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派去山西的密使连晋王的面都没见到,便在晋王府前被被萧凡苦心训练的特种兵截杀,一击得中便离开,杀了五个人,还带走了一个俘虏。
晋王朱济熺很快便得到了亲卫的禀报,脸色顿时变白了。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也是赤裸裸的警告,萧凡连官面上形式都懒得做了,直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告诉朱济熺,燕逆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严密关注中,若敢跟随燕逆造反,下一个被抹喉的,也许就是你这个王爷了。
朱济熺慌了神,他还很年轻,他才刚即王位,对麾下将士的掌控还很不够,这也是他迟迟按兵不动的原因之一,现在萧凡对他来了这么一出,他感到愈发惶恐了。
朝廷和燕逆之间谁输谁赢还只是个未知数,天下正是动荡不安之时,手握十数万雄兵的晋王也不敢轻举妄动,站队这个问题很重要,站错了队,全家都得倒霉,朱济熺不想做这只出头的鸟儿,他的野心很小,他只希望能够保有麾下的十几万兵马,做个一方诸侯而已,造反夺位他根本没兴趣。
朱棣已经起兵了,无论实力还是辈分,他都远远高于朱济熺,朱济熺跟着他造反有什么好处?难道造反成功以后朱棣会把皇位让给他么?除了皇帝,一方藩王已是大明最高的爵位了,朱济熺已经拥有这个爵位,何必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造反?就算自己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这个王爷照样还是当得稳稳的,造反?傻子才造反呢!
原本有些犹豫的朱济熺被萧凡的这一记狠招吓住了,于是坚定了袖手旁观的决心。
我是先帝的好皇孙,我是彻底的良民顺民,父王从小就教育我,不要跟坏孩子玩,我很听话……
截杀燕逆密使的第五天,萧凡便收到了晋王朱济熺写的亲笔信,信中对当今天子的地位表示了肯定和拥戴,并且朱济熺用非常讨好的语气表示,他对天子的忠心天日可鉴,发誓绝不跟燕逆同流合污,若有违誓,情愿把小弟弟剁了,做成四个荤菜。
萧凡对朱济熺的深明大义感到很欣慰,回信告诉朱济熺,好好当你的王爷,朝廷将来平叛之后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不跟着燕逆造反,天子仍当你是亲兄弟,朱棣混得那么惨,区区十几万人被朝廷大军追得东躲西藏,这种人有什么前途?跟着天子才是王道,有肉吃。
朱棣的企图再一次被萧凡扼杀于摇篮中。
世间一物降一物,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会被某个冤家对头压得死死的,怎么蹦达都翻不了身,萧凡和朱棣就是很好的例子。
建文元年五月初十,朝廷主力大军到达河南彰德府。
不出萧凡所料,朱棣闻知大军到来,于是将彰德府洗劫一空之后,率部飞快离开,兵锋直指山西靖安府。
彰德陷叛军之手十日,朝廷大军收复后入城,城内已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所谓奉天靖难的说法在彰德体现出来的却是趁火打劫,当兵灾战火肆虐之时,真正受苦的还是民间的百姓。
战争是嗜血的怪兽,它以野蛮粗暴的方式摧毁一切文明,百姓不可避免的成为战争的牺牲品,平静美好的生活被破坏,甚至连性命也被无情的收割。
萧凡走在彰德城的街头,面无表情看着街边跪地哭嚎,妻离子散的百姓,心中不觉一阵阵刺痛,久处朝堂,原本以为自己看惯了杀戮和生死,可看到凄惨流离的百姓,萧凡却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搓过似的,很痛。
萧凡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也不承认自己坏得那么彻底,恻隐代表着善良,可自己能善良到哪里去?他和朱棣不就是这场战争的缔造者和领导者吗?
彰德城内的瓦砾残垣中,萧凡闭上眼,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正义与邪恶只是一种说法,一个名分,无论哪一方其实都是在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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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朱棣叛军转战山西,兵围山西靖安府,靖安知府郭徵,守备将军刘石诚率三千守军坚守,三日后,靖安失陷,郭徵刘石诚战死殉国,三千守军伤亡大半,靖安府陷入一片战火,民居尽毁。
萧凡领军急追,斥候来报,朱棣克靖安后,叛军停留一日,接着继续北上。
与此同时,平安奉萧凡之命领十万大军兵临北平城下。
北平城顿时陷入慌乱,九门尽闭,四野皆清。
平安依萧凡的命令,围北平城的第二日,令一万人对北平进行了高姿态的佯攻,佯攻的气势很惊人,北平两万守军被吓坏了,守城将领是原北平都指挥使张信,闻报急忙报于燕王府,此时北平坐镇的是燕王的正妃徐王妃,徐王妃是已故开国名将中山王徐达的女儿,真正的将门虎女。
正所谓嫁鸡随鸡,徐家本是一门忠烈,只可惜徐王妃嫁给了朱棣,老公当了反贼,老婆也只好跟着反了,妻以夫为纲,这个时代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容许她们有自己的立场。
得知北平被围,徐王妃真正表现出了将门虎女的高素质,一点也没惊慌,很淡定的命令张信率部守城,徐王妃则披甲走上城头,亲自指挥防御。
这时正好平安下令攻城,百门洪武大炮怒吼着朝北平城墙疯狂发射铁弹,一万人抬着攻城梯和撞门木桩车,漫天的喊杀声气势恢弘磅礴,直令风云变色,北平将士虽是百战边军,也被这股凌人的攻城气势吓住了。胆小的军士甚至吓得连手中的弓箭都拿不稳。
士气此消彼长之时,徐王妃发挥了她的作用。
到底是将门之后,一介女子,眼光比张信还毒辣,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观察了一会儿,徐王妃俏容渐渐绽开了一抹冷笑。
“张将军,告诉将士们不必惊慌,此乃平保儿(平安)的佯攻,喊杀声虽大,可动作却很收敛,诸将士各司其职即可,勿须担忧。”
有了徐王妃这句话,北平守军终于消了畏惧之心,有条不紊的各行其事。
果如徐王妃所言,一万人攻城只是虚张声势,城墙根下装模作样嚷嚷了一阵以后,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北平城外,平安在大帐内大发雷霆。
“我军兵围北平,围三阙一,为何还没人从北平城冲出去向燕逆报信?难道他们已经看出我们是佯攻了吗?”
一名将领抱拳禀道:“将军,北平叛军守城丝毫不见慌乱,进退皆有条有理,多半瞧出我们是故作姿态了。”
平安气得哇哇大叫,他本是冲锋陷阵的勇将,却不是什么有谋略的智将,萧凡告诉他只围不攻,以兵威逼北平派人出去向朱棣报信,诱朱棣回军救援,可现在这情形,不攻城却达不到效果,这下把平安给气坏了。
狠狠一抹脑门的汗,平安眼中露出凶狠狰狞之色。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守城这么不着急,都不怕死吗?真当老子只是吓唬吓唬你们?老子打仗从没受过这等窝囊气!来人!传我将令,攻城!货真价实的攻城!”
将领吓得赶紧劝阻:“将军,萧大人的命令是只围不攻啊……”
平安眼睛一瞪,怒道:“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今儿非把北平攻下,出这口恶气不可!以后老子再领萧大人的军法便是了!还楞着干什么?攻城!”
“……是!”
十万大军动了真格儿的,攻起城来铺天盖地,攻守双方伤亡渐渐增多,双方将士们也打出了火气,动手越来越拼命了。
两个时辰后,徐王妃站在城头,淡定的神色渐渐有些变了。
“这回是真的攻城了……来人,快,快冲出城向王爷报信,快呀!”
北平城门打开了一线,一骑飞快冲出,朝平安故意打开的缺口奔行而去。
大帐内,平安哈哈大笑:“终于派人出去了么?好!鸣金收兵,围起来,咱们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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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凡领军赶到靖安府时,不出所料,朱棣又跑了……
“停!叫大军停下!这样跑不是办法,迟早会累死……”萧凡压抑着怒气:“就算燕逆是耗子,咱们也不是猫啊,你跑我追的,啥时候是个头?”
曹毅耸耸肩:“不然怎么办?任他满世界乱窜?除了追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萧凡面容苦涩,打仗不像朝争,完全是比拼实力,容不得半点投机取巧,以前整人的时候肚子里坏水儿直冒泡,现在朱棣根本不敢跟朝廷大军碰面,什么坏主意都起不了作用。这真是一件让人抑郁的事。
这时亲兵来报,赴太原晋王府执行截杀任务的特种兵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活的俘虏。
萧凡头也不抬道:“叫人去审问俘虏,燕逆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亲兵禀道:“在路上就问过了,俘虏不招。”
萧凡不耐烦道:“不招就用刑,这还用我来教你们吗?”
亲兵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已经用过刑了,俘虏全身被折腾得没一块好皮肉,可他……还是不招。”
萧凡楞了:“真是铁血纯爷们儿呀,用刑都不招?”
“是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去给他找个美人儿,百炼钢也能变绕指柔,一阵巫山云雨下来,保证他招完了还想招……”
“是!”亲兵领命而去。
请美人儿倒是不难,靖安府里有现成的青楼楚馆,交代之后,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接近了俘虏。
晚上掌灯时分,美人儿悻悻出来,任务失败,俘虏根本没拿正眼瞧她。
萧凡摸着下巴左瞧右瞧,这妞儿挺漂亮呀,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俘虏难道不好这一口儿?
萧凡来了兴趣,这年头视死如归的人不能说没有,可能抵挡美色诱惑的人却实在太少了,不能不见识一下。
“曹大哥,走,咱们亲自去审问。”
二人离开帅帐,美人儿则留了下来,一脸挫败的幽幽叹气。
太虚老道坐在帅帐一角微微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美人儿一番,忽然伸出脏兮兮的手,摸着美人白皙的胳膊淫笑道:“如此娇媚的美人儿,放在这里多浪费呀,美人儿莫泄气,其实贫道心中也藏着一个很重大的机密,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机密?”
“想知道啊?快对我使美人计呀,贫道保证,你一使计我肯定上当,上得不能再上,贫道还存着一百多年的积蓄,全部都给你……”
美人眼睛亮了:“道长积蓄有多少?”
“不告诉你,你还没使美人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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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被关押在大营的一个帐篷里反绑着手,四周重兵把守。
萧凡和曹毅掀开帐篷的门帘,曹毅气势非常磅礴的一脚踢裂了帐篷内的胡凳,恶声道:“他娘的,油盐不进是吧?老子现在就一刀宰了你!”
“哼!”俘虏头一扭,理都没理他。
曹毅气坏了:哇哇大叫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萧凡赶紧拦住他:“曹大哥息怒,以德服人,咱们要以德服人!这位壮士是纯爷们儿,咱们须以礼相待才是。”
俘虏这时开口了,语气冰冷道:“爷们确实是爷们,不过不怎么纯。”
萧凡楞了,纯就是纯,什么叫“不怎么纯”?
曹毅不耐烦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燕逆到底搞什么名堂?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说出来饶你不死,还赏你官儿做,不然的话……”
曹毅嘿嘿冷笑:“若是不招,我也不要你的命,把你的卵蛋割了,让你做不成爷们儿,一辈子丢人现眼!”
俘虏面色顿时涨红,瞪着曹毅怒道:“狗贼,你动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曹毅也不是善茬儿,立马抄刀上前,毫不客气唰的一下,脱掉了俘虏的裤子,然后举着匕首在俘虏胯间找啊找啊……
良久……
曹毅又惊又怒:“你的卵蛋呢?”
俘虏幽幽叹气:“不劳你动手,别人很多年前就先下手了……”
“你的卵蛋难道是金子造的,这么抢手?”
萧凡面泛同情:“真可怜……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说吧?”
俘虏垂下头,犹豫了一下,接着抬头豪迈道:“某,马三保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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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保?
曹毅倒没什么反应,在他看来这只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萧凡却楞了很久,这个名字,貌似很熟啊,好象前世在哪儿听说过,这人到底是谁呢?
脑子里一些杂乱零碎的记忆走马观灯似的一一掠过,萧凡皱着眉,试图将这些记忆拼凑起来。
马三保,木有小**,太监,……三宝太监?
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过”萧凡忽然重重一拍大腿,指着马三保兴奋道:“,靠!郑和?郑公公?”
马三保被吓了一跳,左顾右盼了一阵,莫名其妙道:“你说谁?谁是郑公公?”,“你啊,你就是郑和,郑公公!”,萧凡激动不能自己。
马三保脸色一变,勃然怒道:“你才郑公公呢!你全家都郑公公!狗官安敢欺吾”你非我父,有什么资格给我改名改姓?”,萧凡想了想,一拍额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是郑公公,但以后你肯定姓郑,这是错不了的。”,“狗官有胆放开我,我跟你决一死战!”马兰保气坏了,古人讲究忠孝气节”无缘无故被人改了姓名,这是大大的不孝。
“放是一定会放的,但决一死战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偶像啊,我怎敢对你无礼?”,萧凡很认真的道。
明朝国祛近三百年,要说他真正崇拜尊敬的人,第一当数眼前这位七下西洋的郑和了,后人诟病说下西洋之举实乃劳民伤财,掏空了永乐国库,却没给朝廷带来一丝益处,实属百害而无一利,是永乐朝最大的弊政”萧凡对这个观点很不能认同,不论政治上出于何种需要”郑和下西洋之举都是有着非常积极的一面,传播大明天威”交流各地文明,互通商品有无,更重要的是,开阔了国人的眼界和见识”让他们明白天下之大,中华上国只不过地处一隅,使朝廷和百姓从煌煌天朝的狂妄自大中清醒过来,下西洋之举,无论政治”民风还是经济,都对当时的大明产生了深远积极的影响。
这一切,都是这位马三保创下的功绩,现在的他,当然无法想象自己的一生给后人留下了多么宝贵和伟大的财富,他的努力让当时的世界认识了〖中〗国”让世界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这么一个神秘而富饶的国度,他们大度而恭谦,强大却有礼,以仁德和孝道为做人的准则”让那些野蛮的民族知道除了杀戮和掠夺,人性中还有着如此美好的一面……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在萧凡的搅和下,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朱棣也许篡不了皇位,而马三保现在的身份,还只是朱棣的贴身侍卫”……兼萧凡的阶下囚。
萧凡表情严肃”整了整衣冠,很正式的朝马三保长揖到地,标准的儒家大礼。
马三保一楞,接着神色愈发惊疑,若不是手脚被绑”估计这一刻他会吓得跳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阴谋?”马三保脸色越来越白,他不怕严刑拷打”可他怕敌人未知的企图”这让他感到恐惧。
不但马三保吓住了,连一旁的曹毅也吓住了。
“萧大人”你……,没事吧?区区一介武夫,用得着给他行这么大的礼吗?”
马三保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闻言情不自禁的点头附和道:“就是。”
萧凡无言”这是对一位伟人的敬意,旁人无法理解这种举动,可他自己明白,尽管这位伟人到现在还没做出那件伟事,可以后一定会有的。
建文盛世”需要一位智勇双全又心怀仁德的人”将中华文明传播四方”再将高于大明的科技和产物带回来,带不回来就抢回来,这是历史责任,此举功莫大焉。
平定朱棣叛乱后,天下太平之时,也许可以考虑让这位三宝太监下西洋了,量中华之物力,造宝船,招海员”扬帆出海,经使诸国”大明的郑和,不比哥伦布差。
迎着马三保和曹毅惊疑的眼神,萧凡由衷朝马三保竖了竖大拇指:“……纯爷们啊!好样儿的!”
马三保脸上惊疑之色瞬间化作怒意,阴沉着脸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人要杀我”一刀砍了便是,何必如此羞辱我?”,“我真的是夸你呢”将来你做的事情”绝对值得我夸,提前夸一下总是没错的。”
马三保:“…………”,这位传说中与王爷掰腕子的萧大人……,是不是有毛病啊?王爷怎会屡屡输给这种人?
“郑公公……”
马三保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我不姓郑!”
“以后会的,过段日子我请天子给你赐郑姓,郑公公,喜欢大海吗?”
“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大海”好多水……”
“我讨厌大海!我不会游水!”,萧凡愕然,下了一辈子西洋的郑和居然不会游泳?
呆楞一会儿,萧凡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不会游水呢?”,马三保哼道:“怎么?不会游水犯王法了吗?”
“……坐船你总喜欢吧?”
“我晕船!”,“……,你不会游水又晕船”将来怎么出海,怎么下西洋?你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呸!谁说我要下西洋?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拼死助王爷靖难!”
“…………”
萧凡终于回到了现实。
现实很残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目前而言不是七下西洋的郑公公,而是助纣为虐的反贼马三保。
当反贼难道比扬名世界更有前途吗?愚昧的古代人!
萧凡和曹毅离开了关押马三保的帐篷,回帅帐的路上,萧凡吩咐道:“将马三保松绑,派人好生照料,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别让他跑了。”,“萧老弟,你干嘛对一个小小的俘虏这么客气?他很重要吗?”
萧凡肯定的点头:“很重要,这个人将来对大明产生的影响,也许比我”甚至比天子更大。”
曹毅挠了挠头,这话太缥缈了,他很不可理解。
“你别忘了,马三保现在是一名反贼,对我们的敌意很大”你怎么收服他?”,萧凡沉吟道:“一个木有小**的太监”他需要什么?”,“他要卜**。”
萧凡不假思索道:“我就告诉他,在遥远的西洋,有一种神奇的植物,吃了它的果实”可以长出小**,长得像榴莲那么大……”
“榴莲那么大?”
“榴莲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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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攻克了两座城池,朱棣渐渐找回了丧失的信心。
这是一场以身家性命为赌注的豪赌”不论是他还是麾下的燕军将士,都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他们都明白”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说得好听那叫“奉天靖难”,说得不好听,那就是造反,诛九族的大罪”一千多年延续的至高皇权,真正敢跟它叫板的人很少,一说造反,首先自己就心虚了。
皇权啊”多么遥远尊贵的东西,令人敬畏膜拜,如今自己竟敢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反抗它,推翻它”如果失败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将会是什么下场?再仁慈的君主,恐怕也容不下敢造他反的子民吧?
惴惴不安的情绪直接导致了燕军士气低落,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直到最近朱棣攻克了彰德”靖安二城,两战皆捷,燕军将士的士气才稍稍上涨。
原来朝廷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他们照样会失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朝廷金黄色的圣洁光辉在燕军将士心中渐渐黯淡”畏惧渐去”取而代之的,便是彻底的疯狂。
从靖安府撤出后,朱棣的目光锁定了山西汾州。
进军!攻城!
燕军将士们,你们是百战精兵,天下最强大的边军,王爷看中了汾州,你们把它拿下来!
建文元年五月二十,燕军克汾州,天下震惊,朝廷王师疲于追赶,鞭长莫及。
燕军将士的士气随着这一战涨到了顶点。
原来一切看似坚固的城墙,不过是一堆华丽的粉糜而已。
天下任何城池,我嘉军取之如探囊取物尔!
汾州城内,燕军欢呼庆祝之时,被沦为临时帅帐的汾州知府衙门内,朱棣脸色铁青,浑身微微直颤。
下面的人欢呼,作为主帅”朱棣不可能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事实上,他现在很责气。
派去太原的斥候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他派去游说晋王的密使,还没进晋王府的大门,便被某支神秘的高手队伍截杀,他最为信任的贴身侍卫,委派为密使头领的马三保不知所踪,余者尽皆被刺,无一活口。
不用问,这必然是萧凡派人干的好事。
萧凡,天生便是他朱棣的克星,他仿佛已经料到朱棣会走这步棋,派了高手早早的在那里等着他”迅若奔雷的截杀不但破坏了朱棣的计划,而且**裸的给了晋王一个严厉的警告。
“杀鸡给猴看啊……”道衍神色黯然,长长叹息。
朱棣浑身颤抖得厉害,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
“好狠毒的手段!先生,晋王那里……”
道衍悲叹道:“晋王已被吓破了胆,怕是愈发不敢跟随王爷起兵了……王爷,此路已断。”
朱棣颤声道:“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道衍垂下头,低声道:“唯今之计,只有继续攻克城池,将朝廷主力引向北方,然后我们再忽然转身改道,举兵直击京师!”,朱棣倒抽一口凉气:“京师?直接攻取南京应天?先生,你疯了
道衍垂着头,静静道:“我没疯,朝廷数十万大军追赶我们,领军的主帅是萧凡,王爷,问句不敬的话,王爷和贫僧这几年屡屡与萧凡交手较量,不论明里还是暗里,我们赢过他吗?”
朱棣面色时青时白,变幻不定,终于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很明显,朱棣得了“萧凡恐惧症”,提起萧凡的名字,朱棣就想到那些屡屡吃亏的不堪回忆,不但心疼,而且蛋疼。
道衍神色颓废,道:“朝廷大军人数超过我们,经过军制变法后,战力也提升了不少,军心稳定,士气高昂,领军的又是擅使诡计,手段神鬼莫测的萧凡,王爷,咱们燕军若与他正面相抗,胜算几何?”
朱棣摇头叹道:“本王没有把握,这次起兵本来就很仓促,都是被朝廷的削藩和军制变法逼的,若论洪武三十一年前的朝廷大军实力,本王可以不自大的说一句,他们不是燕军的对手,人数虽众,本王亦可击溃之,可是朝廷推行军制变法,这一年来各地卫所千户所日夜练兵,军中将领入讲武堂,朝廷的武举选拔人才无数,这些新政使得朝廷军队战力大升,更何况,领军的主帅……唉!”
朱棣沉沉叹气,面孔有些扭曲,他连萧凡的名字都不愿提起,看来这几年萧凡确实把他恶心透了。
“王爷既知朝廷军队战力大升,为何还是起兵靖难了呢?”道衍若有深意问道。
朱棣面现刚毅之色,咬牙道:“本王若继续蜇伏下去,最终的下场,也是被朱允炆小儿削了王爵,禁于京师,不但大权落空,反而受制于人,终老都是阶下囚,先生,你觉得本王是甘于忍气吞声的人吗?”
道衍双手合十为礼,道:“王爷当世英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朱棣凛然道:“不敢言当世英雄,但本王坐拥幽燕之地,麾下十数万精兵悍将,纵横睥睨天下,罕有敌者,至少本王算得上一方强藩了吧?拥有如此实力,本王的命运怎甘被朱允炆那黄口小儿摆弄?他有什么资格摆弄我?就因为他是天子吗?本王把这皇位抢过来便是了!”
道衍面露喜色,尽管现在的局势处于劣势,可朱棣并没有丧失信心,劣势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这就够了,道衍喜欢看到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朱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智,也是不智,王爷,无论将来是成是败,你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贫僧此生得投明主,何其幸也。”
朱棣眼眶泛红,感动道:“先生辅佐本王多年,无论顺境困境,对本王一直不离不弃,本王得先生辅佐,正是如鱼得水啊……”
道衍感激涕零,哽咽道:“王爷……”
“先生……”
接着,二人出现了若让萧凡看见,必然恶心颤栗的一幕,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互相温柔的摩挲,摩挲,久久不曾松开……
…………
…………
“王爷既然没有必胜萧凡的把握,不如将其引开……”道衍基情平息,缓缓道:“……朝廷如今调集数十万大军歼剿我们,这一个多月来紧紧咬在我们后面,丝毫不曾放松,如今天下皆知朝廷强,而我燕军弱,理所当然便认为我们只有逃跑的份,贫僧相信包括萧凡在内,都是这种想法,王爷,这是我们的机会啊!”
“先生此话怎讲?”
“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别人都这么判断我们的时候,我们如果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大有收获。”道衍兴奋道。
朱棣皱眉:“先生的意思,我们将萧凡的大军引开,然后直接挥师南下,攻取……京师南京?”
道衍重重点头:“对,攻南京!为了歼剿我们,朝廷从各地卫所,以及京师二十四卫中抽调了不少人马,尽付萧凡,如今京师正是兵力空虚,防务懈怠之时,我们若出其不意攻下南京,带兵入宫逼朱允炆禅位,那时王爷坐了江山,名为正统,以帝王名义下旨,命萧凡其麾下数十万大军放弃抵抗,归顺王爷,谁敢不从?身份和立场转变,那时我们便是正统的朝廷,而萧凡,就是彻底的反贼了……”
朱棣心跳徒然加快,这真是个疯狂的想法,但是……它很诱人,而且非常可行。
“本王……称帝?”
“王爷天命所归,为何不能称帝?”
“攻下京师,别人难道就会奉我为主吗?”
“朱允炆一家已落王爷之手,大明的龙庭上已没有了皇帝,除了王爷,天下谁有资格坐那张龙椅?各地官府,卫所,军队除了奉王爷为主,他们还能怎么办?大明是朱家的大明,谁当皇帝也是朱家的事,他们这些外人能插手吗?王爷,占了京师,你就占住了大义啊!”道衍越说越兴奋,面孔微微泛起了红光。
朱棣怦然心动,眼中渐渐露出光亮,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亮了漆黑的前途。
“攻……京师……?”
“攻京师!”
“萧凡他……”
“这一回,我们要赢他一次,只这一次,萧凡永世翻不了身!”
思忖犹豫良久,朱棣右拳狠狠击在左掌上,长身而起,恶狠狠道:“好!我们攻京师!”
刚刚下定决心,道衍脸上欣慰的笑容还没维持多久,帐外飞快走进一名亲兵,神色惊慌道:“禀王爷,徐王妃派人飞马报信,平安领十万大军围困北平,三天内对北平发起了数次攻城,北平危急!”
朱棣和道衍神色剧变,二人互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和恐惧。
军中将士大部分人的妻儿老小都在北平,若被他们知道北平有失,军心士气不稳,燕军必然哗变!
不等道衍开口,朱棣脸色铁青,颤声道:“传令全军启程,回援北平,快!”
道衍面色苍白道:“王爷,先救北平,再攻京师!”
这个时候了,道衍仍念念不忘扶他的明主称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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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领十万大军围北平城,消息传到位于山西汾州府的燕军大营,十余万燕军大哗,军心躁动不安,将士纷纷恳请回援。
这样的情势下,朱棣也无法持反对意见,将士们的家小都在北平,北平若失,麾下十余万人必然完全溃败,不论从哪种立场来说,北平是非救不可的。
朱棣一声令下,燕军不敢耽搁,立马启程,离开了汾州府,一路急行军奔赴北平。
将燕军逼回北方,然后朝廷大军急追而上,在北平府附近与燕军展开正面决战,一鼓作气平定叛乱。
萧凡分兵十万的战略目的达到了,北平被围,燕军不得不回师,这一切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兵家之道,无非攻守二字而已,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萧凡正式出招了。
朱棣,你别无选择,必须与我决战!
建文元年六月初,朱棣领十余万燕军离开山西,回师北平,十余万人如风卷残云,行色匆匆北上,一路所遇州府县城皆绕道而过,燕军眼中只有北平的危急,根本顾不上攻城掠地了。
萧凡闻报大喜,急启大军追赶而去,同时下令长兴侯耿炳文领河南一省卫所,数十个千户,共计七万余大军撤出开封府,北上驻扎彰德,坚守城池,拨出军粮接济曾失陷燕军的彰德府百姓。
至此,耿炳文驻守彰德,郭英驻守大名,二位老将一左一右,如同两颗钉子死死钉在了燕军南下的路上,再加上兵围北平的平安麾下十万大军,和紧紧追赶朱棣的萧凡四十万主力,不知不觉间,萧凡一手拨弄之下,将北平,河南,山西三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瓮罐,朱棣率领着燕军正朝这个瓮罐里钻进去。
燕军行路很快,二十多天的急行军,从汾州赶到了真定府,又与真定府附近的零散卫所官军发生了小规模的交战,大军行进的时间被耽误了一天。
这时北平传来了消息,平安麾下十万大军忽然撤军,竟朝宣府方向缓缓撤去,被平安团团包围一个多月的北平府城外一夜之间变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个军士。城外一望千里,杳无人烟,这些日子习惯了被人围困,朝廷大军忽然撤离,徐王妃一时不适应,没来由的感到空虚寂寞冷……
朱棣得知北平之围不战自解,终于长长松了口气,燕军将士的军心士气也渐渐稳定下来。
然而,萧凡的四十万大军尾随而至,像只凶猛而有耐心的猎豹,死死的咬上了猎物。
前方就是北平,朱棣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再退下去,他连自己的大本营都保不住了。
既然不能再退,萧凡,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决战吧!
河北雄县外的白沟河,朱棣下令燕军停止前进,摆开了阵势,准备与朝廷决一死战。
树欲静而风不止,决战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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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九,河北雄县白沟河,平原上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漫天黄沙中,数十万人壁垒分明,双方相隔数里,遥遥对峙,黑压压的人群遮住了平原青翠的草地,雪亮的戟戈朝天而立,散发出一片幽幽的冷光,反复闪烁着人们的眼睛,空气中的死亡气息清晰可闻,腐蚀铁锈般的血腥味在黄沙舒卷中弥漫,延伸……
燕军以朱能为先锋官,张玉,丘福为左右军指挥,朱棣领中军压后,先锋最前沿,一万骑兵一字排开,其后便是数万弓弩手,弓弩手列成整齐的巨大方阵,横竖阡陌间以十万刀盾枪戟步军压阵,广袤的平原上,一块又一块的方阵衣甲鲜亮,像一个大蛋糕被高明的厨师切成等份的五个大方块,整齐的摆在白沟河旁的平原上。方块之间燕军各色战旗迎风猎猎,遮天蔽日,振奋军心的战鼓擂得地动山摇。
平戎万全阵,宋太宗赵光义所创阵法,以骑兵或战车为前军,弓弩其后,长短兵器为中军压阵,可拓展纵深,亦可压缩防御,是一种攻守兼备的万能阵型。
而萧凡这方则将全军分为左右两翼,四十万人梯次排列,浩荡延绵数十里横向展开,形成一个v字型,如同猿猴的双臂向前伸出,又像一把无所不容的剑鞘,恰到好处的包住了燕军的阵型,弓弩列前,长戟其后,刀盾压阵。盛庸领左翼,瞿能领右翼,萧凡领中军。
雁形阵,专门用来包抄迂回的阵型,以攻为主。
双方阵势摆开,决战在即。
百里平原上,数十万人静谧无声,沉闷压抑的杀气充斥着空气,锃亮的刀光戟影闪烁着雪白的亮光,天地为之变色,狂风呼啸肆虐低吟,仿佛为即将涂炭的生灵哀哀叹息。
萧凡身披战甲,骑着战马立于中军,身后十余丈外,黑底白边的帅旗上,绣着一个血红夺目的“萧”字,帅旗立于全军雁形阵的尾部,旗杆高达数丈,十里外的将士皆清晰可见。
一股夹杂着黄沙的狂风吹过萧凡的面庞。
萧凡面容扭曲,神情痛苦的连连呸了两声,吐出了口中的沙尘。
“这种鬼天气,实在不适合打打杀杀,早知道便该让师父给我先算一卦才是……”萧凡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贴身保护着他的曹毅也面泛苦色道:“风太大了,黄沙漫天的天气,厮杀起来很费力,也很辛苦……”
萧凡目光闪动,露出一个非常纯真的笑容:“要不……派个人到对面燕军递封信,就说我军今日状态不好,约个时间改日再战,你觉得怎样?燕逆想必也不会拒绝吧?”
曹毅很无语,沉默了一会儿,道:“萧大人,萧元帅,你现在是领着几十万人的一军主帅,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天真?咱们能不能谈点成熟的话题?”
萧凡重重叹气,曹毅说得有道理,阵势都摆了出来,双方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这个时候若跟将士们说,咱们今天不打仗了,国家放你们一天假,回营洗洗睡吧……
估计将士们的士气会一泄千里,以后都不会再有勇气拿起刀枪了。
“要命的天气,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刮大风……”萧凡很不满的仰头瞧着灰蒙蒙的天空,平定朱棣叛乱在此一战,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安心享乐了,可是……今天真的不适合打仗啊!
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萧凡暗暗思忖半晌,是不是有什么环节忽略了?哪个细节没注意到?
想了很久,萧凡觉得该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真的没什么忽略的地方,军国大事,关系数十万人的性命,萧凡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心中这股不吉的预感从何而来?
“曹大哥,我今日左眼皮老是跳,你说这是为何?”萧凡没来由的感到了不安。
“左眼跳财。”
“可我右眼皮也跳……”
“右眼跳灾。”
“关键是……这俩眼皮都一块儿跳。”
曹毅抬头看了萧凡一眼,慢吞吞道:“……这是中风的前兆。”
“…………”
不管了,箭已上弦,刀已出鞘,大家都没有回头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只凭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便叫将士们收兵避战。
目注前方十余里处的燕军阵营,整齐的方块透着慑人心魂的凌厉杀气,再看看自己这方的将士们手执兵器,跃跃欲试的活动着手脚,萧凡满意的笑了。
士气高昂,军心可用,可以一战了。
呼呼风声里,萧凡淡淡的下了将令:“全军准备进攻!”
咚咚咚的战鼓擂响,震耳欲聋,每个人的心都仿佛随着战鼓的节奏而快速颤抖。
这时,忽听对面的燕军阵营中也是一阵隆隆战鼓声,朱棣忍不住抢先发起了进攻。黑压压的骑兵一齐催马,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向萧凡扑来,马蹄声盖过了鼓声,声音越来越近。
萧凡冷冷一笑:“弓弩上前,准备迎敌!”
排在雁形阵前列的弓弩很快向前走了两步,搭箭在手,斜指天空。
燕军骑兵策马狂奔,狭长雪亮的马刀已经出鞘,铁甲的叶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三里,两里,一里……
“拉弓!”
萧凡的阵营前,弓弩手将领们纷纷厉声下令。
弓弦缓缓拉开,吱吱呀呀的紧指着越奔越近的骑兵。
萧凡面无表情迎着猛烈的狂风,轻轻点了点头,身后的传令官狠狠挥落手中红色的令旗,仿若一蓬猩红的鲜血洒入了大地。
“放箭!”
“放箭!”
见令旗挥落,诸将力竭声嘶下令。
沉闷的嗡嗡声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变成了黑色,漫天箭雨如同过境的蝗虫,又如急骤的暴雨,毫不留情的朝燕军骑兵阵中倾泄而去。
迅急的箭矢眨眼间射入肉体,两军战场中间传出一阵沉闷的噗噗声。
燕军骑兵凄厉的惨叫声,战马临死前痛苦的悲鸣声交织成一片,战场中间人仰马翻,哭嚎震天。
萧凡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烈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身躯不由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
抬起手,萧凡的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前方,目注战场中间那一片仿佛已洗刷成血色的天空,努力压抑着激荡的情绪,道:“继续放箭,把燕逆的骑兵全部射杀于阵前!”
传令的亲兵忠实的执行萧凡的命令,猩红色的令旗再次狠狠挥落。
又是一阵漫天箭雨,遮住了天日,黑压压的朝燕军骑兵闪电般射去。
在这个战场上,人人都已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冲杀,搭弓,放弦,鲜活的生命在这古老的杀人工具下一个个栽倒在青翠的草地上,漫无边际的草地已染上一层浓稠的鲜血,如同人间地狱。
燕军的骑兵数量渐渐减少,但他们也冲过了弓箭射程的死亡地带,催马冲到了雁形阵的前沿。
马刀高高扬起,又闪电般狠狠劈下,一阵惨叫声后,前沿的弓箭手倒下了一大片。
“弓弩退!枪兵上!”
一道道军令下达,弓弩手身形一闪,退入了军阵后方,紧接着两排手执锋利长枪钩镰的军士上前,不待将领下令,雪白的枪尖便狠狠刺入了骑兵或战马的体内,枪头一绞一拔,带出漫天血雾,红如残阳。
两军激烈交锋,鏖战正酣之时,意外发生了。
狂风猛烈吹过,一阵又一阵,萧凡眯着眼观察着前方的战场厮杀,忽然耳边一个非常刺耳的吱吱声,然后便听到“咔嚓”一声,身后的某个东西仿佛断裂了似的。
萧凡只顾着前方的战况,根本没兴趣回头观察,犹自指挥左右两翼收拢阵型,迂回包抄燕军。
命令下达后,萧凡愕然发现,中军的所有将士都楞住了,眼睛呆滞无神的注视着他的身后,一副恐惧惊怖的模样。
“楞什么楞!进攻啊!”萧凡拔剑大怒。
中军阵中的将士们仍旧毫无动作。
还没等萧凡反应过来,前方忽然一个声音大叫道:“倒了!它倒了!”
萧凡吃了一惊,抬头大声喝问:“什么倒了?谁倒了?”
没人回答他。
将士们呆楞过后,忽然轰隆一声,整个中军阵型全乱了,将士们散的散,跑的跑,纷纷扔下了兵器,抱着头仓惶奔跑,雁形阵全部散乱,不成形状,数十万人口中纷纷高喝着“倒了,倒了。”所有将士如潮水般骤然崩退。
朱棣那边也飞快做出了反应,令旗急挥之下,十余万燕军如出笼的猛虎,向朝廷大军冲杀而去。
萧凡大惊失色,他不明白,为什么打得好好的,自己这方军队的士气忽然完全崩溃,几十万人难道同时中邪了?
急忙回头一看,身后一片朦胧,狂风吹起漫天黄沙,只看得见若隐若现的人影移动,溃败。
“到底是神马情况?”萧凡剑指云天,悲愤长嘶。
突如其来的溃败,令萧凡百思不得其解,绝对的优势兵力,正是收拢阵型,全力歼灭叛军之时,为什么几十万人说溃败就溃败了?难道燕军全都有狐臭?
“他娘的!今天我注定撞妖,太邪乎了!”萧凡愤怒大吼。
曹毅一把抓住萧凡战马的缰绳,急道:“先别管原因,你先跟着往后退,我来殿后!快!”
曹毅狠狠一抽萧凡战马的臀部,战马吃痛,嘶叫一声,飞快跟随溃军往后方飞驰而去。
朱棣在阵中见朝廷大军忽然溃败,不由惊喜万状。
这次的决战完全是被情势所逼,朱棣是带着几分赴死的心情上阵,燕军失败已在意料之中,却不曾想,第一轮冲锋刚刚发起,朝廷大军竟然莫名其妙溃败了,这难道是老天助他?
“全军压上去,快,快!!”朱棣兴奋得连连挥手,燕军哗啦一声,如水库泄洪一般,放开了阵型,全线进攻。
大军溃败得更快了。
萧凡骑在马上,跟随溃败军士狼狈的逃窜,此刻他觉得悲愤万分。
匆忙中,萧凡回过头,朝身后的亲兵大吼道:“我们败了也不能让燕逆好过,传令开炮!朝燕逆的中军开炮!炸死一个算一个!”
亲兵飞快传令下去,很快,百门洪武大炮发出了怒吼,燕军阵中猝不及防,被一发发铁弹炸得人仰马翻。
燕军阵中,朱棣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的嘶吼:“萧凡你这没品的混蛋!打输了还摆我一道!”
…………
…………
稳操胜券的战阵,怎么就突然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凡狼狈逃窜之时,百思不得其解。
随手一拎,抓过身边一名溃兵,萧凡瞪着眼大声问道:“你们跑什么?”
溃兵吓得瑟瑟发抖,讷讷道:“我怎么知道?别人跑,我也跟着跑……”
萧凡气道:“别人跑你也跑?你不觉得羞耻吗?”
“你不也在跑吗?”
“…………”
…………
…………
建文元年六月,朝廷大军与叛军决战于雄县白沟河,朝廷大军莫名其妙溃败,一退百里,一直退到真定府,败军才堪堪收住了败势。
萧凡生平第一次打了败仗。
后来收拢败兵,严厉审问之下,萧凡终于知道大军忽然溃败的原因。
原因很简单,只因当时狂风吹断了他身后十丈处的帅旗旗杆,帅旗落地,士兵们见不到帅旗,以为中军被破,士气顿丧,终致溃败。
这简直是个真实而扯淡的理由。
第二百八十三章 趁虚而入
打败仗了,萧凡情绪很低落。小^说^MM书友整理提供x`iaoshuom`
四十万大军被一阵风打败了,说起来挺像个笑话,可是,这该死的笑话根本不好笑。
大军撤回真定府,各将领收拢集结残部,清理人数,报上来的结果令萧凡分外沮丧。
白沟河一战,四十万人全线溃败,被燕军趁乱砍杀的,自己人情急逃命践踏误杀的,乱军被冲散失踪的,跳河逃命被淹死的,甚至还有几位心理承受能力特别脆弱,性格特别悲观的,一见情势不妙很干脆的拔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总之,同样是死,死法却各不相同,有好几种死法都很有创意,古代人活得或许有些憋屈,但他们都死得很有智慧。
四十万人,活着回到真定府的剩下三十一二万,**万的伤亡数字里面,只有少部分是死在了战场上,大部分军士都是逃窜时脱离了大部队,失踪了。
这次败仗的后果很严重,出了这么大的事,萧凡不敢隐瞒,据实将军报写在奏本上,八百里急报送往京师。
可想而知,京师朝堂震惊了。
自洪武皇帝朱元璋立国到如今,三十二年,大明军队无论是镇压反叛,或是抗击鞑子,很少有失败的先例,更别提**万人的损失,这是一次彻底的大败仗,尽管败仗的原因与主帅和将士无关,仅仅只是一场大风而已。
杨靖,暴昭等清流一党开始在朝堂闹腾,态度非常激烈的要求朱允炆下旨撤换主帅,并且治萧凡的罪,雪片似的奏本飞进皇宫还不够,清流们又在午门前跪地请愿,一个个哭得老泪纵横,直叹天子识人不明,误用劣将,大明洪武时军队战无不胜的记录已成了历史尘埃,从此一去不复返,而打破这个记录的第一人萧凡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军事的胜败直接影响了政治,清流们终于拿捏住了萧凡的把柄,愈不肯放松,这回连奸党们都不知该说什么来为萧凡辩解了,一个个缩着脖子臊眉搭眼不敢出声。
朱允炆表现出了难得的镇定,在看过萧凡的如实奏报后,立马判断出此非战之罪,完全是天气原因,败仗的责任不应该加在萧凡或别人身上,于是面对满朝责难诘问的奏本,朱允炆皆留不,不予理会,那些跪午门痛哭请求换帅治萧凡之罪的大臣们,则对他们下了旨,胜败乃兵家常事,若不满意萧凡当主帅,你们自己上去试试?
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大臣站了出来,为萧凡说了几句话,他说自古名将未曾有过不打败仗的,一个年纪轻轻的主帅,吃一次亏很正常,更何况此乃天灾,并非**,天不作美,为何降罪于主帅?圣人对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尚知仁恕,你们皆是饱读诗书之辈,如此迁怒一个无辜的同僚,这是圣人教给你们的道理吗?
为萧凡说这几句话的人,是今年被朱允炆任为侍讲学士的当世大儒,方孝孺。
挺仗义的老头儿。
京师朱雀大街一条民巷的简陋酒肆里。
纪纲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衫,正伸出右手,为面前的都知太监而聂轻轻斟满了一杯茶。
由于练武的关系,纪纲右手的指骨非常粗大,而且皮肤黝黑粗糙,指骨上布满了一个个灰色或黑色的老茧,如今的这只右手上却大大小小戴了三个翡翠金戒指,若是忽略纪纲的身份和穿着,单看他的右手,十足便是一个暴户。
纪纲穷过,穷苦了,穷怕了,不想再做穷人,以往那些穷苦的记忆,他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他痛恨自己的记忆,那是一段灰暗没有尊严的日子。
正因为如此,纪纲对自己目前的身份尤觉珍惜,这是他凭自己的实力换来的际遇,越是穷过,对富贵的野心越大,追求官位权力的**越强烈。
纪纲需要权力,更大的权力。
权力在向他招手。
而聂微微眯起眼,眼一片浑浊,但纪纲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双看似浑浊的眼眸其实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
慢条斯理拈起茶盏,而聂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盏儿,而聂眯着眼睛忽然噗嗤一声笑开了颜,一开口声音尖细难听。
“一朝得志,平步青云,纪大人的官运最近很红火,以后说不得连杂家也要看纪大人三分脸色了呢……”
纪纲堆出一脸笑容,从怀里飞快掏出一张暗黄的纸,递上前去,笑道:“公公言重了,下官能有今日,全赖公公尽力周旋栽培,下官纵有富贵之日,也不敢忘本呀,您瞧,下官给您备了些许薄礼,银子已托尚膳监的小公公给您搬进宫去了,请公公笑纳……”
而聂眼睛看都没看礼单,只是嘿嘿尖笑道:“纪大人有这份心就够了,以后纪大人达了,别忘了杂家的一份功劳便是,这些日子萧侯爷领军出征,倒让你捡了个便宜,杂家对纪大人的手段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纪纲强笑道:“公公这话下官可有些听不懂,萧侯爷出征与下官有何关系?下官捡了什么便宜?”
而聂伸出兰花指点了点纪纲,笑道:“还跟杂家这儿装呢?山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你的城府不浅,瞅着机会救了天子一命,被天子看重调到御前任禁卫头领,这几日朝吵吵嚷嚷,你又借口为萧侯爷压制大臣,调用锦衣卫抓了五六个参劾萧侯爷的言官,把朝请求治萧侯爷罪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纪纲微笑道:“下官曾拜萧侯爷的门下,如今侯爷成了众矢之的,下官为侯爷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而聂似笑非笑道:“天子因满朝大臣弹劾萧侯爷的事头疼不已,正需要唱黑脸的得力臣子出来打压一下大臣们的气焰,这个时候你正好站了出来,打着为萧侯爷出口恶气的幡子,那五六个言官被你罗织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抓的抓,杀的杀,此举正合了天子的心意,天子对你也愈赏识,觉得你是个贴心解语的好臣子,不过……”
“不过什么?”
“天子年轻,心地纯正,不通世事,不过你别把天下人都看成了瞎子,纪大人,摸着良心说一句实话,你真是为萧侯爷分忧吗?你打着萧侯爷的旗号抓捕大臣,此举置萧侯爷于何地?这不是把他架到火上烤吗?纪大人,你可不厚道哟……”
纪纲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沉:“公公为萧侯爷鸣不平?”
而聂神色不变,笑道:“你高看杂家了,杂家只是个服侍天子的老奴,人间天理公道关杂家何事,杂家不求权,不好色,所求者,唯黄白之物而已……”
纪纲垂睑静静道:“巧得很,下官不求财,只求权,为了权力,下官可以踩着任何人的肩膀往上爬,萧侯爷我也照踩不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风景,我也很想领略一番。”
而聂被纪纲眼闪过的凶光震住了,沉默半晌,而聂轻轻敲了敲桌子的边沿儿,站起身,缓缓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淡淡扔下一句话。
“你这一脚踩得很妙,就快登上云端了,昨夜杂家听天子在华殿里嘀咕了几句……”
纪纲一楞,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颤声道:“天子……说了什么?”
“天子说……‘纪纲堪用,或可为锦衣卫指挥副使’,纪大人,恭喜你,你又要升官儿了。”
战事失利,朝廷大军收拢将士,真定府外集结归建之后,全军往南撤离,进入战略守势。
这是没办法的事,刚打了败仗的军队士气非常低糜,虽然人数仍多于朱棣的燕军,可这种颓丧消极的状态根本无法打仗,而燕军这回以少胜多,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虽然胜利的原因令他们感到莫名其妙,可他们的士气现在却是高昂激荡如长虹贯日,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嗨得不得了。
此消彼长之下,目前实在不宜与燕军正面交锋,否则等待他的必然是第二次败仗。
萧凡做出了冷静的选择,全军往南撤离,并且对三十余万大军进行了分兵,由平安领十万将士驻守顺德府,盛庸领十万驻山东东昌府,瞿能领八万驻山西沁州,另外分出三万给大名府的郭英,和彰德府的耿炳,如此一来,数十万大军分别驻扎北平外围的几个重镇,从地图上看去,这几个城池若连成一条线,正好对北平府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
而萧凡自己则领着剩下的八万将士撤到了山东济南府。
败而不乱,萧凡在做着自己的努力,力求将战火控制在北方,不使它蔓延到南方去,用最小的代价平定这场叛乱。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全线溃败,但将士减员并不算太严重,这多亏了当初开办讲武堂,一大批低层的将领学到了老将们宝贵的领兵经验,在队伍溃败时他们仍能保持镇定,拼命阻止和收拢部下,用尽各种办法挽回败势,这批将领为大军保留了种子,也给萧凡留下了可以再搏一次的丰富资本。
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萧凡在济南府驻扎下来。
他的心情很差。
他是一个穿越者,接受的教育也是前世的现代教育,古代打仗是怎么回事他大概清楚,冷兵器时代无非便是战场面对面的厮杀,国家的实力,主帅的智谋,士兵的骁勇等等,这些都是关系一场战争成败的主因。
他可万万没想到,一切尽在掌握的战局,居然会输给了一阵大风。
帅旗的存在,在将士们心里占着多重的分量,萧凡大概能明白,对他们来说,帅旗是战场上的风向标,是判定成败的信号,在资讯不达的古代,只要帅旗还立在军,将士们的军心就不会乱,哪怕局势再恶劣也有机会赢回来。
可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愚昧?风大吹断了旗杆而已,跟上天预警,大凶之兆有毛的关系?
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时代人们心那荒谬可笑的迷信思想,大风吹断旗杆而导致全军溃败,这事儿若写进史书里,他萧凡会被后世亿万人同情嘲笑,也许会被封为史上最悲催的主帅。
自古名将众多,瞧瞧人家卫青,霍去病,岳飞,打起仗来那叫一个风光,将星闪耀千年,一提起来都得恭敬称他们一声“民族英雄”,他萧凡呢?后世的人们怎么说他?
悲催英雄,一代衰神……
自从穿越到现在,他都走得很顺,实在太顺了,从没遇到过如此惨重的失败。
男人不经历失败,很难成长起来,没有失败便不可能体会成功的喜悦,挫折是成长的代价,只不过这次的代价有点大,数万人的伤亡换他一个人的成长,京师里那些参劾他的声音,包括纪纲趁虚而入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萧凡的耳朵里。
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萧凡现在要做的事情太多,最重要的是,把将士们的士气提升起来,如何提升?他们需要一场胜利。
当然,萧凡比将士们更迫切需要一场胜利。
失败的滋味太难受了,同样是打败仗,人家楚霸王死得那叫一个漏*点豪迈,骨子里还透着一股浪漫味道。
萧凡在暗暗懊恼,当时大军溃败的时候,自己怎么就忘了拔出宝剑交代几句类似“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类的场面话呢?多少给自己添几分悲剧但正面的光辉形象。
可惜,当时只顾着逃跑了……
济南知府衙门。
萧凡板着脸,正与众将开会。
会议有两大主题,一是反省过去,二是畅想未来。
现在是反省过去的主题时间。
京师来了圣旨,朱允炆没责怪萧凡打了败仗,反而温言安抚鼓励,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朱允炆对他的惩罚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罚了他一年俸禄,官职爵位仍旧不变,平定叛乱的主帅还是他。
失败了总得找原因,朱允炆可以不计较,但他萧凡不可能糊里糊涂就这样算了。
众将领身子挺得笔直,眼睛专注的盯着萧凡,不过他们的精神也不太好,莫名其妙打了一场败仗,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清了清嗓子,萧凡开口了。
“这次王师败于燕逆,其责在本官,与众位无关,你们不必有压力……”
盛庸站起身,抱拳凛然道:“大人,这次败仗的原因与大人也没有关系,大人何必揽到自己身上?大人的部署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天灾谁也无法预料而已……”
众将纷纷点头附和,这是良心话,谁也不能怪萧凡,只能怪那该死的天气。
萧凡有些感动的道:“我是一军主帅,不论何种原因,败了就是败了,所有罪责本官一力承担,你们只要好好打仗便是,其他的事不必操心,本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背黑锅我来,送死你们……”
“咳咳咳……”一旁的曹毅见机得快,赶紧在桌下踹了萧凡一脚。
萧凡顿时止住了话势,干咳了两声,道:“说正事,打了败仗,谁都不好受,本官这几日总结了一下我们失败的原因,原因很深刻,值得我们引以为戒啊……”
众将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失败的原因大家都清楚,一阵不合时宜的大风而已,这种事神仙都没辙,有什么好总结的?
缓缓扫视众将,萧凡板着脸,严肃道:“失败的原因总共有………”
众将身子前倾,洗耳恭听状……
“第一,”萧凡面孔不易察觉的抽搐了几下,语气悲怆道:“……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众将擦汗:“…………”
“以后你们多宣传一下无神论,帅旗不过是一块破布而已,又不是做生意被人砸了招牌,倒了就倒了,至于那么惶恐吗?几十万人都这么愚昧,可悲,可叹……”
众将默默互觑一眼,口不对心的附和:“有理,有理。”
“第二,”萧凡环视众人,表情沉痛道:“……环境绿化问题很重要,告诉地方官府,要致富,先种树,好好治理一下风沙问题,那些狗官个个忙着升官财,环境问题完全被他们忽略了,这不是坑爹吗?”
众将继续擦汗:“…………”
“第三,”萧凡顿了顿,眼冒出一串火花,语气蕴含怒意,道:“……帅旗的旗杆谁制的?”
众将沉默。
曹毅左右看了一眼,吞着口水小心翼翼道:“军匠户所制。”
萧凡恶狠狠道:“把他查出来,打五十军棍然后把他挂在旗杆上暴晒三天,这三天内他就是活生生的人形帅旗”
众将目瞪口呆……
萧凡重重叹了口气,神情悲愤道:“……传令下去,以后帅旗的旗杆改成铁打,刮台风都吹不断的那种,不准偷工减料”
“是”
“……散会**,输得太冤了”
萧凡一拂袖子,气冲冲的走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改个姓,姓窦。
三十余万大军分兵数个城池,牢牢扎在燕军南下的要道上。然后按萧凡的命令开始对军士进行操练,不仅如此,萧凡还写了奏本紧急递往京师,请求朝廷划拨银子下来,专为犒赏军士之用。
打一场仗要付出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那数不尽的雪huā白银,打一场败仗需要付出更多,这就是打败仗的代价,如何提升士兵的士气?封官,赏银,除此别无他法,至于忠君报国之类的大话空话,这个时候买帐的人并不多,利益才是永恒的东西,任何时候都有效。
朝廷大军占据城池,恢复士气之时,燕军挟大胜之威,开始疯狂的攻城掠地。
一个月内,燕军接连攻克蓟州,保定,真定三府,叛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当地守备和卫所士气不振,在燕军狂风暴雨般的攻打下节节败退,很快,燕军打到了萧凡布置的包围圈边沿。
七月中,朱棣绕过了重兵驻守的彰德和大名,忽然绕道开赴山东,兵锋直指山东济南府,萧凡所守的城池。
朱棣的意图很明显,这一次,他要主动逼着萧凡与他再次决战,萧凡若除,朝廷大军群龙无首,必然大乱,士气愈发崩溃,燕军一路南下,如砍瓜切菜一般,那时,京师皇城中的那张龙椅就真的离他不再遥远了。
擒贼先擒王,打了几十年仗的朱棣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济南眉,燕军必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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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知府衙门已成了临时的南军帅帐。
衙门内,萧凡有些气急败坏的拍案而起。
“彰德的耿炳文,大名的郭英,顺德的平艾,东昌的盛庸……这么多城池他不打,偏偏绕那么远跑来打我,燕逆啥意思?我是软柿子吗?捏起来很有手感?”
曹毅嘿嘿笑道:“擒贼先擒王,谁叫你是三军主帅,燕逆不打你打谁?”
萧凡不满道:“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成贼了?而且还是贼王?明明他是反贼!”
“反正就是这么个道理,论带兵打仗,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比得老谋深算的朱棣?别忘了,他在洪武十三年便就藩北平”跟北方的鞑子打了近二十年,大小百余战,他带兵打鞑子的时候,你还是个吃奶的奶娃儿呢,别人一刀一枪浴血厮杀,你那时还在尿床吧?”
萧凡阴沉着脸道:“用不着把我说得这么差劲吧?”
“我这是提醒你,咱们的敌人很强人……”
“用不着你提醒,谁也不是天生打仗的材料”燕逆难道没有吃奶尿床的时候吗?”
“人家就算尿床,那形状也是活脱一张北方军事地图”
萧凡:“…………”
这话太气人了,萧凡有种掀桌子的冲动。
斥候的情报说”十余万叛军离济南府只有百余里,眼看便要兵临城下了,现在怎么办?
由于白沟河一战,朝廷大军进入战略守势,所以萧凡很早就把四十余万大军进行了分兵,由麾下将领们各自统率,分别驻守数个城池,而济南府现在能用的军队只有区区七万而已,按兵法“十则围之”的道理,七万人守一座城池原本足够了,燕军十几万人不一定攻得下来,可惜打仗这种事跟大街上古惑仔砍人不一样,不是比人数就行的”士气是个很重要的因素,没了士气,纵然人数百万也不顶用,几十个人抄刀追杀上万人,这不是天方夜谭,而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萧凡很担心这种荒谬悲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他知道,朝廷刚打了一次败仗,现在麾下将士们的士气确实低糜到了极点”这也是萧凡分散兵力,转攻为守的主因。
七万人能不能守住济南城,这事真有点悬,现在从别的城池调兵也来不及了,若真被朱棣破了城,自己该怎么办?济南城又没有地道可以逃呃……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将士们的士气提升起来,否则大伙儿还是趁早弃城逃跑吧。
曹毅瞧着愁眉紧锁的萧凡,他也陷入了苦恼中,将士们的情况他很清楚,即将来临的济南城攻防战,胜负五五之间,太没把握了。
良久,萧凡重重一拍桌子,起身咬牙道:“叛军离济南只有百里,朝发夕至,情势迫在眉睫,一定要把士气提升起来!曹大哥,召集城内将士,咱们开个誓师大会!”
曹毅一呆:“又杀猪?”
萧凡瞟了他一眼,道:“这次不杀猪,算卦!”
“谁来算?”
萧凡笑了,还能有谁?衙门的后院里不是现成住着两根老神棍吗?
……………………………………………………
神棍也是分级别的,张三丰老寿星当然不可能轻易请得动,人家忙着闭关修仙,懒得搭理这些凡尘俗事,他之所以跟着萧凡,完全是应家中几位夫人所请,任务就是贴身保护萧凡。,换句话说,只要刀没架上萧凡的脖子,张三丰是绝对不可能出手的,更何况这种明显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装神弄鬼。
另外一位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两件青楼红牌姑娘的贴身原味肚兜儿砸下去,太虚乐得眉开眼笑,很没出息的拍着胸脯答应了。
不就是当着几万将士的面说一番大吉大利,天估王师之类的忽悠话,给他们找点儿自信,让他们像打了鸡血嗑了药似的勃起来么?贫道的强项呀!
七月十八,斥候来报,燕逆兵临济南城,前锋三万大军已在济南城西面二十里外扎营。
果如萧凡所料,刚打了败仗的城内将士们闻报哗然,七万守军军心不稳,惶恐不安,接连出现十余起闹事哗营,甚至出现了逃兵现象,百户千户们连斩数人以立军威,如此高力度的弹压也无法阻止,济南城守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萧凡不再犹豫”派身边亲兵入营,四处传播小道消息,平逆总兵官萧大人请来了一位不世出的绝代高人,此人已修得半仙之体,通晓天机,天文地理无一不知,尤善算卦,婚姻事业前程寿数”八字儿一批,你十八代以后家族子孙们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算得出来,总而言之,这位绝代高人很高,简直是大海航行的舵手,冲破迷雾照亮前程的灯塔,不小心从天庭倒栽葱掉入凡尘的神仙……”……
谣言以可怕的速度在城内蔓延,七万守军议论纷纷,也许是亲兵们的口才太好,守军们从半信半疑到全然相信,再到顶礼膜拜”只huā了半天的时间。
萧凡趁热打铁,当即在城西校场召集所有守军将士,开战前动员大会。
下午申时,济南城西校场上,七万大军密密麻麻排成队列”校场上军鼓擂响,震人心魂,各色旗帜迎风猎猎,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军士甲胄鲜亮,挺胸抬头”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只是众人眉宇间那股淡淡的低糜之气挥之不去。
在将领们的簇拥下,萧凡穿着银色铠甲,头戴银翅战盔,手按宝剑昂首阔步走上点将台。
将士们目光顿时盯住了他,这场守城战能不能胜利,完全取决于这位年轻主帅的意志,他的一个念头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大人物布局,摆子,落棋,而他们这些平凡的将士只能忠实的执行大人物的意志,这就是战争。
萧凡缓缓的挥手,振奋人心的大鼓立即停下,校场为之一静,数万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校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清了清嗓子,萧凡面色沉静,大声喝道:“诸将士”
唰!
全军挺直了腰板,肃立如一狠狠标枪。
“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方为精兵悍将,我等奉皇命,兴王师,平定叛乱,此乃义战!大义名分站在我们这边,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商纣不仁,文王伐之,义战也,七王造反,景帝平之,亦义战也!今我大明天子继位大统,仁德治世,天下景从,可北平燕逆却举不义之师兴兵造反,窥视神器,欲图大宝,朝廷兴王师平之,我们代表着正义和大道,如今叛军兵临城下,气焰如此嚣张,我堂堂王师难道还不如一群乱臣贼子吗?”
校场上,将士们微微躁动,议论声嗡嗡传扬。
萧凡缓缓扫视众将士,道:“自古邪不胜正,这是正理天命,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燕逆欲图济南,能不能守住,全看我们了,本官为求此战之胜,费尽辛苦请来一位绝世高人,为我等今日守城之战向天问卦,以卜吉凶,众将士若心中尚有疑虑,不妨睁大眼睛看这位绝世高人探问天意,我等守城吉凶何如。来人,请老神仙!”
将士们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原来传言是真的,萧大人果然请来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还为咱们向天问卦,这可走了不得的荣耀呀……
众人翘首期盼下,穿着一身崭新八卦道袍的太虚老神棍粉墨登场,威严的咳了两声,然后一手捋着胡须,一手轻甩拂尘,踏着虚无缥缈的步伐,慢吞吞的走上了点将台,然后在台中站定,一脸高深莫测,庄周化蝶的微笑。
萧凡让开两步,神色非常恭敬,心中却暗暗鄙夷,这老骗子越装越像回事了,瞧这扮相儿,简直比神仙还神仙……
太虚出场亮相,校场一片静谧,七万将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仿佛太虚是老天爷的人间代表,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他们是死,是活。
寂静的校场上只有风声呼啸而过,迎着台下将士以及台上萧凡和众将领期盼的目光,太虚慢吞吞伸出右手,拇指不停在食指和中指上掐算,众人眼巴巴瞧着他,目光中充满了紧张…………
良久,就在萧凡感到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太虚白huāhuā的眉毛忽然一掀,浓密的白须丛中大嘴微张,萧凡顿时一喜,忽悠了”老骗子马上要开始忽悠了……
谁知太虚眉头一皱,神色凝重道:“各位将士印堂发黑,今日诸事不宜,有凶兆一一,一一……
萧凡笑脸顿时凝固:………………”
幸亏这是数万人的大校场,太虚说这话的声音不太大,除了点将台上的几位指挥佥事和都司将领,下面的人根本没听清。
萧凡吓得脸都变白了,二话不说揪着太虚的衣领转了个圈儿,迎着将士们惊愕的目光,将太虚拎到台边一个视线的死角,萧凡气急败坏,浑身颤抖着恶声道:“老家伙”你想害死我啊?”
太虚无辜道:“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虽然有凶兆,可贫道能化凶为吉……”
“你直接说大吉大利不就完了吗?搞什么先抑后扬”你以为这是大街上骗钱呢?我让你忽悠他们,不是要你吓唬他们,会死人的!”萧凡面孔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
太虚干笑道:“我这不是想给大家制造一点悬念嘛……”
萧凡倒抽一口凉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老家伙你给我听好了,我要的是鼓舞士气,不要任何悬念,平铺直叙便可”再不老实按剧本来演,我把你做成*人肉盾牌,明日挂到城墙上挡箭去!”
太虚悻悻哼了一声,然后点点头,不情不愿的再次走到了点将台的中间。
迎着众人依旧疑惑的目光,太虚捋着胡须,一派威严的扬声大喝道:“开坛,贫道要作法问天!”
早已准备好的法坛被亲兵搬上点将台,上面桃木剑,鬼画符,香炉”铃锁……密密麻麻摆满一桌,跟个小杂货铺似的。
也许是被萧凡的威胁吓住了,太虚难得正经了一回”在数万将士期待的眼神下,太虚抽筋儿似的浑身乱颤”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萧凡离他最近,他听清楚了,老家伙不是念咒语,而是在含糊不清的咒骂他……
让人不省心的老头儿……
萧凡克制住抓起板凳朝他脑袋上砸去的冲动,干脆闭上眼,装作没听到。
太虚念叨半晌,接着双目大张,苍老浑浊的眼中射出两道精光然后暴喝一声,抓起坛上的桃木剑开始发疯似的乱劈乱砍,时而打摆子似的颤抖不已。
台下数万人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老神仙如此做派,越看越不懂,不过不懂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这说明老神仙道法高深,绝对不是凡人。
台上的萧凡却越等越不耐烦,朱棣马上就快攻城了,老家伙打算抽抽多久?几句话忽悠忽悠不就得了?卖那么多关子干嘛?
就在萧凡眉头越皱越紧,准备发飙之时,太虚的摆子终于打完了。
仰头含了一口烈酒,太虚狠狠朝燃着的烛台上一喷,火光大盛,全体将士顿时发出惊艳的吸气声。
不知用了个什么江湖骗术法门,火光黯淡之后,点将台上方悠悠飘落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色桃符,太虚眼疾手快,桃木剑闪电般刺出,将桃符挑在剑上。
将士们的表情愈发惊叹崇拜……
萧凡有些激动,戏肉来了……
太虚缓缓展开那张桃符,表情肃穆喝道:“贫道损了十年修为,终于为尔等求来了上天的预示,此战是凶是吉,这张符上便有上天给的〖答〗案……”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太虚手里的那张桃符。
迎着众人无数期待的眼神,太虚捋着胡须,凝目朝符上望去,一看之下,太虚不由大惊失色,惊呼道:“啊呀!这是神符啊!上面一个字都不认识,奇哉怪也……”
众将士一齐抽了。凉气,表情敬畏到了极点……
萧凡快哭了,这一刻他很想杀师灭祖……
上午与太虚商量好台词剧本,连现在太虚手里那张符都是萧凡上午亲手写好的标准繁体汉字,怎么可能不认识?上签就上签,吉签就吉签,什么叫“神犁,?老家伙你想玩死我啊?
眼眶泛着红,萧凡脸上使劲堆出笑脸,走到太虚身边,情不自禁朝他手上那张桃符看去……
一看之下,萧凡也吸了。凉气,笑得越发灿烂了,左手悄悄伸出,掐住太虚腰间软肉,使劲拧了一大圈儿,用极低的声音道:“老王八蛋,我亲手写的桃符怎么变成了你嫖妓付不起帐的欠条?而且……你拿倒了!”
太虚吃痛,急忙装模作样颤声喝道:“啊呀!此签贫道已解出来了,上天给了你们八字批语,谓之,百战百捷,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哇!”
台下将士闻言精神一振,接着狂喜不已。
萧凡抓住时机赶紧大喝道:“本官说过,我们是正义之师,自古邪不胜正,老神仙向天问卦,上天预示,胜利终是属于我们的!”
将士们沸腾了,士气顿时高涨到了顶点,一股冲天的杀气充斥弥漫,渐渐浓郁,他们纷纷高举手中刀剑,振臂齐声大呼:“王师万胜!王师万胜!”
萧凡狠狠一挥手:“现在,全体上城墙,坚守济南城
8月14日 请假
原因:写砸了。
码出来的效果作者本人不满意,决定不发,重新再写。
其实吧,这本书写到现在,差不多五分之四左右了,收尾比较耗费脑力,以前挖的坑,该填的必须填上,写文章要求虎头猪身豹尾,我也不想给大家留个烂尾的坏印象,这个阶段下笔若千钧,犹为慎重。
所以,不满意的干脆废稿,免得走了岔路。
至于前几章有人说我凑字数,还说我没到凑字数的级别,很严肃的告诉那位书友,我写书只是赚点微薄的稿费,从没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狗屁级别,大神离我很遥远,我也没指望自己会成大神,我写的每个情节都是严格按当初的大纲来写的,我认为该详细的部分必须详细,该省略的部分必须省略,只能跟你说,我印象中的大明朝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能以你的标准来左右我,我写书不是为你一人而写,你的意志影响不了我,凑字数?为了那几十几百块钱?书友同志,你把我看低了,本人不屑
最后,喜欢看笑话的书友,麻烦去百度搜索,我写的不是笑话书,历史该有它厚重,沉闷,严肃以及无聊的一面,从头到尾乐得跟傻子似的,有意思吗?
以后不再解释,也别再影响我码字,喜欢看的继续看,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写好,不喜欢的,麻烦安静的走开,别影响我的情绪,鞠躬感谢。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济南攻防
济南城烽烟四起,燕军十三万大军对济南北门发起了攻击。
密密麻麻的燕军士兵如蚂蚁般不断爬上城墙,又被守军推落或砍杀,高耸的城墙边只看见无数黑点爬升,跌落,伴随着喊杀声,惨叫声,呼吸间一条条生命就这样永远逝去。
洪武大炮声声怒吼,一颗颗实心铁弹狠狠撞击在城墙上,激起一阵带着硝烟味的石雾,城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如潮水般涌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燕军悍不畏死的奔向城墙,前赴后继,生生不息,杀声凄厉,令人胆寒。
城墙下的护城河里,一具具燕军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清澈的河水染成殷红,缓缓流动的血水衬映着残血般夕阳余晖,战场透着一股残酷血腥的诗意。
城墙内的马道上,受了伤的守城军士满身鲜血,在地上翻滚哭号,有的则默然无声的消失了生命的征兆。
萧凡被数十名手执盾牌的贴身侍卫围在中间,正站在城头远远眺望,他的俊脸已被硝烟熏黑,清亮的眸子盯着远处燕军中军的那杆帅旗,旗帜迎风飘扬,上面斗大四个字“奉天靖难”,另一面黑底白边的窄旗,旗上绣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四子燕王棣”,战场烟雾缭绕,两面旗帜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萧凡冷冷笑了,叛逆者皆冠以正义之名,朱棣这两杆旗打出来,无疑非常具有煽动力,朝堂出了奸臣,先帝的亲子为大明社稷起兵靖难,清君之侧,沿途的百姓见了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百姓缺乏分辨忠奸的眼光,只能人云亦云,若任由朱棣从北打到南,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和平民受这两面大旗的蒙蔽蛊惑。
民心这东西,若论争取,说难也难,踏踏实实为百姓干一辈子的事也不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不过说容易也容易,也许什么都不必做,一个嫡亲皇族王爷的身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已足够将民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萧凡冷冷盯着那两面旗帜,怎么看怎么刺眼。
两面旗支撑起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多少人,这是造孽
轰
一发铁弹呼啸而来,旁边的亲兵陈宁眼疾手快,将萧凡的身子一拖,铁弹堪堪从萧凡耳边掠过,劲风刺得萧凡的脸庞生疼。
陈宁吓得脸都白了,厉声大喝道:“盾牌挡住大人”
萧凡自己也吓得腿软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主帅若露出怯意,对守城将士的军心必然是个很大的打击,萧凡怕死,可他更要面子。
俊脸白了一阵,很快恢复血色,萧凡一把推开面前的盾牌,颤抖着声音大喝道:“慌什么守城之时,将士们在流血拼命,大家都是血肉之躯,何分贵贱?我用不着这些特殊保护,你们都给我卖点力气,本官就站在你们身后,绝不后退半步,誓与济南城和诸将士共存亡”
周围守城的将士们一听,顿时热泪盈眶。
在这些单纯又有血性的将士们眼中,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官儿不顾安危站在城头亲自督战,而且发誓要与他们共存亡,在这个阶级身份等级划分异常森严的大明朝,能这样做的人实在凤毛麟角,这份胆量,这份气魄,足以让这些将士横下心为他卖命了。
瞧着众将士眼眶感动得发红,萧凡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若济南不失,本官许诺,亲自向天子为诸位请功封官,燕逆叛军退却之日,本官给你们发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句话让将士们沸腾了,如果说刚刚只是感动于萧凡的勇敢和仗义,现在这官位和银子砸下来,众人却是实打实的打算为萧凡,为朝廷豁出性命了,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是屁话,拼了命就有好处,而且还能封妻荫子,永远摆脱世代为军户的命运,为了子孙后代有个好前程,今儿把命拼掉了也值得
将士们眼中顿时泛出疯狂的血红,一齐轰应一声,接着无数的大石块,烧滚的沸油,以及蝗虫般的箭雨发了疯似的朝燕军投射而去。
攻城气势如虹的燕军被守城将士突然勃发的狠劲打得势头一滞,无数燕军惨叫着掉落城墙,顷刻间燕军伤亡急速骤增。
萧凡仍旧站立城头,如青松般岿然不动,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战争没有取巧,这是一场艰苦的攻防战,除了双方将士的战力,更重要的,是比拼双方主帅的毅力,谁先支持不住,谁便失了先机。
小舅子陈宁凑上前,笑嘻嘻的道:“还是姐夫……咳,大人有气魄,两句话让大伙儿心甘情愿豁出命去,不过,大人,城头很危险,你真不要盾牌帮你挡一挡吗?”
萧凡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真不怕死?洪武大炮射过来的可是实心铁弹,铜墙铁壁都能砸出一个坑来,几面薄薄的盾牌挡着有个屁用该死照样得死,还不如无遮无拦的光棍一点儿……”
陈宁恍然大悟,一脸崇拜的瞧着姐夫。
合着刚才那番慷慨激昂全是不得已之下交代的场面话?难怪姐夫年纪轻轻便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这脸皮绝对挨得住洪武大炮了……
济南北门外,燕军中军帅旗下。
看着远处攻城的将士伤亡越来越重,无数将士惨叫着掉下城墙,军中士气渐渐萎靡,朱棣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
朝廷有百万大军,死多少都不心疼,一道圣旨下去,整个大明那么多卫所千户,随时可以再调集数十万大军,可他朱棣伤不起,这些燕军将士都是跟随他昔日征伐鞑子的百战边军,死一个就少一个,目前虽然他麾下有十余万将士,可眼下造反前途未卜,绝对不能在区区一座济南城下丢失太多兵力,太不划算了。
衡量利弊之后,杀伐果决的朱棣咬着牙下了军令。
“鸣金,收兵”
燕军攻城停止了,可十余万叛军仍将济南城团团围住,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发起愈发猛烈的攻击。
济南知府衙门内。
萧凡面色沉重,站起身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子,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房事我喜欢被动,可打仗我还是喜欢主动”
曹毅舔了舔干枯的嘴皮,道:“你已向东昌,顺德,大名三府下了赴援军令,只要我们再坚守数日,三府的援军必然到达,那时我们七万守军再从城内突然杀出,两面夹击之下,不信燕逆不败。”
萧凡摇头,道:“朱棣没那么傻,巴巴等着咱们援军杀到,他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他吗?估计在咱们援军到来之前,他们会不顾一切疯狂发起攻击,三日之内若不克济南,他们肯定会撤军远遁,不会傻乎乎等着咱们夹击他,换句话说,这三天我们守济南将会守得特别艰苦,能不能守住,我委实没把握……”
曹毅曾是朱棣麾下的百户将领,对这位昔日的旧主自然了解比较深刻,知道萧凡说的没错,这三日是守城的关键时期,朱棣必然会不顾伤亡代价,疯狂攻城,对他来说,目前杀萧凡比他篡夺皇位更加重要,萧凡不死,朱棣的野心永远不可能实现。
二人沉默半晌,曹毅苦苦思索良久,忽然两眼一亮,欣喜道:“对了,咱们不是还有朵颜三卫这步暗棋吗?也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了……”
萧凡很快摇头,否决道:“不行,这里是济南,离关外上千里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脱鲁忽察尔这人太过势利,只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目前战事对朝廷不利,以他的性子,多半按兵不动做壁上观,将来哪一方占了压倒性的上风,他才肯冒出头来帮着痛打落水狗,现在我们指望不上他……”
曹毅怒道:“脱鲁忽察尔这狗日的,收了咱们这么多黄金,还如此势利,早知如此,咱们当初何必花这冤枉钱”
萧凡摇头道:“这钱必须得花,不管怎么说,朵颜三卫的骑兵战力是最强的,我们若不花钱稳住他们,现在他们必然帮着燕逆来打我们了,燕军那时如虎添翼,倒霉的是咱们这一方。”
曹毅沉默着叹了口气。
“现在除了咬紧牙关坚守济南,咱们还能怎么办?”曹毅面色有些苦涩道。
萧凡右手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着桌子,若有所思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也就是说,打仗这种事,不但需要正面战场的大智慧,也需要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我怎么觉得你从当官儿一直到现在,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衙门后院三堂内一声轰然大响,如同晴天霹雳,吓得萧凡和曹毅面色齐变。
二人惊骇互视一眼,萧凡撩起官袍下摆便急忙朝后院奔去。
“出什么事了?燕逆偷袭吗?好卑鄙”萧凡咬牙大怒道。
曹毅也惊怒交加道:“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太卑鄙了”
二人怒气冲冲奔到后院,却见周围一群亲兵脸色古怪的盯着后院左侧厢房,不知在看什么。
很快,厢房的门打开,太虚一脸黝黑,跌跌撞撞走出房门,他满头白发凌乱,一身原本邋遢的道袍烧得到处是破洞,浑身嘶嘶冒着青烟,模样就像刚刚新鲜出炉的烤鸡似的。
萧凡一楞,接着惊呼道:“师父,你怎么了?”
太虚眼睛空洞无神的瞧着他,然后咧开了嘴,嘴一张,又是一股黑烟从嘴里冒出,袅袅升起。
一只手搭在耳朵上,太虚嗓门嘹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儿别跟蚊子哼哼似的。”
萧凡重重叹气,随便扫一眼他便知道,方才这一声轰然大响必然是这位不着调儿的师父制造出来的,不用问,老神仙炼丹欲求升仙的科学实验又失败了。
扶着太虚在门口坐下,缓了好一阵神儿,太虚才渐渐恢复了听力,刚才那一响把他耳朵折腾得差点聋了。
缓过神的太虚使劲一拍大腿,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又失败了升仙又失败了……我都是按《太上圣祖金丹秘诀》配的药,一丝一毫都不差,怎么总是不对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寿星神情悲伤,绝望的泪水冲刷着被熏得黝黑的老脸,黑一块白一块的,模样特别的穷途末路。
萧凡很理解他的心情,对一位一百三十多岁,已经活得很不耐烦的老寿星来说,除了成仙,还能有什么别的追求?
萧凡拍着他的肩温言安慰道:“师父节哀,肯定是您炼丹时的某个环节不对,细节决定成败,也许您应该再加重一点配药的分量……”
太虚一楞,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配的药分量不够,可……《金丹秘诀》上分明是这个分量呀……”
“不不,师父,你误会了,不是药的分量不够,徒儿的意思是,您配的火药分量不够……”
“啥意思?”
“很简单,如果再加几倍火药的分量,然后您手一抖,砰一朵蘑菇云……”
太虚直着眼,楞楞道:“然……然后呢?”
“然后您就位列仙班了呀,保证您被炸得一点骨头渣儿都不剩……”
“啊?”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道:“升仙,就是这么简单,男人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儿。”
太虚老是老了,可他不傻,终于听出味道了。
板着脸,太虚面色含霜,冷冷道:“小王八蛋,你在嘲笑我?”
升仙失败的老寿星有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
忍了很久的萧凡发飙了,笑脸徒然一收,揪着太虚的衣领,恶狠狠道:“将士们浴血坚守济南城,死了那么多人,战况那么惨烈,你个老家伙居然还有闲心玩炮仗?”
“不是玩炮仗,是炼丹,炼丹升天成仙的仙丹”太虚不服气的纠正。
“炼丹能炼得差点连屋子都炸了吗?不懂就别瞎玩,那么多人奋勇杀敌,只是为了活下去,你倒好,寿星公玩火药,嫌命长了?活了一百多岁,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苍白吗?”
太虚也觉得理亏,顿时目光四处乱瞟,有些气短的道:“那你说……我怎样才算活得有意义?”
“你不是很喜欢玩炮仗吗?有本事出城去把燕逆的帅帐炸了”
太虚再次弱弱的纠正:“炼丹……不是玩炮仗。”
萧凡话一说完,忽然一楞,脑中灵光一现。
对呀,干嘛不干脆让太虚出城把朱棣炸死算了?放着这么一位绝世高手不用,岂不是太浪费?老家伙炼丹的手艺糙了点儿,可玩火药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己家的房子都被他炸塌了好几次,绝对有恐怖份子的实力,让他去祸害别人才叫物尽其用嘛……
人才不能闲置,哪怕是一张草纸都有它的用处,更何况太虚比草纸强多了。
不过有个问题比较麻烦,据说火药本来就是唐朝的炼丹术士在炼丹的过程中渐渐发明出来的,可是火药中的硝石,木炭,硫磺配比一直不对,所以火药的威力很小,一直到十九世纪才由欧洲人找到了三者之间威力最大的配制比例,也就是说,明朝初年的火药虽然被广泛应用于作战,但它的威力其实还是很不够,这一点太虚应该深有体会,——老家伙被炸了好几次还没死,可见威力很一般。
威力最大的黑火药配制比例是多少来着?
七成半的硝,一成半的木炭,还有一成的硫磺,浸湿后磨成颗粒,再加入石墨风干……
萧凡陷入了沉思,一双眼睛却像毒蛇一般紧紧盯住了太虚,良久,嘴角还露出几分阴恻恻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瘆人。
太虚被萧凡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吓得手足无措,抖抖索索道:“你想干什么?”
萧凡回过神,一把搂过太虚的肩膀,太虚被他带得踉踉跄跄朝内堂走去。
“师父呀,徒弟这里需要你帮个小小的忙……”
“少来贫道世外高人,不问世事。”
“只要你帮了这个忙,徒弟送你一份药方,威力很劲道,包你药到成仙,飞升极乐……”
“你说的是砒霜吧?孽徒你想害死我?谋杀和升仙是两码事”
“绝对不是砒霜,徒儿心地善良,怎会拿砒霜害您?太下作了。听说过黑火药吗?对你炼丹很有帮助的,徒弟研制好了以后,需要你出城扔几颗试试效果,效果好的话,我就把配方告诉你……”
“又让我帮你杀人?当贫道傻吗?耽误我成仙怎么办?”太虚念念不忘升仙大业。
“哪能耽误师父成仙呢?很简单,你点燃引线,然后抱着炸弹冲进燕逆的帅帐……成仙从此不再遥远。”
“…………”
二人窃窃私语,越走越远,跟在二人身后的曹毅却听得浑身冷汗潸潸……
这他娘的到底是师徒还是仇人?
朱棣停止攻打济南的当天深夜,月暗星稀,万籁静寂。
数日的战乱,整个济南城陷入一片黑暗,城中百姓惶然不安,所有的商铺都关门歇业,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油灯都不敢点,一家人抱在一起,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用他们小小的见识悄声议论济南城的未来。
乐观的轻笑或悲观的叹息,充斥着这个城池的每个角落。
朝廷能不能守住城?破城之后叛军会不会大肆屠杀?家人会不会流离失所?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恐慌的情绪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压着,重逾千斤。一股末日的悲凉渐渐滋生,蔓延。
被战争伤害最深最痛的,永远是这些平凡而纯朴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是正义和邪恶,天下的风云变幻掌握在大人物的手中,神仙打架,遭殃的还是凡人。
深夜丑时,济南城的南城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群穿着夜行黑衣的汉子像一只只敏捷的灵猫,无声快速的闪出了城门,游过仍漾着血水的护城河,上岸后,这群二十人左右的汉子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互相点了点头,便朝北城外十余里处的燕军大营奔去。
黑衣与黑夜融合在一起,众人脚下运步如飞,却没发出半点声音,像一群悬浮的幽灵,眼中闪烁着如寒星般冷酷的杀气,几个呼吸间便已不见身影。
南城门的城楼上没有一丝光亮,漆黑的夜色中,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盯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平原,和数里外燕军游骑军士打着火把来回巡梭警戒的朦胧身影。
许久,负手而立的萧凡轻轻舒了口气。
“他们顺利出城了……”
曹毅站在他身后,眼睛微微眯起,脸上泛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嘿嘿笑道:“这可是你手下秘密训练了一年多的杀手锏,今日竟舍得派上用场了?”
萧凡也笑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今日派出去正是时候,更何况还是我师父领队,对燕逆来一次斩首行动,希望他们不会让我失望,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蘑菇云升起吧。”
曹毅神情有些怪异道:“老神仙有你这号徒弟,实在是……”
萧凡笑眯眯的接道:“三生有幸?”
“忽悠师父去杀你岳父,这种事儿反正我干不出来……”
萧凡面色变得深沉,默然许久,仰望夜空慨然叹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狼心狗肺了……”
曹毅拍着他的肩安慰道:“……能认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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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了这个时代威力最大的黑火药,二十多个浑身带着炸弹的人潜入燕军大营,会给燕军造成什么后果?
萧凡自己也无法估料,他只是提供了一份黑火药的配方而已,按他的预想,绝不会比前世那些恐怖份子逊色,萧凡觉得自己活脱就是一基地组织头目,**级别的。
夜深沉,燕军中军大营外戒备森严。
大营布置成一个硕大的圆型阵势,连绵数十里,无数手执火把的军士来回巡梭,为了防止济南城守军夜袭,大营边沿布满壕沟,蒺藜和拒马,一座大营被守得密不透风,朱棣深谙兵法,单从扎营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黑夜中,大营外人影幢幢,大部分的巡夜兵力集中在靠近济南城的南面,相对而言,北面的戒备不那么森严,毕竟朱棣深为忌惮的人在济南城,至于别的威胁,朱棣还没看在眼里。
大营北面一条漆黑的壕沟内,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影趴在沟里,静静看着营内一座座帐篷,帐篷内的燕军士兵早已入睡,营内营外一片寂静。
被锦衣卫训练一年多,对夜袭,摸营,暗杀早已熟悉了的二十余人都望向为首的老人,等待他的命令。
老人自然是被萧凡忽悠又威胁,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出城的太虚老道。
趴在壕沟内,太虚的姿势颇为怪异,像一只吃饱了苍蝇正闭目养神的蛤蟆。
也许感受到众人期待的目光,太虚睁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都瞧着贫道干嘛?没见过神仙放炮仗吗?萧凡那王八蛋做的好事,贫道潜心修炼之人,居然让我去杀人,回去我就清理门户,再不认这徒弟了……”
大伙儿早知道太虚的身份,萧大人的师父可不敢得罪,一名特种兵吞了吞口水,陪笑道:“老神仙,您老和萧大人的恩怨留到回城后慢慢解决,眼下时辰不早,您还是说说章法吧,今儿偷营该怎么做?我们以您马首是瞻。”
众人忙不迭点头。
谁知太虚朝天一翻白眼儿,哼道:“贫道有个屁的章法!咱们各干各的事,摸进大营后,把身上的炮仗点燃了一通乱扔,谁被炸到谁倒霉,我去大营帅帐那里寻朱棣的晦气,扔几个炮仗进去让他尝尝鲜……不过贫道刚才掐指一算,朱棣今晚命不该绝,阳寿未尽,估计扔炮仗起不了作用,相法上说,宽额狮鼻之相者,往往命得寿终,不会死于横祸,更不会死于炮仗……”
特种兵急忙打断了太虚滔滔不绝的算卦扫盲,陪笑道:“老神仙,老神仙!时候不早啦,这大营外戒备森严,咱们怎么摸进营呀?”
太虚白了他一眼,哼道:“别咱们咱们的,跟你很熟么?你们怎么进营关贫道啥事?”
“老神仙打算如何摸进去?”
“什么摸进去,难听!你不知道贫道是神仙吗?神仙当然是飞进去……”
“飞?这里离大营的栅栏可有十几丈呀……”
话音刚落,太虚的身躯突然鼓涨,一身黑衣像个充了气的气球,渐渐臃肿起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太虚的身躯便冲天而起数丈,像一只融入了夜色的黑鸟,悄无声息又疾如闪电般射向燕军大营,几个呼吸间,瘦弱的身影便消失在燕军大营的栅栏内。
趴在壕沟内的众人惊骇的瞧着太虚的绝世身法,直到身影不见,众人才小声松了口气。
“娘的!神仙都是鸟变的?”为首一名总旗喃喃惊叹。
“头儿,咱们也飞进去?”
总旗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你也是鸟变的?会飞吗你?”
“那咱们怎么进去?”
总旗叹了口气,颓然道:“……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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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身轻如燕的落地,机灵的闪过几队营内巡逻的燕军士兵,然后猫着腰,运起轻功步法,偷偷摸摸朝前走。
仰头注视前方,大约三里之遥的中军大营内,一杆黑底白边的“朱”字大旗在夜风中招摇猎猎,不用问,帅旗下的大帐篷便是朱棣的中军帅帐了。
咬着牙喃喃咒骂了几句萧凡家的女性长辈亲人,太虚摸了摸怀里数十个用黑火药制好的圆溜溜的简易炸弹,摸着那一根根散发着浓浓火药味的长长引线,他感到一阵心虚发寒,这若是不小心走了火来不及扔出去……
还是赶紧放完这几十个炮仗吧,挂在身上太瘆人了,他虽然渴望成仙得道,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
一路小心潜行,离帅帐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一道大喝声叫住了太虚。
“站住!穿着黑衣鬼鬼祟祟,干什么的?来人,给我放箭!”
太虚吓得一哆嗦,急忙高举双手大叫道:“别放箭,我是自己人!奉燕王之令,给你们送蛋来了……”
巡逻的燕军百户一楞:“什么蛋?”
“黑蛋,很好吃的,军爷尝一颗试试……”
还没等百户反应过来,一颗冒着火花的黑蛋塞进了百户的手中。
“这是个什么玩意……”
轰!
夜空中如同炸响了一个霹雳,百户和周围数十名巡逻士兵顿时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燕军大营顿时乱了。
军士们从睡梦中惊醒,手忙脚乱披散着衣服从帐内跑出来,大声叱喊咆哮,营盘内狼奔豕突,遍地哭嚎。
随着太虚点燃了第一颗炸弹,紧接着,大营外潜伏的二十名特种兵行动了,一颗颗冒着火花的炸弹扔进了营内,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燕军的大营顿时更乱。
太虚趁机四处乱窜,老人家年纪大了,玩心却不小,放炮仗放上了瘾,一边乱窜一边兴高采烈的朝中军营帐扔炸弹,待到二十名特种兵找到太虚时,众人离朱棣所在的中军帅帐仅十余丈,可以说近在咫尺了。
见到高高的帅旗旗杆耸立中军营盘,众人眼睛一亮,数颗炸弹同时扔进了帅帐,轰的一声巨响,大地微微颤抖,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夜空,朱棣的帅帐化为一堆灰烬。
一名总旗拉住太虚,大喝道:“老神仙,萧大人交给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咱们该走了!”
太虚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叫道:“还有黑蛋没?给我几个,我还没玩够呢……”
“没了,咱们快走吧,迟了就没命了。”
太虚意犹未尽的咂摸咂摸嘴,忽然看见帅帐不远处有一座小帐篷还是完好无缺,于是点燃了最后一颗炸弹,朝小帐篷使劲一扔……
“咱们撤!”
没管炸弹炸出个什么结果,太虚大袖一展,领着二十余人飞快撤离。
小帐篷外,朱棣脸色苍白的提着裤子,满身屎尿的仓惶跑出来,神情惊骇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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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漂亮的蘑菇云呀……”萧凡站在济南城头的北楼上,目注燕军中军一片冲天火光,和不停传出的轰然炸响,眼中充满了赞叹。
曹毅也面带笑意,道:“你果然没说错,老神仙炼丹的手艺糙了点儿,玩炮仗倒是颇为精湛。”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老家伙今晚造了这么大的杀孽,这辈子恐怕成不了仙了……”萧凡嘴角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曹毅的眼中升起两团炽热的火花,道:“趁着燕军大乱,我们若领军冲出城去,趁机杀入燕军大营……”
萧凡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不可妄动,朱棣不是个简单人物,别太低估他了,中军越是混乱,外围必然越发坚固,我敢肯定,这个时候他们的营盘外围已经增兵了,我们若杀出去,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
曹毅不甘心的道:“可是……今晚这么好的机会……”
“做人别太贪心,收到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中军大乱,士气大受打击,来日燕军再攻城,战力必然不如从前,我们可以从容应对,静待三府援军,济南之围若解,我们再全力北进,收复失地。”
“这是你的整个战略?今晚之举意在打击燕军士气,让我们能坚守济南数日?”
萧凡点头:“不错,我从不会低估任何敌人,也从没指望这点小聪明能对这场战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充其量不过调剂而已,若想彻底击溃朱棣,双方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今晚的行动,燕军的士气受了打击的同时,我们将士的士气却也因为这场小胜而高涨起来,有了士气,就不担心再失败,我的手中又有筹码可以和朱棣相抗了。……当然,如果今晚真把朱棣炸死就更好了,大家都省心。”
…………
…………
燕军大营的这场变乱,果然令坚守济南城的将士们士气高涨起来,城头各处将士们兴致勃勃的议论着变乱时的绚丽情景,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城内各处明显可以感觉紧张压抑的气氛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松缓。
次日一早,燕军于济南北城外集结,经过昨晚一场大乱,远远瞧见燕军士兵的士气大不如以前,明显颓丧了许多,军容军貌也似乎变得松松垮垮了。
这一回燕军集结后没有直接攻城,大军浩浩荡荡肃立于城外,静寂无声。
许久之后,刀剑林立的队伍闪开一条大道,一身披挂的朱棣骑着马,在侍卫的护侍下奔驰上前,朝城门奔去。
堪堪到达城头弓箭的射程边缘,朱棣勒住马,扬起马鞭一脸怒色的指着城头,大喝道:“兀那奸贼总兵官萧凡,出来答本王的话!”
没过多久,萧凡一身银白铠甲,出现在城头,凝目朝城楼下一瞧,神情不由大是失望。
“王爷,你……没死?”
朱棣大怒:“你说呢?”
萧凡索然道:“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萧凡你这狗日的,鬼鬼祟祟上不了台面,昨晚派人袭我大营,炸我营帐,伤我军士无数,本王先不跟你计较这些,就问你一句话……”
萧凡急忙谦虚的拱手:“好说好说,王爷谬赞了,不知王爷有何事相询?”
朱棣遥望城头上萧凡那张讨厌至极的脸,面孔情不自禁的狠狠抽搐了几下,悲愤道:“本王就问你一句……袭营便罢了,炸本王的茅坑做什么?我帅帐旁的茅坑招你惹你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牌位解危(上)
朱棣这句话令萧凡满头雾水,他只知道昨晚袭营给燕军敲了一记狠狠的闷棍,至于这其中的细节就不得而知,就像打劫一样,你把人家敲晕了,把他的钱mo走了,可没有哪个劫匪还会去关心肥羊挨的那一记闷棍疼不疼,敲在哪个部位。小^说^MM书友整理提供x`iaoshuom`
萧凡楞的同时,城墙下,朱棣一个人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着城头,悲愤大喝:“萧凡你个王八蛋,你昨晚派谁干下这等腌臜事?把他叫出来,本王要把他碎尸万段”
巧的是,太虚此时正好站在萧凡身后,他本是修道之人,叛军与朝廷攻防之战他根本没兴趣上城头参与,不过今日是例外,昨晚太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放了那么多的炮仗,撤离的时候匆匆忙忙,今日他是特意上城头欣赏一下他的杰作,看看燕军被他炸成了什么鸟样。
听到朱棣的叫嚣,太虚情不自禁的往萧凡身后缩了一下,尽管如今的朱棣是反贼,可他毕竟是皇叔,太虚对皇族中人有种天生的畏惧。
萧凡莫名其妙挠了挠头,扭头问身后的太虚:“你昨晚炸了他茅坑?”
太虚低调的一翻白眼儿:“我怎么知道?”
“当时你看到什么?”
“我只看到一个人提着kù子满身是屎跑出来……”
“那就没错了,难怪他生那么大的气……师父,你真调皮。”
“…………”
得到证实后,萧凡回过头瞧着城墙下的朱棣,脸sè非常怪异。
努力憋住冲口而出的暴笑,萧凡面孔扭曲得很厉害。
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嘲笑别人的倒霉遭遇是不对的,哪怕对方是敌人也不行,太不厚道了,我是正人君子……
使劲板着脸,萧凡严肃的道:“王爷,很抱歉,昨晚我们拿的军事地图上面有错误,所以炸错了地方……噗嗤”
萧凡终于还是忍不住暴笑出声,主帅一笑,旁边所有的守城军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起来便不可收拾,城头上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不少人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朱棣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sè,像西周墓里偷出来的青铜器……
一片轰然大笑声中,朱棣仰天狂怒:“萧凡贼子,安敢如此辱我本王若破济南,必将你五马分尸,不跟你废话,来人,传令攻城……”
“慢着,慢着”萧凡笑容顿敛,急忙制止了朱棣:“王爷别冲动,是我们失礼了,我很诚恳的向你道歉……”
“废话少说,来人,开打……”
“王爷,我保证下次不会炸错了,真的”
“还下次?萧凡,你以为本王的大营是茅坑,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朱棣气得口不择言。
“噗嗤”
萧凡又忍不住了……
打仗打出这么个光景,实在令萧凡始料未及,这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才对,怎么变成这样了?
看着萧凡再次暴笑,朱棣觉得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王爷,我错了,再也不笑了……”萧凡瞧着朱棣脑门上暴跳的青筋,赶紧敛容道歉。
打仗是打仗,拿这种低级趣味嘲笑敌人是不道德的,萧凡是个很有道德的人。
长吸一口气,朱棣低沉的声音在城头回dang:“萧凡,你是个ún蛋,不折不扣的ún蛋。”
这句话从朱棣口中说出来,不是疑问,也不是辱骂,他的语气很平静很笃定,仿佛在说着一个类似于“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的真理一般。
萧凡点头:“知我者,王爷也,我从来没否定过自己是ún蛋,不过我一直认为,如果忠于朝廷,忠于君上,就算是ún蛋,也是个好ún蛋,王爷,你觉得呢?”
朱棣冷笑道:“忠于朝廷?朝堂被你们这些jian臣弄得乌烟瘴气,浑浊不堪,忠良被陷害,天子被méng蔽,你们一手遮天,把持朝政,擅推什么军制变法,罔顾祖宗法制,这样的朝廷,本王难道还要忠于它么?”
萧凡盯着朱棣冷冷道:“王爷是个磊落汉子,我一直很佩服的,造反便是造反,想当皇帝就当皇帝,找这么多的借口,王爷不觉得这是掩耳盗铃吗?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天下人吗?什么恢复祖制,什么清君之侧,无非一层包藏野心的外皮罢了,王爷,想当皇帝直说好了,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骗十几万人替你卖命,你这是在造孽。”
朱棣怒道:“先帝遗旨,朝堂有jian佞祸乱朝纲之时,各地藩王有权起兵进京勤王除jian,本王乃是奉天靖难,有何错处?”
“天子仁德,登基以来勤于政务,广布仁政,宽于治民,兢兢业业,天下万民景从,士人学子称颂,正是君圣臣贤,盛世之象,何来祸乱朝纲,何来乌烟瘴气?王爷,你的借口找得太苍白无力,起兵造反更是大错特错”
朱棣咬牙冷笑:“萧凡,所谓君圣臣贤难道就凭你一个人红口白牙乱掰扯别人就会信吗?天下谁人不知,朝堂中最大的jian臣就是你,本王起兵yù清君侧,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你这祸国jian贼,有你在朝堂,天下怎能太平?何来盛世之象?”
萧凡被朱棣一口一声“贼子”“jian臣”骂得心中来了气,不乐意道:“好好说话啊,谁是jian臣?你一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说我是jian臣?”
朱棣怒道:“天子被你们这些jian贼méng蔽,你们不是jian臣是什么?”
萧凡勃然怒道:“你放屁你才是jian臣,反贼……你是屎人”
这话触着了朱棣的痛处,毫无疑问,昨晚的经历是朱棣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贵为皇胄却被炸了一身屎尿,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我……我**先人萧凡,我们不死不休来人,传令三军,攻城破城之日,济南鸡犬不留”
朱棣厉声吼过之后,拨马便往回走,顷刻间,轰轰轰三声巨响,燕军的洪武大炮率先开火,一尊尊黝黑的炮筒出震天的怒吼,一轮炮雨过后,燕军前锋阵列中飞快跑出一列背着长方形木盒子的士兵,手执盾牌一路跑到城墙根前,守城将士的弓箭倾泄在他们身上却毫无作用。
背着木头盒子的燕军士兵到达城墙下面后,一低头便点燃了盒子旁的引线,唰唰唰一阵巨响,盒子里的三排小木窗口忽然喷出无数道火舌,一小铁弹夹着凄厉的尖啸声射向城墙,守军将士一时不察,城墙垛口的第一排将士纷纷中弹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明朝初年最犀利的火器,其原理如同前世的车载火箭炮一样,这种火器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一窝蜂”。
这种火器威力巨大,就像随身携带了三排小炮一样,不过它有个缺点,那就是充填弹药很麻烦,一个盒子只能装三排弹药,打完以后再充耗时良久,基本跟一次xìng的火器差不多的概念,朱棣北征méng古时便使用过这种火器,效果很显著,这次攻打济南城,朱棣干脆也将它派上了用场。
萧凡见状大惊,他想不到明朝居然有如此厉害先进的火器,燕军如果大量装备这东西,在一窝蜂的掩护下,燕军再用梯子登城,济南怎么可能守得住?守军将士连头都不敢冒,只能任由燕军爬上城墙,在城墙的马道上展开白刃战,那时济南就危险了……
萧凡震惊之时,无数燕军扛着梯子嚎叫着冲上前来,像一道黑sè的洪流,瞬间覆盖了一切陆地。
曹毅浓眉一掀,拔剑前指,大喝道:“弓箭,上”
北城墙的马道上,一排箭手默然无声上前,搭弓,拉弦。
“放”
嗡的一声闷响,蝗虫般的箭雨倾泄而下,无数燕军士兵倒地哀嚎。
战争是残忍的,攻方或守方都在呼吸间飞快的消耗着生命,刀兵与鲜血交织成一幅惨烈如地狱般的景象,残臂断肢散落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如山般堆积的尸体丛中,一条条鲜血汇成的河流缓缓凝聚,涓涓流入清澈的护城河中。
嗖嗖嗖
燕军又一列背着木盒子的士兵奔上前,低头,点燃引线,一窝蜂的铁弹无情的泄向城墙垛口,随着守军惨叫着倒地,扛着梯子的燕军士兵再次冲上前,第二bo攻城开始了。
萧凡目注这一切,眉梢不住的跳动。
“这样下去不行济南危险”萧凡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先进的武器能摧毁一切建筑,城墙也不例外,燕军的新式武器让萧凡感觉不妙,如果这样守下去的话,济南城被破是迟早的事。
城墙上的士兵都投入了战斗,倒下一个,很快便有另一个挥舞着兵器补充上去。
萧凡一扭头,愕然看见山东布政使铁铉站在他身旁,正一脸jī昂的瞧着眼前的战况。
“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文官吗?”萧凡好奇的问铁铉。
铁铉一梗脖子,凛然道:“忠君报国何分武将文官?下官为何不能上来?”
萧凡竖了竖大拇指:“有种”
一见铁铉,萧凡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前世历史中一个很著名的桥段,这个桥段生在朱棣造反,正好也在济南,明这个桥段的人,正是这位山东布政使铁铉。
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用上这个桥段,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试一试。
“铁大人,有空吗?”萧凡问了一句废话。
“萧大人请吃饭?”铁铉是个很随和的人。
“吃饭暂时不必,有件事想请铁大人办一下。”
“大人尽管吩咐。”
萧凡嘿嘿一笑,凑在铁铉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铁铉一头雾水瞧着他。
“快去办,别问原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攻城如火如荼之时,济南城头晃晃悠悠忽然出现了一面硕大的白底黑边大旗,旗上绣着几个硕大无比的金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朱讳元璋之牌位”。
字体非常大,数里之外都能看见,迎着凛冽的罡风徐徐飘扬。
远在中军的朱棣见旗大惊失sè,不假思索大声喝道:“鸣金收兵马上撤退任何人不准亮刀兵,违者斩”
哗
随着金铁尖锐的敲击声,燕军士兵如潮水般退却。
朱棣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盯着城头那面旗帜,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萧凡,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齿,瞋目裂眦怒道。
众所周知,朱棣起兵名曰“靖难”,他号称是奉洪武先帝遗旨,有了这个招牌,大义名分勉强能站住脚,天下士子和百姓只道是皇族家事,纵有不满也不便多说什么。
但是萧凡太恶毒了,居然当着燕军十余万人的面打出朱元璋的庙号和牌位,在这个时代,孝道是治天下的根本,你朱棣既然打着为洪武帝清新君之侧的旗号,那么现在你老爹的牌位立在济南的城头,你还敢打济南城么?古时孝道的规矩很严明,对着已故父亲的牌位亮兵刃是大不敬,简直可以算得上万恶之了,天下士子若知道朱棣在父亲牌位前仍然不管不顾的攻打济南城,那么就算朱棣将来登上皇位,也必然被士子们口诛笔伐,根本没人会承认他的天子地位。
这件事情太严重,以至于朱棣看到朱元璋的牌位后,第一反应便是撤军息兵,甚至不敢在牌位前亮兵刃。
孝之一字,在天下人心中占据多大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于是,萧凡占了大便宜。
站在济南城头朱元璋的牌位前,萧凡仰天大笑,笑声一顿,随即厉声大喝道:“朱棣,太祖高皇帝牌位在前,你还不上前叩拜?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之子吗?”
朱棣面孔狠狠抽搐几下,一咬牙,便待上前。
一旁的道衍拉住朱棣,急道:“王爷,不能拜你若一拜,三军将士的士气一泄千里,济南不可图也”
朱棣面无表情道:“今日我若不拜,京师皇位我更不可图”
说罢,朱棣忍住满腔屈辱,整了整衣冠,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当着十余万燕军将士的面,伏地叩拜,大声道:“儿臣,皇四子,燕王朱棣,拜于父皇灵前”
第二百八十八章 牌位解危(下)
一个小小的牌位竟然能让造反大军的头子低头跪拜,这事说起来荒谬,可它却是真真实实的,在这个注重名分大义的时代,既然你打着奉先帝遗旨的名号,那么就必须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现在先帝的牌位就在眼前,若不管不顾的在牌位前亮刀兵,那就等于是朱棣在打自己的脸,起兵造反时传檄天下的所谓“奉天靖难”的檄文就是一堆屁话,从此天下再无人肯相信他,甚至连跟随朱棣造反的燕军也不会再服从他。
大义和名分就是这么重要,既然把造反的借口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朱棣必须为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付出代价。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你也必须在牌位前老老实实跪下磕头,这就是忠孝之道,虽然只是一种表面的形式,但天下人看的就是这表面的形式。
萧凡这一招玩得太恶毒,眼看就要攻下济南城的燕军将士见主帅竟然面朝济南城跪下,十几万人满腔的昂然斗志顿时化为乌有,全军哗然。
城头那面写着朱元璋牌位的大旗太远,十几万人看不清楚,不过前锋阵列传过来的消息却是实实在在的。
王爷都朝济南城跪下了,我们还打什么?有意义吗?
城头的萧凡见jiān计得售,沉重的心情明显舒缓了许多,嘴角不自觉lù出一丝浅笑。
他终于找到一个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坚守济南城的方法。
朱元璋牌位在前,身为先帝臣子的萧凡也不能站着,否则便是大不敬,于是萧凡也扑通一下跪在城头的马道上,面朝牌位跪了下去,口中大呼道:“臣萧凡,拜于太祖高皇帝灵前”
萧凡一跪,身边所有的守城将士也跪下了。
萧凡直起身,扭头看着城墙下一脸沉重跪着不语的朱棣,不由皱了皱眉,大声道:“王爷,先帝英灵牌位在前,你麾下将士为何不跪?他们难道不愿奉我大明朱姓天子吗?”
这话说得比较严重,燕军将士若不朝朱元璋的牌位下跪,则证明燕军起兵便是赤luo裸的造反,yù推翻朱姓王朝,麾下的将士都造反了,你这当主帅的王爷难道还是清白的吗?
朱棣眼皮猛跳,铁青着脸盯着城头上似笑非笑的萧凡,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良久,朱棣扭头,对身旁的道衍大喝道:“传令三军,全部收起兵刃,向父皇牌位跪拜”
道衍擦着冷汗嗫嚅道:“王爷,三思啊……”
“不必说了全军跪拜,违令者,斩”
道衍面sè苍白,无力朝传令兵挥了挥手。
随着军令的下达,燕军十余万将士纷纷无奈的面朝济南城跪下,黑压压的人群矮身三拜,扬起一阵漫天尘土。
朱棣气得浑身直哆嗦,他很清楚,燕军十余万人这一拜,士气必然一泄千里,攻克济南的难度更大了。
道衍在他旁边劝道:“王爷,咱们拜也拜过,天下人再也说不得什么,起身吧。”
朱棣点点头,刚待回头命将士们站起来,城头上萧凡那讨厌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慢着别站起来,你们姿势不对,再拜一次”
朱棣堪堪站起的身躯狠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尘土里。
“萧凡,别太过分什么叫姿势不对?”朱棣咬牙切齿,语如冰珠。
萧凡好整以暇道:“王爷,先帝牌位在前,你这是什么态度?恭敬点好吗?你和你麾下将士拜得太过敷衍,先帝若在天有灵,必然很不满意,会骂你是个不孝子的,下官这也是为王爷的清名着想……”
朱棣眼中冒得熊熊火焰,怒道:“那你说该怎么拜?”
萧凡笑了:“先帝一代开国英主,雄才伟略,功比日月,我们自然要五体投地的拜,王爷,下官给你示范一下,仔细看着啊……”
说着萧凡高举双手,高撅着屁股,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直起身,萧凡笑道:“看见了吗?这才是正确的姿势。”
朱棣表情变幻万状,勃然的怒气令他的面孔扭曲成一团,眼中瞳孔不断放大缩小,神情分外骇人。
良久……
“传令全军,照他的姿势再拜一次。”朱棣咬牙下了命令。
于是,十几万燕军将士在城外广袤的平原上纷纷高举起双手,跟邪教教徒拜神似的,一个个五体投地拜得不亦乐乎。
拜完之后,朱棣语带无限杀意的冷冷道:“萧凡,拜也拜过了,你无话可说了吧?”
萧凡大度的使劲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回去吧,都散了吧……”
朱元璋的牌位在前,打是不能再打了,可放弃却又实在不甘心,朱棣当即下令退兵十里扎营。
刚转过身,萧凡朝着朱棣的背影大喊道:“……王爷,明天记得让你麾下的将士们每个人写一份参拜先帝牌位的感悟日记,辞藻要华丽,认识要深刻,不能少于五千字……”
嗖
一支夹着无限愤怒杀意的冷箭从城墙下射向萧凡。
当
盾牌挡住了。
济南城头,看着浩dàng不见边际的燕军潮水般退去,萧凡嘴角的浅笑越来越深。
城墙马道上,所有的守军将士都瞧着他,目光中的崇拜敬意非常明显。
山东布政使铁铉情不自禁朝萧凡长揖道:“萧侯爷大才,不费一兵一卒退叛军,下官佩服之至。”
萧凡谦虚道:“铁大人客气了,其实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真正的功臣是你啊……”
铁铉一楞,接着失笑道:“侯爷说笑了,如此卑鄙……咳咳,如此绝妙的退敌之策,下官怎么想得出?下官是君子来的……”
萧凡心里那个气啊,老铁你这话啥意思?难道我不是君子吗?
拍着铁铉的肩,萧凡认真道:“这法子真是你想出来的,我只是拿来抄袭而已……”
“不可能”
“你再仔细想想,六百年后的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我不可能记错。”
铁铉:“…………”
入夜,燕军大营,朱棣帅帐内。
满腔抑郁的朱棣盯着案上一盏摇曳的烛火,颓然叹了口气。
“先生,济南看来已不可取,我们还是退兵北上吧,萧凡在济南,东昌,大名,彰德等诸府布下重兵,形成一道千里包围圈,我燕军南下难如登天,罢了,京师皇位看来并非本王所想的那般容易得到,本王只能领军退回黄河北岸,与朝廷划河而治,做那半壁江山之主,总好过兵败丢了身家xìng命……”
道衍孱弱如病虎般的身躯忽然站起,走到朱棣面前,语气不由自主的急促:“王爷怎可自暴自弃?岂不闻宁为鸡首,不为牛尾,做那半壁江山之主难道便是王爷的志向么?只有攻克京师,登上京师皇庭的龙椅,王爷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眼前一点点挫折便失了信心,如此岂是明主所为?”
道衍接着冷笑道:“而且,王爷退回黄河北岸难道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朝廷会任由王爷将大明的疆土一分为二?《礼记,曾子问》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卧榻之侧,朱允炆岂容王爷酣睡?王爷若不能攻克京师,彻底打败朱允炆,朝廷必不会放过你,那时王爷以河北一隅战举国之兵,胜算几何?……王爷,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刚才斥候来报,东昌,大名,彰德三府援军离济南城只有两天路程了,两天以后,我们将陷入被朝廷两头夹击的绝境……”朱棣的虬髯大脸上写满哀愁。
道衍气道:“不是还有两天吗?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两天的时间,任何可能都会发生,济南城也不一定拿不下来”
悲观的人总是念叨“只剩两天”,乐观的人总是欣喜着“还有两天”。这就是人与人区别。
朱棣叹气道:“两天又能怎样?萧凡那狗日的无耻之徒请出了父皇的牌位,本王若敢在牌位前动刀兵,必会得罪天下人……”
道衍沉默下来,静静思索一会儿,然后脸上浮出几分yīn险的笑意。
“萧凡不过小小聪明而已,终究上不了台面,yù破此计很简单……”
朱棣闻言一楞,接着飞快坐直了身子,惊喜道:“先生能破此计乎?”
道衍不屑的冷笑道:“区区诡计而已,破它太容易了。”
“敢问先生,如何破之?”
道衍yīn沉的笑道:“王爷,圣人传下来为世人所奉行的孝道,说穿了只有一句话: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次日一早,燕军大营战鼓隆隆,朱棣下了军令,燕军再次兵围济南。
朱棣下了决心,不克济南誓不罢休,先帝的牌位又怎样?今日他也有杀手锏。
城头上,萧凡一身披挂,瞧着城外黑压压的燕军将士扛着登城木梯,背着“一窝蜂”火器,拿着刀剑盾牌,一副马上要攻城的架势,萧凡不由吃了一惊。
两军沉默对峙,一触即发的当口,朱棣骑着马,嘴角噙着冷笑,慢悠悠的走到城墙不远处。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执mí不悟还想攻城吗?”萧凡站在城头冷冷问道。
朱棣点头冷笑:“不错,本王誓取济南”
“先帝牌位在此,你敢妄动刀兵,不怕得罪天下人吗?”
“本王当然不敢得罪天下人,所以本王今日给你们带来了一样惊喜……”
萧凡好奇道:“再来一瓶?”
“…………”
朱棣没搭理他,朝身后一挥手,几名燕军兵士扛着一面硕大的黑底白边旗帜上前,旗帜上新绣着几个金sè大字:“大明仁祖淳皇帝朱讳五四之神位”。
朱五四,一个普普通通的安徽农民,不过他还有一个了不得的身份,——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父亲,朱元璋立国大明之后,追封他的父亲为“仁祖淳皇帝”。
萧凡恶毒,朱棣比他更恶毒,今日干脆把他爷爷的牌位祭了出来,这样一来,立在城头的朱元璋牌位不免矮了一截儿,城头是儿子,城下是老爹。
朱棣骑在马上,得意的大笑:“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萧凡,你说本王今日有没有资格攻城?”
萧凡冷汗潸潸,双目怒睁,狠狠一拍城墙垛口,怒道:“你爷爷的……”
“放肆你敢骂本朝淳皇帝,萧凡,你这是大不敬”朱棣勃然变sè。
萧凡倒退一步,咬牙怒道:“你好卑鄙”
朱棣仰天大笑:“这都是被你逼的有我大明仁祖淳皇帝牌位在此,天下人谁也无法说本王的不是,萧凡,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人最聪明,本王只是不屑跟你耍这种诡计罢了……来人,传令三军,攻城”
萧凡冷笑一声,大喝道:“慢着朱棣,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对济南动刀兵”
朱棣一楞,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萧凡这王八蛋又想玩什么huā样?
萧凡站在城头冷冷道:“王爷,不就是拼爹吗?看谁拼得过谁,反正都是你们朱家的……来人,把新制的牌位请上来”
在朱棣和众燕军将士惊愕的目光下,济南的城头,朱元璋的牌位悄然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新的牌位,黑底白边的旗帜上绣着几个硕大的金字:“大明熙祖裕皇帝朱讳初一之神位”
朱初一,同样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安徽农民,不过他还有一个更了不得的身份,——他是朱元璋的爷爷,朱棣的曾爷爷,后被追封为“熙祖裕皇帝”。
一大家子不论死的活的,在济南城前算是团聚了,真热闹……
眼明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朱棣身旁的“仁祖淳皇帝”很明显比不过萧凡身旁的“熙祖裕皇帝”,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刚刚还是老爹的仁祖淳皇帝,这会儿成了儿子,朱五四的老爹熙祖裕皇帝在上面呢,怎么打?
至于朱元璋的牌位……
现在已没人搭理了,这会儿朱元璋成了孙子。
朱棣楞楞盯着城头瞧了许久,气得差点栽下马来。
“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齿。
不知是不是故意,萧凡大拇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朱棣,昂首tǐngxiōng道:“我是爹,你是儿子,还拿得出更高的祖宗吗?”
朱棣咬牙:“嘎吱嘎吱……”
萧凡笑得如同天使一般和善:“拿不出了是吧?很好现在,下马,收刀,跪拜,磕头,谢谢合作。”
“你……”一股逆血在朱棣xiōng腔中使劲上涌。
济南城外上演了和昨日同样的一幕,在朱棣的带头下,十余万燕军将士收起刀兵,恭恭敬敬的朝城头朱元璋的爷爷朱初一,大明熙祖裕皇帝的牌位跪拜,五体投地式深深磕头……
全军起身,退兵,老实得跟孙子似的。
盯着朱棣气得直哆嗦的背影,萧凡最后悠悠说了句话。
“王爷,连着两天了,你到底是来攻城还是特意来拜祖宗的?明天还来不来?”
扑通
朱棣的shì卫亲兵大惊失sè。
“王爷栽到马下去了……”
“啊王爷吐血了”
“快救王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