夷男,夷男作为草原雄主,比大度设看的更远。他虽然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却深知侯君集的厉害。之所以败,也不认为是侯君集的能力不足,而是觉得侯君集惯于指挥视军令为一切的唐军,而不习惯较为懒散的薛延陀兵马而已。对于他的判断,深信不疑,已经给了他制止大度设出兵的权力。
侯君集打算利用夷男给的权力,让大度设见好就收,可今日看到这契苾何力的人头,他动摇了。
如果这真是计策,那便太扯淡了。
契苾何力是智勇双全的名将,为大唐立下过赫赫功绩。现在又不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唐朝是没有任何理由牺牲契苾何力这位名将来换取胜利的。更何况,此战真正定胜局的关键在于张士贵、李大亮、李袭誉、张俭四路大军,即便李绩这一路不胜,只要拖住薛延陀的主力,便已完成任务了。完完全全是没有必要牺牲一员名将的生命,换取一个胜利。
这根本解释不通,也不符合逻辑。
除非这一切都是真的,契苾何力真的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出卖了大唐的利益。唯有这样,契苾何力的死,才说得通,说的过去。
侯君集在唐朝人缘并不好,他对于自己的心腹,可以做到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然而对于其他人却是不冷不热,没有几个人喜欢他,愿意与他深交的。契苾何力数次随侯君集一同出战。对于契苾何力,侯君集只是了解他的干略,对于他的品性喜好,知道的还真是不多。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契苾何力很忠也很孝,他不可能背叛唐朝。
如果契苾何力没死,侯君集是断然不信的,但如今契苾何力死了,他为了母亲背弃了唐朝,虽是事出有因,可他无法原谅叛徒的自己,自我了结了生命。这样一来,契苾何力的忠,契苾何力的孝都体现了出来。
这也变得是契苾何力的风格了。
侯君集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唐军真的还有十日粮了,胜负似乎已定。
苗旭远离了军营,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那股悲怆的表情,消失不见。在没有得到杜荷邀请的时候,他是一个戏子。杜如晦当年收养了黄河泛滥遗留的孤儿,并不是将他们像大爷一样供养着,包吃包住,而是给他们一个生存的环境,暂时供他们吃住,让他们学一门手艺求生。
年幼的苗旭进入了戏班,在演戏上很有心得,是那种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人物。他悲伤的时候,可以大笑,喜从心来,他高兴的时候,也能做到大哭,悲有心生。这一次能够如此顺利,他的表演功不可没,将一个失去至亲将军的兵卒的那股悲痛仇恨的表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苗旭在确定不认跟踪之后,返回了军营,将情况如实的禀告。
杜荷淡然的听着,胜负已定。
契苾何力的死,自然是假的。死去的人,不过是前些日子抓来的俘虏,杜荷从其中找到一个脸型肤色与契苾何力大致想象的人物,交给了李雪雁,让她将俘虏打扮成契苾何力的模样,然后再将俘虏的脑袋砍下来。
李雪雁的易容术巧夺天工,经过他伪装的俘虏,跟契苾何力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到样式脸型,小到发型黑痣,无不一模一样,别说是杜荷认不出来,就算是契苾何力本人,也觉得自己这是在照镜子。
编了这么一个感人的故事,侯君集、大度设在不上当,就没有天理了。
杜荷找到了李绩,表示出了进攻之意。
这也是杜荷与李绩商议时,决定采用的战术。他们打算一战而胜,但为了能够让薛延陀,让大度设一往无前的踏进他们的陷阱,还需要做最后的努力。
粮草没了,怎么办?
撤,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唐军撤,薛延陀就会追吗?
肯定不会。
因为唐军还有十日粮食,现在的唐军还是拥有一战之力的,大度设没有傻到在这种情况下与唐军速战速决。关键的问题在于,唐军不能撤,而薛延陀可以不追,已经完全的占据了战局的主动。
原因何在?
李绩、杜荷率领的这支唐军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破敌,而是钳制薛延陀的十万主力大军。一但李绩、杜荷撤退,也就意味着这十万主力大军腾出了手脚,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收拾余下的四路唐军了。
故而李绩一但撤军,直接会导致此次征讨薛延陀的失败。
撤不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了,只要能够在十日之内战胜薛延陀,取了薛延陀的牛羊物资,那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所以除了逃,战也是一种办法。当然唐军必须在有限的几日之内取得胜利。
若不能取胜,粮草告急,那等候的就是失败了。
唐军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愿意就这样撤退,致使唐朝的北伐大军,全军溃败。
在李绩的亲自带领之下,近八万唐军勇士,针对薛延陀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如果指挥的是侯君集,李绩断然不敢如此冒险,可是大度设就另当别论了。
大度设指挥三军作战的能力与侯君集相差远远不止一个档次,也无法与李绩相比。
面对李绩的猛攻,大度设显得束手束脚,完全施展不开。
大度设最初还有对攻几战的意思,到最后只能被动的防守了。
大度设心中生怒,却不认为是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遇上了誓死一战,加持了各种属性力量的唐军。
不知疲倦,不知生死的血战了六日。唐军终于退了,作为攻击的一方,在付出比守军更少的伤亡情况之下,缓缓的选择了退去。
唐军撤了,撤的极为迅捷。
没有粮草,速战不得,自然要退。
强撑,只会落个全军覆灭之局。
杜荷受命为殿后军的职位,负责阻截薛延陀的追兵。
大度设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唐军的粮食勉强维持十日,但经过六日连续不断的对战,将士的体力消耗过巨,食量也会相印着增大。这六日的强攻,足以消耗完十日之粮。
大度设为了扩大战果,出动了所有的兵马,南下追击。
大军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长龙,张牙舞爪的扑向了撤退的唐军。
薛延陀的速度确实名不虚传,只是追击了一天一半,遍已经逼近了杜荷所在的殿后军。
“撤向赛音山达河……”杜荷做出逃窜的样子,打算利用那里地形上的优势,迎击薛延陀的军队。
当大度设闻讯得知殿后军是杜荷之后,立刻兴奋的高声大叫起来,唐军已经走投无路了。以三军副帅来做殿后指挥官,无疑是狗急跳墙之举,只要击溃杜荷这支殿后军,唐军必然陷入全军覆没的局面。
看着西边的太阳西下,大度设志得意满的高呼道:“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将擒杜荷与马前,让他为我牵马而行……”杜荷不论是在大唐还是草原都是公认的年轻一辈,最出色的才人,无人可比。
大度设便是不服,他承认杜荷武艺在他之上,但觉不认为历经沙场十数载的自己,在军事上会输给杜荷这个只打了几战新兵蛋子。今日便是证明他胜过杜荷之时……
他喝令三军,尾随在杜荷后头,紧紧逼近。
不知是有意无意,杜荷在赛音山达河上游处,被薛延陀军追上了。
面对气势如虹的七万大军,杜荷率领的两万五千殿后军显得有些寒碜。
输人不输阵,杜荷背着易水列阵,旗帜鲜丽,壁垒分明,摆出了当年韩信战赵王时候排列的背水之阵,表示出了一往无前的决死之意。
大度设也有点见识,跃马扬鞭笑道:“这是八百年前汉人中的一个叫韩信的奇人创的阵法,叫背水之阵。阵法很是厉害,只不过布阵之人临阵经验不足,却和实际战况颇有不切合之处。要知道行军作战不是一成不变。韩信当年能胜,是因为他藏有后招。现在唐军在溃逃之中,杜荷却照搬古战阵,实在是可笑。唐军粮草告急,真是走投无路了,以为我大度设是那个愚昧的赵王吗?听我的命令,剿杀这股唐兵,收取胜果……”
周围的战士们发出了咆哮,宛如千万只狼一起嗥叫!
薛延陀的兵卒,毫无畏惧下杀向了杜荷所布置的营盘。
杜荷也适时的下达了迎击的命令。
随着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双方的骑兵正面接触,大块的鲜血和尸体从马背上落在地下,随即被无数战马踏成了肉泥。
大度设懂得一些汉人文化,但不精通。他打仗大多凭借那种经验,以及活用薛延陀骑兵的长处。杜荷确实作战经验不足,然而他却在李世民、李靖、李绩等三位兵法大家指点下成长的。
他排兵布阵的能力比不上侯君集这样的名将,对付并不精于此道的大度设却是绰绰有余。
初时还感觉到有些生手,毕竟是第一次打这种阵仗。可惜大度设不是侯君集,并没有察觉其中破绽。
久而久之,随着背水阵的不断变阵,他指挥的也越来越顺手了。
背水之阵在杜荷的统御下就如活的一样,将阵法的精髓都体现了出来。
两军交锋,各显其能,杜荷麾下的兵马,兵精甲坚,装备精良,在位于劣势的情况之下,就算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可凭借背水阵的精妙,依旧处于上风。
赛音山达河河畔,杜荷驻马于岸边,“行军道副总管杜荷”的帅旗在寒风中狂舞,炭黑色黑如死神般的“选锋军”铁骑将中军护得水泄不通,在帅旗之下,杜荷穿着明光铠,骑着雪白无杂色的雪无痕看着战场上的千军万。他手持帅旗,亲自指挥。
在他身旁右侧的是薛仁贵,一袭白袍,手中的方天画戟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寒芒,巨大的铁胎弓斜挂在腰间,目光冷淡如冰。而左侧则是席君买,一身穿轻甲,脸上那十字形的伤疤,给人一股凶残的气息。
杜荷不时传下各种谕令,指挥着前面的战事,罗通、薛万彻、房遗爱、王德正四将,在他的指挥下,不断的合力击杀敌军,神态轻松自信,直接视对方大军如无物。
在远处的敌营,大度设便没有那么轻松自如了。
草原人的帅旗是大纛,用野兽的羽毛编制成的,在青色的大纛下,大度设却无杜荷那般自若,虽然利于寒风中,可额上已然微微露出一丝细汗。
在这河岸处,八万大军并不能对杜荷展开合围,也不能同一时间全部上阵,这次他出动了三万多骑兵,兵力正好能够压制住杜荷。然而战局的结果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之下,他发现自己竟破不了杜荷布下的背水阵。
“可恶……”大度设眼中闪过丝丝怒火,也有一丝无奈。平心而论,杜荷所布的背水阵确实高明。倚仗赛音山达河削弱薛延陀兵多的优势,以最具防守进攻力量的陌刀军位于阵眼,灵活机动的骑兵左右兵力出击,进可攻,退可守,几乎不露可寻破绽。偶尔出现一点问题,还没有等他来得及调兵去破,杜荷便会果断的将破绽弥补。
真正的让大度设头疼的还是位于最后方的选锋军,他们是真正的王牌,只要自己一有漏洞,选锋军就会毫不留情面的以恐怖的力量,给予他重击,一但自己调兵去支援,杜荷又会在第一时间指挥士兵撤退,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直到此刻,大度设才相信杜荷真不是浪得虚名,领兵布阵确实在他之上。
大度设心有不甘,有着一股无力的感觉。这一时间,他想到了侯君集,侯君集在与杜荷对战的时候,攻守兼备,打的有声有色,虽说是败了,但战役却是精彩之极。
而他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心中不免自问:“难道我真的不如侯君集?”
大度设自视极高,本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生出如此想法,只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阵之法的缘故。
不过他有这个想法,也无能为力。
侯君集背后的伤并没有全好,并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追击,大度设也不愿意带着侯君集这个累赘,因此将侯君集丢弃在了大后方,并未在军中出现。
挛鞮六浑看了大度设一眼,又望着敌军的阵容沉吟道:“背水阵,用汉人的话表示,它的厉害之处在于陷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利用断自己后路的方法来激发全军的士气。但在绝对是实力面前,却无济于事。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们磨蹭,直接以绝对优势兵力,连续对唐军施压,将他们一举击破。”
大度设肃然的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战术上胜不过杜荷,就依靠绝对的力量吧。
他连续点了两名万夫长,八名千夫长,避开最无解的陌刀军,分别攻往唐军的左右两翼。
陌刀军的威势,已经让薛延陀的骑兵,避之锋芒了。
兵力上的差距,在这一时刻,也渐渐的体现了出来。
杜荷只有两万五千的兵,其中两万兵马分别做枪兵、骑兵、强弩兵、陌刀军参差错落,层层叠叠,摆了一个固如金汤的大阵。余下五千机动,护卫杜荷左右。几乎每一个兵都让杜荷用上去了,连替换疲累兵卒的后继之力也没有。
反之,比起杜荷的守阵,薛延陀这次出动的规模就大了许多。两万多骑兵分别由左右加入战场,八名千夫长各领着五百以上的队伍,游弋在背水阵的阵外,时不时的出兵袭扰。战场上的薛延陀兵,一下子扩充至了五万人。
从容不迫的杜荷,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两万生力军的加入,让原本占优的形势渐渐被扭转,杜荷不得不缩小阵容,转攻为守。
突然,杜荷微微一笑,道:“仁贵,君卖,你们各领两千选锋军,将左右游弋的苍蝇打掉,注意别以杀敌为主,对方有兵马远胜我们,即便杀到手软,杀到天黑天亮也杀不完……”
斩将为先!
杜荷话中的意义,薛仁贵、席君买都了解,前者挥舞着方天画戟,高喝一声:“随我来!”没有任何迟疑,一马当先,无所畏惧的驰出背水阵,杀向游弋的薛延陀军。
消耗战,唐军军打不起,但是这种突破战,薛延陀还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可以和选锋军相提并论,更没有一将有薛仁贵的武勇。
薛仁贵似乎化身为一道闪电一般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一名千夫长的眼前。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抬手一戟,便将之斩于马下。
席君买的武勇不如薛仁贵,但他与选锋军合为一体,强行撕裂敌阵,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涌入其中,肆意残杀。
战斗几乎是在河畔的各个地方同时展开,无数的薛延陀兵前仆后继的,士兵们拼杀得异常惨烈。
不到半个时辰,双方各自就有三千多名兵卒,就这样消失在这片吃人的战场当中。
随着对方的兵力越来越多,杜荷也有了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幸亏有“选锋军”在。每每不支的时候,“选锋军”都会以强大的力量冲跨对方的攻势,使得背水阵行可以顺利的运转下去。
夜幕来临,漆黑的夜晚然上万火把照的如同白昼。
数量上的优势始终压着杜荷,背水阵也渐渐无法自如的运转。
便在这最难以为继的时候,震天的战鼓声,出现在了薛延陀军的后方。。
赛音山达河大捷,几乎奠定了唐军北伐的胜利。
此战役一举消灭了八万薛延陀精锐,并且还捣毁了薛延陀的后营,缴获了十五万头肥嫩嫩的绵羊。
不过唐军也失去了继续进击的能力。
毕竟这是冷兵器时期的战场,激战了一天一夜,虽说唐军只付出了八千三百六十二名战士的性命,可上阵的七万多兵卒,几乎没有一个不带伤的。重伤者更是多达万人,这些人有些会不治而亡,有些因为伤到了手脚,就此退役,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真正能够完全康复的,寥寥可数。
若不是因为唐军的兵器比薛延陀的更加锋利,唐军的铠甲比薛延陀的更加坚固,伤亡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从缴获来的兵器就可以看出端倪,薛延陀战到最后的兵卒,刀已经可以当作棍子来使用了,刀锋卷的更木棍一样圆滑。但唐朝的刀就要好上许多,虽然也会出现卷口的现象,然而唐刀带有剑刺的功效,即便是刀锋卷了口,还能继续杀敌。
为了照顾这些伤者,唐军在短期内是无力进击了。
李绩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下营,安心的休整。
草原上的冬天格外寒冷。
虽然已经逼近三月,可鹅毛大的雪花依旧纷纷扰扰地下了六七天,整个草原都换了冬装,天上地下到处一片洁白,站在草地上放眼眺望,视野内几乎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地。
杜荷策马在军营附近游荡,任凭战马随意地在雪地上走着,聆听着马蹄下吱吱的响声,呼吸着冰冷的气息,脑中思索着眼下的局势。
现在杜荷只关心两件事情,其一、薛延陀汗庭现在的情况;其二、侯君集、巴宇兴的动向。经过赛音山达河一役,薛延陀元气大伤,夷男接下来的行动,关乎整个局势。至于侯君集、巴宇兴,杜荷现在丝毫没有他们的消息。
巴宇兴潜伏在薛延陀军中,是杜荷手上最重要的密探,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侯君集,要将这个唐朝的心腹之患,带回长安发落。巴宇兴已经受到了须卜破泉带的器重,受以千夫长的职位,但为了侯君集,战前装病,也留在了后方养伤。
李绩派遣的袭击兵马并没有在薛延陀的营地里找到侯君集,巴宇兴也意外的失去了下落,让人挂心。
“杜将军,我军的消息传来了……”那是罗通的声音,杜荷回头看去,他一面高声叫着,一面手里扬着一串绢布追了上来。
虽然说现在纸张流行,但军情的记载大多依然使用绢布,因为比之易碎易破的纸,绢布更加让人安心。“我军庆州道行军总管张士贵、灵州道行军总管李大亮在月前与薛延陀的兵马相遇,皆取得了胜利。”
杜荷闻言赶忙掉转马头迎上前去,急急接过绢布,仔细看了一遍,第一份是张士贵的:在一月前,张士贵与薛延陀在草原上对峙,一月十八日,张士贵见薛延陀营盘守卫不严,乘夜进攻,斩首四千,俘虏薛延陀万夫长一名,千夫长三名。
张士贵得知其中的那名万夫长是薛延陀主将胡玮伍的亲弟弟后,将擒来的万夫长、千夫长脱光了身子,在两军阵前羞辱鞭打,滴蜡、剃毛、阉割,样样都来。
胡玮伍怒火中烧,不顾劝阻,一意孤行,出兵雪耻,与唐军大战于荒野。
张士贵本就是悍将,用谋他不怎么在行,但两军对阵,毫不虚薛延陀,双方从早战至半夜。
胡玮伍死于乱军之中,薛延陀全军溃退。
张士贵一口气追击五十余里,杀敌两万之众,打的继任的薛延陀统帅,龟缩不出。
另一封灵州道行军总管李大亮的战报,更加漂亮。李大亮智勇双全,在深入薛延陀腹地之后,他探知了薛延陀的动向,却故作不知,装作迷路的样子,在草原上漫无目的乱逛。
负责抵御李大亮这一路大军的薛延陀主将叫博利,见李大亮迷路,打算分兵绕至李大亮的后方,奇袭李大亮。结果奇袭的军队,反被奇袭,一口让李大亮给吃掉。
随即大雨天降,李大亮心念即动,在雨夜分兵十路,分别兵袭击薛延陀军营,迫使薛延陀兵马雨夜作战。
李大亮仅仅派出五千人,但人人招旗呐喊,装作数万兵马的模样,迫使薛延陀出动数倍于己的人应战。
连续六日,李大亮派出的五千人兵马,人人受到了伤冻,而薛延陀却付出了六倍的代价,整整三万人受了风寒,就如绵羊一样,软弱无力。雨停之后,李大亮趁势强攻,薛延陀的兵马一溃再溃,完全抵挡不住唐军的攻势。
杜荷看了战报,也不得不高喊了一句:“打的精彩漂亮。”
杜荷看了唐军的胜利,心情愉悦,笑道:“余下两路,可有消息?”
罗通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李将军、张将军的消息,但我相信,以两位将军的本事,区区薛延陀,还奈何不得他们。”
杜荷深以为然。
果不其然,就在李绩、杜荷休整的时候,李袭誉、张俭这两位大唐的老将也传来了也传来了胜利的消息。虽然他们各自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但凭借唐军的骁勇,自身的干略,已然击败了抵御他们的薛延陀兵,现在四路唐军都往薛延陀的汗庭,逐步逐步的逼近。
正应了杜荷的一句话“唐初无庸将”,莫说是李靖、李绩、苏定芳这类名震天下的名将,便是张士贵、李大亮、李袭誉、张俭这些将领,放在薛延陀也是少有敌手。
这时杜荷意外发现在不远处的视线尽头,一行黑影逐渐逼近。放眼眺望,视线让风雪掩盖,只能依稀瞧出是一支十人左右的队伍。
过了许久,杜荷才看清他们一行人的模样,他们身裹白皮裘,做草原人的装扮。
为首一人,年纪在四十上下的汉子,身形较矮,下颏生了一丛褐色胡子,双目一转,精光四射,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等闲之辈。在他身后是一群身材不一、高矮各异的草原人。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点……彪悍,一看便知他们是那种不惧生死的勇士。
“你们是什么人?”杜荷高呼了一句。
那四十上下的汉子停住了脚步,友善的挥手打招呼道:“前面可是天朝上将,鄙人是回纥部落的首领吐迷度,特地前来拜见天朝上将李绩将军,还望引荐……”
杜荷听到“回纥部落”四个字,眼中不由得一寒,回纥部落是继任薛延陀之后重新崛起的草原部落,在贞观时期,他们抱住了李世民的大腿,使得部落渐渐壮大。壮大成型之后,如历史上的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一样,开始对于自己的主人张开了锋利的牙齿。
看着一脸和蔼友善的回纥部落首领吐迷度,杜荷知道回纥已经展开了双臂,打算去抱李世民的大腿了。
在心中冷冷一笑,杜荷道:“你们跟我来吧……”
他也展颜露出了一个笑容,带着这十余人走进了军营。吐迷度的来意,他或多或少猜到一些,这送上门来的免费苦力,不用白不用。
带着吐迷度一行人进入了中军,让他们在中军营外等候,先进去通知李绩。
李绩果然知道此事,不过对于他们的到来却有些意外。
李绩道:“此番北伐,夷男必除。只是茫茫草原,深不可探。万一夷男,往草原深处一钻,我们也只能望草原而叹。如今我唐军分数路围攻薛延陀,只差有人断薛延陀后路,施行合围。回纥原受突厥政权统治,在我大唐灭了突厥之后,臣服大唐,年年进贡,在草原上的实力仅次于薛延陀。在出征之前,我便派人暗中知会他们的酋长吐迷度,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截断薛延陀的后路。想不到,他竟上门来了。走吧……人家毕竟是一个部落的酋长,我们也不好怠慢,迎接去……”
李绩说的好听,脸上却露出了嘲讽讥笑的意思。
杜荷也有同感。
两人将吐迷度请进了帅帐。
对于这种交际,老成的李绩显得非常老道,表现出了十足的亲切与热情,“族长请上坐……想不到族长会亲自前来,没能亲自出营门迎接,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吐迷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忙道:“不敢担……下国族长,那敢让天朝上将相迎。久闻天朝上将李绩将军赫赫威名,果不其然,在还在途中就得知上将大破薛延陀一事,可喜可贺。”
双方彼此说着客套话。
杜荷在一旁百感无聊。
突然李绩将话音引致杜荷身上,“这位就是我的副将,杜荷将军。”
吐迷度两眼一凝,瞳孔收缩,满起身作揖:“原来这位英气勃勃的将军就是天可汗的女婿,威震西突厥的神威将军,失敬失敬……”
杜荷暗自给了李绩一拜白眼,也不得不起身客气相迎。
说起正事,吐迷度一脸的慷慨激昂道:“夷男居心不良,敢与伟大的天可汗为敌,实在是羔羊挑衅猛虎,不知死活。我回纥兵马虽是不多,但所有勇士都愿意为天可汗陛下而死,愿意为天可汗陛下而战……”
() .追书网 李绩、杜荷亲自送走了叶迷度。(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
两人回到营帐,李绩笑着问向杜荷:“你怎么看这伞吐迷度?”
杜荷淡淡的说道:“是一头忘恩负义的山中狼…模样如狗,性子是狼…认主时,同狗般听话,反叛时,如狼般凶狠…”
李绩眼中一亮,道:“好一个中山狼.将此人的本性揭露无疑……”
杜荷哈哈一笑:“这吐迷度算盘打的精,只可惜用错了地方,用错了人,多此一举,反而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李绩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那友善的眼眸中透露着一丝凶光。
吐迷度这一次可算是自投罗网了,李圌世圌民作为皇帝,作为天可汗,他是历史上少有的能够海纳百川的帝王,只要真心为大唐效力,他不会去计较你是什么出身。哪怕是曾经与他为敌,他都不会在意。
可以肯定,只要吐迷度不求回报的帮助大唐剿灭薛延陀,以李圌世圌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亏待回纥这个亲向大唐的部落的。然而吐迷度不止如此,他不远千里的来找李绩,为的是什么?
是向李绩表忠心,希望能够借助李绩的口,将他的忠心传递到李圌世圌民的面前。
这样一来,反而暴露了他的居心不良。
如果他真的是有心帮助唐朝,他只需要配合唐军的行动,攻打薛延陀即可,没有必要亲自来找李绩表达忠心。
很显然,吐迷度并不甘心只取得一点点的封赏,他有更大的野心,他想成为第二个夷男,回纥想成为继任薛延陀之后的草原霸主,然而要成为草原霸主,少不了大唐王朝的支持。
吐迷度这是在低估李绩这位名将的智商。
李绩听了杜荷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此人野心十足,不可不防…不过…”他诡异一笑,道:“拿着当枪使 绝对顺手。经过今日一事,这个吐迷度就算拼了老底也要好好表现了……”
杜荷闻言一怔,随即也乐的笑了出来。得出了一个结论,姜还是老的辣。
在先前与吐迷度的交谈中,李绩多次暗示如果回纥表现的好.他将会上报李圌世圌民回纥的功绩并且为他多多说话美言。
最先杜荷还暗自焦急,以为李绩受到了古代狭隘思想的影响,真的让吐迷度表忠心的举动给感动了,原来他这是在给吐迷度灌迷圌魂汤,存心让他为大唐卖命。
果真如李绩、杜荷想象的一般,回到回纥的吐迷度,立刻召集了族中所有壮丁,组成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他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不断的对薛延陀发动猛攻,还真给唐朝省下了一番功夫。
在原地休整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受伤的兵卒,绝大部分都已经康复,整支军队因一场大胜,上下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在三月二十六这一天,李绩、杜荷再次领着大军出征了。
在他们赶往薛延陀汗庭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很明显大度设的溃败造成了薛延陀兵力上的枯竭。
不过一路上的捷报收到的倒是不少,就在他们大军逐渐逼近薛延陀汗庭的时候,张士贵、李大亮、李袭誉、张俭的捷报也频频传来o他们基本上击溃了阻挡他们的来军,正以最快的速度逼近薛延陀汗庭。
四月六日,李绩、杜荷领的主力部队最先抵达薛延陀汗庭南门。
四月八日,李大亮率领的灵州兵马抵达薛延陀的西门。
四月十一日张士贵领着庆州兵马抵达了好西门。
接下来的十五日、十六日,凉州都督李袭誉、营州都督张俭分别领着凉州军、营州军抵达薛延陀汗庭的东门。
李绩在四将抵达之后,将四将请来,举办了一个军事会议,商议如何攻打薛延陀汗庭。
李绩分析着敌我的形势,对诸将道:“薛延陀曾聚兵三十万,威震草原。然而经过在坐诸位的努力拼杀,已经损耗大半,现在可用之兵,不足八万。不过夷男此人善忍耐性十足,想必是不会出城与我们对战了。薛延陀汗庭还算坚固,他们又擅于弓箭,严防死守,会给我们造成一定的麻烦。现在我们没有攻城器械,应当如何取城?”
李大亮道:“不知城中水、物资如何.自古有云攻城为下.若无必要,还是不攻围好。假若食物、水源不足我们可围而不攻,困死他们。”
杜荷摇头道:“不成。根据可靠消息夷男在我们未齐聚之前,已经决定打笼城战,与我们玩消耗,将附近十数万牛羊都敢进城中,他们有足够的肉食物,维持生计。此外我到过汗庭,对附近一代非常熟悉。这一代是草原上最富饶的地方,称之为草原上的江南,水资源丰富。当地人都是凿地挖井取水的。不存在断水之危。”
张士贵想不出办法,沉默了会儿道:“那还是建造攻城器械,强行攻打,伤亡太重。”
李绩瞄了杜荷一眼,他知道杜荷是急着赶回长安的。建造攻城器械少说也要大半月的时间,长乐五六月左右就要生产,现在已经四月半了。建造攻城器械,肯定是来不及的。
杜荷默然以对,片刻后沉声道:“如果没有好的计策,就这么办……”不是他不想赶回去,但他做不到为了自己,妄自牺牲将士的性命。
他口中虽是如此说,但心中并没有放弃,他想回家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脑瓜子不断的想着办法。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杜荷突然脑中浮现《三国演义》中的一段故事,曹操、袁绍对战官渡,曹操败于袁绍,躲在官渡避而不战。于是审配出计,擂土成山,让袁军将士站在土丘上射箭。曹军大惧,不敢冒头,最后还是刘晔的霹雳车破了审配这一招。
唐军的强弩远胜薛延陀的弓箭,只要占据同一高点,何惧薛延陀?
薛延陀没有霹雳车,又如何破这一招?
杜荷眼珠子咕噜一动,高声道:“我有办法,可以速破薛延陀汗庭。”
听到杜荷说的办法,诸将各自叫好,表示尽快准备。
李绩却一摇手,诡异的笑道:“不急,等枪来了,让他发挥发挥,我们再破城不迟…”
过了三日,回讫部落的酋长吐迷度领着浩浩荡荡的五万回讫兵堵住了薛延陀汗庭的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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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荷飞马来到了“踏月留香”的基地,疾步闯进屋中,大笑道:“宇兴在哪?”
一路来到大厅,入眼便见巴宇兴打算上来迎接。他的嘴巴里好像塞了两个馒头似得,鼓得跟一只癞蛤蟆一样,正猛地想将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双眼就要翻白了。
一旁的秦煜忙给他送了一碗水,助他咽了下去。
杜荷目光落在后方的客桌上,那里杂乱无章,各类食物都有,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在地下还有数之不尽的骨头,食物残渣。只看那骨头的量,估计可以喂饱三条狼狗了,不免笑道:“你是几天没吃了,还是怎么了……”
巴宇兴问好之后,一咧嘴道:“就如公子说的,这十来天,我还真的没吃什么东西……”
原来他奉命盯着侯君集,不敢有任何怠慢。只是侯君集毕竟是三军统帅,虽然是被夺了兵权,名义上依然是薛延陀的大将军。他并非是侯君集的护卫,也不能在侯君集的营帐附近转悠,只能远远的监视,为了不让人察觉,还会走开一会儿。
侯君集逃的突然,在远处的巴宇兴一时间没有跟得上。当时又是唐军袭营,营地一片混乱。他受人阻拦,失去了侯君集的踪迹,只好顺着马蹄印一路跟随。
当他再次发现侯君集的时候,侯君集已经跟莫贺巴哈汇合了。
巴宇兴有些愚笨,但不傻,还没有蠢到,以一挑四百,只能悄悄的跟在后头。
他亲眼瞧见侯君集杀死大度设,想给杜荷报信,但是茫茫草原,要留下记号,谈何容易,只能作罢,暗中盯着侯君集。
他一直跟随侯君集进入了郁督军山,躲在繁茂的大树上监视。巴宇兴只有一个人,他担心侯君集他们只是在郁督军山暂住,怕自己前去报信的这段时间里,侯君集跑了。不得已在山上守候,他身上没有带多少干粮,只能在夜里靠吃一些山贼吃剩下的东西,维持体力。
草原人对于食物异常珍惜,哪里会剩下什么能够吃的。充其量不过是一些烂透的果实,还会有一些啃得干干净净的肉骨头而已。
好在巴宇兴学过内功,能够减少体力的消耗,就这样持续了十数日。
直到确认侯君集他们打算在郁督军山长驻之后,才偷偷的下山,一路奔驰来到了薛延陀汗庭。
“郁督军山……”
听到这个名字,杜荷眼中一亮,好高明的藏身之处。郁督军山本来就是莫贺巴哈的巢穴营地,但因年前受到了薛延陀的围攻,莫贺巴哈不得不放弃此处,去别地谋生。
如今谁又想得到莫贺巴哈会重新钻入郁督军山。
“这下,麻烦了。”杜荷眉头微皱,郁督军山他去过,也探察过那里的地形。那里地势险要复杂,易守难攻,莫贺巴哈在山中待了十年,对于一草一木,了若指掌。当初薛延陀十万大军也奈何不得莫贺巴哈,现在他们藏在这山中,如何能够将之擒拿?
出动大军,显然不成。
杜荷突的一笑,脸上挂上了自信的笑容,心道:“大军不成,小股部队应该没有问题,在险要的山中,不正利于踏月留香的施展嘛?”
“莫贺巴哈在郁督军山有多少人?哪里地形怎么样,可识得路?”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巴宇兴一一作答道:“大概有四百多人,地形极其险要,一路下来的时候,我都做了标记……”
“太好了……”杜荷一握拳,笑道:“这一次,由我亲自带队,留香小队,全体出动,势必全擒这伙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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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郁督军山充满了一股湿冷的气息。
侯君集趴在暖绵绵的垫被上,背后传来阵阵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大皱眉头。
山上的空气清新,但并不适合他这类伤者。
树林间散发出来的湿冷,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让他日夜受着背伤伤痛的煎熬。尤其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股寒气,让人难以承受,无法入眠。
现在形势不如人意,侯君集也只能尽量忍耐了。
这一日,侯君集如以往一样,让背后的箭伤困恼,睡不着,脑中索性想着当前的局势。
他已经答应了莫贺巴哈的要求,答应助这位颉利可汗的儿子一臂之力,这其中是存有一定缘由的。
侯君集并非常人,对于自己的复仇计划,经过了一番严密的深思熟虑。每一步,每一步都经过了认真的琢磨。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薛延陀上,除了薛延陀之外,吐蕃也是他的复仇工具。
放眼周边,实力能与大唐一较高下的唯有薛延陀的夷男可汗,以及吐蕃的松赞干布。
早在当初他逃离长安的时候,便独自前往了吐蕃的都城逻些,求见了松赞干布,告诉了松赞干布,当初是杜荷暗中搞鬼,掉包了禄东赞的字帖,这才诱使吐蕃与南诏为敌的。
他说服了松赞干布,让他配合薛延陀同心协力的对抗大唐,利用南北战线,拖垮大唐。
侯君集很清楚大唐的实力,唯有联合吐蕃、薛延陀两大势力,前后南北出击,才有一线生机。
只是可惜,他失败了。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再出色的战略,如果让一群蠢猪执行,也会一事无成。
因为杜荷的诡计,迫使他交出了兵权,导致了薛延陀的覆灭,让他南北夹击的战略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最先侯君集的打算是前往吐蕃,在吐蕃立足,待吐蕃强大之后,再次展开复仇计划。然而莫贺巴哈的邀请,却提醒了他。与其自己前往吐蕃,让大唐的目光注意到吐蕃,不如在北方帮助莫贺巴哈建立一个全新的部落,这样也好与吐蕃南北出击,再一次施行原定计划。
今日莫贺巴哈就曾找侯君集商议过如何东山再起。
面对莫贺巴哈的求计,他只给了一个答案:“等……”
必须等,只有等。
等唐朝安排好北方的一切,划分好势力范围之后,他们才能出山。
唯有如此,方才可以避开唐朝的势力,在唐朝以外的区域蚕食小部落,一步一步的发展壮大。
侯君集越想越精神,更加没有了睡意。
突然“啪嗒”一声,如炸雷一般在侯君集的耳中响起。
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谁?”侯君集警觉的叫了一声,回头巡视,屋内并无他人,唯有侧面的一扇窗户在随风而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是风?
侯君集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在印像中自己似乎关紧了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多想,冒着寒意,摸黑走到窗旁,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找到了掉在地上的插销,重新关好了窗户。便在他过转身去的时候,双眼瞳孔忍不住缩紧,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
在他身后不远的桌旁,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坐在马扎上。
他不知道黑影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就仿佛黑影本来就存在一样,凭空出现。
“谁,你是什么人?是人是鬼……”侯君集的语气有些颤抖,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种在人所认识范围之外的灵异事件,却忍不住为之心虚。
“嗖”的一声,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羊油灯,在火光的映照下,黑影渐渐的露出了真容,却是杜荷。
杜荷甜甜一笑,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侯尚书说我是人是鬼?”
他越来越喜欢玩这种花样,人在视线上有着一定的瞒点,大多人是听见了些许声音,才会注意到人或者其他事务的存在。
杜荷的轻功越来越高明,行走间已经可以做到不露一丝声响,他便是利用侯君集视线的盲点,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屋中。果然看到了侯君集,一脸惊恐的表情。
“是你?”侯君集万万想不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生死对头,眼中露出了那股无法掩饰的恨意。
“你竟然不叫?”杜荷很意外,侯君集就这样的站着,除了那股恨意。没有任何的反应,还以为他会奋力反抗呢。
“叫,有用吗?”侯君集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了解杜荷,杜荷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他现在既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意味着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抓自己了。
“没用……”杜荷很老实的说道,莫贺巴哈藏身的地方是一个非常非常隐秘的山坳,前路险要,后有活路,可守可攻可逃。为了确保万全,他们是先制服了所有的人之后,才对侯君集下手的。
“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应你,他们都让我制服了,包括莫贺巴哈……”
侯君集一步一步的来到了杜荷面前,长叹了一声:“我输了,我想知道,你带来了多少人,用什么手段,将山坳里四百多号人制服的?”
杜荷笑道:“迷香,这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它真是好用。那么多人,只要在他们屋子里一吹,一个个就睡的如猪一样……至于,那些巡夜的,就更笨了,我的人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们都毫无察觉,警惕心太差……”
他话没有说完,侯君集突然抓起桌上的羊油灯,洒向了杜荷。
他用说话分散杜荷的注意,只有这样,他才能以受伤之躯,逃过此劫。
羊油灯洒在了地上,杜荷坐的地方,只剩一张凳子了。
在侯君集的身后,杜荷一掌将侯君集打倒在地,摇头叹道:“何必呢……我真不想对一个伤者动粗!!”
长安,千古帝都。
五月十六日,这一天,杜府上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无比紧张。
经过近十月的怀胎,长乐,这位大唐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终于到了临盆之日。
产婆、大夫、产房早已准备就绪。
杜如晦紧张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那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的老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一颗心上下跳动,忐忑不安。
“父亲大人……别紧张,长乐公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老大杜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担忧,头上紧张出了汗水,关中的气候比起北方要好得多,已经渐渐转暖,但远远不到让人出汗的地步。
杜构的表现,显然有些异常。
不只是他,在院中所有的人,一颗心都难以安稳。
时间太长了,长乐产子的时间远远超过寻常的妇人。
连产婆都说,在这样下去,很可能大的小的都会有生命危险。
有过经验的章氏已经在屋内打把手了。
里面除了长乐已经喊叫嘶哑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屋外的大老爷们,还有李雪雁、武媚娘一个个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便在这时,府外传来了尖锐的叫喊声。
大唐帝国的皇帝、皇后,心急火燎的杀了过来。
杜如晦、杜构等人巨震,忙上前迎接,拦驾。
“臣杜如晦、杜构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免礼免礼……”李世民急不可耐的让两人起身,慌张道:“长乐怎么样了?”这时的他,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风采,分明是一个关心宝贝女儿的父亲。
杜如晦拜道:“长乐公主有陛下天恩庇佑,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大可放心……陛下,还是请回吧,这不合礼数……”
由古到今,还没有一个皇帝到臣子的住处,过问产妇如何的。即便产妇是皇帝的女儿,这也不合礼法。
李世民在今早就得知长乐即将临盆,心底激动也有些紧张。长乐生子,了却他心头一桩心事,但他是过来人,深知生产的危险,尤其是体弱者的第一胎,更是如此。当年长孙皇后生李承乾的时候,就险些难产,好在最后逢凶化吉。
长乐今日临盆,并没有到标准的十月,算不上早产,但确实没有挨到最合适恰当的时间,是有一定危险的。
李世民已经得到了北方胜利的战报,只不过北方太远,心知杜荷是赶不回来了,有心亲自去杜府,但怕坏了礼数,也一直没有动身,只是派人前往杜府打探情况。长孙皇后也是一样,两人等了许久,竟得知长乐很可能难产。
这可将李世民、长孙皇后吓坏了,宝贝女儿,生死不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杀了过来。
这还未接近院子里,便让杜如晦、杜构堵着,想将他堵回去,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怒道:“朕今天不在乎什么礼数,只在乎朕的女儿,谁敢拦朕,别怪朕不客气……”
他直接绕过了杜如晦,来到了院子里,听着长乐那嘶哑的声音,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
长乐从小到大就是他的心头肉,手中宝,那曾让她受过这种折磨,一时间眼角酸酸的,有股想哭的感觉。
突然背后让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滚葫芦一样,摔倒在了地上。
李世民疼的厉害,正待发怒,看清来人眉头一挑……正是杜荷。
杜荷并不知道长乐什么时候生产,但他擒住侯君集之后,已经是四月末了。
他知会了李绩一声,先行脱队,凭借雪无痕的脚力,一路狂奔,中途只歇马不歇人,至于吃喝拉撒等生理所需,一致在歇马的时候解决。从薛延陀汗庭到关中长安,一个月多的路程,杜荷只用了十六天。
这刚到府邸,就得知长乐在今日临盆,但有难产之危,惊急之下,将轻功提升到了极致,直往产房冲去。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十六天几乎没日没夜的狂奔,他的体力几乎消耗干净。在这种情况下,他失去冷静,强行施展轻功,控制不住力度,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如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好像不怎么疼,有肉垫……
杜荷慢慢的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对喷火的眼睛,终于发现了肉垫竟然是他的岳丈,大唐帝国的皇帝,屎尿险些吓了出来,翻了个身,忙扶着李世民起身,还来没有来得及说话。
“哇……哇……”
杜荷耳中传来了天籁之音,似乎是在等候杜荷的到来。在他出现过后,不到十秒钟,新生婴儿哇哇落地。
产婆欢喜的跑了出来,大叫道:“生了,生了……公主生了,公主生了。是一个公子,是一个公子……”
杜荷惊喜若狂,又有些左右为难,感性告诉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抛下李世民,去见自己的夫人,自己的孩子,但理性告诉他,不好好善后,他会有一个很糟糕的下场。
李世民见杜荷一脸风尘,身上有着明显的一层灰,双眼通红,知他赶来不易,也不深究了,推了杜荷一把道:“还不快去……”
杜荷如奉圣旨,跳着向屋内跑去,刚踏进屋中就被另一产婆轰了出来,“急什么,还有一个……出去,出去……”
杜荷脑袋一轰,要不就不来,一来就来俩,欢喜的找不到北了,竟是一炮双响。
前后不到一分钟,另一个娃儿也顺利诞生。
产婆兴匆匆的跑了出来,喜叫道:“是女婴,是一对龙凤胎儿……”
杜如晦见杜荷竟然冒冒失失的撞到了李世民,吓得心脏都要跳出了胸膛,来不及欢喜,赶忙上前赔罪。
李世民理也没理杜如晦,长长的吐了口气,囔囔自语,“生了就好,生了就好……是个男孩……”他的语气,竟微微的露出了一些遗憾,随即又听还有一个,而且还是个女孩儿,眼睛都笑眯了起来,低声道:“女孩好,女孩好,一定跟长乐一样,讨人喜欢……”
在重男轻女的古代,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却罕见的是一个重女轻男的异类。
杜荷这时已经接过了两个小生命,一股难以言语的成就感充满了心头……
这就是自己的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
() 一句要改《律礼》说起来确实简单.但做起来可就千难万难。
并不是杜荷脑子里没有货色,而是需要区分不同朝代的诧异。唐朝是标准的封建时代,虽然名义上说什么,百姓为先,都是屁话。封建社会,皇帝第一,这是谁也不能触犯的主权。
如果杜荷按部就班,说什么民主,说什么自治,那绝对是厕所里点办…找死。
杜荷好歹也在大唐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根据一千多年的经验,修改《律礼》不难,真正难得是要避开一些时代的差别,选择其精髓,添入其中。
杜荷发现有好多非常高明合理的制度,因为社会制度的诧异而不能运用,也只能为之叹息,并没有打算强求。
社会进步,需要一步一步的漫长过程。现在是封建社会,封建社会就有封建社会的次序。如果强行更改,生搬硬套的用社会主义社会或者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来发展,便如拔苗助长,反而坏事。
杜荷精心挑选,将脑中的那些合理有效的制度中,将那不合封建社会的制度除去,将同样适合封建社会的制度,在相应的地方,加入《律礼》其中。那些唐后民国前的规章制度,大多都是为封建帝王服务的,没有这个顾虑。将这些超时代的东西,就如裴松之助写《三国志》一样,见缝插针的添加了进去。
《三国志》作为二十四史之一,其实并不然。《三国志》由晋臣陈寿私人编绘,当然这里并不是指陈寿写史不公,缺乏写史的公正公德心。而是人力有限,一个人在如何的有能耐,也无法做到将所有的资料——找全。
南北朝时,宋文帝以陈寿所著《三国志》记事过简,命裴松之为其作补注。裴松之借助国家之力,用心收集遗留下来的史料,补充原书记载的遗漏和纠正错误。对于史事和人物裴注有所评论;对于陈寿议论的不当,裴注也加以批评。裴松之搜罗广博,引书首尾完整,不加剪裁割裂。为了注释《三国志》,他收集了三国时期的原始材料达一百五十多种,博引各家著作的原文注文字数超过原文的三倍。
故而现在的《三国志》都要加上“裴注”两个字,唯有加了这两个字,才能算是真正的二十四史之一的《三国志》。
杜荷如今做的事情便如裴松之相差无几,他将分段整改能够运用到后世知识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长篇大论来做交待,详细解说。有一些与历史暗合,容易出错,被有心人抓住律法漏洞的地方,也详细的补上。
杜荷休假的时间大多都用在这个上面了。
《律礼》近乎十万字,想要给它逐一注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也不是写小说,能够一挥而就。以长孙无忌之能,十万字的《律礼》,他几乎用了三年,可见每一字,每一句他都经过详细琢磨推敲过的。杜荷自问在律法上比不上长孙无忌,所依仗的不过是多一千多年的知识,故而修改的格外小心。
大半个月,也不过修改了一万字左右。不过就在这一万字里,杜荷所标注的注解就多达一万两千五百多字,比正还要多。
如果真的改一字一金。那么杜荷现在已经有一万多金入账了。
不过如此巨额的数字,长孙无忌十之**是拿不出来的。
这天杜府上下格外热闹,原因无他,杜荷的双生儿小宝儿、小百合满月了,要摆满月酒。
杜荷并不是喜欢排场,若是可能他更希望与家人,在叫上房遗爱、罗通、薛仁贵、李敬业之类的生死好友,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但是这并不符合实际,人在江湖,生不由己。人在官场更是如此。
杜荷混迹在尚书省,假若儿子满月酒这等大事,不清他们过府,显然说不过去,也会在他们心中留有疙瘩,认为自己看不起他们。同样的,请了他们那一些有过交集的官员,也要要请了。
这样一来一往,要请的官员多达人。
酒宴也不得不摆成一条长龙分主次入坐。这样一来,杜荷的一干好友就必须坐到末尾去了。
这也是杜荷为难的原因之一。
杜荷看着长长的名单很为难的排着位子。
现代人酒席对于座位,并不怎么重视。但是古代对于位子却是很看中的,因为一个座位大打出手,甚至成为生死仇敌的大有人在。故而对于这排座,非常的讲究.既要排的公证,又要排的合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府中的管事已经将邀请的达官贵人列了一个名单,让杜荷做最后的定夺。
杜荷看着手上的名额,如他所想的一般,第一列是几个王子的席位。虽说杜荷与李世民的儿子没有很深的往来.但长乐毕竟是皇家中人.小宝儿、小百合是他们的外甥,他们的地位是娘舅,不清不行。
第一席位空在哪里,毫无疑问,那是留给代替李世民前来道贺的皇子的。
李世民作为皇帝,如果对于某个臣子过于宠信,会受到谏臣的抗议。李世民对于杜荷已经算是恩宠之极了,如果再亲自参加小宝儿、小百合的满月酒,魏征、马周这些谏臣又会在他耳边说这说那。
上一次李世民以为长乐受到危险,不顾仪态的杀到杜府,已经让魏征、马周一阵说道。
在宴会举行前,李世民就传来了音讯,表示自己不来了.但会让一个王子以他的身份,前来祝贺,言语中也透露了些许的遗憾,表示等长乐身体完全康复之后.让她带着小百合进宫住几天。至于小宝儿,李世民表示君子不夺人所爱,可以让杜荷的双亲含饴弄孙。
对于李世民这个说法,杜荷表示不耻,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李世民对于外孙女的偏爱。不过,长孙皇后倒是希望长乐能带小宝儿去,这对举世无双的公婆,男的重女轻男,女的重男轻女,一对怪异又无比强悍的组合。
至于第二位则是李泰了。
对于李泰,杜荷实在不情愿请的,只希望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接下来则是公卿,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这类关系要好的大唐老将,接下来是苏定芳、薛万彻这类的中期将领与尚书省的一些基层官员,再次才轮到杜荷相熟罗通、房遗爱他们。
看到几乎列于末尾的好友,杜荷实在过意不去,若是可以他真想将这些人排到李泰的前面。这些人都是与他生死与共的至交,又岂是李泰能够相提并论的?
杜荷将几个细节部分做了调整,让管事安排下去。
杜荷进里屋去看长乐,查问她的身体情况。
长乐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已经康复了许多,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并没有别的症状。
看着如病西施一般美的长乐,杜荷忧心道:“实在不行,不要勉强,我来就走了……”
长乐脸上洋溢着欢快幸福的笑容,摇头道:“孩子满月是天大的喜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屈居人后?”她那动人的双眸落在杜荷身上,奇道:“倒是杜郎,你似乎有着心事,难道不高兴?”
杜荷知道瞒不住长乐,将心中的想法细说。
长乐笑了一笑,道:“不如这样.将杜郎所有好友的席位撤去,另开一个小宴,请的都是那些杜郎的知己至交,让他们自我随意。只要杜郎,抽时间过去陪陪就走了,他们都是杜郎的朋友,能够理解杜郎的。
“好主意……”杜荷眼睛一亮,立刻安排了下去。
宴会的时间即到,杜荷亲自在院中迎接,府内由李雪雁、武媚娘代为打理。
突然府外传来一阵高呼“魏王殿下到……”
杜荷眉头一挑,亲自前去迎接了。
李泰还是那么的胖,估计不下两百个坐着软轿,趾高气昂的来到了府外。
假装亲热的与杜荷道喜.太子的位子还没有定论。然而李泰的模样,几乎就以太子自居了。应该是觉得李承乾下台,剩下的只有作为嫡次子的他,才最有资格继任皇储的。
现在李泰已经反客为主.不在受到世族门阀的左右,既想拥有世家的支持,又要拉拢杜荷,希望得到杜荷的相助,故而变现的很亲昵…杜荷笑颜以待,将他请入右上首。
唐朝以左为尊,李泰见自己仅仅位列右上首,一张脸登时一沉。
宾客渐渐齐聚.这个时候堂外传来了晋王李治消息。
杜荷赶忙相迎,李治今年十三岁,用后世的话来说还是一个小正太,说话奶声奶气的,有些幼稚。他很少出宫,宫里的宴会也没有他参加的份儿,最多也就走过年的一次家庭聚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容。
眼睛左飘右飘.有些好奇,又有些兴奋。
“见过晋王殿下……”杜荷上前行礼。
李治跟长乐很亲,对于杜荷这个姐夫也很有好感,笑着想要跳上前,与他说话,前进了一步.突然顿住了脚步,表情一正,故作大人仪态的道:“本王今日代表父皇母后,给两位外孙外孙女庆贺,特送上一对长命金锁……祝小宝儿、小贝儿能够健康成长,如他父亲一样,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材…”
杜荷肃然接礼,然后将李治请入左上首。
两位王子……一个正太,一个肥猪,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 李泰眼神不善的瞄着坐在自己上首的李治.两眼不时的露着一丝丝不满的凶光。(文字小说网: )自己是嫡次子,不论是干略还是受宠的程度,又或者是继承太子的顺位都预示着,将来的太子.必然是他无疑。
对此报以同样的想法大有人在,原先李泰就握有士人之心,拥有一股足以与李承乾相提并论的势力。如今,李承乾因为谋反而贬为庶民,那些支持李承乾的大臣大多都改为支持李泰了。
原因正是流传了千百年的继承法,李泰作为嫡次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向着李泰,可想而知,本来就孤傲狂妄的大胖子,如今的气焰如何了。
今日是杜荷两个儿子的满月酒,李泰来了,满以为最上首的位子为他莫属,想不到却是一个次席。
若不是顾念长乐在李世民、长孙皇后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换做别的什么地方时候,早已气的拂袖而去。
他满怀怒意的坐下,便是想瞧瞧究竟是谁有那个资格坐在他的上首。
他想过许多人,包括他眼下唯一能与之争锋的三哥李恪,但万万没有想到是毫不起眼的小九儿李治。更让他烦闷的是李治竟然代表着李世民、长孙皇后而来。李治代表着大唐王朝地位最崇高的两人,坐在最上首自然是当之无愧。
李泰无话可说.又暗自怨恨在心,这般事情,父皇让我来便走了.何必让小九儿来呢?
想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打着招呼:“雉奴,多日不见,长高了不少,什么时候来哥哥府上坐坐,我们兄弟俩亲近亲小……”李治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最大的弱点是性格偏软,有些懦弱,对于这个霸道的四哥,还是有些惧怕的,心中固然明了李泰在这个时候,以小名“雉奴”相称,并没有怀有什么好意,却也没有生怒,退而求其次道:“好啊,四哥……有空雉奴一定造访……”
李治的抵达,预示着宴会的开始。
杜荷、长乐分别抱着小宝儿、小百合来到了宴会大堂。
因为长乐的出现,李泰也没有继续找李治的麻烦,显然对着长乐有着一定的忌惮。就如李承乾一样,虽然贵为太子,对上长乐,始终没有正面对抗的勇气。只有他们这些自小到大,在一起的人,才知道长乐在李世民、长孙皇后心中的地位,那是如何的了得。
惹了她,比惹了李世民、长孙皇后,更为严重。
杜荷见李泰安份了下来,也松了口气,暗赞自己身旁的这位夫人的外露霸气实在厉害。
他说了一些场面话,接受了所有来宾的祝贺,宴会正式开始。
古人的宴会说是繁杂,但真正意义上却是很枯燥的.并没有很多的娱乐项目。不过杜荷向来健谈,儿子女儿满月酒,心情又是愉悦畅快,宴会还算热冉.谈天说地的,也没有冷场。
因为长乐在,李泰也没有摆什么架势,表现的还算客气。
杜荷也抽空去了一趟别院私宴,这里都是杜荷的真正的好友。他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比起大堂上的气氛更为热烈,更无尊卑之分.一群人聚在一张桌子上,聊天畅饮。
见杜荷到来,房遗爱、罗通、薛仁贵、李敬业、李业诩、李业嗣以及程家八活宝等人,一同起身庆贺。
杜荷更是高兴,大堂上的达官贵胄,绝大部分人话说的好听.但万一小宝儿、小百合真出了什么意外,会为之伤心难过的没有几个,个别心口不一的人还可能会暗笑。然而这里聚集的人却不一样,他们的每一句恭喜都是发自肺腑,让人打心里的高兴。
在这些人中房遗爱、罗通、薛仁贵更是为了参加这一次的满月酒,特地从前线请假赶回来的。
李绩北伐的大革,由于要处理北方草原的事情,延误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没有正式回师呢!
宴会举行了一个多时辰,接下来是一些表演,戏子们的戏剧与异人的杂耍节目。喜欢的人可以聚在一起,聊天看戏,品茶吃果子,不喜欢的人现在离去,也无伤大雅,这几乎算是宴会的习俗了。
杜荷在府外送客,类似于房玄龄、秦琼、尉迟敬德这类人,身居高位,还是很忙的,能抽空参加这次的满月酒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杜荷也没有强求他们多待,亲自送他们出门。
正打算回到屋里,却见李泰疾步的往他这里走来,脸上有些难堪,又有写愤怒。
杜荷惊愕一怔,不知是谁惹了这个家伙,上前笑道:“魏王殿下不多待会儿?”李泰铁青着脸.道:“本王还有事,告辞了……”他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匆匆离去。
杜荷无奈一笑,其实他有些了解李泰的心思。
李泰这个人杜荷知道一些,为人很孤傲,然而在李世民面前就是一个乖宝宝.很得李世民的喜欢,善于变脸。他摆出这副模样,很显然是想让他过问此事,然后追其原因,两人在言谈间,达成某种默契。
杜荷心底明白,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惹一个王子,何况这个王子还有可能成为大唐王朝的继承人。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泰有九成的可能是罪魁祸首。故而直接避开了李泰,装作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杜荷找来府中管事,让他查问一下情况。
这才意外得知,与李泰发生摩擦的竟然是房遗爱。
就如杜荷所想的,一切源头便是来至于李泰的无理取闹。
在请来的杂技帮里,有一位表演力气的大力士,力气很大,房遗爱便跟他比了一比,正巧让李泰瞧见。李泰摆起了舅子的面孔.将房遗爱训斥了一顿,说他有辱国戚之名,言语中有些难听。
依照房遗爱原来的脾气,遇上了这单子事情,非顶上两句不可。
但他念在是杜荷儿子女儿满月的日子,一句话不说的走了。
房遗爱没有发火,李泰却觉得失了面子。
其实李泰并不是无理取闹,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今他最重视的是太子的归属,他觉得现在唯一能够对他构成威胁的唯有吴王李恪。而房遗爱与李恪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非常的密切,故而想损一损房遗觅找杜荷的原因,也是想以房遗爱为由,引话题到李恪,逼迫杜荷站位。
只是杜荷没有上他的当。
“混蛋……”房遗爱好端端的在众人面前,让李泰像训斥儿子一样的训斥了一顿,心底极不顺畅,独自生着闷气。
杜荷将一杯酒摆在了他的面前笑道:“干一杯,身体的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得……”房遗爱见是杜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强笑道:“是老大啊,我没事……就是不岔而已,好端端的让人训斥了顿”都说李泰将是下一任太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干脆不干了.给他守江山,打江山,不痛快……”杜荷四望一眼,见四周无人,道:“放心,李泰不可能是下一任太子的……”
房遗爱眼中一亮,抬头笑道:“难道会是吴王?”杜荷古怪的目光在房遗爱身上略作停留,记起了历史上房遗爱跟吴王李恪是一对关系极为密切的朋友。因为房遗爱谋反,李恪甚至为此还受到了牵连,让长孙无忌给咔嚓了。
“难道?”
杜荷沉声道:“莫不是吴王让你来探我话的?”
房遗爱忙摇着头道:“不如……老大别误会。说实话,我与吴王确实很要好,他也曾让我拉拢老大,给他探探口风。但我拒绝了……我房遗爱并没有老大那么有本事,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卖老大的。”杜荷在房遗爱的身旁坐下,笑道:“这个我相信……”他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真正能够推心置腹的朋友。
房遗爱就是杜荷其中一个,对于这种朋友,不需要用理智来判断他说的话。
房遗爱道:“不止是我一人这么想啊,其实绝大多数的人都这么想。现在最有可能继任太子的唯有吴王李恪跟魏王李泰,惟有他们才有实力相争,老大不是说了嘛,李泰不可能是下一任太子,那只有吴王李恪了。”杜荷摇头低声道:“你是我兄弟,这话我也不瞒你。魏王李泰不可能,吴王李恪也不可能……他们越争就越不可能……”杜荷没有将话说下去,真正能够了解李世民的人不多。
杜荷与李世民相处了多年.也不敢说自己了解这位千古一帝。但是结合李世民在后世的所作所为,杜荷能够猜透一些李世民的心里想法。
李世民是一个很复杂的皇帝,他有着君王冷酷无情的一面,也有着重感情的一面。
玄武门之变,他为了皇帝的宝座,弑兄逼父,完全可以说是他人身中最大的污点。
杜荷并不清楚李世民有没有后悔过,但很明显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他的老路。
历史上李世民立李治为太子,并不是因为李治有多少多少能耐,更不是因为李治有多少多少才华。
立李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李治生性偏软,他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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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盗帅第五章 李世民立太子的关键(正文)
为了庆贺这一次的大胜,李世民还特地大赦天下,并且在长安放开宵禁,让百姓尽情欢乐。
这升任大将军,可就不只是一纸文书了。
作为地位的象征,还需要一个隆重的仪式,接任大将军印。
虽然杜荷右威卫大将军的称号前,有“检校”二字,但因前任的右威卫大将军大将军离职,他拥有着正牌将军一样的权力。
双手接过崭新的大将军印,杜荷的脸上也涌现出了一股叫做自豪的情绪。
从今日起,自己就是大将军了。二十岁的大将军,即便放眼整个古代,也找不出几人来。
仪式结束,庆功会也到此为止。
杜荷正想去右威卫看一看属于自己的军营,还未走出皇宫,便接到了李世民的召见。
杜荷对同行的罗通、薛仁贵、席君买、房遗爱知会了一声,让他们代替自己负责权力的交接。
来到甘露殿,李世民如寻常一样,俯首在批阅奏章,见杜荷到来,先挥手免去了他的行礼,紧接着说道:“来了,先在一旁找本书翻翻,消磨一下时间。等会儿跟朕去一个地方……”
他没有多说,继续低头忙活。
今天因为要迎接凯旋之师,并没有如期的举行朝会。奏章也耽搁下来,李世民是那种今日有事,今日处理的皇帝,在处理这国家大事上,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懈怠。
杜荷也没有与李世民客气,甘露殿是李世民的书房,藏书丰富,随手找了一本罕见的古籍,独自翻阅。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你小子,居然能够事先预料到有人会弹劾你,先来了一个自我检讨,不简单呐……”
杜荷抬头见李世民笑容可掬,干笑道:“不敢瞒岳父大人,这姜,还是老的辣,并非小婿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我那父亲的指点……他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不可有害人心,却不能没有防人意。人无完人,任何时间都可能犯错,在有心人眼中,小过能成大错,让我提前预防……想不到,还真有人惦记上小婿了。”
杜荷的良心,也是大大的坏。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还做出了委屈的神色。打算给自己讨点同情分,好让李世民整整那个告自己的王八蛋,给他穿穿小鞋。
当然在背地里杜荷也打算耍耍阴招,这样前后夹击,方才能一解莫名其妙给弹劾之罪。
“不可有害人心,却不能没有防人意……”李世民低头默念了两句,长叹了口气道:“这应该是杜相多年为官的心得了吧,朕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这些老臣了……他们身居高位,表面光鲜,却不得不如履薄冰,事事谨慎,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这就是官场,朕固然不牵涉其中,也能知道一二。若非朕离不开他们,有些时候,真想让他们早一些享享清福……”他记得当初房杜二人跟随他的时候,两人都是惊采绝艳的才俊,潇洒倜傥,智计无双。一个擅谋、一个长于远见;一个擅于洞察人心,一个长于决断,相互配合,阴谋阳谋,无往不利。哪怕是自己再危险,再落魄,两人都不曾有任何的二心,冒着身命危险,为自己策划了玄武门之变。
世人都说李世民弑兄杀弟,如何残忍,如何阴谋算尽。哪里知道,李世民当时的处境是何等的不乐观。他自己被罢兵权,房玄龄、杜如晦等左膀右臂,又尽数让李渊赶出长安。李渊又偏袒李建成,手握兵权的李元吉又一根筋的支持李建成。
李世民作为大唐功高第一人,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没有多少人看好李世民,但房玄龄、杜如晦却冒死打扮成道士潜入长安,策划玄武门之变。玄武门之变说的是好听,但李世民却知道,那根本就不算是什么宫廷政变,而是一次刺杀,一次赌博。
李世民当时能够动用的人只有八十一人,在守卫深严的皇宫,以八十一人刺杀一个未来太子,一个大唐最高军事统帅,成功率有多大?
如今不过二十余年,房玄龄、杜如晦两人都已经是双鬓斑白,满脸都是岁月遗留下来的痕迹,年华不在,李世民瞧的心酸。
听杜荷说出这番话,他心中更有着难以言语的滋味,对于那弹劾杜荷的谏官更是痛恨,为了一点小事,这些谏官就站出来挑刺。如果说这些谏官都是魏征这种公正无私的人,还能够接受,毕竟杜荷也确实犯了过。然而那侍御史明显是存心针对杜荷,出来找碴的,这就是两码子的事情了,心中登时在想着如何给那个侍御史穿穿小鞋,顺便揪出那个幕后指使的人。
李世民想着,突然察觉自己离题了,找杜荷来,可不是就让他看书的,奏章已经批阅完,应该办正事了。暂且放下这个念头,站起了身子。
“走,陪朕去一个地方……”李世民突然说了一句,当先在前头领路。
杜荷也没问去什么地方,只是在一旁跟随着,看走的方向架势,应该是要出宫。在他的身后,还有数十位保护皇帝安全的千牛卫,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跟在身后。
李世民此刻的脸上有些异常,并没有多少的喜悦,充斥着复杂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重。
他们出了皇宫,转道往东。
瞧着李世民的去处,杜荷心领神会,那是去刑部的方向。这个时候去死牢,那只有一个目的,去看侯君集。
侯君集被关在重刑室里,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牢房也不是那么寒碜。一个单人的独间,范围不大,但却整齐干净,还能照到一丝阳光。
李世民让护卫在一旁远远的呆着,只叫杜荷紧跟其后。
此刻的侯君集依靠着墙角坐着,身上穿着白色的囚服,神色有些呆滞、落魄,再无当年的意气风发,耳中听得脚步声,麻木的转头一看,见是李世民与杜荷,眼中的瞳孔一缩。他没有多看杜荷,而是将目光停留在李世民的身上,喉头动了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已经见过家人呢?”李世民的表情更为复杂,他本就是一个重感情的皇帝。而侯君集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在他的心中李靖、李绩、秦琼、尉迟敬德这些人都比不上侯君集。至今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侯君集会背叛他。
侯君集复杂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各样表情,感动有之、麻木有之、愧疚也有之。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压根就没有想过落在李世民手中的妻儿还能完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这是事实,在他关入天牢后的不久,李世民就已经安排他们的妻儿会面了。虽然他的家人都受到了牵累,但是李世民早已特别吩咐,不能为难他们,除了限制自由,伙食差一些之外,没有受到任何的亏待。
李世民长叹道:“你我君臣一场,也算是缘份。今日算是最后一别,此后与君相见,只能面对遗像叙旧……有什么遗言跟朕说吧,朕尽力为之……”他其实有保侯君集的心,在朝堂上也暗示过诸臣的意见。
毫无疑问,群臣只有一个答案,“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请诛之以明大法……”
李世民也知无法饶恕侯君集,也没有多做坚持,但此刻心中悲怆,双目以是一片赤红。
侯君集双目深深的看着李世民,见那双眼睛,充满了难舍之意,终于忍不住跪伏在地,道:“侯君集意图谋反,罪大恶极,落入如此境地,不愿任何人。希陛下念在,在下为将多年,颇有微功,留一子而祭祀先祖……”
李世民默然的点了点头道:“朕准了……”
侯君集见李世民答应的没有任何的犹豫,跪伏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李世民呆立了片刻,最后看了侯君集一眼,调头便走。
出了天牢,李世民仰头看着已经快要落下的夕阳,亲声道:“你可知道朕为何带你来此处?”
杜荷满心疑问,摇头道:“小婿愚钝,不知……”
李世民又道:“那你可知为何朕要任命你为检校右威卫大将军?”
杜荷笑道:“这些小婿知道,是岳父大人器重小婿吧……”
李世民不可置否的道:“因为你跟侯君集很像,不,不比他更加的出色……”
侯君集是一个天才,一个奇才,但是他因为出身之故,没有得到很好的培养,加上性格的缘故,最早的他是一个矫揉造作,骄傲自负并喜好自我夸耀,玩弄弓箭却不能精通其技法,却以武勇自称的平常人物。
但是李世民却发现了他内在的潜力,留在身旁培养。经过李靖的指点,与自我的学习。
侯君集的成长让人侧目,他的军事水准,直追李靖、李世民;谋略水准,直追房玄龄;战略远见与刚果决断,也可比杜如晦。虽然在这些所长方面,都要逊色他们一二,可却集合了这些人的长处。
跟杜荷一样,李世民将年轻的侯君集当作大唐未来的擎天玉柱培养的。
现在侯君集落入如此境地,李世民的痛心,实在无法以言语形容……
他瞧了杜荷一眼,道:“侯君集有的,你有,侯君集没有的,你也有……”
杜荷眼中一亮,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