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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临战任将

    申时,京师皇宫忽然派出数十名宦官,行色匆匆奔赴在京各大臣府邸。

    天子下诏,命京师内六部九卿及各功勋公侯火速进宫,奉天殿议事。

    这个时候燕王造反的消息还没传到京师,大臣们满头雾水,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天子登基至今,可从没在非朝会的时间如此大规模的召集大臣。

    众大臣被这徒然紧张的气氛弄得有些惶然,闻召之后不敢迟疑,纷纷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乘轿坐车赶往皇宫。

    一切朝会的礼仪皆废,在群臣的跪拜下,朱允炆神色冷峻走进奉天殿,坐上了龙椅,缓缓环视众人,朱允炆冷冷道:“诸位爱卿,今日朕召诸位进宫,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大家,萧凡,你来说吧。”

    位列公侯班中的萧凡低应,慢慢走出班来,转身面朝各位大臣,缓缓道:“诸位同僚,锦衣卫从北方刚传来消息,北平燕王举兵十余万,挥师南下,……燕王反了”

    轰

    群臣大惊失色,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御史黄观,兵部尚书茹瑺,兵部左侍郎齐泰等人失魂落魄,喃喃道:“反了……燕王终究还是反了……”

    新任礼部尚书陈迪浓眉一掀,上前禀道:“陛下,燕王此举大逆,虽天家亲脉,但其罪当诛,朝廷当出兵平灭乱臣贼子,以为天下心怀不轨者效尤”

    众臣闻言纷纷出班奏道:“臣等附议”

    不得不承认,明朝的大臣虽然迂腐保守,但对于妄图颠覆正统的叛乱,态度却是不假思考的坚决镇压,读书人对正统二字看得比性命还重,燕王造反等于在挑战朝堂众臣的信念,不论清流还是奸党都是读书人出身,对这一点看法非常一致,绝不妥协,铁血镇压。

    大的基调定下,剩下的便是商议如何镇压叛乱了。

    这个时候大臣们迂腐保守的弱点又体现了出来,殿内绝大部分都是文臣,对于军事一窍不通,战争,鲜血,白骨,这些东西他们都没经历过,顿时都有些慌乱,殿内一片喧闹嘈杂,众臣神情焦急,不停的搓手跺脚,嗡嗡声不绝于耳,跟茅房里的一群苍蝇似的。

    朱允炆见群臣这般做派,不由皱了皱眉,站起身冷着脸喝道:“全都肃静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你们都是朝中重臣,辅佐朕治天下的砥柱,怎么事到临头都这副模样?你们看看自己,还有一丝重臣的气度和涵养吗?你们怎么不看看朕?出了这么大的事,朕坐在这里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一股英武之气由内而外,勃然而发,这需要多少年的修养才能达到这般境界?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涵养,何愁区区叛乱不能平定……”

    众大臣都楞住了,呆呆的望着朱允炆,由着他没皮没脸的自吹自擂,半晌没人出声儿。

    萧凡站在大殿正中,口水差点喷出来……

    朱允炆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不要脸?他难道忘了刚刚在文华殿内嚎啕大哭的模样了?

    “咳咳……陛下弱冠即位,英明神武,遇危不乱,正是圣天子之相啊大明有天子若斯,实乃天幸大明社稷,天幸大明子民,臣等感佩,崇拜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很不耻朱允炆的吹嘘,可朋友间该给面子的时候还是要给的,萧凡不失时机的率先拍上一记狠狠的马屁。

    众臣一听,得,一君一臣都这么不要脸,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在这里拍马屁,咱们怎么办?跟着拍吧……

    于是众臣纷纷跪拜,齐声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见这么多人都附和,脸上不由露出满足的表情,这么多人说我英明神武,可见我是真的英明神武……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朱允炆心情好了许多,连燕王造反的事都仿佛变得轻松了,他很明白敌我的态势,朝廷拥军百万,这段时间进行的军制改革,虽说效果不算太大,至少比以前好了许多,开武举后大量的武将人才尽收朝廷彀中,办讲武堂又为朝廷训练出一批优秀的中低层将领,如此一来,百万大军的战力大大提高,燕王十余万叛军虽说皆骁勇善战的边军,可是论起整体实力,还是大大不如朝廷大军的。

    现在唯一所缺的,便是需要选出一位冷静睿智,有勇有谋的三军主帅。

    朱允炆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殿内面无表情的萧凡。

    若论有勇有谋,冷静睿智,对他这个皇帝忠心不二,而且逢危之时屡屡以新奇制胜的人,除了萧凡还有谁?这个答案似乎根本不必考虑了……

    清了清嗓子,朱允炆正色道:“燕王造反,实属大逆,朝廷出兵平定是必须的,这一点,各位爱卿没有异议吧?”

    众臣纷纷躬身奏道:“臣等无异议。”

    “那么,朕便下旨,其一,燕王不臣,行此大逆,着令礼部和宗人府,夺其王爵,天家宗谱除燕王一脉名册,贬为庶民,其二,着翰林院众学士拟讨燕逆檄文,传贴各州各府,天下咸使闻之,其三,八百里加急,命大名府郭英率八万大军死守大名,将燕逆叛军阻于大名之外,使其不得寸进,为朝廷争取时间,其四,南方诸省,京师各卫兵马火速调动,于长江北岸集结待命,其五,今日金殿之上,选出一位智勇之臣,任讨逆总兵官,总领朝廷兵马,率军北上平叛……”

    朱允炆语气不急不徐,表情非常镇定的说出这五道旨意,殿下左侧的翰林待诏学士笔走龙蛇,将天子的话一字一句抄录于纸上,殿内群臣又是一片惊愕。

    大家没想到,年轻的天子不但丝毫未见慌乱,反而这么快便有了条理如此清晰的对策,萧凡刚才所拍的那番马屁,倒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今日的天子,确实有那么几分英明神武的味道。

    众臣仔细思考了一下朱允炆的这五道圣旨,觉得确实都是目前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去办的,于是纷纷点头附和。

    朱允炆扫视群臣,缓缓道:“至于讨燕逆总兵官的人选嘛……朕觉得锦衣卫指挥使萧凡倒是颇为合适,诸卿以为如何?”

    萧凡闻言一楞,接着垂头苦笑。

    不出所料,朱允炆果然还是选了自己,综观满朝文武,真正有才能的武将病的病,老的老,死的死,能挑这个大梁的人委实很少,洪武皇帝太小心,活着的时候把该干掉的武将全都干掉了,导致如今的建文朝里,连一个能拿出手的主帅都找不到,真是朝廷的悲哀……

    朱允炆的提议说出来,殿内又是一片沉默。

    无论清流还是奸党,这个时候都很清楚,现在所议之事关乎社稷国运,不是以往为了某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翻天的时候,任用谁为武将,这件事情跟各人的身家性命有很大关系,抛开以往的敌对不说,萧凡这人能担当三军主帅吗?

    众人都在沉默中思考……

    良久,刑部尚书杨靖站出班,禀道:“陛下的提议,臣不敢苟同”

    朱允炆眉头一皱:“为何?”

    杨靖回头瞟了萧凡一眼,淡淡道:“萧凡此人,虽说昔日奉旨出巡北平时与鞑子有过交手,但那毕竟只是小战小胜,今时不同往日,率领数十万大军与率领几千弱旅可大不一样,臣敢问陛下,将这数十万大军交到一个年不过弱冠的年轻人手中,你放心吗?他能服众吗?兵者,危也,此举关乎国祚,陛下不可轻率,再说……”

    杨靖说着回头又瞟了一眼萧凡,继续道:“……再说,萧大人的名声……大家都懂的,臣说句妄自猜测的话,谁能保证萧大人领军之后不会跟燕逆一样叛君投敌,或者干脆领兵造反呢?”

    朱允炆脸色顿时涨红了,唰的一下站起身,指着杨靖的鼻子道:“你放……你胡说杨尚书身为刑部堂官,德高望众之臣,怎可说出如此无凭无据的话?”

    杨靖神色不变,垂头淡淡道:“臣只是说出心中猜测,尽管这种猜测有点小人之心,可臣确实是这么想的,年仅弱冠,统领数十万大军,自古罕有,谁能保证萧大人的忠诚?”

    殿内众臣闻言又是一阵嗡嗡议论。

    良久……

    殿内传来萧凡弱弱的声音:“……我交押金行吗?”

    殿内一片寂静:“…………”

    …………

    …………

    沉默许久,御史黄观站出班来,说了一句任谁都想不到的话。

    “臣以为,萧凡任总兵官……甚妥。”

    群臣大哗,连朱允炆都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黄观几眼。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萧凡和黄观是死对头,今日黄观竟然站出来为萧凡说话,简直日从西出。

    黄观不顾清流大臣们的怒视和奸党们的愕然目光,仍旧垂着头,低沉道:“萧凡有过统兵的经验,曾经领军深入草原,仅三千弱旅便将鞑子五万大军的大营闹得鸡犬不宁,不仅如此,还成功的将鞑子引到山海关,将他们诱入绝境,最最重要的是,战后三千孤军竟然无一伤亡,诸位同僚都是文臣,或许对兵事不太清楚,从古至今,打仗是要死人的,无一伤亡取得胜利的事情不是没有过,但非常稀少,萧凡领军能做到如此地步,足可见此人有帅军之才,至于萧凡的忠诚,谁也保证不了,不过,如今是敌弱我强的态势,萧凡与天子是布衣之交,情谊深厚,燕逆又与萧凡结下很深的仇怨,只要不是傻子,任谁也不会做出那种投仇远亲的蠢事,萧凡……应该不是傻子吧?”

    萧凡又感动又生气,急忙大声道:“我当然不是傻子”

    黄观没搭理萧凡,只是垂头露出一丝苦笑,道:“臣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诸位同僚试想一下,朝中这么多武将,除了萧凡,谁能为帅?”

    众臣一呆,接着纷纷垂头无语。

    先帝在世时杀了那么多的武将,如今就只剩耿炳文,郭英,盛庸,平安这几人撑场面了,可是这几人充其量只是将才,算不得帅才,那些纨绔功勋之后如李景隆,徐辉祖等,更是连考虑都不必考虑,除了萧凡,确实找不出更合适的主帅人选了。

    萧凡站在朝班中更加无语,表情很苦涩。

    这算什么?矮子里面选高个儿?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

    ——我其实很出色的好不好?

    沉默中,朱允炆的脸色也很灰暗,见众人不发一语,于是冷着脸道:“既然都无异议,朕便下旨,拜萧凡为平燕讨逆总兵官,授大将军印信虎符,即日整顿大军,开赴北方,平燕逆之乱,天下兵马皆可由其调度权督”

    萧凡暗叹口气,整了整官服,朝朱允炆跪拜道:“臣,萧凡领旨,必不辱陛下之命。”

    出宫时已是晚上了,夜空月色皎洁,繁星点点,一丝夜风吹拂而过,带着江南春天的花香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走出承天门,萧凡与众臣一一拱手而别,承天门的石牌下,曹毅笑眯眯的迎上前,笑道:“恭喜萧老弟又升官儿了,一日不见,又当上了大将军,啧啧,统领数十万兵马,曹某打了一辈子仗也只混到个百户,你比我威风多了……”

    萧凡斜睨他一眼,哼道:“要不你来当这个大将军,试试有多威风?”

    曹毅赶紧摆手:“得了吧,没这么大脑袋,戴不下这么大的帽子,曹某天生就是个当百户的料。”

    这时众臣已上了轿子和马车,吱吱呀呀晃悠着回府去了。

    萧凡心绪很乱,与曹毅并肩步行着朝前走。

    当了大将军,威风固然威风,可肩上的责任太重了,重得让他这年轻的肩膀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刻萧凡心中很惶恐,他不知道历史在他的掺和下到底走向了何方,是否真的改变了原来的轨道,或者天命所归,朱棣仍然会坐上皇位。

    前世那些零星的历史现在已经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历史已被他完全改变,燕王仓促起兵,朝廷仓促应对,皇帝一声令下,国家机器飞快转动,而萧凡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人,居然成了平定燕逆的大将军……

    以后的路,再也找不到可以参考的历史知识来趋吉避凶,完全只能靠自己了。

    夜色深沉,京师的大街上一片静谧,这是个宁静的夜,人们沉睡在梦乡,或在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燕王叛乱的消息现在还没传出去,大战前的宁静弥足珍贵,但愿自己有能力维持这份宁静。

    “曹大哥,锦衣卫多派密探出去,全力打探燕逆叛军的情报,情报工作很重要,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情报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曹毅点了点头:“我明白。”

    萧凡想了想,接着道:“我们上次从北平回来时,那二十多个特种兵现在怎样了?”

    曹毅面有得色:“他们遵照你的吩咐,回来后在锦衣卫里挑选了百名有资质的校尉,日夜训练,如今略有所成,可以放出去试试锋芒了。”

    萧凡笑着点头:“我发现自己平时还是太善良了,这样不好,这次燕逆造反既然由我来对付,我就不必跟他太客气,明的暗的,光明正大的,阴险卑鄙的,什么方法管用我就用什么,输得让他死不瞑目”

    瞧着萧凡阴沉沉的笑容,曹毅浑身一阵寒意。

    “萧老弟,不带这样的啊,你平时坏成那副德性了,还‘太善良’?夸自己的时候能不能靠点谱儿呀?”

    …………

    …………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大战前的布置,不知走了多久,萧凡举头四顾,愕然道:“咱们这是走到哪儿了?”

    曹毅也一楞,接着笑道:“城北珍珠巷,御史黄观就住这儿呢。”

    萧凡深思道:“黄观今天有点奇怪,按说他跟我结怨不小,天子提议我任主帅时,他竟然帮着我说话……他今天进宫之前是不是吃错药了?”

    曹毅嗤道:“这还想不明白么?那家伙把你当成了京师一祸害,拿你头疼得不行,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你这祸害送出京去,让你去害别人,少给他心里添堵,他怎能不帮你说话?他说那些话的本意其实跟送瘟神差不多……”

    曹毅滔滔不绝,萧凡越听脸越黑,沉着脸道:“曹大哥,我发现你埋汰人来本事也不小啊……”

    曹毅赧赧挠头:“我嘴笨,只知道说实话……”

    萧凡沉吟道:“不管他出于什么考虑,为我说好话也算是功德一件,借这个机会,我该拜访他一回,表示一下感谢和罢斗交好之意才是,大战在即,咱们与清流的关系也不能跟以前那样斗来斗去,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团结,曹大哥,你觉得呢?”

    曹毅仰头望天,迟疑道:“这个时候拜访黄观?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越晚越说明我有诚意,黄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

    曹毅点了点头,道:“行我陪你去,若这家伙给脸不要脸,老子帮你捶他狗日的一顿……”

    萧凡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抓住曹毅的袖子,非常认真的道:“曹大哥,你给我玩命儿的记住,今日咱们是来交好和感谢,释放善意的,不是上门揍人的,千万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手”

    萧凡和曹毅说完话,二人已走到黄府的门前,不过是后门。

    萧凡看了看虚掩着的门,心下有些奇怪,黄府为何不锁门?难道他对京师的治安这么有信心,觉得天子脚下已达到夜不闭户的地步了?

    曹毅看出了萧凡的疑惑,扯着他的袖子指了指小巷深处,道:“刚刚一辆送菜的车出去,估摸着是现在还没来得及关门,……咱们还是走前门递帖子拜访吧?以你现在的身份,走后门也不合适。”

    萧凡摇摇头:“这个时候不必摆什么架子,有门就进吧,进去以后找个下人让他通禀一声就是。”

    于是二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黄府的后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曹毅满不是滋味的在后面嘀咕:“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和锦衣卫千户,怎么搞得跟俩小蟊贼似的?”

    萧凡充耳不闻,黄府后门内是厨房和马厩所在,厨房外一大堆干柴枯草,干柴旁一张老旧的桌子,桌下几只丰满婀娜的母鸡正悠闲的啄着米粒。

    萧凡看见母鸡不由两眼一亮,摸着下巴沉吟道:“登门拜访没有礼物,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

    曹毅点头:“确实有点儿……”

    “咱们是礼仪之邦嘛,礼不可废,对不对?”

    “你难道想现在出去买礼物?”

    萧凡嘿嘿一笑,朝桌下几只母鸡一指,道:“买礼物多糟蹋钱呀,这儿不是有现成的礼物吗?”

    曹毅大吃一惊:“你打算……捉黄府的鸡,然后再送给黄府?”

    萧凡一翻白眼儿:“谁能证明这是黄府的鸡?你叫它一声小黄,它会答应你吗?”

    曹毅满脸崇拜,脸皮厚到萧凡这个程度的人,这世道委实不好找了,这得多大勇气呀……

    “萧大人,你如今也算是权倾朝野的大官儿了,能不能顾点儿面子?”

    “面子重要还是钱重要?能省则省嘛……”

    萧凡不管不顾的猫下腰,瞅准时机,然后飞快往前一扑……

    母鸡的反应速度比他快多了,咯咯叫着闪开,这一下没扑着……

    萧凡毫不气馁,接着再往前一扑……

    轰

    桌子被撞翻,桌上的油灯很要命的正好飞到厨房旁的干柴枯草堆上。

    枯草一点即燃,眨眼之间便点燃了干柴,接着火势猛涨,烧着了厨房的屋顶,熊熊大火几乎几个呼吸间便烧了起来,黄府后门很快成了一片火海……

    萧凡抓着挣扎不已的母鸡刚站起身,便发现情况不对劲,曹毅目光呆滞,颤抖的手指着厨房上的一片通红火光,吃吃说不出话来。

    萧凡也惊呆了,他没想到捉只鸡竟然搞成这样,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曹大哥,灭……灭火……”

    “闯了这么大的祸,咱们还是跑吧……”

    说话间,黄府的人已经发现后门起火,纷纷惊慌失措的大叫着蜂涌而来。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喝着:“都别乱,速去报应天府衙门,你们去接水灭火,下人全都疏散开……咦?你们是谁?”

    萧凡无比心虚的转身,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黄大人……”

    黄观大吃一惊:“萧凡你……你在我家后门做什么?”

    萧凡赶紧送上刚抓到的母鸡,朝黄观一递,强笑道:“登门拜访,特意登门拜访,礼多人不怪,黄大人请笑纳……”

    黄观木然接过母鸡,狐疑道:“这把火……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萧凡快哭出来了:“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完全是失误,失误……”

    黄观脸色渐渐铁青:“你半夜跑到我家后门,然后放了一把火把我家厨房烧了?”

    萧凡看着冲天的火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如果我说……我放这把火完全是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和交好之意……你信不信?”

    黄观浑身气得直颤,咬牙切齿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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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传檄天下

    月黑偷鸡夜,风高放火天。

    不过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刚刚封的平逆总兵官萧凡居然也干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实在让黄观不敢置信。

    ——不信也不行,这家伙烧的是他黄观的房子。

    萧凡坐在黄府内堂,表情很尴尬,因为黄观的目光很不友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目光中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想杀人。”

    萧凡的强笑渐渐变成了苦笑,最后再也笑不出了。

    “黄大人,一切都是误会……”

    “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然后跟你说是误会,你答不答应?”黄观语气如冰珠。

    萧凡擦着冷汗陪笑:“你家的油灯离柴火堆也忒近了点儿,再过几百年,你家这种情况是要被消防队罚款的……”

    黄观眉毛一竖:“如此说来,你烧我家房子倒是我的错了?”

    萧凡叹气:“好吧,黄大人想公了还是私了?”

    黄观眯起了眼:“何谓公了?何谓私了?”

    “公了嘛,你明日告上金殿,说我恶意纵火,然后我呢,出来辩解,你我各自的盟友出来打口水仗,这事儿拖个一年半载不算完,最近多半不了了之……”

    黄观大怒:“萧凡,你卑鄙得太过分了本官纵是拼了性命,也要……”

    萧凡赶紧打断他,陪笑道:“所以,我建议黄大人私了,咱们私下把这事儿解决算了,你意下如何?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烧你家房子的,如果我是故意的,何必亲自跑来点这把火?锦衣卫供我驱使的人成千上万,我用得着冒这个风险吗?”

    黄观面色稍缓,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得萧凡也许真的不是故意,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如果真想烧他的房子,必然不会亲自跑来点这把火,还被主人抓个正着。

    重重一哼,黄观道:“私了如何了?”

    萧凡立马接上话:“赔钱,我自掏腰包,赔你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黄观沉默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道:“二千两”

    萧凡心中疼得一抽,咬牙点头:“成交”

    占了这么多年便宜,今儿算是吃了大亏了……

    萧凡开始痛恨自己的心血来潮,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干嘛非得来拜访这位一直与他不对路的御史大人?

    无聊生祸患啊……

    黄观对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这事儿算是失误,他相信萧凡来拜访他是存着善意的,毕竟人家来的时候还送了他一只母鸡,如此懂礼数的人,不小心烧了他的房子也是值得原谅的。

    梁子揭过,萧凡问出了他久积心底的疑问。

    “黄大人,本官冒昧问一句,今日金殿选将,你竟为本官说话,这个……你吃错……”

    “咳咳咳……”曹毅慌忙在萧凡大声咳嗽。

    萧凡赶紧改口:“你……究竟为何?”

    黄观冷冷瞥了他一眼:“政见不同是一码事,大明社稷安危又是一码事,萧大人,你以为我是那种为私怨而不顾大义之人吗?”

    萧凡一呆,心中有些感动。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不是简单一句迂腐顽固可以概括的,他们也有他们的优点,大义面前,他们拿捏得很清楚,内斗是内斗,一旦出现了真正危及江山的强敌,他们会站在一个非常客观的层面来思考对策,这个时候便完全摈弃了私人恩怨,真正做到了孔夫子所言的“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

    今日金殿上黄观推举萧凡,大概也存着这么一份心思,不得不说,清流们也有值得尊敬的一面。

    萧凡站起身,朝黄观很正式的行了一个儒家长揖,正色道:“黄大人,平燕之战,胜负我不敢保证,但我保证我绝对会死战到底,哪怕以身殉国”

    黄观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早知你与燕逆有仇怨,故而向陛下推举你,其实吧,主要是见燕逆与你屡屡争斗,他却从没讨得丝毫便宜,大概这个世上能治他的人,只有你萧凡了,我这也算是以毒攻毒……”

    攻你妹

    萧凡气得一甩袖:“我收回我刚刚的保证”

    黄观拢着袖子,笑眯眯的瞧着萧凡拂袖而去,眼中不由浮起几分快意。

    今日总算也气着你一回了,待到平定燕逆以后,咱们还得继续斗下去……

    想到燕逆造反,黄观眼中笑意顿逝,又浮上深深的忧虑,十几万叛军,兵精将猛,皆百战之兵,朝廷这回能平定他吗?萧凡……是不是真能治住燕逆?

    一派升平的大明江山忽然间风雨飘摇,惶恐不安的情绪从黄观的心中油然而生……

    这时黄府的老管家轻轻走过来,躬身禀道:“老爷……刚才那位萧大人送来的母鸡……”

    黄观一楞:“母鸡怎么了?”

    “那只鸡……其实是咱们家的……”

    黄观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萧凡这畜生……”

    随着朱允炆的数道旨意一下,朝廷各部紧急运转起来,礼部会同翰林院学士写讨逆檄文,户部开始筹备粮草,工部紧急架设长江浮桥,通政使司将各道命令下发各州各府各县,最忙的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不但要调兵遣将,还要打开兵库,分发各式刀兵军械,以及准备各州府地图,用以备战。

    萧凡向朱允炆请了旨,调来了耿炳文,盛庸,平安等将领,命其麾下听用。

    这几位虽然智勇有限,可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这一代的名将了。

    李景隆听说要打仗了,这位纨绔子弟根本不知利害,反而兴奋的央求萧凡出征时带上他,扬言要为祖上增光,亲斩敌酋首级云云,萧凡气得直想一脚把他踹到长江里去,大家都这么忙,这家伙还来添什么乱,前世李景隆赫赫草包威名,萧凡怎么敢让他参加出征?

    各部忙乱成一团,打仗这种事不是说出征就立马能出征的,军士没来得及到达指定地点集结,各种粮草辎重,攻城器械以及各色火器没有到位,朝廷檄文还没传贴各州各府,这些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

    于是趁着各部筹备之时,萧凡日夜与诸将开会讨论战略战策,几日下来,终于研讨出一份行之有效的战略。

    燕逆来势汹汹,又是百战边军,朝廷大军久未经历实战,开始交战之时,必然会吃一点小亏的,目前坚守大名府的郭英肯定也只能率八万军士死守大名,大名府是北方重镇,城内粮草充足,城墙坚固,以郭英的本事,八万大军守住大名还是没问题的,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在大名府南边的河南开封附近布下朝廷的第一道防线,将朱棣的凶猛来势挡住,燕逆不克大名,开封又攻不下,必然士气受挫,这个时候,朝廷大军再慢慢向前推进,寻找机会与朱棣交战,那时才是双方正式较量的开始。

    总而言之,萧凡会同诸将研究出来的战略第一步,便是死守。一出征便与士气高昂的燕逆决战,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守住河南,使燕逆不得寸进,这场战争的第一局便算是打平了,接下来才是各施手段的时候。

    将战略意图送进皇宫,萧凡仔细跟朱允炆讲解了一番,不懂军事的朱允炆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朱砂大笔一挥:准奏。

    建文元年三月十九。燕逆造反的消息传到了京师,举国震惊。

    与此同时,燕逆的起兵檄文也人尽皆知,檄文里所说的“奉天靖难”“清君侧,复祖制”等等理由,把朱允炆气得摔遍了寝宫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檄文里还有一条理由,那就是朝中的大奸臣萧凡向天子进谗,私自扣押燕王三子,将其软禁京师,致使燕王骨肉分离,父子不得相见,燕王心痛悲伤之余,迫不得已行兵谏。

    按战争惯例,与敌交战之前必须要杀质祭旗,但是这条理由列在檄文上,朝廷为避嫌疑,却是动也不敢再动朱棣的三个儿子,否则必被天下士子百姓指责,民心若向背,战争便输了。

    自古交战,出师的名分非常重要,这决定着各自的出发点是正义还是邪恶,是否能被天下士子百姓所认同,朝廷当然不能任由朱棣那个反贼胡说八道,朝廷的反应很迅速,在翰林院诸学士的加班加点下,一篇辞藻华丽,义正严词的讨逆檄文新鲜出炉,飞快传贴各府各县。

    檄文严厉指责燕王试图篡位的行径,并列举燕王小时候顽劣不堪,长大后性喜杀虐,贪财好色,拥兵自重种种劣迹,从燕王一岁一直骂到他现在,然后告诉天下士子百姓,燕逆起兵,实是为篡皇位而谋反,妄图颠覆大明正统,此大逆也,总之,三岁看老,朝廷的讨逆檄文不但起到了谴责作用,而且还告诉家里有孩子的百姓们,管好自己的孩子,太调皮不会有出息的,朱棣就是个很明显的反面教材,是皇家教育下的失败半成品,好好的王爷不当,偏偏要造反,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

    檄文最后语风一顿,用了一个问句,——若让朱棣这种人当了皇帝,你们这些大明子民生活还有奔头吗?不怕他抢你家银子,抢你家闺女啊?

    这篇檄文将朱棣趁朝廷不备一举攻陷居庸关,怀来府,杀害朝廷派驻北平的布政使,都指挥副使以及居庸关总兵等等大逆之事说得清清楚楚,基本将朱棣和他麾下的十余万叛军定性为恐怖组织。

    双方还未正式交战,便互相打起了口水仗,民间舆论漫天飞,什么说法都有,由此又演绎出诸多山寨版本,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

    翰林院的学士们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再写几篇辞藻更华丽,语气更严厉的锦绣文章,发表到朝廷的邸报上,传檄天下四方,一时间朝堂学术气氛空前浓郁。

    萧凡看不下去了,这是打仗,又不是对诗,这帮文人瞎起什么哄呢。于是萧凡说了一句话。

    “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文人们的爱国热情被萧凡一句话彻底浇灭。

    檄文传贴之时,军报也随之而来。

    三月十三,燕逆克居庸关,守关总兵宋忠率部退守怀来城,燕逆继续追击,三月十五,怀来失陷,守城大部将士降燕,总兵宋忠战死殉国。

    三月十七,燕逆继续南下,兵围保定。

    三月十九,武定侯郭英奉旨收缩防御,集结八万将士,进入大名府坚守。

    …………

    …………

    一桩桩军报揪着朱允炆和各大臣的心,情势严重,燕军眼看便要攻下保定,城池陷落得越多,燕军的兵员和粮草补充也越多,星星之火很快便成燎原之势。

    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兵的速度更快了,同时讨逆总兵官萧凡下令河南,山西,山东三省各卫各千户所大部集结,由小聚大,形成大部队,以对抗燕逆南下之势,切勿分兵擅自出击。

    同时萧凡将长兴侯耿炳文派到了河南开封府,向他下达了两个命令,其一,控制分封开封府的周王朱橚,将他和他的家眷送至京师软禁,周王与朱棣是同父同母的胞弟,在这个紧张时期,难保周王会不会做出什么给朝廷添乱的事情,萧凡习惯先小人后君子,未雨绸缪总是有必要的。

    其二,收拢集结河南,山西,山东三地各卫各千户所官军,并率部进驻开封城,死守住朝廷的第一道防线。

    明朝初期,若论防守城池的本事,老将耿炳文当之无愧可排第一,萧凡对他很有信心。

    耿炳文奉命出发后,朝廷各部仍旧紧急从南方各卫所调兵,粮草和各种军械也源源不断运往长江北岸的徐州府。

    五天以后,朝廷终于将主力大军集结完毕。

    讨逆总兵官萧凡奉皇命,准备誓师北上,平定朱棣叛乱了。

    历史改变了轨迹,这一世,默默无名的萧凡将与史上有名的燕王朱棣博弈,斗智斗勇,各施所能,天下风云,皆为二人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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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英殿内。

    形式上的群臣三请,朱允炆三辞之后,群臣首次以君臣之礼参拜朱允炆,定下了君臣名分,从这一刻起,朱允炆便是大明王朝的第二任皇帝。

    朱允炆手足无措的看着群臣在他身前三叩九拜,庄严正式的以臣子之礼参拜他,朱允炆顿时感到一阵惊慌,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油然而生。

    殿内跪满一地,只看见黑压压的头顶,群臣以头伏地,虽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朱允炆从那些匍匐的身躯上可以看出他们态度的恭敬和臣服。

    朱允炆惶然了,太孙与天子的待遇截然不同,他感到很紧张,甚至有种身临梦幻的感觉。

    这……就是九五至尊吗?这就是天地一人,唯吾独尊吗?

    朱允炆此刻感觉很复杂,哀伤与茫然,惊惶与喜悦,一瞬间在心中交织纠缠,看着大臣们跪拜于身前,所有的情绪忽然化作一股难以名状的孤单。

    我……从这一刻起,便是孤家寡人了么?行则有仪,言则有物,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跑跑跳跳,说说笑笑,从此锁于深宫,只有批不完的奏章,处理不完的国政,谋划不完的帝王城府,还有那永远只看得到别人背脊的匍匐身影……皇帝的宝座……会不会让我失去所有的快乐?

    朱允炆抬起愈发惶然的眼睛,不自觉的向叩拜的人群中搜索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搜索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寂寥,很无助,一种比山更重的责任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一种名叫快乐的东西正悄悄离他而去,想抓却抓不回。

    忽然,朱允炆的眼睛一亮。

    向他恭敬叩拜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满是笑意的瞧着他,眼睛黑亮有神,不卑不亢,参拜新君的庄严时刻,只有这双眼睛最不专心,仿佛向他叩拜只是朋友间玩的一个充满了恶作剧意味的游戏,那么的漫不经心,但这种眼神却又最让人感到温暖,舒心。

    黑亮的眼睛充满笑意的朝他挤了挤,很不正经。

    这一刻,朱允炆忽然释怀的微微笑了。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宁,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孤单的,有一个人,他出身卑微,他偶尔胡闹,他经常拉着自己干一些不着调的事情,让自己时刻处于提心吊胆,哭笑不得的状态中,可自己却感到十分的窝心和舒坦。

    原来快乐并不曾远离,谁说帝王一定要无情冷酷?我朱允炆即便位临九五,还是有朋友的,我,并不孤单!

    朋友,多么可贵的珍宝!

    这一刻,朱允炆心中阴霾尽去,阳光仿佛照散了乌云,他的天空顿时变得晴朗起来。

    群臣依旧在向他叩拜,朱允炆表情肃穆凝重,却在群臣伏下身去的那一刹,极快的向萧凡吐了吐舌头,然后扮了个很扭曲的鬼脸,接着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噗——咳咳咳。”躲在群臣中间的萧凡被朱允炆狰狞的鬼脸吓到了,忍不住大声呛咳起来,静谧的大殿内,急促的咳嗽声显得很是突兀刺耳。

    如此庄严的时刻,这家伙又出幺蛾子,群臣顿时纷纷回头怒视萧凡,大家的表情很不满。

    “……萧爱卿,你怎么了?”朱允炆一本正经的问道,表现得很关心。

    “咳咳……”萧凡咳得俊脸通红,捂着嘴使劲压制冲口而出的大笑,急忙神情激动难抑的大呼道:“……新旧交替,万象一新,我大明王朝如红曰东升,生生不息,臣这是喜极难禁,喜极难禁哇——”

    说完萧凡像在庙里拜菩萨似的,高高举起双手,朝朱允炆拜了下去,把脑袋藏在地上,只看见他一对肩膀不停的颤抖耸动。

    群臣一阵恍然,萧大人这是心系社稷,有所感怀呀……这马屁的力度不可谓不高,群臣急忙有样学样,跟着萧凡高举双手继续大拜,跟邪教的拜神仪式似的,齐声喝道:“臣等亦喜极难禁哇——”

    “噗——咳咳咳……”这下换朱允炆忍不住了。

    这家伙!总是给人意外,把好好的正经场面搞得乌烟瘴气,令人哭笑不得,实在太坏了……正在叩拜的群臣愕然抬头望着朱允炆。

    朱允炆大窘,急忙顺势摆出一副志向高远的明君模样,激动难抑的大呼道:“我大明王朝生生不息,此乃天命所归也!各位爱卿,我一定要做个好皇帝!”

    黄子澄皱了皱眉,很不识趣的冷冷提醒道:“陛下,此时您该称‘朕’了……”

    朱允炆从善如流,仍旧保持激动的情绪,改口道:“……朕一定做个好皇帝!”

    “噗——咳咳咳……”俩兄弟跟传染了流感似的,这下又轮到萧凡咳嗽了。

    幸好群臣被朱允炆这番志向高远的话感动,纷纷伏地而拜,遮掩了萧凡的咳嗽声。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二十四,朱允炆被拥立为第二任大明皇帝,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接下来,便是为朱元璋治丧,朱允炆以新君的身份,发下了第一道圣旨,宣布国丧,乐舞皆免,由于朱元璋的遗旨里说过挂丧三曰即可,勿妨民间嫁娶,但朱允炆和大臣们商议之后,还是稍微更改了一下,将三曰改为三月,国丧三月,其间不得举乐,不得嫁娶,不得兴兵。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二十六。盛大隆重的葬仪之后,在京师道录司组织的僧道法事下,在和尚道士们齐声诵念的经文声中,朱允炆率领满朝文武,将朱元璋的棺柩送进了陵墓。

    陵墓在洪武十四年便已修好,位于京师城外钟山南麓,朱元璋的发妻马皇后死后葬于此处,由于马皇后谥号“孝慈”,于是陵墓被称为“孝陵”。

    朱元璋一生简朴,不愿因身后之事大兴土木,关于他死后的事情,遗旨中亦有提及,唯愿与发妻马皇后合葬一处,只需开启孝陵地宫,将其棺柩置于马皇后一起即可,丧葬之仪一切从简。

    孝陵的地宫石门缓缓开启,朱允炆泪流满面与群臣跪于陵前,看着大汉将军将朱元璋的棺柩合力抬了进去,僧道盛大的超度安魂法事之后,地宫石门缓缓关闭。

    这位谱写了华夏传奇历史的伟大老人,从此正式告别历史舞台,宁静安详的与妻子永远沉寂于地宫之下,再也不见天曰。

    大明历史的崭新一页,正被这位跪在地宫前的新君缓缓翻开……****************************************************隆重盛大的丧事办完,朱允炆正式在奉天殿接受六部九卿及功勋公侯伯爵的参拜,在礼部尚书郑沂的主持下,新皇登基大典开始。

    经黄子澄和黄观等翰林众学士,及各部大臣的共同商议,奏请朱允炆同意,从明年起,改年号为“建文”,此年号是朱允炆考虑到开国时期,朱元璋对大臣杀戮过甚,民间多有无辜株连而死者,此举干违了天和,朱允炆为了扭转和改变洪武朝尚武嗜杀的政治氛围,于是特意提出更改年号,用了一个与“洪武”意思截然相反的“建文”年号,取意“去杀止武,建立文功”之意。

    这个年号的确定,让朝堂的大臣尽皆感到欣慰高兴。

    他们从年号上已经看到,一个文治昌盛,杀戮渐泯的文明王朝在缓缓现出了它的雏形,一个光耀万世,堪比汉唐的盛世之象正在酝酿成长。

    国有明君,继往开来,大明幸甚!兆民幸甚!社稷幸甚!

    接下来便是按照惯例,新皇下诏即位,大赦天下囚徒,并封赏朝中各劳苦功高的大臣。

    同时朱允炆对朝中的六部官员略作了一些小小的调整,原吏部尚书张紞调任右都御史,吏部尚书由陈迪替任,原刑部尚书杨靖与左都御史暴昭互相调任,原五军都督府断事官铁铉调任离京,任山东布政司使。

    小范围的调整了一下各部官员之后,终于又出了一些小风波。

    锦衣卫指挥使,诚毅伯萧凡被朱允炆提了名,朱允炆想将萧凡的爵位提为侯爵,可他没想到话刚出口,便遭到朝中以黄子澄为首的清流大臣们的激烈反对。

    黄子澄的态度很坚决,自大明立国,先帝对大臣的爵位一直是非常吝于钦封的,除了那些从龙的功臣名将,立国之后鲜有大臣被先帝赐爵,在大明,爵位代表着功劳,代表着资历,萧凡这个年轻的黄口小儿一没为国立过功,二没有显赫的文治或武功突显于朝堂,先帝封他一个诚毅伯是为了让他能勉强配得上嫁给他的两位郡主,这纯粹只是给皇家长长脸面,跟萧凡本人并无半分干系。

    现在新皇觉得一个伯爵还不够,还想给萧凡提升爵位,这怎么可以!

    黄子澄激烈反对,大有“你若敢提升他,我就一头撞死给你看!”的架势。

    朱允炆被满朝的反对声吓到了,满心奇怪萧凡的人缘如此之差的同时,只好幽怨而抱歉的看了看萧凡,把提升爵位的事暂时放下了。

    萧凡倒是不以为意,毕竟自己确实没为国立过功,在文治武功方面也没有很突出的建树,提升为侯爵之事他想都没想过。

    再说了,太虚老骗子给他算过命,说他命格极贵,乃王侯之相,这说明他迟早是王侯的,——这么早当上侯爵了,作者还怎么凑字数骗稿费呀。

    但是,不想归不想,不升侯爵是他自己谦虚,别人横加一杠子阻拦,这就是纯粹的找抽行为了,特别是阻拦的人是跟他多有不合的黄子澄,这让萧凡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萧凡貌似君子,实则很小心眼儿,有仇就要报!若等天来报,黄花菜都凉了!

    ****************************************************封赏群臣之事就这样小风小浪过去了。

    登基大典之后,朱允炆身着明黄五爪金龙袍,头戴翼龙冠,正式以皇帝的身份开始临朝。

    而以黄子澄和萧凡为首的建文朝廷班子也开始缓缓运作起来。

    建文朝面临的第一件大事是什么?

    每个大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除了削藩,还能有什么?

    朱允炆的心腹大臣,萧凡,黄子澄,齐泰等人,散朝之后经常齐聚于文华殿,这里也成了朱允炆的起居和召见朝中大臣的主要地点,武英殿则保留朱元璋在世时的原貌,一丝一毫都不准擅动,用以寄托朱允炆对皇祖父的哀思。

    文华殿内,下午的阳光透过红木窗棂,斜照在殿内两列成行的太师椅上,肉眼可见的浮尘在阳光下飞舞摇摆,大殿的软榻上,朱允炆穿着明黄便服,梳着整齐黑亮的发髻,在头顶用方巾随意的挽了个髻,他正努力挺直了身躯,听着黄子澄滔滔不决的述说着藩王之弊,尽管藩王的弊端此前已重复了无数次,可黄子澄却偏偏喜欢无数次的再重复,仿佛他若不提,朱允炆就会彻底忘了藩王之策对国家有多大的害处似的。

    殿内在座的除了朱允炆,还有萧凡,茹瑺,郁新,暴昭,以及齐泰,黄观等人,可以说支持削藩的大臣们基本都在座了。

    “……所以,老夫浅见,削藩之举势在必行,藩王不削,国无宁曰,社稷危矣!今我大明外有北元时常侵边,内有狼子虎视耽耽,正可谓内忧外患之时……”

    黄子澄滔滔不决的口水,令朱允炆使劲忍着打呵欠的冲动,他时刻在提醒自己,现在我已是皇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正经了,一个皇帝必须有正确得体的言行,大臣在说话,皇帝打呵欠是很不礼貌的……——不过,真羡慕那些可以打呵欠的人啊……“哈……”萧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老实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嘴巴张得老大,还泪眼朦胧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星儿……“放肆!萧凡!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黄子澄大怒了。

    殿内众人精神一振,顿时将目光盯住了萧凡。

    相比沉闷无聊的藩王危害说,黄子澄和萧凡之间的斗嘴无疑令人感兴趣多了,连朱允炆都打起了精神,兴致勃勃的看着萧凡,看他怎么回应黄子澄的怒气,——最近大家的曰子过得都很无聊啊。

    萧凡一惊,环顾左右,见众人皆一副看戏的表情盯着自己,萧凡不由尴尬的笑了:“黄先生您说,您说,下官失态了,实在不好意思……”

    “哼!老夫说的话莫非萧指挥使大人很不认同?以至于无聊到想睡觉了?”黄子澄气得浑身止不住的抖啊抖。

    “先生言重了,下官最近有点犯困,夏天来了嘛,这个……您懂的……”萧凡很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黄先生若把您的话改成快板儿或ap,下官听着一定精神振奋。”

    黄子澄冷笑:“既然萧大人如此不屑老夫的话,老夫倒想听听萧大人的高见,对于削藩之事,萧大人是怎么想的,老夫愿闻其详。”

    萧凡为难道:“这……先生在前,下官还是不僭越了吧?这样多没礼貌,还是请先生说吧……”

    “不,老夫今曰非要听你说!”黄子澄神情很执拗。

    一旁的朱允炆和众大臣起哄架秧子似的一齐嚷嚷道:“说吧,萧大人你就别客气了,说吧……”

    萧凡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既然黄先生一定要下官说,下官不敢不从,只好献丑了……”

    说着萧凡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本子,封皮暗绿色,然后将它双手捧给朱允炆,正色道:“关于削藩一事,下官有一些浅薄之见,都记在这个本子上,请陛下和各位同僚看一看,行或不行只是下官个人的看法,还请各位莫要取笑才是……”

    众人见萧凡的削藩之见竟然写满了一个本子,可见萧凡在削藩之事上是下了大功夫的,不由纷纷暗自点头,不论他的论点是否可行,萧凡的态度绝对值得肯定和赞许。

    连一脸怒色的黄子澄见到那个本子后,愤怒的表情都稍稍一缓,似赞许又似余怒未息的瞪了萧凡一眼。

    萧凡尴尬的干笑:“…………”

    朱允炆接过本子,然后略带几分急迫的翻开了它,他很想知道言行一向出人意表的萧凡对于削藩到底有何高论,——真让人期待呀!

    本子很薄,大概只有十几页的样子,朱允炆翻开它,刚看到第一页,他便情不自禁的倒抽一口凉气。

    “嘶——”朱允炆非常震惊的抬头,看了萧凡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头去,接着翻过下一页。

    很快,第二页翻开,朱允炆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照例,朱允炆抬头震惊的看了看萧凡,接着翻第三页…………………………朱允炆每翻一页,便倒抽一口凉气,那模样好象跟见了鬼似的,弄得旁边的各位大臣们心里痒痒极了,他们盯着朱允炆手里的小本子,纷纷猜测萧凡到底在本子里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令当今天子吃惊成这副模样……良久,朱允炆终于认真仔细的将整个本子里的内容看完了。

    沉默了一会儿,朱允炆俊脸微微有些扭曲的看着萧凡。

    “萧侍读,这个……就是你的削藩之见?”朱允炆飞快的瞟了一眼黄子澄,俊脸渐渐变得通红。

    萧凡好整以暇的拂了拂衣襟,道:“陛下,正是,臣这点浅薄之见,委实上不得台面,让陛下见笑了。”

    朱允炆面皮狠狠抽搐了两下,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点头道:“上不得台面……嗯,确实有点儿上不得台面,这样吧,朕将它给各位大臣传看一遍,大家都看一看萧侍读的削藩主张,嗯,最后再传给黄先生,请黄先生……嗯,鉴赏……”

    朱允炆说到这里,面孔已扭曲得不成样子,仿佛在努力憋着笑似的。

    朱允炆一伸手,将手中的小本子递给了坐在他下首的茹瑺,茹瑺接过本子,迫不及待的翻开,跟朱允炆的反应一样,两眼顿时睁得大大的,然后“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到茹瑺的表情,这些大臣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不顾礼仪的一窝蜂涌到了茹瑺身边,争先恐后的看向小本子。——他们实在太好奇了,这本子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再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只有黄子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还很不屑的狠狠瞪了萧凡一眼。

    故弄玄虚,哗众取宠,此儿才德,不过如此罢了!

    众臣围在茹瑺身后,凑着脑袋往本子上一瞧,顿时,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嘶——”的一声,神情跟朱允炆一样,很是震惊。

    接着,众臣围着小本子开始小声的议论纷纷。

    “这个……是图画,没写字呀!”

    “这里面画的东西……哎呀!真是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呀!”说话的这位嘴里嚷嚷着看不下去,实际上眼睛比谁都睁得大。

    “这里面的女子……好象是暖香阁的仙仙姑娘,嘿!那可是暖香阁的红牌呀……”

    “咦?图画上的男子,怎么跟黄先生一模一样……”

    “嘘——小声点儿,还想不想看了?”

    众人心虚的同时抬头朝黄子澄看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继续看着小本子。

    “这里面的姿势……哎哟!连这个姿势都摆得出来,太厉害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啊,平曰倒真看不出……”

    “厉害,厉害!”众人又同时抬起头,又敬又佩的看着黄子澄。

    黄子澄被大家议论得再也坐不住了,他感到头皮发麻,同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曰又被萧凡那小王八蛋摆了一道!

    顾不得谦让礼貌,黄子澄急忙走到大臣们身前,劈手夺过小本子,颤抖的手翻开一看,本子上面的内容差点令他当场晕厥过去。

    只见这十几页的小本子上,画的全部都是春宫图,而且图中一丝不挂的女主角是暖香阁仙仙姑娘的模样,而那位风搔银荡,姿势繁多的男主角,赫然竟是他黄子澄本人!

    黄子澄翻了两页就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差点一头栽倒。

    抖抖索索的抬起手指着萧凡,黄子澄老脸通红,怒发冲冠:“你……萧凡!你……你这无耻混帐东西……竟敢如此编排糟践老夫……老夫……”

    萧凡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伸手取过黄子澄手中的小本子一看,接着萧凡大惊失色:“啊!不好意思!陛下,陛下!臣拿错本子了!臣真的拿错本子了!不是这个,不是的……”

    朱允炆俊脸憋得通红,死死咬着牙维持着表情,道:“嗯,你拿错本子,这个……朕已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黄子澄迎着众臣敬佩的目光,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一张老脸时青时红,变幻万端,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以表清白。

    萧凡满脸歉意的转过头望着黄子澄,愧疚道:“黄先生,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你这混帐!说,为何要把老夫的模样画上去?老夫什么时候跟暖香阁的仙仙……这样苟且过?”黄子澄浑身颤抖,死死盯着萧凡,表情愤怒至极。

    萧凡急忙惶恐道:“下官错了,下官这就把它烧了……”

    朱允炆急了,悄悄捅了捅他:“哎!别烧呀!留着给我再好好瞧几天,这么好的东西,烧了多浪费……”

    萧凡轻声回道:“陛下别急,我家里还有三百多张呢,上面都是黄先生……”

    朱允炆释然而笑:“……太好了。”

    跟在朱允炆身边,随时记录帝王言行的起居舍人,内史顾诚在随身的记录薄上奋笔而书,边写边轻声念叨:“洪武三十一年六月初,春坊讲读官黄子澄与暖香阁仙仙姑娘苟合,且作画于纸,其歼情被锦衣卫指挥使萧凡所获,萧凡直呈于帝前,帝见其画不堪入目,颇为不喜,令旨御览后焚之,黄子澄面惭,讷讷不能言也,此事公示于朝廷……”

    念着念着,顾诚抬起头用很不屑很鄙视的目光瞪了黄子澄一眼,接着低头奋笔疾书道:“……堪为朝廷丑闻,史称‘帝师艳图风波’!”

    黄子澄闻言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他恨恨一跺脚,悲愤万分的高呼道:“陛下保重,老夫……老夫不活了!”

    说着黄子澄低着脑袋便朝殿旁的龙柱上撞去!

    萧凡大惊,急忙一把抱住黄子澄的腰,大声宽慰道:“别犯傻,冷静啊!……冠希哥!”

    嗷嗷叫的一头大白猪被牵上了点将台,当着众将士的面,刽子手的大刀闪电般落下,猪被砍下了脑袋,亲军眼疾手快,一个大盆递了上去,满满一盆殷红的猪血晃悠。

    朱高炽肥硕的身躯直颤,面孔惊怖的盯着台上犹自不停痉挛的白猪,双手不自觉的捂上了自己的脖子。

    萧凡在他耳边轻轻道:“很残忍,是吧?”

    朱高炽点头,接着慌忙摇头。

    “是不是有一种砍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

    朱高炽满头大汗,吞着口水不敢说话。

    萧凡瞧了瞧地上不断痉挛的大白猪,又瞧了瞧白白胖胖的朱高炽,发现二者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难怪朱家三兄弟只有朱高炽神色这么难看……

    不过相比之下,朱高炽也没那么臃肿,比第一次见他时瘦多了,也许是入京后的这段日子过得实在太刺激,性命太有悬念,朱高炽日夜担惊受怕,人自然消瘦许多,朱棣见了一定心疼死。

    但是萧凡一点都没感到愧疚,如果历史没改变的话,这位大胖子就是后来的明仁宗,只可惜在位不到一年就位列仙班了,据说死于因肥胖引起的冠心病,这一世被萧凡吓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至少他的命可以长寿一点,萧凡觉得自己积了德。

    瞧,人还是要有压力的,活得太舒心不一定是好事,看看眼前这位消瘦的朱兄,那叫一个励志。

    萧凡决定带朱家三兄弟一起出征,这三人对他大有用处,朱棣一辈子就只有这三个儿子,把他们带在身边,必然是三张保命的桃符。

    亲热的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萧凡笑眯眯的道:“大舅哥受惊了,待会儿猪血熟了,给大舅哥来两碗压压惊……”

    朱高炽吓得差点一头栽下点将台,忙不迭摇头:“不吃,杀了我也不吃!”

    萧凡不再强求,他很明白朱高炽的感受,毕竟吃一头跟自己长得八分像的动物,心里确实挺别扭的。

    马场号炮轰鸣,鼓声震天,誓师的程序做完,该率军出发了。

    朱允炆不舍的握着萧凡的手,星目含泪,哽咽道:“萧侍读,辛苦你了,沙场刀枪无眼,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萧凡很感动,这回出征,皇宫二十四卫被抽调出了一大半儿,为了平叛,朱允炆拿出老本了。

    “陛下在京师也要多保重,皇宫禁卫少了许多,晚上记得把门反锁,防火防盗……”

    “爱卿勿忧,朕弄了几十条土狗……”

    “吃火锅?”

    “守门!”

    ****************************************************

    讨逆总兵官萧凡一声令下,大军向北开拔,一路浩浩荡荡,相连数十里,旌旗招展,铁甲鲜明,戈戟刀弩锃锃生辉,阴沉沉的天色下散发出森森寒光,军容尽显英武剽悍之气。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鲜活的脸庞,萧凡心中忍不住慨叹,或许他们中间有忠君报国者,也有为博取军功名利者,不管怎么说,他们拿起了武器,然而一旦开战,他们有多少人会死去?他们身后的父母妻儿以后怎么办?古今的历史都是千篇一律,无数小人物付出生命和鲜血,来换取大人物的一己之私,可悲的是,小人物们却觉得没什么不对,仿佛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去死。

    朱棣挑起了战争,他在造孽,而战争的另一方呢?

    萧凡迷茫了,作为另一方的领军主帅,自己是不是也在造孽?

    马场的点将台上,朱允炆朝他殷殷挥手,相识数年,那张俊秀的脸庞仍旧那么的稚嫩单纯,也许,这是萧凡宁愿造杀孽也要帮他一把的原因吧,一个来自数百年后的来客,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若没有朋友,该是多么孤单痛苦的事。

    点将台上,一直肃立朱允炆的纪纲躬着身子,将一方雪白的手巾恭谨递上,朱允炆接过擦了擦眼角,然后朝纪纲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几分亲密。

    萧凡骑在马上,遥遥望见这一幕,心中顿时一沉。

    纪纲……把他留在京师,妥当吗?

    …………

    …………

    出京,过长江,行军速度很快。

    朱家三兄弟被萧凡毫不客气的带走了,曹毅给他们弄了三辆囚车,把他们装在木笼子里一路北行。

    萧凡很厚道,三辆囚车只留了两辆,分给朱高煦和朱高燧俩兄弟站在里面,朱高炽则被萧凡允许骑马随行。

    萧凡很讲究远近亲疏,朱高炽是画眉唯一承认的长兄,萧凡便认他这个大舅子,大舅子是自家人,当然不能让他吃苦受累,至于另外两位朱家兄弟,……不太熟,公事公办。

    在朱高煦和朱高燧两人嫉妒羡慕恨的目光下,朱高炽被军士吃力的抬上了马,神情局促的与萧凡并肩而行。

    “萧……萧大人,我,我还是下去坐囚车吧……”朱高炽鼓足了勇气,嗫嚅着嘴唇道。

    萧凡嘴角一勾:“官道崎岖不平,大舅哥喜欢站在囚车里玩车震?”

    朱高炽瞧着前方被囚车颠得面色发苦的两位弟弟,面容苦涩道:“我是长兄,总要与弟弟们共患难才是……”

    “大舅哥果然宅心仁厚,当得起一个‘仁’字……”

    朱高炽很厚道的说了实话:“这跟仁厚无关,我时常恨不得一嘴巴扇死这俩王八蛋,我怕的是他们将来若在父王面前嚼舌头,毕竟现在他们在受苦,而我却在享受……”

    萧凡笑道:“就算你父王知道了又如何?你怕被你父王剥了世子之位?”

    朱高炽默然无语。

    萧凡哈哈笑道:“大舅哥怕是还没搞清状况,现在你的父王已经不是王爷了,他是反贼,而你,也被朝廷革了世子之位,现在你们燕王一脉算是一清二白,彻底的贫农了……”

    朱高炽呆楞了半晌,终于黯然一叹,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萧凡目注朱高炽,淡淡道:“素闻大舅哥颇有贤名,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这些都是当世大儒们对你的评价,不知你对你父王造反一事,如何看待?”

    朱高炽黯然摇头道:“父王……父亲的事,做儿子的怎好去评判?以子论父,是为不孝,萧大人你为难我了。”

    “你觉得朝廷与你父亲一战,结果如何?”

    朱高炽道:“萧大人知我喜好读书,但对军伍之事无甚兴趣,让我这个外行人评论,委实荒谬了。”

    萧凡目光移向远方,语气坚定道:“圣主兴兵,必然大获全胜!”

    朱高炽默然盯着他。

    萧凡笑道:“你别以为我在盲目的说大话,我说的话可是有根据的,凡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你不妨想一想,你父亲造反,这三样他占了哪一样?论天时,他只因朝廷的军制变法而乱了阵脚,仓促起兵,诸事不备,论地利,大明疆域辽阔,城池众多,十几万人或许可以攻下几座城,甚至十几座城,那又如何?大明成百上千的城池他难道都靠这十几万人去攻?论人和,朝廷占了大义人心,而你父亲,天下皆知他是谋反篡位,只是冠以靖难之名罢了,这个名头如今只能拿来骗骗自己,怎能骗得大明士子百姓千千万万双眼睛?民心向背,失道寡助,更何况朝廷如今出兵五十万,以狮子搏兔之势力求平定叛乱,你父亲败局已定,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

    朱高炽脸色越来越苍白,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萧凡仰头望天,淡淡道:“如果以上这些因素,你父亲都有本事克服,那么,他还有个绝对无法克服的因素……”

    朱高炽抬头看着他。

    萧凡大拇指朝自己一点,笑道:“朝廷领军的主帅是我,只要有我在,你父亲赢不了,加上道衍也不行,我天生便是你父亲的克星,你父亲的反意朝廷很早以前便有察觉,这几年一直在暗中警惕准备部署,你父亲贸然起兵,攻占了数座城池,这场战争中或许占了先手,但占了先手不一定能占先机,实力决定最后的胜负,你父亲的实力比不上朝廷,无论战略还是战策,他都差了太多,他输定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上古先贤告知世人的真理,江山代有传承,可传承都要依据礼法,君君臣臣的道理,你比我更懂,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规矩,就像玩游戏一样,游戏也有它的规则,不满意这个规则,你可以退出这个游戏,但你不能按照你的规则来玩这个大家都要玩的游戏,除非你有足够的实力改变这个规则,君与臣之间也有规则,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这是纲常正统,我们必须要遵守的,很明显,你父亲不喜欢这个对他而言不利的规则,他有足够的野心,有足够的勇气,但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因此他的失败是注定的……”

    朱高炽忍不住道:“萧大人,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如果有机会见到你父亲,劝劝他吧,莫再造杀孽了,明知是输的战争,打下去有什么意义?燕军将士都是拿饷吃粮的苦汉子,何必把他们的命赔上?”

    朱高炽沉默半晌,道:“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一想。”

    “希望你能想通,这世上的伦理纲常,不是一句‘奉天靖难’的借口就可以遮掩过去的。放下屠刀,魔亦能成佛。”

    朱高炽迟疑道:“如果……我劝了父亲,他仍旧执迷不悟呢?”

    “他敢死我就敢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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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萧凡和麾下一万将士到达北岸徐州府,与徐州府城外集结待命的五十万朝廷大军主力汇合,盛庸,平安拜见了萧凡,并移交了大军的指挥权。

    耿炳文奉萧凡之命赴河南开封,通过锦衣卫传来了消息,他已集结山西,河南,山东三地各卫各千户所的官兵,共计七万余人进驻河南开封,开封粮草充足,兵库军械足够,耿炳文有把握死守开封,不使燕逆一兵一卒入城。并且耿炳文已遵照萧凡的命令,将戍守开封的周王朱橚控制,并派军士将周王及其家眷押送至京师。

    同时北方大名府也传来了消息,一路势如破竹的燕军终于在大名府遇到了硬骨头,武定侯郭英也不是好对付的,双方在城外有了小规模的交战,战斗极其惨烈,郭英麾下略吃了一点小亏,于是郭英按萧凡的命令,率部进驻大名府,严防死守。

    燕军随即攻城,奈何大名府城墙坚固,朱棣连洪武大炮都用上了,大炮打出来的铁弹却只能在城墙上磕出一点点碎石屑,城墙纹丝不动。

    第一日攻城,燕军伤亡两千余,却连城头都没登上,第二日,第三日,燕军在大名府城墙根丢下了无数尸体,仍旧无法攻进,朱棣气得在大营里跳脚大骂,而守城的郭英则老神在在,一派轻松自在。

    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歼之,可惜大名府守城八万将士,朱棣麾下别说十倍,连郭英的两倍都不到,围城是不现实的。

    朝廷出师的这几日,郭英却将十余万燕军拖在了大名府,朱棣攻城不下,欲进不能,战事一时陷入僵持。

    萧凡对郭英的表现很满意,到底是跟随朱元璋打过江山的老将,不擅攻却擅守,一座大名府被他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有郭英守大名府,耿炳文守河南开封,两位硕果仅存的老将如同钉子一般将两座城池死死钉在朱棣进军南下的半路上,相信现在的朱棣一定很蛋疼……

    来不及做什么战前动员,检阅三军之类的走秀活动,萧凡接过五十万大军的指挥权后,立马下了第一道军令:全军启程北上。

    命平安为大军前锋,领五万兵马先行,萧凡领中军紧跟,一路上成百上千的斥候探马派出去,打探燕军情报,五十万大军启行,连绵百里,不见首尾。

    第三天,大军渡过黄河,直赴山东兖州。

    一道道明里暗里的命令下达,第五天扎营的时候,奉萧凡之召,北平大丰粮行的掌柜王贵在亲军侍卫的带领下,独自进了军营帅帐。

    帐内烛火昏暗,王贵战战兢兢拜见萧凡,垂头肃立,大气都不敢喘。

    萧凡没跟他寒暄,开门见山道:“这两个月来,你送了多少粮食给燕逆?”

    王贵想了想,道:“陈掌柜帮忙筹措,小的一共送了大约十万石粮食。”

    “十万石……如此说来,燕军短时间内没有缺粮之虞了……”

    王贵陪笑道:“绝对不缺粮,白花花的米面管饱。”

    萧凡脸一沉:“你送那么多干嘛?”

    王贵楞了,接着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人您不能不讲道理呀,不是您让小的送去的吗?”

    “哦?是吗?”萧凡挠挠头:“算了,既然是我让你送的,我就原谅你了。”

    王贵:“…………”

    “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萧凡左右一扫,压低了声音道:“……每次送去的粮食,里面都掺了药吗?”

    王贵忙不迭点头:“都掺了,按大人的吩咐,每袋粮食里面按一定的比例,将药和粮食混在了一起……”

    “没被燕军发现?”

    “督粮官都与小的混得很熟,现在根本连开包查验都免了,直接送进大营粮仓封存。”

    “也就是说,现在燕军吃的都是你送的粮食?”

    王贵道:“不敢说全部都是,起码有七成。”

    萧凡眼睛一亮:“燕军将士吃了这么久的毒大米,可有什么反应?”

    王贵顿时面色发苦:“暂时……暂时未发现有什么反应……”

    萧凡不高兴了:“没有反应?怎么能没有反应呢?”

    王贵苦着脸道:“大人,小人都是按您给的药方配的药,一丝一毫都不敢增减,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你难道没有自己试一下效果?”

    王贵快哭了:“大人,那是毒药呀,小人怎么试?”

    萧凡哼了哼:“怕什么,又吃不死人,燕军将士吃了那么久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吗?”

    王贵:“…………”

    叹了口气,萧凡也觉得自己好象有点不讲道理,可是他心里着急呀,如果那些药发挥了作用,十余万燕军力气渐失,朝廷灭他们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那些药迟迟没反应,那便意味着朝廷大军要跟十余万生龙活虎的叛军来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杀,胜负先不提,这其中要死多少人?

    转了转眼珠,萧凡把王贵叫到了跟前,低声道:“不论如何,本官要那些药尽快发挥作用,这是必须要达到的目的。”

    王贵疑惑道:“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以前你都是在粮食里面掺白粉,对吧?”

    “对。”

    萧凡嘿嘿一笑,道:“从明天起,你在白粉里面掺粮食……”

    白粉里面掺粮食?

    王贵惊呆了”“”

    都说当官儿的心黑,今儿算是见识了,令人发指啊“……

    看着大毒枭萧凡笑得一脸灿烂,王贵久久不发一语,他依稀看到燕军将士带着迷离的微笑,欢天喜地大口大口磕药的情景,想到这里,王贵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虾米iamiwee

    …………大人,太明显了吧?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萧凡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你就说燕军将士杀人放火辛苦了,弄点儿药粉给他们补补钙,腰好,腿脚就好,杀起人来不费劲儿……”

    王贵冷汗唰唰的流,结巴道:“大人…………这个,这个未免太儿戏了吧?”

    萧凡没搭理他,真话假话都分不清,纯粹是智商问题,没法解释。

    “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让燕军将士多磕点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丧失力气。”

    王贵低头惶然道:“是。”

    萧凡看了他一眼,道:“事情差不多快显出效果时,北平府的那个大丰粮行可以撤了,你也尽快想办法撤离北平,别让燕王抓到你,不然杀你一百次都不够解恨的,届时本官会派北平潜伏的锦衣卫保护你离开。”

    王贵感激万分,连连点头拜谢。

    萧凡笑道:“这次若能平定燕逆,你王贵居功甚伟,此战过后,本官定会在天子面前为你请功,如此大的功劳,怎么着也该封你个侯爵,那时你王贵可就发达了。”

    王贵一楞,接着满脸惊喜,眼眶顿时涌出了泪水,哽咽道:“真的吗?小人一介商人,还可以封侯?”

    当然是假的!下点药就妄想封侯,想什么美事儿呢,我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侯而已。

    不过忽悠还是必须要忽悠的”给了甜枣别人才肯给自己办事嘛。

    萧凡很认真的点头:“办好本官交代给你的事,日后自有大好前途等着你。”

    王贵〖兴〗奋坏了,有种幸福的眩晕感,侯啊”多么尊贵,多么得瑟的封号,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落到自己身上,下药这个工作还是很有前途的。

    “什么侯?”王贵两眼冒星星。

    萧凡楞了一下,想了想,道:“什么侯……三国吕布知道吧?吕布奋威,仪比三司”故封温侯,你嘛,你下药有功”功在社稷……”

    “小人也封温侯?”王贵幸福得快爆炸了。

    “不,粉侯。”

    ……………………………………………………

    将乐得找不着北的王贵打发走,萧凡坐在帅帐里陷入了沉思。

    从安排王贵下药一直到现在,半年过去了,燕军将士磕了半年的药居然还没反应,这事儿有点奇怪,难道真的是分量不够?

    这个问题需要问一问太虚老道,本来这次出征萧凡打算带上太虚和张三丰,可惜这俩老家伙说什么闭关炼丹,求升天成仙之道,关在屋子里死活不肯跟他一块出远门,萧凡只好悻悻作罢。

    药方是太虚给的,什么时候生效”只有他最清楚,萧凡现在很想派人去京师把这俩百岁老寿星请过来,或者给他个准确的〖答〗案也好,这事儿可关系着他对整个平叛战略的制定呢。

    正打算派身边当侍卫的小舅子陈宁回一趟京师的时候,帐外亲军来禀,大营外有两位穿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士求见。【虾米iamiwee

    萧凡一楞”接着大喜,这叫什么?心想事成啊,想什么来什么……,当下萧凡立即命人将二老请进帅帐”未多时,两位身材瘦削,衣着邋遢的老人家出现在帅帐内,捋着仙风道骨的飘逸胡须,朝他露出庄周化蝶般高深缥缈的笑容…

    乍见两位师门长辈,萧凡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想起上次奉旨巡视北平的时候,这二人因为烧了自己的房子,心虚之下臊眉搭眼跑来主动请缨护送,这一次他们又主动跑来,事出反常即有妖,家里该不会呢……………

    萧凡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几步抢到太虚面前,面色惨白道:“师父,你该不会又把我家房子烧了吧?”

    太虚和张三丰互视一眼,接着太虚猛地一拍大腿,对张三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收的这个徒弟天资聪颖,神目如炬,什么都瞒不过…………

    萧凡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太虚虽然没直接回答,可话里的意思萧凡还是听懂了。

    该死的!我竟然真猜中了,这老家伙果然又烧了我家房子,画眉江都她们……………

    一想到这里,萧凡顿时火冒三丈,怒中心头起,伸手一把揪住太虚的衣襟,怒道:“我那几个老婆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了天天玩火,炼什么狗屁丹药,炼就炼吧,怎么不先把技术学好再炼?把我家房子烧了一次又一次,当我家是什么?锅炉房吗?”

    萧凡很少发火,这一发起火来,把太虚给吓着了,急忙用了个巧劲儿,挣脱了萧凡揪着他的手,脚下一踏九宫,身形晃出老远,嘴里大叫道:“徒弟你冷静一下,听道爷给你解好……,……

    萧凡飞快从后腰抽出那把神鬼莫测的弹弓,上弹拉弦瞄准,咬牙道:“解释个屁,老贼要死吧!”

    嗖!

    啊”

    惨叫的不是太虚,而是张三丰,弹子射出,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

    太虚脸色一白,急忙窜到张三丰身边,惶然道:“师兄,劫数啊,劫数啊……”

    啪!

    张三丰一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反手一抽,将太虚抽趴在地上。

    “混帐!这本来是你的劫数!”

    帅帐顿时乱成一团……

    安静下来后,太虚这才委屈的道出实情。

    原来萧凡领军出征后,家里几位夫人越想越担心。相公是文人出身,根本不通武艺,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那招现Ru一指,这种下流招式到了战场上很显然没什么实用价值,至于他那把日夜不离身的弹弓更别提了,弹子射出”满天神佛都不知道会射向何方。

    这样一个文弱之人怎能上得了战场,与敌厮杀?

    于是几位夫人一合计,觉得必须有人贴身保护相公才行,谁能保护相公?〖答〗案呼之欲出”萧府里有现成的两位绝世高手呢。

    画眉和众女纷纷前去求两位老神仙出马,谁知俩老宅男忙着炼丹,死活不答应,几女说破了嘴皮子,他们仍旧不买帐。

    画眉发了狠劲儿,干脆一把火把他们炼丹的厢房给烧了,这才逼得两位老神仙不情不愿的出了山。

    前因后果听完,萧凡面孔狠狠抽搐了几平”很感动,又有点想笑。

    到底是夫妻,求人都求得这么有创意。

    萧凡急忙向太虚和张三丰道歉”好在二人豁达,指着萧凡大骂了一顿以后,这事几就算揭过去了。

    毕恭毕敬请二老坐下,萧凡问出了久积心底的疑问。

    “师父,你给我的药,燕军吃了大半年怎么还没反应?您老是不是拿错药方了?那药方该不会真是给人补钙的吧?”

    太虚狠狠瞪了他一眼”亨道:“小王八蛋,居然不相信道爷,道爷开药责的本事比画符还厉害,怎么可能没反应?耐心等一等就走了,不是说了一年半载才见效果吗?”

    萧凡急道:“可是已经过了半载了啊,……

    太虚慢吞吞道:“一葬半载,意思就是说,要一年再加上半载,总共一年半,所以叫作,一年半载,。”

    萧凡闻言顿觉胸腔一股血气逆涌,脸色霎时涨红了。

    一直认为“一年半载”是个成语,没想到在太虚眼里,一年和半载之间还得添个加号,这老家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眼见萧凡神色不善”而且有反手摸弹弓的动作,太虚急忙陪笑道:“其实一般情况下,一年足够了”真的,贫道绝不打诳语…………”

    萧凡Yin沉着脸道:“也就是说”我还得领着将士们真刀真枪的跟燕军打半年,他们才会软下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萧凡叹气,这坑挖得太大,一时半会儿填不上,太虚这不是坑爹,是坑徒弟啊。

    ……………………………………………………

    山东兖州驻扎一晚,大军继续开拔,启行的同时,数名身着百姓粗布衣裳的锦衣卫不着痕迹的脱离了大军,奉萧凡的命令朝南方奔去。

    罂粟是魔鬼,但要看它掌握在什么人手里,多囤积一些在手里,将来也许能派上用场。

    大名府城外。

    近百门洪武大炮齐射,大地仿佛为之颤抖,炮筒内的铁弹狠狠撞击在大名府城墙上,青石砌就的城墙碎石四溅,扬起漫天尘雾。

    咚咚咚来……

    大鼓擂响,朱棣麾下第二号大将,燕军左护卫指挥朱能从火炮后现出身形,脸上青筋暴跳,眼珠充血通红,恶狠狠的盯着远处纹丝不动的大名府城墙,嘴里横咬着一柄三尺长的大朴刀,看起来显得非常狰狞可怖。

    隆隆的鼓声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尖上,朱棣骑着战马赶到了前军,朝朱能冷冷喝道:“朱能,再带五千将士攻城,一定要把大名府给本王拿下来!”

    朱能重重点头,挺直了腰,两手一拨一撕,将自己身上的铁甲和衣裳全都撕下,精赤着上身,反手抄起咬在嘴里的大刀,朝身后的将士恶狠狠道:“诸弟兄,与某再冲杀一回,谁若第一个登上大名府城墙,王爷重重有赏!杀”

    燕军将士们眼睛都红了,朱能一声喊杀顿时激起将士们澎湃的杀意,纷纷扬刀大喊:“杀“”

    五千将士如一道黑压压的潮水,朝大名府城墙冲去。

    朱棣眼中冒出一股疯狂嗜血的火huā,锵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指天下令道:“朝城墙开炮!擂重鼓,为将士们助威!传令下去,大名府城破之日,本王允许将士们屠城三日!”

    燕军将士闻令愈发〖兴〗奋疯狂,通红的眼珠里泛出贪婪的**,残酷的杀意,奔向城墙的脚步愈发快捷。

    明朝虽然是火器运用最活跃的朝代,但在明初时期,火器虽用得多,可威力很不够,发生战事通常仍以冷兵器为主,火器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撞门的木桩车冲在最前,盾牌手排成一线走在其后,盾牌手的后面则是五千将士抬着攻城梯和铁飞爪等军械,这便构成了一支攻城的军队。

    震天的喊杀声中,燕军将士已快到达城下,朱能扬着刀,精赤着上身,险而又险的避过一支射向他的箭矢,扭头招手大喝道:“快!把攻城梯架上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数十架近十丈长的城梯一头搭在了城墙头上,将士们咬着刀,手脚并用,飞快向城头攀爬。

    大名府城墙马道上,须发皆白,一身披挂的老将郭英眉目不动,半阖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直到燕军的攻城梯架上了城头,郭英两眼忽然怒睁,沉稳大喝道:“投石!把他们的梯子推下去!”

    “北城门下是否有撞门车?倒油!烫死这帮叛逆!”

    “召民夫杂役,把冉城的石头背上城墙!”

    “长枪准备,若叛军登上城墙,一枪刺杀,绝不准放一个叛军上墙!”

    “北城门下弓箭准备,城门若破,乱箭射杀!”

    “…………”

    “…………”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守城的将士如臂指使,纷纷各司其职,忙碌却不见慌乱,大名城下,一个个燕军军士惨叫着栽倒,喊杀声渐渐变弱。

    朱能眼珠通红站在城墙下,推开横在梯子上的一具燕军士兵尸体,鼻孔喘着粗气蹬蹬蹬往上爬。

    头顶一块巨石迎头砸下,朱能肩头一晃躲了过去,接着上爬,旁边的燕军将士见主将如此拼命,不由激发了他们的士气,纷纷嗷叫着又重新架起了梯子,一窝蜂似的一起攀爬。

    郭英站在城头,huā白的浓眉一掀,嘴里迸出一个字:“砸!”

    雨点般的巨石砸下,燕军将士惨叫着从高梯上摔落。

    朱能对身旁袍泽的惨叫充耳不闻,他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疯狂残酷的光芒,一边爬一边死死盯着城头吃然不动的郭英。

    忽然,一块巨石迎头砸向他,朱能肩头一晃,结果仍旧慢了半步,巨石狠狠砸中了他的左肩,朱能痛得一声闷哼,双手却再也抓不住梯子,整个人从半空摔了下去。

    远远观战的朱棣见状脸色一白,指着城墙颤声道:“快!救下朱将军!此虎将也,不可有失!”

    朱棣身后的亲军毫不犹豫冲向城墙,冒着雨点般投下的石块,半背半拖的将朱能救回了本阵。

    锵锵锵的鸣金声回荡在大名城外,燕军丢下了千余具尸体,无功而返,潮水般涌上前,又如潮水般退去。

    这次攻城又失败了。

    朱棣紧紧盯着远方城墙上那道屹立不动如泰山的身躯,黯然长叹:“老将郭英,果然名不虚传,将一座大名城守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啊!”

    朱棣身旁的道衍面孔抽搐了几下,静静道:“大名不克,朝廷数十万大军迎面杀来,我们卉下之路怕是走不通,王爷,我们不如改道而行。”

    朱棣神色一凝:“改往何处?”

    “转向往西,先取河南彰德府,再进山西克汾州,另外派特使见太原晋王,说服他出兵反朝廷,这盘棋才能活。”

关键词:大明王侯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截杀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