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大事已在准备,我们的军士如今已扩充到十五万,除了北边宣府,蓟州,山海关等重镇驻扎八万余将士以防鞑子南下,其余新募之兵分散于北平郊营,以及南方的顺德府,保定府等地,燕山护卫千户朱能将军正日夜操练新军,以待王爷举事……”
道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扶保多年的明主终于潜龙腾渊,即将一飞冲天,而他道衍毕生的理想抱负也很快要实现,对他来说,朱棣的成功,也就是他的成功,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道衍不仅仅只是个诵经念佛的和尚,同时也是堪比蜀汉孔明的第一谋士他能辅佐明主,成就一番大业,一雪从前京师礼部会试落榜的耻辱。
想到这里,道衍神情越发激动,“举事”“大业”这些字眼在他心中沸腾,那种深藏在骨髓里的叛逆因子活跃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朱棣的这次谋反,他全心投入享受这种从无到有,步步得势,最终夺得天下的成就感。
道衍沉声道:“但是,我们必须要拖一年,如今朝廷大军分布大明境内卫所近千,军户百万,如此庞大的武力,单凭我北平的十五万将士恐怕很难取胜,更别说王爷麾下的十五万将士近半还是新募的新军,战力愈发薄弱,此时若战,唯败一途而已。”
道衍笑道:“王爷怎可说此丧气话?朝廷大军人数虽多,然我大明开国三十余年,先帝英明神武,令万邦臣服,国境久无战事,朝廷将士收刀入鞘,马放南山,早已暗滋暮气,此消彼长之下,王爷还是有很大机会的,再说,此事凭王爷一己之力或不可图,但若王爷能劝说另一位王爷相助,两军合一之下,我方胜率自然更大,大业当可一搏”
朱棣闻言一惊,接着眉头深锁,道:“十七弟与本王兄弟之情一直很好,他权大宁,我权北平,二地相邻,以往也常两军合击,征战残元,我们兄弟一齐上阵,配合亦颇为默契,但是……这是谋反啊十七弟年纪虽小,性子火爆,但他可不傻,杀鞑子他可以一马当先,若是造反,恐怕他不会答应……”
道衍笑道:“然也,朵颜三卫乃蒙古骑兵,骁勇善战,用来对付朝廷步兵可收奇效,这样一支精锐,怎能在宁王手中白白浪费?宁王愿不愿助王爷,那是小事,但是朵颜三卫,王爷一定要想尽法子弄到手得此一师,可抵百万大军矣”
萧凡入北平城第四日,燕王朱棣的疯病不药而愈,北平百姓当然不知道朱棣装疯的事,闻知燕王病愈,满城百姓兴高采烈,纷纷奔走相告,众人皆言燕王病愈,朝廷便不会再换藩王,燕王从此可以永镇北平。
于是北平满城皆欢,萧凡看在眼里,心头愈发沉重,看来朱棣把北平经营得太好了,他在民间百姓心中的地位高不可仰,牢不可破,北平是朱棣的根据地,朱棣此人惯来善于收买人心,在民间享有这么高的威望和赞誉,他已令北平府的官场和民间形成“只知有燕王,不知有皇帝”之势,这对朝廷绝非好事。
也有极少部分的北平举子和秀才颇有见地,闻知燕王病愈,纷纷摇头叹息不语,他们明白,燕王疯了,朝廷或许不会将削藩的矛头对准他,燕王尚有喘息之机,然而燕王病愈,一个拥兵十数万,麾下兵多将广的清醒王爷绝对是危险的,朝廷势必会对燕王严加提防,燕王已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出了燕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命手下亲军满城四处散言,说燕王发疯时日已久,钦差萧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不顾自身功力有失,亲自入王府为燕王治疗疯病,多亏钦差大人出手相揍,这才将燕王的疯病给治好了。
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国人百姓又对传言这种东西非常相信,闻知顿时恍然大悟,无形中对萧凡这个钦差老爷也另眼相看起来,感激萧凡救了燕王之余,日前钦差亲军在城里店铺砸店打人一事,百姓们也都不怎么计较了,萧凡在北平的名声一夜之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朱棣得知萧凡竟因揍他而闯下这般好名声,气得在王府里摔碎了无数个茶盏杯碟花瓶,无奈民间百姓对这一说法已深信不疑,无法再逆转,朱棣咬着牙,又一次生生硬吃下了这个闷亏。
穿过竹林,便是一套精致的院落,院前回廊曲折,回廊前用山石砌成了一条人工的小溪,溪水潺潺流动,小溪之上一条柳木雕造的小桥,桥身雕刻着飞鸟走兽,颇有几分古意盎然。
穿过小桥便是前院,朱棣一身紫色便服,魁梧的身材,冷硬黝黑的脸庞,竟将一袭便服穿出了盔甲的气势,仿佛今日不是宴请客人,而是领军出征一般,给这幽雅淡素的院落平添了许多杀伐之气。
见萧凡等人到来,朱棣神色爽朗的哈哈一笑,昨日的不快仿佛已完全忘记,他大步迎上前,朗声笑道:“钦差来北平多日,本王旧疾在身,竟不曾给钦差大人接风,本王实在怠慢了,萧大人,京师一别,已有一年多,久违了”
萧凡也仿佛完全了昨日二人大打出手的闹剧,闻言也哈哈一笑,拱手施礼道:“王爷客气了,王爷大病痊愈,实在是可喜可贺,王爷久镇北疆,威名远扬,国之重器也,今日得见王爷无恙,下官心中欣喜万分,此乃国之大幸,社稷大幸啊”
回头见方孝孺盯着朱棣的背影一脸深思之色,萧凡急忙道:“方大人,您可别被燕王这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骗了,他对什么人都这模样的,你们文化人就是死心眼,别人作个揖你们就士为知己者死了,你可别犯傻啊,别忘了,你和他有血海深仇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虚以委蛇
萧凡三人进了厢房,厢房很幽雅,四周以竹干搭建,内壁挂着几幅前人字画古迹,四周的墙角栽着几盆牡丹,房内正中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珍馐佳肴。
朱棣当先在主位坐下,萧凡等人分别坐在宾位。
朱棣又恢复了笑脸,站起身面朝南方,第一杯酒遥祝京师里那位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当今皇上朱允炆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第二杯酒,朱棣以主人的身份,敬同样恨他恨得牙痒痒的钦差萧凡鹏程万里,吃嘛嘛香。
萧凡入官场两年多,自然早已熟悉官场礼节,朱棣敬酒萧凡急忙站起身诚惶诚恐,拱手连道不敢。
朱棣又敬了方孝孺和太虚,一轮敬下来,朱棣坐下,然后用眼瞟着萧凡。
大家都是官场中人,自然都懂规矩,主人敬完了酒,现在该轮到客人向主人敬了。
朱棣端坐主位,好整以暇的等着萧凡端杯。
萧凡为难了,——敬还是不敬呢?或者说,这酒喝还是不喝?
无可否认,萧凡是个君子,尽管别人都不认同,可他自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君子该做小人的时候,还是要做小人的,特别是跟性命有关的事情,更须谨慎小心。
转了转眼珠,萧凡端起面前的酒,笑眯眯的递给太虚,一脸和善的笑道:“师父,尝尝,快尝尝,这可是北平的烈酒,比起咱们京师的女儿红,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太虚两眼发亮,接过酒杯毫不犹豫的一口闷了,然后意犹未尽的咂摸咂摸嘴。
“来,师父,多喝几杯……”萧凡暂时把朱棣撂在一边,反而频频向太虚劝酒。
太虚自然丝毫不懂这些官场礼节,也没觉得徒弟向师父敬酒有什么不对,于是酒到杯干,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好几杯。
萧凡劝了几杯就不再劝了,放下酒杯,眼睛专注的盯着太虚喝完酒后的反应。
朱棣一脸不满的瞧着萧凡,一时搞不清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混了两年官场,不会连这点官场规矩都不懂吧?不敬主人,老跟你师父敬个什么劲儿呢?
过了许久,萧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太虚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师父,没事吧?觉得怎样?”
太虚捋须呵呵笑道:“不错,好酒”
“没有头疼脑热五内俱焚的感觉?”
“没有。”
萧凡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轻松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然后站起身,仰天打了个哈哈,端杯笑道:“王爷太客气了,下官实在惭愧难当,啥都不说了,感情深,一口闷……”
朱棣一言不发,脸色渐渐发绿,最后变成铁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这个混帐东西,绕这么大的圈子,居然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先拿他师父当试验……
该敬的都敬了,该回敬的也回敬了,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稍稍热络起来。
太虚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大流口水,也不管什么场合礼仪,索性弃了筷子不用,直接伸手撕了半只盐鸡,大咀大嚼起来,吃相特别难看。
方孝孺慢条斯理的品着酒,一副儒雅淡定的模样。
萧凡端杯笑道:“王爷,下官这番来北平,实为转达天子对皇叔的问候,同为天家血脉,王爷又是长辈,天子登基时日尚短,许多事情做得难免不周全,王爷贵为皇叔,还请多多辅佐匡扶才是。”
朱棣笑道:“好说,好说,同为朱明一脉,本王与天子又是嫡亲的叔侄,本王自当不遗余力,尽心辅佐。”
“如此,下官代天子感谢王爷了。”
朱棣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几句,忽然神情一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萧凡,道:“萧大人既为钦差,本王倒想问萧大人一句,天子是否有削藩之意?”
萧凡暗自一惊,削藩的事情虽然早已在各藩王和满朝文武中传扬开,但这事太过敏感,有心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从未有人如此直接了当的问出来,今日朱棣居然不顾规矩,直言相问,他在试探,还是另有图谋?
心念电转间,萧凡哈哈一笑,神色轻松道:“藩王之策乃先帝开国时所立,意在使皇族王子戍守各地,效汉高祖分封诸王,以安疆土,朝廷若削藩,则使各地军政大权旁落外姓,届时天下大乱,兵祸丛生,此消彼长之下,朝廷镇剿四方,必陷入手忙脚乱之境地,王爷,试问朝廷怎会自毁长城,舍自家血脉而不用,非要置己身于险地?”
朱棣若有深意的笑道:“可是……本王听朝中诸多传言,说天子登基后第一件要办的大事,便是将我们这些皇叔全部削去藩地,解除兵权,致令回京安老,萧大人,可有此事?”
萧凡眼皮一跳,哈哈大笑道:“谣言止于智者,王爷素来睿智,这些无稽之言您真的相信吗?天子年幼登基,正是需要各位皇叔鼎力维护匡扶朱明江山之时,怎会做出自断臂膀之举?谣言不可信呐王爷”
朱棣恍然大悟道:“哦,所谓削藩之说,原来都是谣言呵呵,那些嘴大舌长之人实在太可恨了,这不是惟恐天下不乱嘛,本王乍闻削藩的传言,也非常纳闷儿呢,天子不用自家叔叔帮他戍守疆土,难道他要将各地军政大权交给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姓大臣吗?如若某个心怀野心的大臣掌了兵权,欲起兵谋反,先帝苦心开创经营数十年的大明江山社稷可就危险了,削藩之举未免太过愚蠢了……”
萧凡笑道:“那是自然,天子在京师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当时龙颜大怒,痛骂造谣者别有用心,欲离间天家骨肉,其罪当诛九族,天子又怕各位皇叔听到这些谣言心中不安,便赶紧派他最信任最宠信的臣子,——也就是下官,亲自代天子巡视北境,一来为了犒赏抚慰诸王,二来,也是向各位王爷解释,藩王之策乃先帝所立,天子至孝纯朴之人,绝不敢有悖先帝既立之国策,请各位王爷相信,天子绝无削藩之心,大明江山甫立新君,还请各位王爷多多辅佐才是。”
朱棣释然笑道:“既是谣言,解释开了便没事了,本王与各位皇兄皇弟奉先帝之命,为我大明戍守藩地,外抗北元,内安子民,如今大明政通人和,疆界安宁,内无乱,外无辱,我等藩王多少也有几分微薄功劳,哈哈,说句卖老的话,天子打小可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其仁厚善良酷似乃父,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举,萧大人,你说对吧?”
萧凡笑道:“王爷说得极是,所谓削藩,完全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编造的无稽之言,无中生有,其心可诛”
朱棣眼睛一瞟厢房外那一片青翠的竹林,忽然若有深意的吟道:“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
萧凡目光一闪,飞快答道:“藕虽有孔,胸中不染尘埃。”
朱棣一楞,随即放声大笑:“萧大人文采斐然,难怪先帝在世时对你那般宠信,你果然有几分本事。”
一旁的方孝孺也目露欣赏之色,紧紧盯着萧凡。
萧凡急忙举杯敬酒,朱棣也非常豪爽的一饮而尽,二人互相亮了亮杯底,相视一笑,笑容中各含深意。
一个敏感的政治问题,在一副各有所指的对联里,化解得无影无形。
盛夏的江南炎热灼人,京师秦淮河边,一排垂柳间蝉鸣蛙叫,翠绿的柳条懒洋洋的耷拉在连绵平静的河水中,美丽的画面却多了几分酷暑的烦躁。
陈莺儿现在很烦躁。
抱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没精打采的给陈莺儿打着扇子,陈莺儿斜倚在泰丰粮行楼上的窗口,呆呆的看着窗外秦淮河上来往穿梭的船舸,一股莫名的躁气萦绕胸间。
回过头,陈莺儿俏生生的白了抱琴一眼,嗔道:“没吃饭么?你就不能扇快点儿?天气热死人了”
抱琴嘟起小嘴,抱怨道:“小姐,我都扇了半个时辰,手好酸呀……”
“哼还敢顶嘴都是那……那家伙以前把你惯坏了……”
抱琴眼神一黯,开朗的神色顿时变得暗淡无光,小心的看了陈莺儿一眼,抱琴试探道:“小姐,姑爷他……哦,不对,那个姓萧的把你赶回京师以后,你的脾气变得好大了……”
陈莺儿瞪着她,哼道:“怎么?你不满意?”
抱琴笑道:“奴婢哪儿敢呐……”
陈莺儿回头望着秦淮河上的碧波,贝齿忽然紧紧咬住了下唇,目光微微有些恼怒。
“那个可恨的家伙我出去游玩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锦衣卫指挥使又怎样?凭什么管得这么宽?哼居然……居然还打我,打我的……”
抱琴好奇道:“小姐,姓萧的打你了?打你哪儿了?”
陈莺儿闻言顿时霞染双颊,俏脸变得通红,圆润挺翘的丰臀此刻也仿佛通过了一股电流似的,又痒又麻,还有些……舒服。
“小姐……”
“什么?”陈莺儿没好气道。
“你的脸好红呀……”
“你……闭嘴不准再说”陈莺儿羞恼无比。
主仆正说话间,楼下粮行忽然传来一道恭谨的声音:“掌柜的,北平大丰米行的王掌柜求见。”
陈莺儿一楞:“王贵?他不是在北平吗?怎么来了京师?”
定了定神,陈莺儿吩咐道:“叫他上楼来。”
楼下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笑,笑容充满了讨好恭敬的意味。
陈莺儿打量了一下他,淡淡道:“王贵,你来京师做什么?萧大人安排你去北平开粮行,难道没有吩咐过你避人耳目,不准与我陈家商号有任何来往吗?”
王贵急忙笑道:“掌柜的,这里没有外人,我王贵虽然在北平当了掌柜,可小人吃的还是陈家的薪俸,这次小人进京,倒是不用避人耳目,因为小人粮船刚到江阴便得了燕王的急信,他忽然增加了运赴北平的粮食采办量,数量比以前大了许多,小人这不正满京师的找粮商采买嘛,所以小人这回来找掌柜的,可是堂堂正正。”
陈莺儿神色一凛:“燕王加大了粮食采办量?加了多少?”
王贵道:“以往每月给北平府送的粮食大概一千多石,但这一次燕王要小人采买一万石粮食,而且以后每月也照此例采办,每月都是一万石,小人没办法这才来找掌柜的商量,一万石,上哪儿找这么多粮食去?”
陈莺儿神色越来越凝重,秀眉紧蹙道:“燕王忽然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他麾下将士虽多,可每月也吃不了一万石呀……”
定下神,陈莺儿盯着王贵道:“此事你有没有向锦衣卫禀报?”
王贵挠头道:“还没呢,萧大人曾经吩咐,尽量少与锦衣卫来往,以免暴露形迹,再说燕王加大采办也是寻常事,似乎没有禀报的必要吧?”
陈莺儿冷冷道:“值不值得禀报,这事儿是由你来判断的吗?我的粮行目前存粮不多,只有几千石,你先尽数提走,然后你在京中自己找那些粮商采买,此事我不方便出面,但我会派人向锦衣卫袁千户禀报此事,请他密信告之正在巡视北疆的萧大人,你将粮食采办好了以后,粮船走水路,你则走陆路快速回到北平见萧大人,请他定夺,明白了吗?”
王贵见陈莺儿神色严肃,急忙凛然道:“小人知道,小人这就去办。”
北平城西百花楼后的厢房。
宴席仍在继续,萧凡举杯与燕王频频互敬,席间气氛一度热络无比,二人天南地北,谈笑风生,亲密之态仿若多年知交好友一般,欢欣喧闹之中透着一股子虚假。
太虚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听着萧凡和朱棣互相吹捧客套,那股虚伪的味道令太虚一阵儿一阵儿的反胃,说不清是吃撑了还是被这俩货恶心了,他撇了撇嘴,倚在椅子上很不文雅的打了几个饱嗝儿,然后用他那脏兮兮的道袍袖子擦了擦嘴,
“两位,贫道吃饱了,你们继续吃,贫道到后面解决一下……”太虚嘻嘻笑道。
朱棣端着酒杯疑惑道:“道长解决什么?”
太虚翻了个白眼儿,道:“贫道难得如此文雅,你们居然听不懂……解决一下,意思就是我刚才吃多了,想拉屎了”
噗
噗
萧凡和朱棣不约而同扭过头,互相喷了对方满脸酒水。
然后二人互相看着对方湿答答的脸,面色颇为尴尬。
太虚坏笑道:“二位别停,继续吃呀……”
然后人影一闪,跑到厢房后面去了。
萧凡和朱棣望着满桌子的佳肴,神色复杂。
沉默了一下,朱棣搁下酒杯,面无表情道:“本王吃饱了。”
萧凡也搁下酒杯,板着脸道:“王爷,想吃油炸道士吗?下官请客。”
太虚满脸坏笑的转过屏风,出了厢房后门,刚刚撩起道袍下摆,掏出胯下不文之物便待泄洪,忽然听到左侧不远的墙角下坐着一个和尚,一边耳朵贴在墙壁上正凝神听着厢房里的动静。
太虚吃了一惊,此时和尚也正好扭过头,看见了一手撩道袍,一手扶小鸟儿的太虚。
二人双目相对,顿时一齐惊呼:“是你”
太虚顿时变得又惊又怒:“是你这好男风的秃驴”
和尚也怒道:“秃驴也就罢了,你这老杂毛哪只眼看见我好男风了?”
太虚睁圆了小眼睛:“嗬还敢顶嘴你偷看道爷撒尿,难道不好男风?道爷的宝贝竟被你这死秃驴看光了,何其不幸当初挨揍挨得不够是吧?死秃驴,看招”
说罢太虚手掌一晃,画出几个虚幻的圆圈,看似无力绵软的朝和尚击去。
和尚却是识货的人,见招不由大惊,身形飞快往后一退。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宛若黄莺出谷的女声在和尚背后好奇问道。
音落掌到,被和尚避开的那一掌却不偏不倚的打到了一名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女子身上。
饶是太虚见机收力,女子仍被掌力打得娇躯一软,缓缓往地上倒去。
太虚勃然大怒:“死秃驴你竟敢闪开,害了无辜之人贫道今日代老天收了你这妖孽”
“你……你还讲不讲理明明是你害的”
“不管了贫道把你打死再跟你讲理,看招”
厢房内,朱棣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凑在萧凡身边低声笑道:“萧大人奉旨巡视北疆,不妨安心在北平多游玩几日,本王有一件礼物欲送给萧大人,还请大人笑纳……”
萧凡一楞:“什么礼物?”
朱棣笑道:“萧大人孤身来北平,身边无人添香打扇,那多不合适,本王为萧大人物色了一位绝代佳人,萧大人暇时不妨与她吟诗弄曲,共效于飞……”
萧凡面色狠狠抽搐了几下,岳父给女婿拉皮条,这事儿干得……啧啧。
萧凡尴尬道:“王爷客气了,下官不好此道……”
朱棣嘿嘿笑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萧大人正值年少,正是贪慕美色之时,人生得意何不尽情欢谑,莫负良宵?”
美人计
萧凡当下提高了警惕,淡然笑道:“王爷,非是下官不识抬举,下官真的对风月之事没多大兴趣……”
朱棣不由分说道:“那怎么可以?一定要的,一定要的”
“王爷,我……”
“萧大人什么都别说,你不要便是不给本王面子了,本王会很不高兴的。”
萧凡苦着脸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
朱棣眉眼不抬,悠悠道:“有啊……”
说完朱棣双手高举,朝厢房后拍了两下掌。
…………
等了半晌,没反应。
…………
朱棣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拍了两下。
这次有反应了,厢房后门忽然砰的一声大响,一名衣衫褴褛的和尚跌跌撞撞仿佛被人一脚踹了进来。
萧凡和朱棣顿时大吃一惊,齐声道:“道衍?”
道衍一身雪白的的僧衣布满了脚印,貌似中了许多佛山无影脚似的,青肿的脸上也一边印着一个脚印,见到朱棣如同见了救星,涕泪交加道:“王爷,后面,后面……”
萧凡指着道衍愕然道:“王爷,这位……就是你说的二八佳人?”
朱棣尴尬道:“这个……”
萧凡满面感激道:“王爷待下官真是义薄云天,为了招待客人,连道衍大师都忍痛割爱送给我了,下官虽然不喜走旱道,但王爷这份礼,下官一定收下……”
道衍大急,望着朱棣幽幽道:“王爷……”
朱棣尴尬擦汗:“这个……萧大人也许误会了……”
头一抬,朱棣左右环顾,声音夹杂怒气:“那个女子呢?”
正问着,太虚架着一位身穿湖绿衣裳的女子蹒跚而来。
朱棣如同见到了救星,手指着那位奄奄一息的女人,大喜道:“对是她就是她萧大人,本王要送你的不是道衍,是这位女子……”
女子被太虚搀扶着,抬起头,朝萧凡虚弱的一笑,如同交代临终遗言似的道:“奴家……张红桥,见过……见过钦差大人……”
言毕,张红桥软软倒地,晕过去了。
萧凡吃惊的望着她,然后围着她转了一圈,仔细打量过后,又抬眼瞧着朱棣和道衍。
“王爷,您要送我的礼物,就是她?”
朱棣如释重负道:“不错,就是她。”
萧凡沉默了很久,幽幽道:“王爷,您是要我睡她,还是要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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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女红桥
美女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袅娜的身段儿……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流露出妩媚的风情,男人为何喜欢美女?因为美丽的女子总能勾起男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占有**,这是人的本性,世人冠以名曰:“好色”。
好色并不是羞耻的事,萧凡当然也不例外,他是男人,正常的男人,见到美女会心动,见到**会冲动。
不过,当这位美女脑门顶上清清楚楚印着“美人计”三个字时,好色的萧凡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朱棣把这位美女送给他,到底什么用意?想拉拢自己,还是想麻痹自己?
两种都有可能,萧凡已不是当年江浦县衣食无着的穷小子了,如今的他手握锦衣卫大权,又是当今天子的布衣之交,京师朝堂也称得上是权势滔天,他的身份地位太突出,太重要了,这样一个处于朝廷中枢的重要人物,谁也不会当他不存在,事实上,现在的朝廷若要决定一项什么重大的国策,萧凡的一句话便能让满朝文武神色凝重,他的党羽便能马上跳出来满口附和,黄子澄被他挤出了京师朝堂之后,萧凡的势力愈发大涨,无形中已左右了整个朝堂的风向。
如此重量级的少年臣子,贵为皇叔的朱棣也不敢等闲视之,送一位美女给他以表心意,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可萧凡总觉得朱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对这位女子自然也多了许多提防。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刚烤熟的山芋,扔了不合适,接着又烫手,萧凡纠结极了,他严重怀疑朱棣送美女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纠结,最好把他愁死,这样便终于报了大仇。
女人很美,哪怕她此刻还昏迷着,仍旧如海棠春睡般娇艳欲滴,勾人心弦。
萧凡不是圣人,面对如此美女,他当然会忍不住微微心动。换了前世,他一个无权无势还半夜出去拦路抢劫的待业青年,别提三妻四妾了,就算是个麻脸姑娘也不会多瞧他一眼,哪像现在,家里两位高贵的郡主老婆,出个差还有人赶巴着送美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实在很有道理。
拱了拱手,萧凡笑道:“王爷,这位女子……”
朱棣呵呵笑道:“此女名叫张红桥,本是闽县人,自小父母双亡,身世可怜,由其姨母抚养,懂事时起便苦练琴棋书画,为了生计不得已坠入风尘,辗转来到北平谋生,因其才貌双绝,颇受北平官员和富商们追捧,后来名气渐大,寻常官员富商出千金欲见其一面犹不可得……”
萧凡恍然:“原来这位姑娘是花魁?”
朱棣笑道:“不错,她确实是花魁,但是她坠入风尘实为不得已,而且数年来洁身自好,至今仍是清倌人,萧大人少年得志,风流倜傥,正是慕少艾的好年华,本王以此女相送,忝为萧大人稍解寂寞,床榻添香,一番盛情好意还请萧大人莫要拒绝……”
萧凡眨着眼道:“别人出千金还见不到她一面,王爷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她送给下官了?那得出多少银子才能把她买下来呀……”
朱棣微微一笑,脸上浮起几分傲然之色:“本王不用花银子,在这北平地界,本王说的话还没人敢反对。”
萧凡由衷佩服道:“王爷霸气外露”
萧凡终于还是命人将张红桥抬进了钦差行辕。
他不在乎这位美女是不是朱棣派来他身边的卧底,男人的世界不可避免的有女人参与,但女人不可能决定男人的世界。朱棣若以为区区美人计便能将他迷得晕头转向,未免也太低估他了,难道他不知道揩完油就溜是男人的特长?
回行辕的路上,张红桥仍旧没有醒来,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萧凡与太虚和方孝孺一起向朱棣告辞,然后三人在亲军的护侍下骑着马离开了百花楼。
太虚瞧着前面晃晃悠悠的马车,老脸充满了各种羡慕嫉妒恨,啧啧了两声,酸溜溜的道:“难怪世上总有那么多人寒窗苦读十载,甚至数十载,哭着喊着要当官儿,原来当官的好处真不少,不但捞银子方便,连美色也有人上赶着塞进你怀里,哼这下你可高兴了?白吃白喝还顺便打包了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出来憋了一个多月,晚上可算能泄火儿了……”
萧凡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把她带回家真是为了睡她?这女人是燕王手中的一颗棋子,他把这女人送给我是有目的的,这女人碰不得啊”
太虚哼道:“有什么碰不得的?道爷虽不懂你们朝廷中那些复杂腌臜的恩怨,但一个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萧凡微笑道:“别小看了女人,女人真要掀起风浪来,那威力可不小,知道倾国倾城什么意思吗?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勾践送美人西施给吴王夫差,终令夫差沉迷美色,亡国亡身,此外夏之妹喜,商之妲己,汉之吕雉……这些女人掀起风浪来,可比男人厉害多了……”
太虚眼珠子转了转,道:“如此说来,你不打算睡她?”
“当然不行你能放心一个半夜也许会向你捅刀子的女人睡在你身边吗?”
“道爷当然放心……”太虚脱口而出。
“什么?”
太虚老脸忽然堆上谄媚讨好的笑,道:“既然你不要她,就把她送给贫道吧,贫道最近感觉丹田处一丝气机牵引,有种羽化飞升的迹象,正好缺个鼎炉练双修,此女资质上佳,又是清倌人……”
萧凡惊奇的睁大眼:“师父,你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你要她?”
太虚眼一瞪,振振有辞道:“一百三十多又怎样?贫道还觉得自己正值青春年少呢”
萧凡撇嘴道:“师父你就别糟蹋青春那俩字了,你冬天都快过完了……”
太虚气坏了:“你……孽徒你自己不要她,又不把她给我,安的什么心呐?这岂不是白白浪费好东西吗?”
萧凡斜睨着他,悠悠道:“我就算把她白养在身边,也绝不让你这老禽兽碰她一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太虚气道:“孽徒孽徒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说体恤我老人家孤苦伶仃,你把天下的美女都霸占了,贫道找谁给你当师娘去?你倒风流快活,我岂不成多余的了?”
萧凡安慰的拍着太虚的肩膀,很诚恳的道:“师父千万别这么想,你以为你是多余的,其实吧……”
“什么?”太虚两眼发亮。
萧凡挠挠头:“……你还真是多余的。”
朱棣站在百花楼门口,面带微笑目送着萧凡在亲军的护侍下渐渐远去,直到队伍完全消逝不见了,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变成了恶毒的冷笑。
转头望着鼻青脸肿的道衍,朱棣皱眉道:“先生,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变这副模样了?”
道衍面皮一阵抽搐,哭丧着脸道:“别提了,那个老杂毛天生见不得和尚,贫僧站在厢房外,磕着瓜子,听着你们说话,……突然就被那老杂毛给揍了哇”
朱棣擦汗:“……先生又受苦了。”
“算了,王爷,贫僧现在挨揍已经挨习惯了……”道衍幽怨得像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儿。
“萧凡一死,那老杂毛本王一定会逮住他,将他交由你发落。”朱棣安慰道。
道衍精神一振,感激道:“多谢王爷大恩”
顿了顿,道衍正色道:“王爷,那个张红桥,恐怕拖不了萧凡几日,我们借刀杀人之计还得赶快实施才是啊。”
朱棣点头道:“不错,本王这就下令,让张玉率部进入草原大漠,寻找战机,伺机启衅,在草原大漠中把战火烧起来……”
道衍笑道:“斥候最近探到北元坤帖木儿大汗与乞儿吉斯部的首领鬼力赤颇多不合,鬼力赤与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结盟,北元皇帝坤帖木儿大汗势力渐微,草原上蒙古诸部渐渐离心离德,恐怕在酝酿一场剧变……”
朱棣叹道:“北元势微,犹自内讧争权,情势于我大明有利啊,多亏当年蓝玉将军率大军深入草原,击败了蒙古大汗脱古思帖木儿,那一战使得黄金家族从此一蹶不振,给本王创造了极好的机会……”
道衍跟着笑道:“如今草原内乱,也给了王爷一个除去宿敌的极好机会……”
朱棣非常阴沉的笑了起来。
“传令,命张玉率部即刻出山海关沿路所见蒙古部落,全部就地屠戮剿灭”
“是”
顿了一下,朱棣眯着眼笑道:“至于萧凡么,……嗯,且让他风流几日,很快他就知道,朝廷的巡边钦差不是那么好当的”
军令下达半个时辰后,燕王府的后门悄然打开,张玉一人一骑策马出城,往西郊大营飞驰而去。
戒台寺,钦差行辕。
方孝孺抚着青须皱眉道:“萧大人,老夫曾闻你与燕王在京师时结下深怨,今日以美色赠你,此举是何用意?”
萧凡笑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手里有点小权力,长得也颇为英俊,燕王送个女人给我,实在是很合理的事……”
方孝孺哼道:“你真这么想?”
萧凡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知道燕王另有目的,但我一时还没想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可以算是我的仇人了,仇人无缘无故送个美女给我,这事儿肯定有阴谋……”
“你跟老夫说过,此次来北平,燕王必会想个法子加害于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会用什么法子害你?”
萧凡想了想,忽然俊脸浮上几分惊怒之色,他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燕王好狠毒的计谋”
方孝孺吓了一跳,急忙道:“你已经想到他用什么法子害你了?”
萧凡面皮一阵抽搐,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咬牙道:“对”
“什么法子?”
萧凡看了他一眼,愤然道:“他送我美女,肯定想让我为她精尽人亡,把我吸成*人干儿,钦差在北平脱阳而亡,传回京师简直是朝廷的一大丑闻,天子和满朝文武那时只顾捂面遮羞,哪还顾得上责怪燕王?”
方孝孺张大了嘴,迟疑道:“这个……”
萧凡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方大人,你觉得我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这个……貌似……大概……也许吧。”方孝孺擦汗。
萧凡闻言愈发坚定了猜测,不住冷笑道:“想掏干我?没门儿……我难道不会用手指或者黄瓜吗?”
方孝孺满面恶寒:“…………”
狠狠一甩袖子,萧凡头也不回便往行辕左侧的厢房走去。
“我去会会她”
张红桥悠悠醒转,美丽清澈的俏目刚睁开,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张红桥一惊,下意识伸手将自己摸了一遍,发现衣物完好,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你醒了?”很突兀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
张红桥“呀”的一声惊呼,扭头望去,却见那位英俊年轻的钦差大人正坐在厢房中间的八仙桌边,眼皮也不抬的盯着手中的茶杯出神,看都没看她一眼。
张红桥虽是出身风尘,可她一直洁身自好,应酬来往也都是以琴棋书画愉客,从未跟陌生的男子共处过一室,此刻见厢房内只有她和萧凡二人,顿时羞得俏脸通红。随即想到从今日起,她便像一件被人送出去的货物一般,从此是这位钦差的女人了,想到这里,张红桥羞红的俏面顿时一黯,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太虚的那一掌收回了大部分力道,所以她只是被掌风微微刮了一下,再加上受了惊吓,暂时闭过气去而已,身体却无大碍。
定了定神,张红桥起身下了床榻,盈盈款款走到萧凡跟前,从容淡定的朝他裣衽一礼,道:“奴家张红桥,见过钦差萧大人,奴家刚才宴会上失了礼数,还望大人见谅。”
萧凡这时才有空仔细打量她,见她蛾眉淡扫如新月,美眸亮丽若星辰,风髻雾鬓,冰肌玉肤,身段儿凹凸有致,玲珑窈窕,端的是一位绝色佳人,难怪她一个不曾被人破瓜的清倌人竟引得达官贵人蜂拥而至,争相一睹娇容,一介弱女子在北平能闯下这般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朱棣送了一份大礼呀
萧凡微微有些心动了,心中长长叹息,如果她不是怀着某种目的来自己身边的,那该多好,明明男女之间顺理成章的事,中间却偏偏掺杂了这许多的政治恩怨,让人觉得肮脏而扫兴。
挑了挑眉毛,萧凡收回了打量她的目光,淡淡道:“你叫张红桥?”
“奴家正是。”
“恕我唐突,这名字……好象有点怪。”
张红桥嫣然一笑,道:“很多人都觉得怪,奴家本名张秀芬,因奴家的家乡闽县有一座桥,名叫红桥,奴家颠沛离乡,凄苦孤独,为了不忘本,便给自己取了红桥的名字,以此稍解思乡之情。”
萧凡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张红桥在他这般无礼的目光打量下,俏面又是一阵羞红,忸怩着低下头去。
“红桥姑娘,燕王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萧凡脸上挂着微笑。
张红桥有些黯然的低声道:“王爷说了,以后……奴家就是大人您的人了,以后大人对奴家是疼惜还是打骂,都由着您……”
见她一副幽怨自苦的模样,萧凡忍不住叹息,美女就是美女,一颦一笑,或凄然或纯真,任何一丝表情,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仿佛随时在勾男人的魂,这样妩媚浓郁的女人风情,画眉和江都是决计装不出来的。
可惜啊,如果她不是另有图谋那该多好……
暗自咬了咬舌尖,萧凡从她绝世的容貌中回过神,悠然而略显轻佻的笑道:“红桥姑娘是希望我疼惜你,还是对你又打又骂呢?”
张红桥羞红着脸,垂睑低声道:“奴家是个苦命的人儿,当然希望大人对奴家多疼惜着些……”
萧凡眨着眼笑道:“疼惜你当然没问题,你知道该怎么侍侯我吗?”
张红桥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闻言头垂得更低,几乎快埋进她那高耸丰满的胸脯里去了。
过了很久,张红桥才低若蚊讷般轻轻“嗯”了一声。
身入风尘的女子,终归逃不过这一天,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子终究要被某个达官贵人肆意玩弄,张红桥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心中悲苦凄然的幽幽叹了口气,张红桥仿佛带着一种决绝的勇气,飞快抬起头来,直视萧凡的眼睛。
抗拒不了命运的安排,那就认命吧,守身如玉又怎样?名动北平又怎样?在这些达官贵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子而已。
张红桥苦笑,所幸者,自己的第一次是献给了这样一位英俊的男子,而不是某个肥胖如猪的官员,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纤手轻轻勾住比甲对襟的暗扣,食指一勾一挑,一颗扣子便悄然解开。
张红桥眼中悲意不减,脸上却已职业性的浮上一抹媚笑:“大人想不想见识一下奴家怎样侍侯您?”
萧凡眼中顿时放出了光亮,见她衣扣敞开处,白皙赛雪的漂亮锁骨在湖绿色的衣裳间若隐若现,那么的勾人**……
“你……你站住别过来”萧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板起脸,狠狠一拍面前的八仙桌,站起身勃然变色道:“红桥姑娘,你太小看我了我难道是那种见了美色就上的登徒子吗?”
张红桥一呆,又急忙道:“萧大人,奴家……虽坠入风尘烟花之地,可奴家的身子却是干干净净,没被任何男人碰过……”
“闭嘴那又怎样?我跟你说这个了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虽年轻,但胸中却有一腔正义,美色乱眼,我自岿然不动,这叫定力知道刚认识就上床的那种人是什么吗?”
张红桥呆楞道:“……是什么?”
“猴子”
言毕,萧凡大义凛然的一甩袖子,带着几分气愤的走出了房门。
张红桥美眸中却大放异彩,二八年华的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但此生见过的男人太多了,男人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这位萧大人刚刚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眉宇间隐含威怒,他……跟别的男人真的不一样吗?
张红桥的嘴角悄悄勾起一道迷人的弧线,也许,孤苦一生的她,莫非真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从此命运真的会改变了呢……
冲出房门才几步,萧凡便后悔了。
刚才……是不是有点装逼了?交代几句场面话便慌不择路般的跑出来,那女人会不会以为我阳痿?这可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啊
怎么办?
回去
就算不跟她那啥,也要证明给她看,非我不能也,实乃不愿也。
主意打定,萧凡又转过身往回走。
砰
狠狠推开房门,萧凡两眼圆睁,虎躯一震,一股浓郁的王霸之气倾泄而出。
张红桥没想到萧凡去而复返,顿时被吓得往后猛退一步。
二人直楞楞的相对而立,良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萧凡忽然朝她一笑,指了指屋内八仙桌上的果盘,温和的笑道:“吃香蕉吗?”
“啊?……奴家,奴家不饿。”张红桥慌忙摇头。
萧凡不高兴道:“晕了那么久,怎么能不饿呢?一定饿了,来,吃一根香蕉……”
说着萧凡掰下一根香蕉,面带色色的笑容盯着她,那模样好象拿棒棒糖yin*小萝莉看金鱼的怪蜀黍……
张红桥满头雾水,见萧凡目光中不容拒绝的意味,只好犹疑着接过了香蕉。
“来,快吃,吃给我看……”萧凡笑得像天使一样纯洁。
张红桥无奈的叹了口气,纤手慢慢剥开了香蕉的外皮。
檀口微张,正待小口咬下,萧凡却急忙制止了她:“慢着吃东西要慢一点,别噎着了,慢慢的吃……嗯,最好先舔一舔,感受食物的芳香……”
张红桥越发纳闷,却只得依言照做。
萧凡眼中渐渐放出光亮,有些急切道:“对,就这样,慢慢的舔,嗯,舔得仔细一些……”
张红桥:“…………”
“再试着把它放进嘴里……含着,别咬,就含着,嗯……对就是这样?”
“慢一点含,再深入一些……”
张红桥口含一物,呜呜有声,清澈的眸子充满了疑惑。
“再深一点,哦……对就这样……啊,真舒服啊”萧凡发出满足的呻吟。
张红桥:“…………”
…………
…………
“好了停赶紧嚼巴嚼巴咽了吧,小孩子玩食物是个坏习惯”萧凡忽然变脸,然后站起身。
在张红桥大惑不解的目光中,萧凡昂然朝房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萧凡突然转过身,仍旧一脸正气凛然的道:“红桥姑娘,本官再说一遍,我的生活作风很正派,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说完,萧凡潇洒转身,裤裆处顶着一个高高的硕大的帐篷,那么的鲜明,出众,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房门。
张红桥两眼发直,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俏脸忽然染上一层红若晚霞的光晕,不知是气还是羞。
银牙暗咬,张红桥朝空荡的门外轻啐了一口。
“真……真不要脸还以为他是贵人呢,原来是个贱人”
---------以下不算字数------------
又来晚了。。。确实是在辛苦码字,没偷懒。。。
今天近7000字,算是略补昨天的缺更。
太累了,睡觉去,睡醒了继续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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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恶魔之花
智者见智,yin者见yin。
同一个事物,萧凡和太虚的观点完全不同,本是一件关乎国运的事情,太虚却非要把萧凡划入yin贼的圈子,这个事实让萧凡很郁闷。
到底是因为太虚本就是个yin人,还是因为他萧凡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个yin贼?
“师父,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凡忍不住问道,这一刻他忽然对别人怎么评价他产生了好奇。
太虚斜睨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单音节,慢条斯理道:“你是个混帐。”
“可我长得很英俊呀……”萧凡有点不甘心。
“那你顶多也就是个长得很英俊的混帐。”
萧凡想了想,觉得这个评价很不客观。
这是个辨证的问题,混帐眼里看谁都是混帐。
“好吧,不管我是什么,师父,我刚刚说的那种药,你到底有没有?”
太虚神情警惕道:“你要这种药想干什么?”
“最近精神空虚,想磕几颗药打发一下寂寞,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不信”
“那你就别问那么多废话,赶紧把药方给我,这是朝廷机密,说了你也不懂。”萧凡有些不耐烦了。
太虚翻了翻白眼,悠悠道:“你说的那种药呢,贫道确实有,但此药得来不易,炼制颇费周章,贫道是不会轻易给你的……”
萧凡嗤笑道:“什么得来不易,个人的力量能与国家的力量相比吗?在你看来千辛万难的事情,我一道命令下去,千万人为我所驱使,找个药而已,太简单了,别罗嗦,快把药方和炼制方法告诉我”
“那也不行这种药不是好东西,传出去会害死人,说不定会害了天下人,贫道不能给你……”太虚一惯油滑的老脸竟非常罕有的浮现坚决之色。
“不就是个药方吗?你这老家伙怎么这么小气?给你银子成不成?”
太虚哼道:“不成此物乃是邪物,用之必祸害天下,贫道不能造这个孽”
萧凡俊脸微沉盯着他:“你真不给?”
“不给”
萧凡阴沉着脸很认真的道:“你不怕我揍你吗?”
太虚轻蔑的大笑:“你有那本事吗?”
萧凡犹豫了一下,又认真的道:“……你不怕师伯揍你吗?”
太虚笑声一顿,神色立马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萧凡从身后掏出了弹弓,瞄准了厢房对面张三丰的卧房,装丸,上弦……
太虚面色顿时惨白,惊怒交加道:“孽徒……”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张三丰卧房的木格窗户被强力的弹弓打出了一个大洞,木屑尘土飞扬中,只听卧房内一声惨叫:“啊——谁敢暗算贫道?”
太虚惊恐的睁大了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拍了拍太虚的肩,萧凡一指天上,惊奇叫道:“师父,嫦娥在裸奔”
太虚下意识抬头,一把弹弓顿时塞到了他的腰带间。
正在此时,手捂额头怒气冲云霄的张三丰从房里冲了出来,第一眼便看见太虚腰间别着的弹弓……
萧凡顺势起哄:“哇师父,你打得真准……”
张三丰须发俱张,一双眼睛早已通红,沉默了一下,张三丰忽然仰天长笑,松松垮垮的道袍像个气球似的鼓涨起来。
“师弟不错,这些年胆量大了不少,敢向贫道下黑手,不知你身手是否也精进了,来,咱们练练……”
笑声如雷鸣轰响在耳边,震得厢房的墙面不停掉土渣儿……
太虚惊恐得像良家少女遇到了流氓,一边绝望的摇头一边语带哭腔道:“师兄,事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是个误会……不,你站住,别过来我喊人了啊……”
“少废话,受死吧”
张三丰左手抱日,右手环月,双臂神奇的划出一道又一道圆形的幻影,声到拳到。
…………
…………
施暴过后,张三丰一脸神清气爽,哼着小调回了卧房。
太虚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萧凡蹲下身,同情的道:“师父,你扛揍的功夫真厉害若徒弟我每天都来这么几出,师父你能扛几次才会羽化升仙?为了一个药方,你这又是何必呢……”
太虚趴在地上直呻吟,哀声道:“小王八蛋,你果真是贫道的劫数啊……南方荒蛮湿热之地,有花妖艳,其名曰‘罂粟’……”
萧凡闻言如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楞住了,张大了嘴半晌无言。
罂粟,来自地狱的恶魔之花,妖艳美丽,却蚀人心骨,军人食之无力征战,百姓食之家破人亡,列强用它强行敲开了中国最后一个王朝的国门,吸干了一个国家的精血,使国人蒙上了百年的耻辱和苦难。
萧凡猛地拍了拍脑门,我怎么偏偏忘了这个?亏自己还是从前世穿越而来的,这简直是对付燕军的极佳利器啊若将它掺入燕军的军粮里,用不了半年,十五万燕军便会上瘾成癖,不可一日或缺,那时他们还如何拿得动刀剑,拉得开强弓,跨得上战马?
若再命王贵突然断掉粮草供应,远遁而去,也许燕军会全部崩溃,那时朝廷大军挥师北上,燕军只能像一只只待宰的绵羊般,被朝廷大军屠戮殆尽,朱棣便不战而败,他还有什么能力谋反?
罂粟,一件美丽而残酷的武器,用之可抵百万大军,使敌人灰飞烟灭。
萧凡兴奋了,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打开了一个作弊器玩游戏,所有的难关在他眼中已荡然无存,燕王朱棣再也不是那么强大难敌,一代枭雄又如何?纵横无敌又如何?手下的十几万雄师突然变成了绵羊,他一个人再厉害也翻不了天。
可是……罂粟真的可以用吗?
萧凡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的兴奋之色消逝无踪,神色变得迟疑起来。
若真用这个东西,十五万燕军将士可就全废了,那些军士何辜?他们只是吃粮拿饷的苦汉子,忠义对他们来说太虚无缥缈,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为谁打仗,无非只是一个谋生的活计而已,有必要用这么残酷的东西祸害他们吗?他们身后还有妻儿老小,此举将会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世上会添多少新寡之妇和支离破碎的家庭?
朝廷与燕王之战,说到底只是汉人内部之争,若用罂粟为武器,等于是将整个民族生生弄垮。
就像太虚说的那样,罂粟是个祸害天下的东西,它像一个魔盒,打开之后不知道会给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灾难,万一萧凡没能力遏制它的蔓延,使它慢慢渗透到民间甚至朝堂,那时崇尚成风,蔓延无尽,整个大明江山和百姓全毁,自己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吗?
想到这里,萧凡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不想做好人,却也不想做千古罪人,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在他心里自有一杆秤,他不怕别人指着鼻子骂他奸臣恶贼,也不介意百年以后世人如何评价他这个建文朝廷的权臣,但他害怕毁了这个民族,害怕毁了朱允炆的江山,他怕背负民族第一罪人的名声,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萧凡没有大仁义,却有着他的小善良。
他对善良的定义是:做人可以缺德,但不能做得太缺德。
罂粟这个东西,很明显超出了他的道德底线。
萧凡苦笑不已,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道德底线,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良心是个无底洞来着……
罂粟不能用这个魔盒也许将来自己会亲手打开它,但绝不是用来对付汉人。
主意打定,萧凡长长舒了口气,神情遗憾却又带着几分轻松。
一个绝好的机会被放弃,可惜是可惜,但他的良心此刻却舒坦无比,仿佛做了一件莫大的功德善事一般。
十五万燕军若知他一念之间救了他们的命,实在应该给他竖个长生牌位的。
不过,罂粟不可用,不代表别的药不可用。
萧凡蹲下身,笑眯眯的瞧着太虚,道:“师父,罂粟这玩意霸气外露,口味确实太重了,有口味清淡一点的药吗?”
太虚盘腿坐在地上怒道:“清淡?你当是酒楼里吃宴席呢?这盘菜不合口味再换一盘,哪有那么多药让你选?没有”
萧凡嘿嘿笑而不语,反手从腰间摸出了弹弓,然后瞄准了张三丰的卧房……
“慢着孽障住手我有,我有”太虚带着哭腔,惊恐万状的制止了萧凡玩他老命的动作。
萧凡斜眼睨着他:“属蜡烛的不是?不点不亮……”
太虚苦着老脸,嘴里喃喃念叨“劫数啊劫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陶瓶儿,不甘不愿的朝萧凡一递,哼道:“拿去此药名曰软骨散,贫道十几年前花费心思炼制而成,其实里面也有少许罂粟的成分,不过分量却很小,此药无色无味,不过药效却很慢,也许一年半载才见效果,服用之人四肢渐渐无力,易疲易困,除此倒没什么大的害处,郎中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萧凡大喜,如获至宝将它塞进怀里,接着笑眯眯的道:“一小瓶儿哪够?师父你将药方和炼制方法写下,我要的数量很大……”
太虚叹气道:“你难道看上哪家有钱人的家产了,想谋财害命?”
“师父真是冰雪聪明,徒弟我要谋的,正是岳父家的家产……”
“…………”
太虚摇头叹气将药方写下,萧凡接过看了一遍,除了罂粟需要派人从南方秘密获取之外,其他的药倒是寻常性寒之物。
萧凡大喜,拍着太虚的肩笑道:“师父深明大义,将来一定长命百岁……”
太虚怒道:“放屁贫道早就超过百岁了你这是拍马屁还是咒我呢?”
“此事若成,师父功莫大焉,徒弟我一定奏请天子,请他给你封个九千岁。”
太虚顿时转嗔为喜。
——老头儿傻一点其实挺可爱的。
当晚,北平钦差行辕内放飞了一只鸽子,鸽子在漆黑的夜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便朝京师方向悄无声息的飞去。
指挥使一声令下,锦衣卫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悄然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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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来电,又丢了大概两千来字,最痛苦的莫过于重复码字,很多细微之处现在都回忆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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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地,一望无垠,辽阔的草原无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苍茫,广阔。
风吹过平坦的草地,一道一道的绿波如同波浪般翻滚着涌向远方,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天与地的尽头,渐渐与谌蓝的天空连为一体。
远处的牛羊正悠闲的啃着青草,牧人在它们身后不时挥动鞭子,甩出一道漂亮而清脆的鞭花,出了圈的牛羊微惊,步伐急促的跑了几步,又低头开始啃起草来。
木栅栏边,倚着一位皱纹深深,皮肤黝黑的老人,他穿着略微破烂的蒙古长袍,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仿佛一位智者在思考生命的真谛,又好像在回忆自己平凡的一生,淡然而平静的神情,流露出经历沧桑后才慢慢拥有的睿智和脱俗。
风儿轻轻,吹拂过老人的脸庞,夹杂着青草的清香,还有些许细如尘埃的沙粒,微痛,但亲切,这是家乡的味道,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老人拉起了马头琴,如泣如诉的琴声,伴随着低沉沙哑的牧歌,悠悠被风吹到天边,苍凉中带着几分豪迈,凄苦中带着几分豁达。
栅栏内,连绵数里的白色圆顶帐篷被风吹得簌簌抖动,它们如同繁星一般,拱卫着草场正中的一顶黄金大帐,像忠心的猎狗守护者它们的主人一般。
黄金大帐比帐篷高出丈余,也大了很多,大帐的布帘外平铺镶着紫色花边的红毯。
大帐外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一群穿着长袍的小伙子正骑着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蹄声如雷鸣雨泻,夹杂着飞扬的尘土,如风卷残云一般来回驰骋。
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蒙古姑娘高举着食物和甘甜的马奶酒,经过草场的中间,策马奔驰的小伙子们顿时愈发兴奋难抑,他们为博各自心爱的姑娘们一笑,马速突然快了许多,他们抛去了马镫,在飞驰的马背上或倒立,或藏身于马腹,在姑娘们面前表演出高超而危险地马术,口中还伴以豪迈的呜哇怪叫。
姑娘们不负小伙子所望,纷纷笑开了花,棕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郁郁生辉,银铃般的笑声洒遍广阔无垠的草原。
今日是蒙古一年一度的马奶节,成千上万欢腾喧闹的各部落牧民和蒙古勇士聚在一起,肆意玩乐吃喝,摔跤赛马,整个草原如同一片欢乐的海洋。
居于草场正中的黄金大帐被人掀开了帘子,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般在草原上传扬回荡。
黄金大帐内走出三位男子,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人,他穿着金黄色的长袍,戴着一顶黑色镶着明珠的毡帽,他的脸庞瘦削且微微有些苍白,眼神巡梭打量着,仿佛蕴涵着无限的愁意。
他就是这一代的天之骄子,北元朝廷新继任的皇帝,坤帖木儿可汗。
跟在坤帖木儿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同样的金黄色长袍,光秃秃的脑袋上扎着几根细短的辫子,模样看似粗犷豪迈,细小的眼中却不时掠过几许阴沉森然的目光。
这名男子便是曾经兵围北平城,无意中解了朱棣被困京师之危的乞儿吉斯部落首领,鬼力赤。
鬼力赤身旁的男子体型魁梧微胖,他挺着圆圆的肚子,看起来和善憨厚,可他的笑容里却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也许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仁厚,他便是阿苏特部的首领阿鲁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阿鲁台像一只狡猾奸诈的狼,他能够做到面带笑容时冷不丁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吸干敌人的鲜血。
乞儿吉斯和阿苏特是目前蒙古草原上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而且鬼力赤和阿鲁台也是最忠实的一对盟友,北元前任皇帝额勒伯克可汗去世后,二人共同拥立了额勒伯克可汗的长子坤帖木儿为继任皇帝,然而自从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派大将军蓝玉北征残元,于捕鱼儿海大败元军后,黄金家族日渐式微,蒙古诸部纷纷独立,现任北元皇帝的坤帖木儿也成了鬼力赤和阿鲁台背后操纵的傀儡。
傀儡皇帝仍然是皇帝。
三人走出黄金大帐,成千上万欢腾的牧民顿时安静下来,众人右手抚胸,弯腰向坤帖木儿鞠躬行礼,齐声唱道:“长生天赐福蒙古人伟大的可汗,愿太阳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您。”
坤帖木儿面带微笑,朝行礼的人群徐徐挥手。
跟在他身后的鬼力赤微微一撇,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容。
帐外的北元各级官吏,以及各部落首领和蒙古贵族也纷纷抚胸向坤帖木儿行礼。
坤帖木儿回过礼,然后当先在红地毯上盘膝坐下。
美丽如火的蒙古姑娘高举着白皙赛雪的马奶酒和各色鲜美的食物上前,将它们摆在红毯上。
各官吏贵族恭敬的向坤帖木儿敬酒,坤帖木儿微笑着端杯,道:“愿长生天赐福蒙古,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我们纵横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再坚固的城池,再凶狠的敌人,也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与伟大的成吉思汗如太阳的永恒一般,终将被世人所铭记....”
鬼力赤嘴角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深,还没等坤帖木儿说完,鬼力赤变嗤笑道:“伟大的可汗陛下,蒙古人铭记的是翱翔万里长空的雄鹰,而不是躲藏在温暖巢穴里的小家雀,一百多年前,伟大的成吉思汗率领着我们蒙古人东征西战,将我们目光所能看到的土地全部变成了蒙古人的牧场,他给我们蒙古人带来土地,牛羊,财宝和女人,他是我们蒙古人最伟大最耀眼的可汗,可是如今......呵呵,可汗陛下,如今我们为何又退回了草原?为何我们部落子民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为何每年的冬天我们还要像个上不了台面的蟊贼一般,去抢劫那些原本比我们低劣得多的汉人?而且从来都是抢完了就跑,根本不敢与明廷的军队一站?”
坤帖木儿闻言脸色一白,略带怒气道:“那是因为......因为......”
说道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明军战力愈强,自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北征草原大漠,北元一败涂地,后来朱元璋也数次亲征,再后来北平府的燕王,大宁府的宁王屡屡主动出击,明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曾经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竟然节节败退,从而也导致了黄金家族在蒙古各部落中的威信一落千丈,成吉思汗时代蒙古人天下无敌的往事,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和陌生了......
鬼
力赤盯着坤帖木儿,目光明沉森煞,忽然哈哈一笑,道:“因为我们缺少一位像成吉思汗和世祖皇帝那样英明的领导者,因为我们原本是一群嗜血吃肉的
狼,却在一头绵羊的带领下,竟然吃起了草,变成了绵羊的蒙古人,还是蒙古人吗?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我们有何资格让长生天赐福我们?”
鬼力赤说到最后暴烈大喝起来,字字诛心的话令坤帖木儿脸色苍白,冷汗潸潸,有心想拍案而起,大斥鬼力赤的无礼犯上,然而当他左右环顾,迎上
蒙古各官吏,部落首领和贵族们阴冷的目光时,坤帖木儿不由浑身冰凉,勃然待发的怒火,终被他心中的懦弱和面前鬼力赤咄咄通人的强势所熄灭。
鬼力赤长身而起,琢顾四周的蒙古王公和首领,大声道:“我们不应该只待在草原!我们要出去!用我们手中的钢刀,去征服外面的世界!重现祖先
成吉思汗曾经开创的辉煌!蒙古人是天之骄予,太阳能照射到的土地,都应该是我们的!我们应该躺在汉人的城池里,喝着芬芳的美酒,搂着娇弱的汉女
,把玩着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而不是在这荒凉偏僻的草原吹着冷风,唱着悲歌回忆当年的辉煌和荣誉,那是失败者才干的事情,我们受够了这样的日予
,我们要战!”
一番话仿佛将首领和贵族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神情激动的高举拳头,齐声喝道:“战!战!战!”
坤帖木儿浑身发抖,不如是气是怕,王公贵族们看他时眼神中充满了嘲笑,转而望向鬼力赤时,却充满了忠试和拥戴。
蒙古人只臣服于强者,对弱者毫无同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只有跟随强者,才能得到最好的生存。
砰!
鬼力赤双眼通红,将拳头大的酒樽狠狠摔到草地上,大笑道:“我们战!我们要打败明廷,将原夺属于我们的土地,财宝和女人都拿回来!”
仿佛在回应鬼力赤的话,远处与天相接草地上,忽然多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声也渐渐传来,由轻微变得清晰,最后越来越密集
,如同忽而倾泻一般,由远及近向黄金大帐奔来。
所有的蒙古人都被这批骑士给弄糊涂了,直到骑士越来越近,忽然间,一杆黑底黄边的大旗非常突兀的竖立在骑士们中间,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
字:“张”
乍看到旗予上的汉字,一直不发话的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立马失声惊呼道:“不好!明军!明军杀未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惊慌失措,奔走四散。
鬼力赤楞了一下,接着勃然怒道:“明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斥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回报?”
阿鲁台跺脚急道:“这个时候你还关心斥候做什么?马上传令迎敌啊!”
鬼力赤如梦初醒,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才由出腰刀,将他面前一名惊慌奔跑的小部落首领一刀劈翻,然后在喧乱的人群中暴烈大喝道:
“乱什么乱!别忘了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蒙古人!勇士们全部上马,准备迎敌!”
说着鬼力赤倒提腰刀,一扬腿便上了一匹棕色的战马,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前方的明军,忽然嘿嘿怪笑起来:“张?看来是燕王府的张玉了,这家伙
是不是有病?数千人马敢杀到我们的黄金大帐,想立功想疯了吧?欺我蒙古无人了吗?”
说话间,所有的蒙古勇士已飞身骑上了战马,纷纷抽出了腰刀,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百夫长,刚刚在马奶节上欢腾起舞的话泼小伙子,在遇到战事
时,却完全换了性子似的,一双双充满了战意的眼睛热切而沉静,只待百夫长一声舍下,他们便策马上前将一切敌人绞得粉碎。
色,鬼力赤坐在马背上直起予,回过头却见坤帖木儿己吓得面无人在数十名怯薛侍卫的扩侍下,慌张惊恐的往一黄金大帐中退去。
鬼力赤见状不由鄙夷的一笑,然后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暴喝道:
“两个千人队,出营向左包抄,两个千人队向右包抄,正面留下三十千人队迎敌,我们把这世汉狗杀得一个不剩!’
众蒙古勇士轰然喝应。
低沉的长牛角号呜咽传扬于草原上空,还没开始交战,空气中便充斥着一股血腥气,令人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微风吹过草地,却吹不散那凝结于
每个人心中澎湃激涌的战意。
张玉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飘舞,他策马飞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离蒙古人营帐还有数百丈之地时,张玉忽然抬手,明军将
士今行禁止,勒马停了下来。
双方给隔数百丈远远对峙,没有宣战,也没有骂阵,一切都在静默中,草原上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还有战马临战前不安躁动的响鼻声。
张玉看着远处密集林立,如临大敌般的蒙古骑兵,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大明立国三十余年,先帝数次亲征北元,数次派遣大将皇予出征,屡战屡胜,蒙古人的士气早已被我大明打击得一蹶不振,节节败退,你们还以为自
己是当年战无不胜,纵横天下无敌的蒙古骑兵么?江山轮转,各领风骚,如今的时代,是属于我大明的!
锵!
张玉抽出了腰间的长刀,长刃斜举向天,雪亮的刀光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白芒。
“大明万胜!冲进一黄金大帐,杀了鞑予皇帝!杀!”
话音刚落,张玉狠踢马腹,像一支射向敌人的箭,一住无前的冲去。
身后的明军将士见主将巳动,他们高举战刀齐声大喝:“大明万胜三千人的明军将士一齐催策战马,跟随张玉向蒙古营帐杀去,急速奔驰中,明军将
士的冲锋队型由散乱淅渐变得有序,他们分成了五列长蛇阵,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捅向敌人的心窝。
鬼力赤暴烈长笑,手中长刀一挥,大喝道:“迎敌!长生天保佑勇敢的蒙古勇士!”
数千人的蒙古骑兵如潮水般倾泄而出,像一股黑色的巨浪,朝着明军将士迎头拍去。
草原上夹杀着沙尘的大风刮得张玉脸庞生疼,他眯着眼,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烽拥而至的蒙古骑兵,还有距离他大约二百余丈的黄金大帐,张玉冷冷
一笑,忽然高举右手,打了个手势。
明军队伍见主将发令,丝毫不乱的拨马转了十方向,避开了鬼力赤的正面锋芒,改向右侧包抄他们的两个千人队杀去。
千人队匆促中队伍没有成形,被明军的举动弄了个措手不及,数十丈的距离顷刻便至,轰然一声大响,蒙古骑兵被撕开了一个大口予。
张玉,意气风发的哈哈一笑,明军撕开那道口子,继续往黄金大帐杀去。
身座营帐外布置兵马的阿鲁台大惊,急忙大叫道:“不好!明军志在可汗!快回来!”
鬼力赤领军回马,包围明军的策略落空,三股骑兵合为一股,忽匆匆向黄金大帐冲去。
守在大帐前的千余蒙古骑兵见明军冲来,纷纷大惊失色,他们急忙将马头调转,用自己的身躯死死挡在大帐前方,凛然不惧的盯着冲杀而至的明军。
张玉忽然收刀入鞘,凛冽大喝道:“换弓!”
明军,将士齐唰唰的收了刀,然后众人取出马臀幷后的强弓,搭弓拉弦。
“放箭!”离大帐还有十余丈时,张玉,断然下令。
漫天箭雨,如蝗虫般激幷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蒙了牛皮的黄金大帐射去。
饶是蒙古骑兵用身躯保护着大帐,仍有箭支不可避免的穿透了大帐只听得大帐内忽然哎呀一声,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一名蒙古侍女惶然跑出帐外,用蒙古语朝不远处的阿鲁台大喊道:
“可汗伤着了!可汗伤着了!”
张玉见状不由哈哈一笑,回头轻蔑的瞥了一眼身后追得甚紧的鬼力赤,然后忽然拨马转了个方向,面朝西南方猛地挥鞭一抽,大喝道:
“我们回北平!”
鬼力赤见明军忽然而至,骗过了所有的蒙古勇幷士,却朝黄金大帐放了一轮箭便逃走,鬼力赤勃然大怒。
可汗虽然是傀儡可汗,但他名义上仍是所有蒙古人的大汗,现在被明军伤了,对鬼力赤来说,简直是寺耻大辱!
“来人!召集各部落首领出兵.!纵然是追到北平城下,我也要将张玉这只狡猾奸诈的恶狼千刀万剐!”
…一,以下不算字数…,承上启下之章,嗯,这种时候主角一般不出场的,片酬太低。
鬼力赤盯着坤帖木儿,目光阴沉森然,忽然哈哈一笑,道:“因为我们缺少一位像成吉思汗和世祖皇帝那样的英明的领导者,因为我们原本是一群嗜血吃肉的狼,却在一头绵羊的带领下,竟然吃起了草,变成了绵羊的蒙古人,还是蒙古人吗?还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吗?我们有何资格让长生天赐福我们?”
鬼力赤说到最后暴烈大喝起来,字字珠心的话令坤帖木儿脸色苍白,冷汗淋淋,有心拍案而起,大斥鬼力赤的无礼犯上,然而当他左右环顾,迎上蒙古各官吏,部落首领和贵族们阴冷的目光时,坤帖木儿不由浑身冰凉,勃然待发的怒火,终被他心中的懦弱和面前鬼力赤咄咄逼人的强势所熄火。
鬼力赤长身而起,环顾四周的蒙古王公和首领,大声道:“我们不应该只戴在草原!我们要出去!用我们手中的钢刀,去征服外面的世界!重现祖先成吉思汗曾经开创的辉煌!蒙古人是天之骄子,太阳能照射到的土地,都应该是我们的!我们应该躺在汉人的城池里,喝着芬芳的美酒,搂着娇弱的汉女,把玩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而不是在这荒凉偏僻的草原吹着冷风,唱着悲歌回忆当年的辉煌和荣誉,那是失败者才干的事情,我们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们要战!”
一番话仿佛将首领和贵族们的热情调动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神情激动的高举拳头,齐声喝道:“战!战!战!”
坤帖木儿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是怕,王公贵族看他时眼神中充满了嘲笑,转而望向鬼力赤时,却充满了忠诚和拥戴。
蒙古人只臣服于强者,对弱者毫无同情,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只有跟随强者,才能得到最好的生存。
砰!
鬼力赤双眼通红,将拳头大的酒樽狠狠摔到草地上,大笑道:“我们站!我们要打败明廷,将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财宝和女人都拿回来!”
仿佛在回应鬼力赤的话,远处与天相接的草地上,忽然多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马蹄声也渐渐传来,由轻微变得清晰,最后越来越密集,如同急雨倾泻一般,由远及近向黄金大帐奔来。
所有的蒙古人都被这批骑士给弄糊涂了,直到骑士越来越近,忽然间,一杆黑色黄边的大旗非常突兀的竖立在骑士们中间,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张”。
乍看到旗子上的汉字,一直不发一语的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立马失声惊呼道:“不好!明军!明军杀过来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惊慌失措,奔走四散。
鬼力赤愣了一下,接着勃然怒道:“明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斥候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回报?”
阿鲁台跺脚急道:“这个时候你还关心斥候做什么?马上传令迎敌啊!”
鬼力赤如梦初醒,眼中凶光大盛,他猛地抽出腰刀,将他面前一名惊慌奔跑的小部落首领一刀劈翻,然后在喧乱的人群中暴烈大喝道:“乱什么乱!别忘了我们是战无不胜的蒙古人!勇士们全部上马,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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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各有谋划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北平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率三千精骑,深入蒙古草原,与蒙古乞儿吉斯部和阿苏特部短兵相接,张玉避开两部主力骑兵,率部迂回突破蒙古军右翼,向黄金大帐射了一轮箭雨后,果断下令撤退,乞儿吉斯部首领鬼力赤率部急追,一直追到大明境内泰宁卫所,接近宁王治下的大宁府时,碍于宁王麾下朵颜三卫的战力,鬼力赤不得不愤然收兵。
此次交战,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张玉率部奇袭,蒙古军准备不及,仓促反应,竟被张玉区区三千人马轻易突破了蒙古军右翼,并使得北元皇帝坤帖木儿右臂受了箭伤。
伤口很小,几乎不足挂齿,但整个蒙古部落却愤怒了。
这是明廷的挑衅
当年纵横天下,几无敌手的蒙古黄金家族,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风光之时,蒙古人征战天下,横跨亚欧大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蒙古人的牧场”,这句话并不是句空话,蒙古人确实做到了。
大浪淘沙之后,风光不再,不但失了江山沃土,退缩到这苦寒荒僻的草原大漠,明军竟然还落井下石,主动向他们挑衅,伤了黄金家族一代代传衍下来的大汗,生性刚烈的蒙古各部绝对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鬼力赤收兵回营,趁着马奶节之日,各部首领皆聚黄金大帐之际,他号召各部首领连夜出兵,向大明境内进发启战,各部首领群情激愤之下,纷纷慷慨应允。
张玉在朱棣的授意下,终于成功的捅翻了一个大马蜂窝,马蜂们愤怒了。
奇袭蒙古大营的第三日,蒙古各部勇士聚齐,正式向明廷进军,联兵共计五万余人,由鬼力赤和阿鲁台统帅,兵锋首指大明边境的榆木川。
榆木川位于长城之外的塞罕坝西,戍守宣府的谷王和戍守大宁的宁王离此最近。
蒙古这番大举动自然早有明军斥候飞马报于宣府,大宁和北平三王。
奇怪的是,闻知蒙古鞑靼寇边,谷王和宁王竟然一兵一卒未动,任由蒙古人长驱直入,蒙古人就这样很轻易的拿下了榆木川,兵烽直指开平。
谷王和宁王不动,远在北平的燕王却要动了。派张玉深入草原主动出击,这本是朱棣的计划,如今计划达到了理想的效果。
钦差大人萧凡是个很奇怪的人。
至少张红桥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是男人,看到她后无一不露出好色的目光,那种目光恨不得将她全身的衣裳扒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她身上用各种喜欢的方式肆意征伐,张红桥身在风尘烟花之地,男人的这种目光她见得多了,她的反应早已由当初的面红羞涩,到如今的鄙夷不屑。
但凡有廉耻的女人,没人愿意在花街柳巷终老一生,每日生张熟魏,迎来送往,那些好色之徒当着面叫她们姑娘,转过脸叫她们*子,久而久之,连她们也把自己当成了*子。
可是,谁愿意当*子?谁不想有个好的归宿?坠入风尘的女子,自古以来有几个有好归宿的?风风光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那是想都别想了,对于从良的青楼女子来说,最好的莫过于有朝廷官员将她纳为妾室,天黑一顶小轿往家里一抬,偃旗息鼓,黑灯瞎火的,这就算是正式进门了。
次一点的嫁给殷实人家为妾,再次一点的嫁给商贾为妾,总之,这一生终究逃不过一个“妾”字,有那结局更悲惨的,在青楼吃了十来年的青春饭,待到人老珠黄,既没恩客上门,更没人肯为她赎身,一生接客无数,老了落一身的病痛,孤苦无依的被老鸨弃之如敝屣,终归落得个无家可归,冻饿病死荒郊野地的下场。
现在她被燕王脱了贱籍,转送给朝廷来的钦差萧凡,老实说,张红桥乍闻之时,芳心确实暗暗窃喜。
作为风尘女子,张红桥感到很幸运,她得到了最好的归宿,萧凡不但有功名有官身,而且还是朝廷内数一数二的权臣,更重要的是,他不是那种肥胖如猪或老迈得快蹬腿的官员,相反,萧凡年仅弱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年轻又有权而且还英俊,能与这样的良人共度一生,纵是做妾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张红桥感觉这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
然而,童话故事并不是完美无暇的。
不完美的地方是,萧凡把她往行辕的厢房里一扔,请了两个小丫鬟来照顾她,然后就再也没管过她了,她未来的身份是奴婢还是妾室,萧凡根本提都没提过,不仅如此,萧凡死活都没碰过她,难道他是个不正常的男人?
但是萧凡后来以事实证明,他不但正常,而且正常得太过分了。一个正常的男人却不肯碰她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他到底什么意思?
张红桥幽幽叹息,她虽出身青楼烟花之地,可至今仍是个黄花闺女,这种事总不好让她一个女儿家开口问他吧?
萧凡的冷漠让张红桥很幽怨,她对自己的姿色很自信,难道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眼光高得离谱,连她这样的人间绝色也看不进眼里?
厢房里几分淡淡的脂粉香味萦绕,张红桥叹了口气,神情又变得不甘起来,他为什么看不上我?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洁白的贝齿咬得下唇浮现一道浅浅的牙印,张红桥神色渐渐坚定,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妆容,然后微微提起裙摆便往行辕的花厅走去。
我倒要问问这位钦差大人,你的眼光到底高到什么地步
行辕的花厅内,王贵再次以果蔬贩子的身份,瞒过了外面的燕王府亲军混了进来,正与萧凡秘密会面。
“卖菜混进来的?”萧凡挑了挑眉。
王贵有些得意的笑:“不但卖菜,还卖新鲜的时令瓜果……”
萧凡冷不丁道:“白菜多少钱一斤?”
王贵不假思索道:“两文一斤。”
“鲜藕呢?”
“一文半一斤。”
“韭菜呢?”
“一文。”
“我买你两斤白菜,四斤鲜藕,多少钱?”
“十文。”
“我把钱给了你,又觉得白菜不新鲜,要把白菜退给你,用已付的四文白菜钱换成鲜藕,然后又觉得藕买得太多了,于是把所有的藕再退给你一半,用这一半的钱换韭菜,提问:你应该给我几斤韭菜?”
王贵张大了嘴,表情很纠结:“…………”
萧凡长长叹息:“敌后工作很危险啊,细作不是那么好当的,形似神不似可不行,万一外面的燕王府亲军也这么盘问你一番,你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王贵面带惭色虔心受教,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我到底该给您几斤韭菜啊?”
萧凡悠悠道:“你不用去想这个问题,记住,如果真有人这么问你,那他肯定是来砸场子的,你就用大耳光抽他”
王贵:“…………”
…………
…………
“这份药方你先看看,把它记下来,牢牢记在心里。”萧凡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纸。
王贵接过,疑惑道:“大人,这是……”
“药方里面有一味药不容易找,我已吩咐锦衣卫去办这件事了,你把它记下来以后马上回京师,去镇抚司衙门找袁千户,他会把这味最难找的药交给你的,然后锦衣卫会给你找个隐秘的地方,你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个药方配好。”
“配好了药之后呢?”
“配好之后把它晒干,然后磨成粉末状,把它掺进你送给燕军的粮草里,这种粉末很细微,很难分辨得出来,而且吃下去也不会马上有反应,一年半载才见效果,燕军的粮草官就算检查也根本不会发觉,下药的分量不必太多,每一个麻袋掺三四两药粉就足够了。”
王贵吃了一惊,颤声道:“大人要我……下毒?”
萧凡白了他一眼:“什么下毒,说得真难听我只是想让燕军将士们更嗨一点……”
“嗨……嗨一点?”
萧凡很认真的点头:“此药大补,不但味道可口,而且吃了以后情绪高亢,兴奋难抑,实在是居家旅行,羽化升仙之必备良药……”
一番鬼话听得王贵两眼发直,无神的双眼呆呆的望着萧凡,沉默许久,王贵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他委屈的瞧着萧凡,小声谴责道:“……你骗我。”
萧凡擦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犀利……”
“大人,我在你心里是有多傻啊……”
…………
…………
“这事儿只有你能干,不论你愿不愿意,必须把这事儿办好了,不然本官要拿你问罪。”
王贵苦着脸道:“大人,您不觉得要小人办这事儿太离谱了吗?下毒这种事根本不是小人的强项啊您要一个卖粮食的改卖砒霜,他能干得好吗?”
“你卖粮食的时候自己偷吃过?”
“没有。”
萧凡笑了:“那不就得了,卖毒药想必你更不会偷吃了,这一点我很放心……”
王贵吓得一抖,急忙道:“这一点我比您更放心”
大事商量既定,二人说笑了几句,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萧大人可在里面?”清脆的女声柔柔的在门外唤道。
萧凡微微一笑,扬声道:“红桥姑娘,你进来吧。”
门外张红桥应了,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甫一进门槛,却见萧凡与一名陌生的男子正在说话,张红桥不由一呆,俏脸顿时红了,万分不好意思的道:“大人原来有贵客在此,奴家冒昧了……”
说完张红桥朝二人盈盈裣衽,然后低头便待退出去。
萧凡哈哈一笑,道:“无妨的,本官刚刚在花园里闲逛,正好遇着这个小贩挑着瓜果蔬菜进来,本官一时兴起,便将他请到这里聊了几句。”
王贵乍见张红桥,不由被她的绝世容貌惊呆了,楞楞瞧了她半晌,方才惊觉这个女人可是萧大人的禁脔,不但看不得,连想都不能想的。
于是王贵急忙低下头,目光望地,又忍不住心中惊艳之情,不时的小心偷瞟几眼。
萧凡瞧在眼里,重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漂亮吧?”
王贵下意识点头:“漂亮……”
话音刚落,王贵又吓得急忙告罪道:“大人,小人该死小人冒犯了”
萧凡浑不在意,前世大街上那么多美女穿着短得可以看见屁股蛋子的超短裙满世界走来走去,风气开放成那样了,也从没有人说什么冒犯,还有人叫嚣着什么妇女要解放,还不够解放吗?再解放干脆让她们裸奔得了。
眼前的张红桥穿着一身湖绿色的对甲比襟,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被人看两眼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凡摆手笑道:“喜欢看美女乃人之常情,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别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一点都不大气”
王贵尴尬的干笑,张红桥垂着头不发一语,俏脸却越来越红。
见有女眷在场,王贵自是不便久留,急忙起身向萧凡告辞。
待到他快迈出门槛时,萧凡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他道:“哎,你等一下……”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萧凡瞧了瞧张红桥,目光颇有些不怀好意,嘿嘿笑了两声,萧凡道:“你不是卖瓜果的吗?有香蕉吗?”
“当然有。”
“把香蕉都留下,本官全买了,嘿嘿,有人挺喜欢吃这个的……”
“是。”
王贵走后,张红桥这才恨恨跺脚,红着脸娇嗔道:“大人您好坏谁喜欢吃那个了?明明是你……”
萧凡一本正经道:“女人多吃香蕉可以滋阴养颜,但是吃的方法一定要正确,舔的时候滋阴,吃下去养颜……”
“你……”张红桥被他这番鬼话气得咬牙切齿。
明明就是个色鬼,却只敢嘴上调戏,真让你碰我你便不敢了,假正经的登徒子
“对了,红桥姑娘找我有事?”萧凡满含笑意瞧着她。
张红桥俏生生的白了他一眼,余怒未息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萧凡笑了:“当然能,佳人在水一方,现在主动游了过来,我岂有不乐意之理。——你来找我真的没事?”
张红桥眨眨眼,轻笑道:“奴家过来就想告诉你,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
萧凡惊讶道:“真的吗?太巧了我昨晚做梦也梦到你了。——你梦到了什么?”
张红桥俏面绯红,羞答答的低下头,细声道:“奴家梦到和大人您……成亲了。”
萧凡:“…………”
张红桥满怀欣喜问道:“大人梦到了什么?”
萧凡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我梦到被你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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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枭雄之志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很难不往暧昧旖旎的地方想,被异性所吸引是人的天性,不光是男人想女人,女人也想男人的,古代的女人照样也是女人。
这是一种纯真的情愫,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勾心斗角,完全是天性的驱使,男与女自然的吸引,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有这样一段或者几段感情。
萧凡当然也不例外,看着张红桥风华绝代的娇颜,他心中忽然涌起了许多往事,他想起前世的花样年华,那一年,他十七岁,她也十七岁……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花厅里就剩他和张红桥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手握朝廷重权,简直符合天下所有女性心中的理想。
女人丰姿绰约,艳光四射,顾盼生辉,举手投足皆带着一股女人妩媚甚至妖艳的风情。
任谁看见花厅里的二人,都会说他们是天生一对,珠联璧合,完美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只可惜萧凡心里清楚,他和张红桥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完美无暇。
萧凡时刻都没忘记,这个女人是朱棣送给他的,她的来历太值得怀疑了,她身负朱棣什么样的使命,接近自己有何目的,萧凡都不清楚,对张红桥他一直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花厅里很沉默,萧凡很想直接了当的问问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
女人若不想说的事情,严刑逼供都问不出结果,女人若想说什么事,就算堵住她的嘴,她照样还是会说出来。
张红桥美眸不时瞟着萧凡,眼波如秋水般盈盈流转,洁白的贝齿咬着鲜红的下唇,显出一股女儿家薄嗔轻怨的诱人风情。
萧凡看得一阵口干舌燥,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正人君子不是太监,君子也爱美人的,表面越正经的君子,越爱那种妖艳风骚的女人,这种心理……谁是君子谁知道。
张红桥微微嘟起了嘴:“萧大人,奴家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当然没有,红桥姑娘可谓是国色天香,怎么会难看呢?”
“那就是萧大人眼界太高,容不下奴家这样的柳蒲之姿?”
萧凡很诚恳的道:“红桥姑娘妄自菲薄了,相信我,只要没死的人,对你都有心跳的感觉……”
张红桥神情显得愈发委屈,她垂着头幽幽道:“那为何大人却对奴家不屑一顾?”
“祖国尚未统一,心情很郁闷,没心思谈情说爱……”
张红桥:“…………”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家中已有贤妻,实在不忍让你一个正当芳华的美人当小三……”
张红桥诧异的睁大了眼:“何谓‘小三’?”
萧凡只好耐心向她解释了一遍小三的定义。
张红桥轻笑道:“原来小三就是妾嘛……”
说着张红桥神情有些黯然道:“像奴家这种出身的女子,哪有做大妇的好命,天生便只能给别人做妾的,奴家都不介意,大人何需介怀?”
萧凡眨眨眼:“你真不介意当小三?”
张红桥低头幽幽道:“只要你家的夫人容得下奴家,红桥……愿以妾礼侍之。”
萧凡哈哈笑道:“让你失望了,小三你当不了……”
“为什么?”
“我有两位夫人,你就算进了我家的门,也是小四……”
张红桥气结:“…………”
这家伙故意气我的吗?
沉默许久,张红桥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和你的两位夫人一定很恩爱,对吗?”
提起画眉和江都,萧凡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目光也变得和煦起来。
“不错,若得佳侣相伴一生,那是莫大的福分,高官厚爵于我如云烟,她们才是我人生中的财富……”
张红桥盯着他,良久,忽然展颜一笑,道:“既然你如此爱她们,为何还舍得丢下她们独自来这千里之外的北平?”
萧凡收了笑,叹道:“因为我还有别的责任,这些责任比跟妻子两相厮守更重要……”
“什么责任?”
“朋友,道义,信念。”
“什么叫……信念?”
萧凡微笑道:“就是值得自己用生命维护的东西,比如世间的人伦,纲常,正气和信仰,这些东西需要我们至死不渝的坚持下去,这就叫信念。”
张红桥疑惑道:“这些跟你来北平有何关系?”
萧凡微笑看着她,笑容意味深长:“如果本该当皇帝的人,被叔叔篡了位,本该只是个藩王的,却兴兵布武想当皇帝,本该是侄子的东西,当叔叔的却非要去抢,这便是乱了世间的人伦纲常,逆了世上的天理公道,我如果视若无睹,那便是坑了自己的良心,坏了朋友的道义,所以,我必须来北平红桥姑娘,我说的这些,你可明白?”
张红桥看着萧凡笑容中那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色,不由被他的模样深深震住,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萧凡的笑容更深了:“红桥姑娘深明大义,我相信你会明白的,你自小苦学琴棋书画,想必也读过圣贤书,自然更明白舍生取义的道理,先贤传下的君臣之道,为世人世代所奉崇,人若连lun理纲常都不顾了,那与禽兽何异?红桥姑娘,我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姑娘若能听得进一字半句,便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说完萧凡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张红桥急忙叫住他:“萧大人,你……今日为何要对奴家说这些?”
萧凡回头笑道:“因为我总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张红桥美眸中顿现复杂之色,犹疑半晌,垂睑轻声道:“我不是坏人,你便给我讲这些道理么?若你遇上了真正的坏人,你也会如此讲理么?”
萧凡咧嘴笑了,两排洁白的牙齿散发出森森的光芒:“我对真正的坏人可没这么多的耐心讲道理,直接想个法子弄死便是,哪会这么罗嗦。”
张红桥定定望着萧凡远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满了深思,过了很久,她喃喃自语道:“信念……便如此重要么?值得你不惜舍生忘死,亲身犯险?你……不该来呀”
幽幽叹息数声,张红桥望着萧凡的背影,目光渐渐迷离……
燕王府内。
朱棣一脸兴奋的盯着传递军报的军士,急声问道:“鬼力赤率五万蒙古兵已拿下了榆木川,正欲攻打开平?”
“是的,王爷。据斥候回报,三日前,蒙古诸部联军在鬼力赤和阿鲁台的率领下入我大明境内,并全力攻打榆木川,榆木川守军不多,数个时辰之内便被鬼力赤攻占,随后蒙古大军休整半日后,全军开拔,一路往南,兵锋直指开平,如今恐怕已快将开平打下来了。”
“来得好”朱棣兴奋大叫,双目变得通红:“本王等候多时了”
一旁的道衍和尚笑道:“恭喜王爷,此计得售。”
朱棣嘿嘿冷笑道:“区区五万人马,便敢犯我大明疆界,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战无不胜的蒙古骑兵么?”
道衍笑道:“蒙古寇边,正值钦差大人代天子巡北,此危难关头,身为朝廷钦差,怎能视若无睹?他若不代天子亲征一回,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他若真上了战场,却不知这位文弱书生能否在刀光剑影的沙场之上侥幸逃得性命?恭喜王爷,这回萧凡进不得,退不得,王爷终于可以除去这个宿仇了。”
朱棣闻言,满脸兴奋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他转过头盯着道衍,半晌不发一语,目光中的神色令人惊惶恐惧。
道衍被朱棣盯得头皮发麻,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尴尬的笑道:“呃……王爷,贫僧说错了吗?”
朱棣沉默了很久,用非常缓慢的语气道:“先生,你以为本王费尽心机,将蒙古人引到大明境内,任由他们长驱直入,烧杀抢掠,攻占城池,为的,仅仅是除去萧凡这个仇人?”
道衍有些笑不出来了,神色僵硬道:“难道不是吗?”
朱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天大笑,接着笑声一顿,凛然道:“先生,你看错本王了”
道衍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强笑道:“王爷,贫僧不是很明白……”
朱棣道:“不错,本王确实想当皇帝,也确实想除去萧凡这个眼中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本王的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任何卑鄙无耻的方法,只要有用,本王都能使得出。——但现在是蒙古人寇边,犯我大明疆界,本王是先帝皇子,是幽燕之主,身负戍守国门,保我疆土的重任,本王再是不肖,也不会为了除去一个仇人而做出引狼入室之举这岂是大丈夫所为?我朱棣自从就藩北平,屡屡出击,多次大败北元鞑子,那是我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战功,任何人也无法抹杀的今日我若为了除萧凡而罔顾父皇生前教导,将来本王死后有何脸面见他?先生,国家大义,与私人恩怨,二者须分得清楚,否则不可成大事也。”
道衍讷讷道:“但是……王爷您先前说的借刀杀人,难道不是借鞑子之手除去萧凡吗?”
朱棣悠悠道:“不错,本王确实是想借鞑子的手除去萧凡,而且这次蒙古犯边正是绝好的机会,但是本王的主要目的,却是为了剿灭这五万蒙古骑兵除去萧凡,只是顺手为之。”
顿了顿,朱棣盯着道衍一字一句道:“先生,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大明之患,患在北蒙,本王施此计为的是诱敌深入,一举歼之,而绝非仅仅是除去萧凡,大义与私怨,你须拿捏住轻重,别把本王看成为了私怨而不顾大义的败家子,将来我若为帝,整个江山都是本王的,少了一寸国土,本王都会愧对先帝,负疚终生。”
道衍闻言心神大震,他呆楞着注视面前这位相处了十多年的明主和伙伴,忽然感到了一阵恍惚,仿佛今日才真正了解这位北平之主,这位奉父命戍守北疆的藩王。
原来他除了勃勃的权欲野心,还担负着推卸不去的使命,这是一位真正胸怀天下的枭雄,他图谋九五之位,为的不仅仅是满足他个人的野心权欲,更重要的,他觉得自己当皇帝会比朱允炆做得更好,他要向逝去的父皇证明,选择他朱棣为皇储才是最英明的决定,父皇你生前选错人了
此刻道衍心中对朱棣不由多了几分敬佩之情,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这,才是真正的明主。
二人沉默许久,朱棣忽然展颜一笑,深深道:“先生可是对本王失望了?”
道衍一凛,整了整衣襟,朝朱棣深深一揖,万分诚挚地道:“贫僧能遇王爷,实乃三生之幸,贫僧誓死跟随王爷”
朱棣哈哈大笑,笑声豪迈慷慨,气冲云霄。
“来人击鼓聚将请钦差萧大人亦赴王府议事”
钦差行辕。
萧凡手拿着锦衣卫从山海关外递回来的军报,眉头深深皱起。
“蒙古人又犯边了……如今正是盛夏之际,燕王这个时候派张玉挑衅鞑子,所为何因?”
一旁的曹毅挠了挠头,道:“我大明立国,对蒙古北元一直是采取主动出击的战略攻势,先帝数次亲征,燕王也亲自领大军出征过很多次,平日也经常派小股精骑不择时的主动深入草原,遇着蒙古的小部落便上前围剿,遇着大股敌人则避之远走,不过这回张将军竟敢打到黄金大帐,倒是从未听闻……”
萧凡深思道:“这事儿有些蹊跷,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虚坐在右侧的椅子上,一条腿高高搁在茶几边,一边剔牙一边哼道:“你们这些当官儿就喜欢瞎猜,挺简单的一件事儿让你们搞复杂了……”
萧凡精神一振:“师父可有高见?”
太虚哼道:“贫道虽对朝政军事一窍不通,但贫道不用掐指算都猜得出来,那个张玉为何会冲击黄金大帐……”
萧凡和曹毅情不自禁支起耳朵,齐声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太虚仰头望天,沉默了好长一会儿,然后狠狠一拍大腿,道:“因为他点儿背呀”
“啊?”
“不小心碰到了呗贫道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印堂发黑,命里注定要撞妖你想啊,本来只打算上山打几只野鸡,结果却碰到了大老虎,你们说张玉是退还是不退呢?若是退,难免弱了燕王的赫赫威名,若是不退,手下这几号人还不够鞑子塞牙缝的,张玉纠结啊苦恼啊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他死去的爹爹,他爹爹当年可是江湖上响当当一条好汉……”
太虚自顾自在那里喋喋不休的罗嗦,萧凡和曹毅一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捅了捅曹毅,萧凡没精打采道:“你先在这儿听他瞎扯,我到下面的地窖把近日堆积的一些机密情报用火烧了……”
曹毅懒洋洋的点了点头,萧凡狠狠瞪了一眼自己那位满嘴不着调儿的师父,痛心的叹了口气,便拿着一叠纸往花厅旁的地窖走去。
“……话说张玉的爹爹当年江湖上号称八臂钟馗流星追月雨打芭蕉例不虚发小郎君……”
“老神仙,这外号……忒长了点儿吧?”
“你闭嘴还想听不想听了?”
“…………”
百无聊赖的听了半天,曹毅昏昏欲睡,正打算找个借口回房睡觉时,门外一名身着燕王府亲军服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态度很恭谨的抱拳道:“小人传燕王令,鞑子犯边,兵锋已至开平,王爷已击鼓聚将,特意请钦差萧大人去王府参与抗击鞑子之议。”
抬了抬头,王府亲军好奇的左右看了看,问道:“请问……呃,钦差大人没在这里么?”
太虚被人打断了说评书的雅兴,顿时没好气道:“他不在”
亲军小心的问道:“敢问钦差大人去哪里了?小人这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太虚悠悠叹了口气,语气沉痛道:“萧凡他……已经不在了。”
“啊?”曹毅和亲军大吃一惊。
太虚手指了指地下,摇头叹息道:“是啊,他不在了,唉他已经……到下面去了,除非贫道帮他去烧纸,不然他没法上来跟你说话……”
亲军踉跄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过了很久,他忽然转身便往行辕外跑去,嘴里惊惶大叫道:“这么大的事,小人一定要回去禀报王爷”
太虚站起身朝渐渐远去的亲军喊道:“哎,你告诉王爷一声,晚上的时候他会亲自去找王爷谈心的……”
“扑通”
亲军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曹毅张着嘴,良久才回过神,呆呆的盯着太虚,眼神很空洞。
“老神仙,这个玩笑开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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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节日快乐
嗯,顺便也祝我自己节日快乐,为了庆祝节日,我打算明天休息一天,去公园走一走玩一玩,跟哥们聚一聚,所以,明天无更。
最近感觉状态不是很好,脑子里神经绷得很紧,有点透支了的感觉,确实想休息一下了。
嗯,请假条我就不另发了,就在这里说一声吧,请各位领导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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