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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txt下载

    关于下个星期的更新

    阿菩原本谋现在干的这份差事,是图它清闲,可以有业余时间码字,因为我没一份工作在身家里人要担心,要多话。

    没想到入单位以后被人事处的老妖怪暗算,安了一个“兼 ”给我,在正职之外还给了我一个没油水却累死人的杂务活给我,于是一个人干两份活,四个月来累得像狗,虽然没有抽干我的时间,却透支了全部的精力。【怨念啊下一本书我一定要弄他做角色虐死这老货】

    这几个月真的是每个星期都受气,若按照我以往的脾气早劈炮不捞了老子大不了辞职,又不差那点薪水,因顾念我老爹的心情(老人家认为这是正道,如果我没有这份工作在身他会吃不香睡不着),这才忍了下来。

    上个月经过激烈的办公室斗争,终于挣脱了其中一份差使,不过正式生效是在三个月后。这个星期我本来想能松一口气的了,没料到收尾煞科的活儿是这么难当,因此上个星期许诺的“下个星期加更”落空了。我没借口好推托,这是我的错,亦不祈求原谅。不过从下个星期一开始连续五天我会日更,以此稍赎我的过错。

    以上是向老读者道歉,对我来说你们已经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有事不能更新,自觉总得交代一下。

    阿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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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六章并灭了!

    晚了点,不过阿菩不会食言的。

    明天会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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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的书信传到药杀河畔时,张迈已经与郭洛会师,正准备挥师西进,他召诸将大臣商议,魏仁浦道:“自古凡中原内乱衰微,周边诸胡必趁机雄起,但他们要想直接入侵长城却也不易,且胡人浅演,亦不善治理中原,因此凡此事必兵临漠南,窥长城,寻找汉奸为之代治。自我大唐衰微以来,河东、河北藩镇往往与北胡有所勾结。如今东方有事,背后必因契丹。”

    郭威也道:“契丹素有问鼎中原之野心,只是中原虽乱,藩镇尚强,汉家余威犹在,因此不敢贸然南下,自北庭一败,元帅之志已为东胡所知悉,此次他们如果不动就罢了,如果有所行动,只怕将是倾巢出动,冒险一击”

    马继荣等无不点头称是,又觉得十分为难:如今天策军正在西方开战,所有人力物力都向这边倾斜,东方如果有事那肯定是无法兼顾的;如果真的要先救东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草草了结西线的战事,先务东方。

    但如今西线的战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将萨图克这条毒蛇打死,一旦天策军有东归之意,整个河中地区势必全然为其所有,让这样一个人站稳了脚跟,实足为华夏之外患再则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要忽然放弃,西征的将帅谁肯?

    因此大帐之内臣将虽多,却没有一个在先西还是先东的问题上有矛盾的。

    “最好还是李从珂能先稳住阵脚,”马继荣道:“只要稳到我们班师东归,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马将军的意思,是要答应李从珂的联姻么?”魏仁浦问道。

    张迈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对联姻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冒,觉得那最多只是心理作用,仪式大于实际,更何况是用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来赌

    马继荣察言观色,马上道:“不是,不是,这等大事,却还是得请元帅定夺。”

    张迈问郭洛道:“你看怎么样?”

    郭洛不但是眼下天策唐军亲贵第一将,而且是世子的亲舅舅,于公于私都最后发言权。

    郭洛冷笑一声,道:“我军独力尚可击败契丹、回纥,何必去顾念李从珂的死活?既能以武取胜,何必动这些花花肠子我们身在远西,东方的事情鞭长莫及,既然管不好,不如不管东方发生什么都好,且让杨易、薛复守住边线就是契丹也罢,石敬瑭也罢,他们若敢为乱,等到我军西线大定,那时候回师一击,席卷而东,管他是谁,一并灭了,完成一统,岂不壮哉”

    薛复、鲁嘉陵等在东方对张迈的混一之志,言语间还有所保留,郭洛等身在远西却毫无忌惮,这句话说出来诸将纷纷喝彩,都道:“不错”

    张迈哈哈一笑,道:“对一并灭了”当下回书给郭汾、杨易,要他们守好边界,等候自己归来。

    不说东方杨易、薛复收到书信后依令行事,却说此时已经到盛夏,天策唐军抵达药杀河畔的正规军达到六万人,此外还有四万人分布在前线到两个后方(怛罗斯与宁远城)之间的据点以保证后路,除了六万正规军之外,又有民兵、随军工匠等四万人,此外就是就地征集的民夫五万人,在天策军的威势下望风投靠的各族部落六万人,在整个药杀河畔接受指挥的人马多大二十余万。沿途专门负责运输的队伍还不在此列。要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每一天都可以说是天文数字。

    郭洛广派侦骑,知道萨图克得到撒马尔罕城以后马上将大军以及粮草、器械全部移到此城,准备将这座中亚第一大城市作为抵抗唐军的要塞

    杨信向张迈建言,要趁着萨图克立足未稳,和徐从适带领二府轻骑直逼其城下,来个出奇制胜,却被郭洛给否决了。

    郭洛认为此间地形与北庭大异,撒马尔罕不是怛罗斯,萨图克接连取胜已经使得其军队士气大振,不会像怛罗斯那样望风投降。河中地区毕竟天方化已有百年,民间狂热信徒极多,萨图克通过宣传已经将唐军的形象变成天方教中的魔鬼,所以他发动这场抗击唐军的战争有着相当的民意基础。

    “若以轻骑出击千里奇袭,胜算极微且银枪营为我军士气所系,不可轻折”

    对于郭洛的否定杨信十分不服气,但顶头上司郭威这次竟然也不支持他,郭威认为如今天策军的形势与北庭之战不同,眼下的天策军编制完整,后勤通畅,但军队远来水土不服,相反萨图克有这许多本土优势,但同样也面临着编制不够完善、后方纵深不足等问题,因此唐军适宜用堂堂正正之师推进,反而要担心萨图克出奇制胜:“这场仗打得长了,我们的财政会支持不了,但萨图克的问题却比我们更严重这个时候,萨图克应该是很盼望着能与我们以乱打乱的。”

    郭威为亲贵大将,郭威正得信任,两人异口同声,张迈便采纳了他们二人的主张,他以中军居中,让郭洛做整个大军的实际指挥,以郭威为他的副手,改马继荣统领来归各族,并负责后勤适宜。

    郭洛在来会师之前就已经命数千人在上游砍伐树木,然后顺着河水漂流下,这时得到战事指挥权后便下令编排木筏,三日编了两万排木筏,跟着便以强弓布置在药杀河狭隘处,从三个地点同时渡河

    萨图克派了伊斯塔在药杀河西岸巡河,共有游骑兵一万六千人,其中有三千精锐。这里已经是整个亚洲大陆的最深处,常年都无雨水,靠的是冰雪融化,盛夏之际正是药杀河河水最充沛的时候,尽管药杀河的水流量不能与长江、黄河相比,但唐军的军马也都是出生于内陆,十有**都是旱鸭子,坐上木筏身子就摇晃无法打仗。

    且药杀河西岸大多不是平滩,许多地方地势突兀,难以上岸。伊斯塔发动信众,沿河三百余里,立了一百多座哨塔,以少年登高望风,同时以骑兵巡逻西岸,望见唐军逼近就集结放箭唐军以木筏强渡,连续五日都冲不过去。

    唐军又在夜里渡河――以人马在夜里从上游偷渡。

    不料撒马尔罕自有能工巧匠,竟然凭着回纥军的描述,仿制出了一批猫眼灯,灯光在黑夜中扫射到唐家连夜渡河,伊斯塔下令集结了两千天方弓箭手和五百投石手,朝着唐军连夜渡河的方向猛砸一夜之中唐军死伤多达五百,溺水者不计其数。

    胡兵看着唐军在木筏上出丑无不放声大笑,笑声从此岸飘到彼岸,郭洛大怒道:“条药杀河都过不去,还说什么横扫西域?”叫来了郭威,命他筹划全盘,限他三日之内渡河成功,迟了一日,打十军棍,延迟五日,军法处置

    郭威道:“敌军防得紧,如今水又大,三日无论如何过不去。就算要绕到敌人防范较疏的地方,那也得在二百里以外,顺水运木筏会被敌人发现,从陆地运木筏却说什么也来不及,因此请给我七日时间。”

    郭洛道:“我给你一万大军,再予两万民夫并七千胡马供你临时调度,无论如何要在三日内渡河成功萨图克如今正在撒马尔罕修葺城墙,我可不想给他太多时间”

    郭威道:“末将也知兵贵神速,但兵不是越多越好,对岸将领章法严谨,便是给我十万人,仓促间我也很难突破”

    郭洛道:“河中各族如今有二成已经投诚,又有四成投了萨图克,剩下的却都还在观望。我军如果旗开得胜便可将这些人争取过来,若是久战无功,这些墙头草望风倒向萨图克,那越往后仗就越难打”

    郭威道:“虽然如此,但三日之内,委实不行”

    郭洛森然道:“不行也得行你身为亲贵大将,若连这点事也办不到,谈什么威慑诸胡?”

    郭威默然片刻,道:“若是这样,我先受四十军棍”

    他乃是张迈指给郭洛的副手,大战才刚刚开始就先打副手,未免有专横之嫌,但郭洛话已出口,不肯收回,道:“好,你既然硬抗,那我成全你”

    杨信徐从适等都没想到郭洛会真打,都吓了一跳,张迈一愕,只是不好说话,马继荣赶紧来劝,郭洛道:“我身为代帅,军令出口不得更改”

    真下令将郭威当场打了四十军棍尽管郭威皮肉粗厚,执行军士又没下辣手,却还是打得郭威皮开肉绽差点晕了过去。

    奚伟男徐从适等人怒气冲冲将郭威抬了下去,杨信怒道:“之前我说要出奇制胜,他不肯,硬说要以正用兵。现在好了,失了先机,却被这么大的水拦住了过不去,又来发作我们,说什么三天渡河打仗的事情,想几天取胜就几天取胜的么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他自己去试试仗着自己是国舅爷就横着来哼,也没见过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岭西老军和新晋劲旅之间本来就有矛盾,郭洛这几年镇守宁远,少建奇功,因此杨信不服他。

    郭威这时已经稍稍回过气来,让奚伟男:“升帐”

    奚伟男惊道:“将军,你伤成这样,还升帐?”

    郭威额头汗水还在不停地往外冒,道:“他既敢当着元帅的面打我四十军棍,七日之后我们若不能渡河,他就敢将我正军法,现在每个时辰都有阎罗王在后面催逼着,一刻也不能耽误了,你说升帐,还是不升帐?”

    奚伟男心知有理,忙下令升帐,郭威待诸将毕集后,指着自己皮开肉烂的两股道:“我这两股怎么变成这样,你们应该都收到风声了吧。”

    诸将都知郭威近来极得张迈宠信,郭洛竟然说打就打,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两股,都感心惊。

    郭威没什么力气,但语气却充满了不可置疑的威严道:“我知道你们自北庭大胜以后,有些人傲气起来了,又有些人得的赏赐多,惜命了,也有些人是水土不服,使不上力气,总而言之,这些天我看见不到你们有多卖力但接下来七日就不行了郭都督既敢预打我四十军棍,八日之后,若我们还在东岸,那他就敢取我项上人头”

    奚伟男道:“但对岸天方教的黑衣骑兵防得甚紧,只怕要强攻过去也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过去难道我这四十军棍是白挨的么”郭威道:“就算将药杀河给填了,我们也得冲过去从今夜开始,不管是府兵、民兵还是胡骑,所有人每天只睡一个半时辰其它时间就给我去填河我将亲临监督,但望见懈怠的,不管他是兵还是将,当场格杀无论”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

    奚伟男奇道:“要填药杀河?这……这……”

    “我已经选好河段了”郭威道:“从明日开始,胡骑运石,民夫运土,河一填平,府兵就冲过去”

    杨信道:“我们也要去运沙石?”

    郭威看都不看他一眼,奚伟男还要说什么,郭威森然道:“你们不奉命么”以左手撑起半边身子来,拔出横刀,道:“从这一刻起,凡有二话者,杀”

    诸将心头一凛,不敢不遵,当下发派人马,郭洛倒也没短给他人马,共有府兵一万人,民夫两万人,胡骑七千人,开到郭威选定了的那一个河段――那是个狭窄的地方,这一段河流有个拐弯,从东西走向变成东南-西北,形成一个有些歪斜的l形,伊斯塔在河的西岸、南岸布防,这里地势较高,多有峭石,唐军位于河的北岸、东岸,东岸毗邻一片低地,据当地土著介绍,在夏秋之际河水最盛时,药杀河河水会淹过河岸,将这片低地变成一片数十平方里的沼泽。不过现在药杀河离还河水峰期有一个月。

    郭威半夜点兵,凌晨行动,从第二天开始便就地取材,挖了附近的土石,胡骑运石,民夫运土,全部堆到河岸上,就连府兵也都变成了苦工。

    杨信自北庭一战后做惯了英雄,在马背上叱咤风云那是何等爽快?如今却被安排去挖土,换了别时他将锄头一丢就走开了,这时看看郭威那还包扎了好几层的双腿却不敢造次,连他都老老实实干活,普通的将士就更不在话下了。民夫还好说,来归的各部胡骑本来桀骜不驯,这时也不敢违拗,两万七千人一起动手,没一天时间就在东岸堆起了好高的一座土山。

    bk

    第一四七章突破药沙河

    天方教骑兵望见对岸唐军将土堆得越来越高,一天就已经如同土山,第二天又增高了几乎一倍,第三天又增加了好几尺。

    但天方教骑兵却未因此而感到恐惧,反而因此而讪笑起来。药沙河的水流量在内陆那是数一数二的,而这个季节又接近其丰水期的巅峰,中亚内陆的河流,大多宽而且浅,浅虽是浅,却也是与长江、黄河等相对而言,这毕竟不是人马可以趟过去的,加上这一段的河面宽度达到二十余丈,要想截断一条大河,在这个时代靠着人力畜力,非不可能的,但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办到的事情。

    唐军这边也有人对郭威的行径不以为然,但郭洛却没来干涉他,只是继续派遣其它部队从别的地方进行进攻。就连郭威的部下也大多半牢骚满腹,觉得郭将军是让郭都督给打坏了。

    “打的明明是大腿,怎么脑壳子却坏了呢。”当然,这只是背后的低声埋怨。

    郭威这边对敌我双方的嘲笑并不理会,仍然督促着两万七千人扛泥土准备填河流。到第三天黄昏,北岸已经堆了两层楼高的泥土了,郭威当即下令:“填河”

    这可是延绵数里的土堆如果用簸箕之类往河里扔,只怕又得扔个三几天

    这一日黄昏,唐军与天策军敌我双方都来观看,郭洛没有来,马继荣却是来了,连对岸伊斯塔也埋伏了精兵,亲自到场监视――他通过探子已经得知对岸乃是北庭一战中声名鹊起的唐军名将郭威,因此不敢怠慢,要看郭威如何填河。

    却见郭威组织了四千多民夫,抬上工程用的巨大撞木,四十人抬一根大撞木,攻一百队猛地前撞

    那些土山堆得太高,又没夯实,底座本来就不稳,被撞木一撞轰隆隆地一座座倒塌,只一瞬间就都倾倒在药沙河里泥土下泄,倾满了整个药沙河沿岸,果然将沿河填了好大的一片就连药沙河的河水都荡漾了起来声势果然惊人

    一百撞木在奚伟男的指挥下轮流猛撞,轰隆隆,轰隆隆,石块泥块不断跌入水面,噗噗作响,数千人忙得热火朝天,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将堆在北岸的土山全部推入河中

    夕阳之下,但见整条药沙河都浑浊了,这个时代没有水面污染,药沙河由雪水汇流,本来是十分清澈的,可这时河水夹杂着泥土,半条药沙河都变成了泥浆

    可威猛是威猛了,声势是有声势,造成的影响也算很大,但泥沙倾泻下去以后大部分都被河水冲走了,只有三四成堆在沿岸,两万七千人花了两天半功夫填河,最后也不过推进了三丈――这其实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但相对于宽阔的河面,这点挺进却是不够

    对岸天方教骑兵再次放声大笑起来,伊斯塔也放了心,按照唐军的这种速度,就算继续挖泥填河,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真个将河流截断――而且河水是流动的,一旦河流被堵截,河水无处宣泄,所引发的后果也是难以预测,填到越后来势必越难办。

    岸这边的唐军兵将,看到这个效果也无不摇头。

    只有郭威似乎半点未受到打击,指挥兵将继续挖泥,准备下一次的填河,近处可以搬的地表沙石在过去的三天中已经被搬光了,郭威就下令在药沙河的东岸挖,他休养了两天,双股的疮疤渐合,却还没发站立起来,但趴在担架上继续催逼民夫、胡骑、府君劳作,许多人心想:“这法子明显不行郭将军如今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但在郭威的催逼之下却是半点不敢懈怠。

    这次的劳作,两万多人是混编,然而大部分人没有发现,从第四天凌晨,就开始有精锐兵将被抽调离开了,抽调走的人数有两千人――郭洛调给郭威的府兵数量达到一万,则这两千人便是五里挑一。唐军的府兵在西域放在哪里都能算精锐部队,这两千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一批精锐不但素质甚高、历练足够,而且穿着的都是轻便铁铠,拿着的都是锋锐兵器――其中甚至还有一部分是骑射兵

    可是对于这种潜在变化,就连唐军自身也没几个人察觉得到,更别说对岸的天方教骑兵了。伊斯塔隔着药沙河看到的,也只是唐军继续热火朝天地挖土、运土、堆土,算算日子,唐军最后就算能填河成功也必是一个月后。

    “到那时候,他们只怕早就都疲累不堪了,便是过了河我看他们如何打仗”

    经过三天的劳作,那被抽调过去的两千人也确实是疲累不堪了,但是此刻让他们感到郁闷的却不是疲累,而是无所事事。

    忽然之间被抽调到这个秘密的军营中来,所有人都下令不得喧嚣,不得外出,只准磨好自己的兵器喂好自己的马,此外就是不许出兵营一步,违令者斩

    杨信和徐从适是这两千人的首脑,各自统领着一千人的府兵精锐,却是自己也不晓得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第六天傍晚,郭威才来到军营之中道:“今天好好休息,吃饱睡好,明日是最后一日了,明晚子时之前,你们就给我过河去就算不拿到伊斯塔的首级,至少也得给我将对方的河防击溃我已经知会了郭都督,只要你们一得手,整个大军马上就会行动”

    杨信吹了个花口哨,道:“可这河才填了四五丈啊,离填断河流还远着呢怎么过去飞过去啊?我只是银枪将,不是飞将军。”

    他是郭威的嫡系下属,向来有些没法没小,聚议的校尉也都知道他们这层关系,虽然知道杨信是在取笑郭威,却也都跟着讪笑起来。

    郭威道:“我在动手填河之前,就已经派了勘筹营的人,混在强行渡河强攻的木筏里头,将附近数十里的水道深浅探查了一遍。我们填河的这一段虽然两岸狭窄,但正因为狭窄,水流反而更加湍急,河心又深,而且填河越到后来就越麻烦,就算再给我们一个月只怕也填不了它。不过你们要冲过去的不是这一段河面,而是往西北十余里的那一段河面――那里河面最宽,但却平缓,河水也最浅,你们所乘坐的都是西域第一等的骏马,到时候你们不用木筏,直接放马趟过去”

    徐从适也早想到郭威必定另有打算,听了这话并不奇怪,却道:“那一段河面虽然浅些,却也不是纵马可以趟过去的――我也问过勘筹营的人,那里的河心水面最浅也能淹没胸口,人马落水还是游泳,对方有猫眼灯,我们一入水那就成了对方的箭靶子。我等两千人平地纵横可以所向无敌,到了水里那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如果河水浅到可以趟过去的地步,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郭威道:“这个我也知道,所以这些天想的就是如何将河水变浅”他挥了挥手,下令众人准备:“总而言之,明天亥时,我一下令,你们马上行动。今晚等天黑以后,你们就都化整为零,到那一段河面附近的军营中隐藏休息――我已经将那几座军营调空了”

    他看了看下游,道:“咱们三人虽有上下之分,其实我只当你们是一场同袍,两位请努力如果是我计算有误的话,那后天清晨我就只能拿首级去见郭都督了。”

    他言语朴实,不像张迈那样有煽动性,但这两句话出于真情,还是说的帐内诸将血为之沸,杨信挺身道:“将军放心明日子时我一定突破何妨河水若不变浅,我们便是游也要游过去咱们中原来的好男儿,不会让岭西的老家伙们看不起”

    这一日,天方军和唐军都显得十分平静,也没有特别激烈的气氛,也没有宁静得诡异,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只有部分人想到郭威和郭洛之间的“七日之约”,暗暗为他担心焦急。

    黄昏时节,在郭威的命令下撞木队伍又撞下了几十座土山,但收效却是越来越微――越靠近河心,河水的冲力就越大,泥沙倾下很快就被冲到了下游。

    对岸天方教的骑兵望见又都大声嘲笑起来,笑声甚至飘过了药沙河,传到唐军耳中,人人都感不忿

    郭威怒道:“贼子胆敢辱我”因下令:“连夜动工,我我誓要在午夜之前,将这一段河填断”

    两万多人里头有一半齐声应和,虽然他们都知道要在一夜之内填断之前花了七日都没能填断四分之一的河流那是完全不可能,但输了战斗也不能输了气势啊又想是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了,人人都自我激励起来,入夜以后也点了火把,在郭威的指挥下拼命干活。

    对岸天方教的骑兵望见,那更是没口子地嘲弄了起来

    眼看已近午夜,忽然之间,药沙河东岸发出了一声轰然巨响似乎是有什么崩塌了一般跟着是上万人齐声惊呼但这万众惊呼很快又被极响的水流声给掩盖了

    水声哗哗,就像崩堤了一样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人人都有些惊恐起来。

    唐军受到了郭洛的部勒没有乱,对岸天方教的骑兵却都在猜想出了什么事情,猫眼灯从四下汇聚,终于有眼睛特别敏锐的隐约见看到了对岸的情形,大叫道:“唐寇挖土填河,将自己那边的河堤给挖崩了”

    心中有了这个印象,猫眼灯四聚再看,果然发现河水不住往东、北倾斜如此堤防崩溃乃是用兵最害怕的事情,但是崩塌的是对方堤防,那就是天底下最值得幸灾乐祸的事情了

    天方教骑兵无不喜出望外,个个高兴,人人抚额,都叫道:“真神保佑,真神保佑这群唐寇想要填河,结果却淹了他们自己淹得好,淹得好”

    药沙河的河水从东岸堤防崩塌处汹涌突入,涌入到那片面积达到数十平方里的低地之中,而且由于河堤的这一边早被郭威挖得入地数尺,河水涌入之际就更加凶猛

    黑暗中天方士兵只看到对方堤岸崩塌,却又有谁注意到堤岸崩塌、河水分流的同时下游的流量在瞬间骤减虽然还不至于断流,但那一段平缓的水面其水位已经在短短一顿饭时间下降了一大半

    “郭将军好妙的机谋”郭洛在下游凭河叹道:“这个办法,在中原是没法用的。咱们那边的河流,动辄数丈十数丈,不像西域这边多是宽浅河道……”

    便听轰轰几声,那几座白天非常空寂的军营猛地冲出两百头猛虎般的战士来人人骑着高头大马,纵马踏入药沙河中郭洛大喜,赶紧下令增援

    黑夜之中,杨信啥也不管,只是前冲

    西域河床不像江南,多沙石而少烂泥,两千骑兵踩入水中,水只淹过马膝虽然河床凹凸不平,有数百骑兵因为马匹崴倒而吃水,却还是有一千多人顺利踏过了河心

    猫眼灯本来都聚焦于东岸河堤崩塌处,这时赶紧调集了过来,却哪里来得及?

    弓箭手望河而射,但杨信等在马背上和在木筏上的灵活度是不同的凭着黑夜那点能见度,凭着这一段河流对岸仓促发动攻击的几百弓箭手,能奈运动着的这千余骑兵何?

    三十余丈的距离,骑兵冲锋那是转瞬即到虽然为水流所阻,但也只一顿饭功夫就有八百余骑冲到了岸上

    天方军尚未反应过来,唐军千骑已经集结

    伊斯塔听到消息引了精锐前来药沙河两岸唐军的兵力远胜天方军,但在这个局部,在这个时间点上,伊斯塔聚集起来的兵力还是远远多于刚刚过河的唐军

    但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天方教部队,杨信只是发出一声长笑:“这些日子阻挡了我们铁蹄的也就是这条破水沟,如今既已过河,天方小儿们,来杨爷爷枪下受死吧”

    皎洁的月光下,点点银光如梨花般闪动了起来,汗血宝马在月色下也如化身为龙,八百多人就如一把宝刀一般,奋起憋了多日的勇猛劈向异族

    ――――――――

    好容易聚起来的一股气势,不能断

    明天会继续

    杀啊杀啊杀啊

    ――――――――

    bk

    第一四八章巡河死线

    时当午夜,在子时将到未到之际,杨信冲上了河岸有数百骑兵也跟在了他背后。

    其余的一千多人并未淹溺――这一千多人虽然大多数是旱鸭子,但毕竟是精强的战士,这时河流又浅了许多缓了许多,之所以未能上岸有一部分是因为河道地形复杂,战马马蹄踏入泥泞或者洞窟而崴倒,还有一部分则是受到河流冲击,一时间未能尽快上岸。

    杨信当然不可能等待所有人都上岸,敌人的骑兵已经在聚集了他一扬银枪,喝道:“亮火把跟我冲”

    刚才是为了奇袭奏效而抹黑渡河,现在已经上岸,便有三百余人点亮了火把

    夜风很凉――尽管是夏天,白天很热,到了夜里还是迅速冷了下来,这是内陆特有的天气特征,火把里层用了石油膏,表层则涂了火药,哗一声就喷出了火焰

    杨信挺直了长枪,高声虎吼着

    他的坐骑雪围脖也人立长嘶,跟着如箭射出背后数百匹纯种汗血宝马、第二代混血宝马听到后齐声响应,从背后一起跟了过来

    八百骑呼啸席卷对着那些埋伏在岸上的弓箭兵杨信看也不看,纵马就踩踏过去,跟着银枪挺处,搠死了一个黑衣骑兵

    尽管是在黑夜,见到杨信这仿佛来自地狱的枪法后,所有的天方骑兵都被镇住了丈六银枪不像陌刀那样猛厉,却比陌刀更讲究技巧,和汗血宝马配合以后更是灵动万方

    八百骑猎猎而过,就像一阵风般扫过河岸所到之处所有埋伏着的弓箭手无不死伤狼藉

    天方巡河骑兵已经聚集了数千人往这边赶来,但谁也没想到唐军能够这么快地渡河,因此来得十分仓促,不少地方显得布置薄弱,不过里许外还是聚集了约二千人马,准备向这里开来。

    如果过河了的唐军是个智将领兵,这时一定避开坚锐向空虚出打去,但杨信却偏偏就领兵向人数最多的地方冲

    在北庭时,尽管地方陌生,但人脸看着还像中原――在这个时代漠北人种和回纥人种与中原其实相差不算很大,但到了这里,中亚人的脸孔就非常明显了来自中原的将士都有一种闯进了异域的陌生感与不安感。

    进入河中地区后,到处又都是陌生的自然景观,山是怪异的山,水是怪异的水,就连敌军的兵器也显得有些古怪

    二千人的敌军中掺着数百黑衣骑士,这些人可是整个巡河防线的主心骨而杨信就偏偏向他们冲去

    “破阵破强”只要强者一败,其它就势如破竹

    这是杨信的观点

    敌阵当中,有着几个穿着与众稍微不同者,有冠帽,有护肩,面对着杨信的冲击还尽量保持着镇定,一边指挥士兵抗击

    “是他了”

    杨信双腿一夹,旋风一般卷了过去,沿途只是刺开一条血路,杀到近前,猛地大喝道:“大唐杨信在此天方贼子,受死吧”

    如果说回纥人、漠北人还有不少懂得唐言,河中地区会听会说唐言的,除非是知识阶层,士兵来说那就极少了,其实敌军没人听得懂他说的话,但是见他忽然欺近,所有人都惊骇莫名

    杨信银枪掠过,靠着马匹冲击之力,硬生生捅入了一个黑衣骑兵的咽喉

    烂梨银枪染上了雪花之后,点点雪光就变成了点点血花枪法耍开,当着披靡

    八百人紧随其后,左冲右突,不多时这二千人就溃烂了

    这二千人一崩溃,前后十余里就再没有能够阻挡杨信的部队了

    杨信纵声长笑,驱马奔驰,不再用枪,只是靠着马蹄践踏就踩得天方巡河士兵哭爹喊娘。

    背后骑兵以火把将河岸这边能点燃的全部点燃,一缕缕的烟,一阵阵的火,将药沙河西岸南岸烧得明亮,却有烟火熏人。

    药沙河的东岸北岸,郭洛登上河畔的嘹望台,取了千里镜与张迈一起观战,一边看一边赞,叫道:“那就是威震北庭的枪王?”

    张迈甚是得意,道:“对那就是杨信”

    郭洛大赞道:“好枪法好气势枪王二字名不虚传就是我和杨易,也没这等枪法中原果真人才辈出啊有这么多的英雄种子,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契丹压着打”

    他与张迈观战的同时,早有部将催促着渡河。

    郭威的两万多人没什么行动,他那一段河面也都被紧紧盯住了,反而是别的河段趁着对岸轰乱而抢渡药沙河

    唐军早就准备好了木筏,这时先有数千人策马从水浅处趟过以增援杨信,跟着又有数千人以木筏渡河,当药沙河对岸的唐军数量达到五千人以后,郭洛便知道渡河一事已无悬念

    步兵和民夫将木筏竹排连接起来,用臂腕粗的巨索连成了浮桥三座浮桥搭成以后,后续骑兵便源源踏过

    杨信更是四处出击,抢立战功,誓要在岭西老兵面前一展威风

    伊斯塔手下的兵马本来就没有唐军多,没有唐军强,所以依赖的也就是这药沙河,而萨图克原本也没打算靠着这药沙河就能将张迈的步伐挡住,只是要伊斯塔尽量拖延罢了。

    这时眼见河防已被突破,伊斯塔知道再难守住了,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只是河防的溃散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却是他心有不甘者

    眼看那梨花般的银枪还在四处冲击,伊斯塔心中一动,调集精锐弓箭手悄悄布置,跟着以轻骑将杨信引来,杨信不虞有他,竟尔欺近,眼看就要进入圈套,伊斯塔正自欢喜,心想临走之前至少要杀一员唐军猛将回去立功,不意一箭破空袭来幸亏他极为敏捷临危一闪,羽箭却已经是擦鬓而过

    跟着嗖嗖嗖连珠箭发,黑暗处埋伏的弓箭手有两个中箭,埋伏圈暴露了

    杨信吃了一惊,赶紧勒马,朝弓箭来处望去,却见徐从适全身上下**的,带着七八个神射手,对着自己笑道:“杨枪王啊,不要只带银枪,没带眼睛啊”

    这是阵上嘲笑,换了别人杨信非大怒不可,对徐从适却笑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你在旁照看我怕什么我刚才倒是担心你在水沟里淹死了呢”

    两人哈哈大笑。那边伊斯塔知事不可为,急引了兵马退去了。

    这次萨图克布置颇为严谨,伊斯塔又指挥若定,因此让张迈颇出意外的是,对岸的天方教骑兵竟然没有因此垮掉。

    杨信得胜之余要追蹑其后,郭洛又不准许,仍然按照原定计划,稳扎稳打,一边攻略沿途据点,一边收拢来投降的部族。大军每日挺进不会超过三十里。

    杨信十分不满,对徐从适道:“这个郭都督,稳重过头了听说现在萨图克正在康居城厉兵秣马,这时候就该以奇兵速进难道还等他们集聚城下么?听说康居可是一座大城、坚城将帅用兵,下策攻城,野战我们还能占上风,一到攻城,那时就是动用十倍战力也未必能胜过对方”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天策唐军至今为止都还没有正面攻城取得胜利的战例

    当下就去向郭洛请战,仍然求用奇兵,郭洛却黑着脸,一句应承他的话都没有。

    杨信不得任用,郁闷难当,回来对徐从适道:“这次郭都督错打了咱们郭老哥,连元帅在渡河之后都赶来慰问了,他事后却一句歉意都没有真不是个好相处的现在又故意放慢进军步伐,我看他是见我们东土派锋芒正劲,故意压着我们,怕我们抢了他们岭西派的威风”

    不过唐军渡河以后,局势还是又一次稍稍向天策军倾斜。河中地区再一次受到了小小的震荡,河中地区又有不少波斯旧族赶来参拜,大一点的部落张迈还亲自接见些的就有郭洛处理,西域人人都知道郭洛乃是副帅,代张迈行权,因此见到了他都匍匐在他脚下瑟瑟发抖,不敢多言。郭洛却都会好生安慰一番,然而权柄在握,自然不怒自威

    唐军一路擂鼓西进,影响越来越大,又半个月抵达了那密水上游――那密河是乌浒河的支流,但水流丰沛,所到之处又都是膏腴之地,因山川地势的关系,这一片领土气候又适合农业、牧业,又有自波斯帝国以降铺成的道路,因此物产丰富,商贸发达,萨曼王朝超过六成的人口都聚集在那密河流域,国内最大的三座都市――包括首都布哈拉以及最大城市撒马尔罕(即康居)――也都分布在那密河沿岸。

    唐军抵达那密河以后,只要沿河向下游开进,就能抵达撒马尔罕了。

    张迈抵达那密河的时候,不但河中地区的波斯旧族都来参拜,连天竺北部也有首脑赶来。

    随着唐军越逼越近,天方各国对张迈的戒心也越来越重

    这日郭洛正要拔营,忽然收到了敌军来书,往常不管是谁,郭洛都是自行先定计处理了,这次却微微吃了一惊,赶紧转呈张迈,说西方有使者来到。

    张迈笑道:“能让你来找我,必不是小人物。是萨图克吧。他是要来求和,还是来下战书?”

    “不是萨图克。”郭洛的回答让张迈也大感意外:“是来自巴格达的使者。”

    “巴格达?”

    “不错,是哈里发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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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八章哈里发的使者

    张迈听说是巴格达哈里发派来的使者,心中诧异,提起哈里发,他心里马上就想到了《一千零一夜》中那些穿着长袍的阿拉巴君主,至于上一辈子对天方教国家的印象是政治上的保守以及反西方上的激进,总之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政治领域,比起欧洲国家来更加陌生。

    虽然,从碎叶起兵开始,张迈就不断和天方政权接触,与萨图克的斗争更是持续至今,不过天方教国家最高领袖派人来这却还是第一次。

    “哈里发?”张迈道:“他来干什么?”

    郭威道:“莫非因我们进入萨曼,他前来问罪么?”

    现在的河中地区,在大唐全盛时期属于安西都护府,但天方教国家却不承认,他们认为这理所当然是天方教的领地,可以说这里正是两大文明的争议地区,双方各执一词,都认为这里是各自“自古以来的神圣领土”

    “不会吧。”马继荣道:“我们这次是应奈斯尔二世之邀而来,名正言顺啊,听说萨图克虽然也信了天方教,但和哈里发是不同派别,哈里发问罪萨图克也不会问罪我们”

    “若哈里发是要来与我们联合夹击萨图克,那哈里发的使者又如何能抵达这里?”魏仁浦虽然来自中原,不过郭洛这些年对天方教地区做了相当大的功夫,虽然还远远算不上详尽――阿拉伯帝国毕竟太大了,只几年的时间郭洛所得到的情报也只是皮毛,不能够说已经深入到文化层面,不过在大致疆域上却已经绘制成图,魏仁浦记忆超群,早就将疆域路线牢牢记住,这时说道:“哈里发的使者是从西面来,西面要经过萨图克所控制的区域,我听说这群使者衣衫整洁,无伤无害,可见他们经过布哈拉、康居城时并未受到留难,由此推断,这个使者只怕不是来跟我们联合夹击萨图克的。”

    “那么,难道是对方要来给萨图克做靠山?”刘岸说道:“可是萨图克如今纵非穷途末路,却也是危机重重,而且听说如今的哈里发虽然仍是天方国家的共主,却是和我们东周时候的周天子相似,徒有其名而已。他来给萨图克出头,又有什么作用?”

    张迈又问郭洛的意见,郭洛道:“如今的巴格达,听说业已被蛮族武将所挟持,这位哈里发是否还有独立之意志,却也难说。不过我以为,就算哈里发的使者此来不是因应他本人的意见,恐怕也是要来和我们为难的。”

    “哦?”

    郭洛道:“根据各路情报,我军自进入萨曼境内以后,天方国家无不震动,听丝路的商人辗转传言,从布哈拉到巴格达,从巴格达到地中海,天方诸国都担心我们的兵力无止境地向西。天方教内部各宗派斗争之激烈程度,不在与外教的斗争之下,不过我们的声威太盛,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我们的大军是要一路向西,还是在哪里停止,因此我觉得这个使者应该是哈里发前来试探。”

    刘岸道:“郭都督这样的分析极有道理。如今天方诸国自然都要知道我们的态度,而哈里发也要借着这件事情,试图重振他的声威,所以哈里发才会派出使者,而天方各派力量也都乐观其成。”

    到这里,刘岸道:“元帅,请让我先去试试这个使者的底线,等摸准了他们的心思,再来回复元帅。”

    张迈沉吟片刻,道:“不用了,我心里已有把握。一个无权虚君的使者而已,不用转这么多的弯,请使者入帐吧。不过对方是天方教哈里发的使者,那是可以与我大唐皇帝并峙的领袖,我们应该予以尊重。”

    魏仁浦听了这话,便知道如何处理,当即下令升帐,以三千如狼似虎的兵将为仪仗队拱卫在外,犹如宫殿一般的金帐之内,文臣武将分列左右。

    哈里发的使者到了帐外,见到了雪森森的陌刀已经大生敬畏,不过天方帝国毕竟根基深厚,人才辈出,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使者倒也甚有勇气,抬头挺胸走入帐内,入帐后看见金帐内数十位人物,文臣温文尔雅而不失气势,武将不怒自威眉宇暗藏杀气,但所有人的气场却都拱伏于一人之下

    “那个人,应该就是被人称为‘东方新的天可汗’的张迈了吧。”使者见了心中暗自艳羡,心想什么时候天方帝国也能再有这样的君臣才好啊。

    他来到张迈面前,不卑不亢地献上了礼物,口呼:“真神在大地上的代理人,当代哈里发陛下,向来自东方的天可汗陛下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并报上了姓名。

    郭洛这几年来在宁远城出了收集情报之外,也大量地招揽人才,培养出了一批精通阿拉伯文的参谋,这时站出一位来为张迈做翻译。

    那使者的姓名极长,张迈也记不得,翻译的参谋便撮取之为瓦提克。

    从马继荣到魏仁浦到马小春,再到杨信、徐从适,所有文臣武将听这位天方教哈里发的使者尊称张迈为“天可汗陛下”都是心中暗喜。马继荣魏仁浦等固然想“劝进”久矣杨信徐从适等来自中原的热血将士也无不认为张迈为当世不二的明主圣君,因此张迈至今未登皇帝位,他们心中自然耿耿于怀,这时听到另外一个世界性大帝国的领袖恭称张迈为“天可汗”,这可比关起门来称帝更加荣光

    张迈微微一笑,道:“你们的哈里发身体还康健吧,等我打完了这一仗,有空时定到巴格达拜访一下他。”

    翻译的参谋吓了一跳,在郭洛的眼色下却还是照常翻译了过去

    瓦提克更是心头一震,却依然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陛下关心,若有机会,我们哈里发亦当到长安回访。”

    张迈笑道:“等我削平河中,灭了萨图克,从这里去巴格达,快马一两个月就到了吧,但哈里发陛下要去长安,那路程可就远了。”

    瓦提克马上应道:“萨曼一族得到哈里发陛下的委任,历代守护河中,忠心耿耿,历代哈里发都赞许有加。如今被信仰了异端的突厥人所侵,失去了领土,本来这是我天方教内的家事,奈斯尔二世却竟然向外求救兵,天可汗陛下肯劳师远征,为朋友复国,这件事情我们天方诸国无论君臣听说了都十分赞叹,但奈斯尔二世在这件事情上却做得很不对了。”

    其实萨图克乃是回纥人,不过在巴格达一些人眼里,回纥也罢,铁勒也罢,都是突厥种,他们并不细分之。

    而魏仁浦等听了他这一段话后心里就跟明镜似地,如今哈里发手里无兵无权,所以对外虽然不敢示弱以免被天方诸国鄙视,却又不敢在张迈面前太过强硬――有位无权的人在强者面前怎么着都是底气不足的。但瓦提克口口声声说张迈是应邀入援,那就是暗示张迈将来就算打下了河中也应该将领土还给萨曼,而这个暗示的潜台词就是:河中地区是属于天方帝国的

    魏仁浦正要出列,与瓦提克辩论河中地区本为属安西大都护府治下,“自古以来就是我大唐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云云,但看张迈没有让臣下出来辩论的意思,便不敢妄自出头。

    却见张迈一点也没有跟瓦提克辩论的意思,只是懒洋洋地说道:“你们天方内部怎么说奈斯尔二世,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至于萨曼的后人该怎么安置,等我到布哈拉以后再说吧。”

    瓦提克听了翻译后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

    等张迈到了布哈拉,那河中就都落在他手中了,那时候还谈什么,让老虎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么?

    什么是霸道,霸道不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霸道就是我想干什么事情都按我的逻辑来,灭萨曼也罢,复萨曼也罢,都是我说了算,不用跟你商量

    魏仁浦听了有些愕然,愕然之后暗暗佩服,诸武将听了则无不大爽,觉得元帅就该这样啊咱们跟了这个老大真是没跟错

    交涉到了这里,瓦提克竟有些说不下去了。

    本来他也算是一个人才,否则如何能够在如此威严之下还保持一个大国使者的风范?只是两家国力实在相差太远,瓦提克手里能打的牌不多,就算有十二分的本事,这时也只能发挥出一二分了。

    气氛对瓦提克来说是尴尬了一会,瓦提克脑子一转,又重拾勇气,问道:“伟大的天可汗陛下,你若能顾全朋友之义,重立奈斯尔的后人,那么也是美事一见,却不知陛下准备在河中停留多久,我们哈里发陛下好准备好葡萄美酒款待。”

    这句话说出来,郭洛与刘岸马上就摸到了几分哈里发真正的意图了,甚至推测到了哈里发以及天方诸国的底线

    瓦提克是单方面地默认张迈“重立萨曼”这件他们无法干涉的事情,至于问张迈要在河中停留多久,那当然不是真为了给张迈准备好葡萄美酒,而是要看张迈是否要到河中为止。

    郭洛心道:“看来哈里发的意图很明显了,他无力干涉河中的局势,若能保住河中那自然最好,如果保不住,那他们就是希望我们的兵力到这里为止。”

    若张迈的兵力止于河中,虽然是削掉了天方帝国东边的一角,却还是不会触及整个天方帝国的核心――两河流域,不会导致整个阿拔斯帝国的全面崩塌。

    而且只要张迈兵力东归,那么天方教国家就还可以利用宗教势力,伺机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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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零章兵临撒马尔罕

    张迈冷冷地盯着瓦提克,他自己就是靠着谋略起家,在安西唐军起事之处游走于各大势力之中,借力打力一直走到疏勒,这么些年过去,对人对事的洞察力都已经历练得深透无比,此刻居高临下,对于瓦提克的思路一眼就看穿了。

    看着张迈的眼中闪着寒光,刘岸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不好这几年元帅的霸气越来越强,就是对耶律德光那样的人也都硬碰硬地顶回去,对哈里发这样只有尊位没有实权的人,只怕元帅不会客气――那可会惹来极大的阻力”他似乎预感到了张迈的反应,又想:“萨图克与我们交锋了这么久,一定是揣摩透了元帅会如何反应,所以才故意放使者过来”

    正要暗中劝告,张迈却已经开口了,但他并没有回答瓦提克的话,反问道:“听说哈里发现在已经失去了政权,变成了一个空架子,可有这事?”

    瓦提克听了翻译之后脸色微微显得难看,张迈所说的乃是事实,无可辩驳,但他却不能正面承认,勉强以辩词答道:“哈里发陛下是真神在大地上的代理人,世俗的军政有时候会有所变迁,但真神的旨意不会改变,哈里发陛下作为天方诸国信仰的归依,就是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改变。”

    “是么?”张迈道:“我十分尊重历代哈里发的教化,先知默罕默德对于结束半岛的混战,教化周边的野蛮民族,原也有很大的功劳。如果哈里发陛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维系他作为宗教领袖的地位,那么他便值得我敬重。如果他是这样一位道行高深的伟大人物,那么无论我的疆域扩展到哪里,我都会拥护他作为天方教民的精神中心。”

    张迈的反应,让瓦提克十分诧异,一时间他有些不大理解这位东方霸主的意图。

    却听张迈说道:“我来到河中之后,遭遇到了许多的误解,一些天方教虔诚信徒被人误导,宣称我是要来灭天方教,但是,我实际上是来保护天方教的。”

    “保护我教?”

    “不错。”张迈道:“凡是导人向善的宗教,就是好宗教,凡是有益于国家与人民的宗教,我都会给予保护,不管是佛教、道教、拜火教、十字教还是天方教……”

    瓦提克的脸色又有些变了张迈所说的,仍然是他一贯所主张的“政教分离、宗教自由”政策。在天方帝国开明的时代,天方教倒也容许境内有异教徒的存在,比如基督教和犹太教,但天方教理所当然的必须是国教,而且宗教领袖哈里发理所当然地要掌握政权若是政教分离,那就相当于是抽掉了天方教存在的基石――至少是剥夺了哈里发和讲经人们权势的来源

    天方教是当世最严格的一神教,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这一点。而张迈却偏偏总是将之与其它宗教并列,认为各大宗教之间并无高低主次之分

    天方诸国对张迈的态度是担心的,害怕他不断地扩张下去,但张迈却似乎并没有准备妥协的意思――哪怕将因此而面临更大的军事阻力。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你可以回去告诉哈里发,或者告诉所有希望从你这里得到我回复的人告诉他们我以下的话。”张迈对已经无法说话的瓦提克道:“我张迈还有我背后的大唐,永远会支持人们在精神世界的自由追求,我也尊重各宗教在教化上的努力,但是疆域从来都不是靠经书,而是靠马与刀来奠定我十分希望有一天能够和他一起探讨天方教的教义,至于世俗的争斗……”

    张迈淡淡道:“还是让手里握有权势的人来跟我谈吧。”

    对于哈里发使者的会见就这样结束了。

    刘岸一开始颇为张迈这样没有半点柔性的言论担心,但张迈却没有一点要改变的意思。他的立场早在疏勒时代就开始萌芽,在八剌沙衮正式公开,到现在哪怕是遇到了阻难,这个立场却绝不动摇。

    瓦提克回去以后将消息散布开来,萨图克大喜过望,对苏赖道:“我就知道张迈一定会自己坏他自己的事天方诸国本来期待着他能改变,但他却这样执迷不悟看吧这药杀河与乌浒河之间的土地,就将会成为埋葬大唐的最后坟墓”

    在张迈再一次重申其立场之后,西域地区的局势再一次被催化,非天方教教徒进一步向唐军靠拢,天方教中的温和派也有一部分表示支持,至于天方教的狂热派则再次掀起反抗张迈的**。所有无法接受张迈将天方教与其他宗教并列的狂热信徒从四面八方涌来,布韦希家族担心张迈灭了萨图克之后会继续西进,也向萨图克提供了援助,并暗中给予承诺:在萨图克对抗张迈期间,后方诸国不会袭击他的背后。

    山中永生者的代理人也与萨图克更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原本因为萨图克攫取全部军政大权而产生的怨念也暂时放下,萨图克的内部空前地统一了起来。

    见到如此局面萨图克欢喜非常,他征集河中地区所有人力物力,尽聚于撒马尔罕城内,在撒马尔罕城实行坚壁清野策略,要以撒马尔罕坚城以及那密河与张迈来个背城一战

    在苏赖的组织下,萨图克控制下的河中地区开始实行战时机制,以宗教的名义征调所有物产,物资向军方倾斜,民间的物资分配则全部由各级讲经人包办。

    河中地区原本是有着上千年商业传统的复杂社会,这时却被迅速破坏掉了,许多商人和地主都叫苦连天,但底层的教众在分到东西都高呼万岁

    “萨图克要建立**么?”张迈收到情报后微微一笑。打击豪强以讨好下层,这样的策略张迈以前也玩过,“看来都被萨图克学去了啊。”张迈知道,这一招在战争时期能够发挥出极为强大啊的威力,不过他知道这种犹如打鸡血一般的刺激是有很大后患的。

    与张迈重申其坚定立场的政略相配合,郭洛所主持的军事行动依然是步步为营。他一路西进,并不强攻,所到之处除了安插据点之外还保护沿途牧场,将撒马尔罕以东的农田牧场都圈了起来――这些地方在眼下大多无主,并安置了一些民夫民兵进行军牧、军屯,竟然有打持久战的意思

    魏仁浦虽然也赞成先西后东,但他毕竟是从中原来,对东方的局势更加上心,因此觉得河中一战宜于速战速决,解决之后好集中力量东归以争中原――在魏仁浦看来,入主中原才是正道啊河中这边,只是作为大唐的边藩,安置好了,使之不为中原之患就行了。

    但郭洛的种种布置,却似乎要做长久打算,而张迈也默认了他的这种打算。

    天策军渡过药杀河以后,归附到唐军的本地人越来越多,郭洛按照来归者的习性,分部分族,实行半军事化的安置。贫民被安排去了做运输或者屯田,妇孺则编入食品加工、农产品加工的流水线里头,此外张迈又下令大昭寺动用半个安西都护府的僧侣――数量达到两万多人,分别进入到各军各部,进行一对五、一对十地教导新民唐言。同时又拿着张迈作提纲、郑渭编撰、郭洛修订的小册子,内中有着新帝国立国理念、律法常识以及生活展望编成的半歌谣俗名叫《唐宝书》者――那也是天策军多年来进行同化教育的结晶,对来归附的无知识民众进行最初步的普及教育。

    这是一项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大功业,幸亏郭洛在宁远城时就做了准备,培养出来的大量人才这时起了巨大的作用,组织起来数量多达数十万的人口也有条不紊。

    大军中军以及民部所进行的事业,每一天都要面临无穷的杂务,而前锋杨信等人则嫌中军进军太慢

    骑着汗血宝马,一驱驰就能奔出上百里,拿着当世最锋锐的刀枪,杨徐二人所到之处几乎无敌,就连伊斯塔也不敢正面迎战他们的锋芒。可是后面郭洛按照步步为营的策略所进行的行军,相对杨信的骑兵速度其慢可想而知,因此前锋骑兵极为抱怨。

    大军渡过药杀河后又整整走了一个半月,前锋才算抵达撒马尔罕

    这时夏季将过,秋风已吹,河中地区冬天会来得比沿海早。郭威算算日子,觉得萨图克这时多半已经做好了守城的准备,“要攻城的话,我们只剩下两个月了。”

    撒马尔罕,鼎盛时期人口达到五六十万,在中古时代这样的人口是极其恐怖的古代没有高楼大厦,城市向上纵身最多两三层楼,而且那通常是富裕人家才能够建的房子,平民的房子都得是平房,所以五十万人口的城市占地面积已经很大了。

    撒马尔罕依河傍山而建,河是那密河,山是萨末山,这座城市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城池,而是一个城市群在周围有着十几个或大或小的城镇,城镇大者万余人,小者数千人,每一座城镇又联系着数以百计的农村和牧场。

    撒马尔罕所在的土地也正是整个河中地区最肥沃的土地,有着众多的牧场和农场,尽管这座城市是靠商业集聚起大量的财富,但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怎么养得活几十万人口?

    来到这里,郭威仿佛见到了河东,杨信仿佛见到了河西――他们深入内陆之后见惯了荒凉,却都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见到这样富饶的土地,一时间内心的烦躁扫去,心中对这片土地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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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要去广州,然后是长达二十天的培训。这段时间不一定能按时更新了。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在微博上说,大家加我新-浪-微-博吧。微博名称是:“阿菩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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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一章抵抗大唐

    那密河基本上是东西走向,从波悉山发源,河水全盛时汇入乌浒河,河水半枯期则消失于下游的沙漠中。

    不过中游的一段水量丰沛,加上北面有山脉阻隔来自极北的寒风,本地土壤又极肥沃,这便造就了河中地区最大的繁荣。小城市不说它,那密河流域共有五座大城市,从东向西分别是:那密城、撒马尔罕城、贵霜城、木鹿城和布哈拉城。布哈拉已经位于那密河的下游。

    _______0(木鹿)_____________________0(必胜城)____0(唐军

    那密河

    ___0(布哈拉)___0(贵霜)_撒马尔罕波希德属那密

    位于最东面的那密城和撒马尔罕城距离较近,而且都位于那密河南部,两城彼此呼应,不过那密城本城是一个农作物以及商业的集散地,民用设施多而军用设施少,萨图克认为它不可能抵挡得住唐骑的攻击,因此将整座那密城的物资搜刮殆线西撤入撒马尔罕,只留下属于那密州的波希德城――这是一座小城,是整个那密州境内军事设施最完整的城池,而且和撒马尔罕的距离朝发夕至,所以萨图克不但予以保留而且加以增筑,使之成为一座桥头堡,与撒马尔罕成掎角之势。

    不了图,上面那个是用word弄出来的简图说明,虚线代表那密河,0是城市所在位置,希望发出去后不换行,如果换行就糟糕了。

    那密河沿岸城市多在河南,五大城市只有木鹿城位于河北,这是因为河北沙石多,河南土壤多,但是唐军进入河中地区必从那密河流域的东北方向来,萨图克和苏赖商量着,都觉得河北必是最激烈的野战战场。且如果河北不加设防,唐军的骑兵便可一边巡河,一边沿河而下,径袭木鹿城,切断萨图克的后勤甚至威胁布哈拉――这是萨图克所不能允许的。

    因此萨图克便将河北一座城堡加以增筑,成为一座全军事化而没有民用设施的新城,取名为必胜城。

    萨图克命胡沙加尔守波希德城,命术伊巴尔守必胜城同时兼管河防,而由伊斯塔主掌城外机动野战,萨图克自己坐镇撒马尔罕,三城一体,共同抵抗唐军。那密河流域最精华的地区都在这三座坚城的西面,那是一个可以供养百万人的产粮区,这其中,布哈拉是萨曼王朝的故都,旧王朝的势力盘根错节,短时间内无法清除干净,为避免麻烦,萨图克又将统治中心移动到另外一座大城市贵霜城,命已经成年的长子穆萨坐镇。

    以上是萨图克的总体布置,很显然萨图克用的也是外实内虚的战略,以东面三城作为防线,只要守住这条防线,就能保住这场战役的不败。萨图克是主场,唐军是客场,只要唐军一撤,萨图克就赢了

    这时张迈对天方世界的威胁已经震动到巴格达,萨图克对天方教国家来说不是什么好征兆,不过张迈的威胁显然更大,所有天方教国家都不愿意看到萨图克的失败,因为张迈如果获胜,谁也不知道他的兵锋会到哪里停止,而萨图克即便获胜,天方各国则都认为他无力向西,要扩张也只能向东,所以各地军阀领主酋长或明帮,或暗助,更有难以计数的天方教信徒从西而来,加入到“抵抗大唐”的行列中来。而萨图克本身,则已经打算破国御敌,不惜一切代价,就算将整个河中变成一片赤土也要将唐军拖入地狱

    在西方来说,这是天方世界支持回纥族所进行的一场抗唐战争,在东方来说,这是整个天策大唐倾尽国力而进行的一场收复国土的战争,战争的核心在撒波必三城,而人力物力网络运输却东西延绵两万里

    亚细亚地区的游吟诗人,凉州疏勒的变文僧,说到这次大战役时都充满了漏*点,诗歌变文中的这次战争比铁更冷酷,比火更激烈,但在战役刚刚开始时,位于战争中心的将士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尽管唐军已经逼近撒马尔罕,但在郭洛的指挥下全军将兵却都觉得自己仿佛仍然身处正常行军之中。

    萨图克亲自带领一队轻骑兵,在唐军阵脚未稳之前不断逼近,拿着千里镜观察唐军的行动,回来后对苏赖大笑,苏赖见他这样欢喜,问他怎么了,萨图克道:“此战我军必胜张迈此番就算不将脑袋留在这里,至少他的武运也将到此为止”

    术伊巴尔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隐隐一动,暗想这句话以前怎么好像听过。

    苏赖却又问萨图克:“大汗为何这样肯定?”

    萨图克道:“看郭洛的行军动向,此战他必先攻必胜城”

    伊斯塔喜道:“那里可正是我们设下的陷阱”

    “不错”萨图克笑道:“虽然他来攻击撒马尔罕的话,我们也不怕他,但他若主攻必胜城,那就落到我们掌心中来了”

    苏赖微微一笑,说:“郭洛毕竟有私心如今天策军东西上万里,张迈在东方也许还觊觎着中原,这河中就算打了下来,也不可能依照中原的郡县制进行统治,将来多半要进行分封。若要分封,非封郭洛不可。郭洛如今卖力,是将撒马尔罕当做自己的领地了,所以惜土我们不惜一切,郭洛却有私念,此战必如大汗所料,我军必胜”

    术伊巴尔听到这里也颔首称是,将领们更是欢呼如雷

    “到了这里,我们便触底了,而张迈,却将触顶”萨图克拔出弯刀,指着东方道:“张迈,你就在这里受死吧”

    唐军是从那密河的东北方向进入流域,大军大纛缓缓移动到那密河东北,这里的土地虽然肥沃,却在萨图克的坚壁清野策略中变成不毛之地。

    核心领导层在经过反复商量之后,决定以必胜城作为主攻点,并派遣骑兵进入河南,骚扰波希德城和撒马尔罕近郊。

    郭洛的理由是这样的:“必胜城一拿下,整个那密河北岸就再没有能够抵挡我们兵马的据点,我们可以用大半兵力牵制撒马尔罕,而用精锐兵力突入下游,攻取木鹿城,切断萨图克的后勤,那样撒马尔罕必然惊慌,千古名城可以不战而下”

    这其中还有一层考虑郭洛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撒马尔罕作为河中地区最大的城市,如果能够以较完整地夺取,对将来唐军统治河中地区将大大有利。

    不过郭威却有顾虑,认为河北地势险要,必胜城虽小,但北面依山,南面依河,西面城门是港口门,河流从城门外斜斜而过,受攻面极其狭隘,东面城墙高耸,而且都是石头垒成,里外三层,厚如山基,高耸入云,萨图克准备又充足,只怕攻打起来难以奏功。

    “那么,郭副都督是反对先北后南了?”

    渡河一战之后,张迈委任郭威为副都督,所以马继荣这样称呼他。

    但郭威却摇头道:“我也是赞成郭洛将军的主张,不过此战却不能再限时间。坚城在前,便是攻打个三年五年而不下也不奇怪。如果一味求快,反而要出大乱子”

    张迈一听到“三年五年而不下”,眉头就皱了起来,唐军至今为止可从来没打过这么长的战争

    不过在战争史上,围城战从来都不是以天来计算,而是以月来计算,在防守方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打几个月攻下坚城那算顺利之极的了,打十几个月才打下那算正常的了,打几年也没打下那也是常有的事

    郭洛道:“到了这里,自然知道不好打,副都督尽管筹划就是,不管战况如何,我一定支持你到底”

    郭洛当即交给他包括骑兵步兵工事兵在内,包括民夫胡骑的六万兵马,让他主攻。又承诺随着战事的推行将继续增加兵马。

    天策军这次进入河中地区的人马可能要达到三十万,若再加上对本地人的征服驱遣,后期人数可能会达到五十万甚至更多,但这样多的兵马不可能同时到达,这时抵达那密河流域的也只有两万府兵加上一万民夫、一万胡骑,其他的都还在行军途中。

    军事会议之后,张迈拍着郭威的背脊,说:“我们以往不是没攻过城,但基本上都是出奇制胜,这样正面靠国力来硬撼一座坚城,这是第一次。北庭一战虽然激烈,但那里是游牧地区,而且我们实际上是以守为攻,情况与这边不同。河中是商农立国,城防系统自古而有,纵然还及不上中原,却也是天下第一流的水平。所以此番攻战和以往将完全不同,我们不止要胜利,而且还要让看看我们的实力”

    郭威道:“自古攻战,攻城为下,如今我们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虽非本意却也无可奈何。攻城战可以凭实力而行,但元帅所长在运筹决断,威压千里,这些却不可因我军实力增强而放弃。”

    张迈哈哈笑道:“你是建议还要用奇么?”

    郭威道:“兵者诡道也。奇正相辅,固是正途。但全然以奇用兵也不算偏门。反而是全然以正用兵,那样才是祸国殃民之举”

    张迈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天策四年九月下旬,内陆已经有了凉意,撒马尔罕攻防战的第一场战斗打响了。

    参战的双方都不是名将,也不是大将,尽管是郭威主攻,杨信徐从适却都被冷藏了起来,郭威大胆地提拔胡将,任用一个在渡河战斗中表现勇敢的波斯勇士卡尔西为前锋,带领一千骑兵突入那密河南,唐军在渡药杀河时虽然造了很多船筏,但药杀河到这里没有水路可通,因此那些船筏就都留在了那里,根本没法带来――在内陆,船只的用处是很局限的。

    在大军逐步抵达时,郭洛在波悉山伐了许多木料,做成了木筏,从那密河上游顺流而下,在离那密城一百二十里处搭建了一座浮桥。唐军步骑两军便踏过浮桥,在河南建立了一个据点,跟着纵骑兵横扫了过来

    骑兵的数量达到七千人,都是胡马,郭威给他们的命令时:“沿途凡是投降的,带过来,不投降的,以敌人对待”

    “唐军竟然先攻河南”胡沙加尔收到消息之后心中微震

    卡尔西的千人队是七千胡马的第一部,他们冲入了那密州,这里本是河中地区最重要的产粮地之一,但此刻却全都被萨图克搜入撒马尔罕,偌大个那密州,竟是百里之遥全无鸡鸣犬吠

    七千人冲入那密城,这座城市竟然好像不设防一样,七千人四处搜刮,却都没搜缴到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因为没法远行而躺在一些偏僻的房屋之中等死。

    卡尔西带着人马正要回归,才到城门,忽然烟火四起,杀声震天

    “不好,中埋伏了”

    卡尔西赶紧策马要冲出来,却有火箭射了过来,整个城池竟然一点即燃,所有出路都被烟火堵死

    “石油石油”

    “黑火水,黑火水”

    唐军是以骑兵先行,后方有步兵一千人为援,忽然望见那密起火,都尉要去援救,副都尉却阻止了他,叫道:“不能去敌军在城外一定埋伏有重兵现在若去,只会白白送死”

    都尉道:“开打第一战就折了锐气,我们回去都要领死”

    副都尉道:“折了锐气,总好过全军覆没如果我们向前增援,如果中了埋伏,渡河兵马全线溃退,那时候中军受到的打击岂不是更大?前面被困的是波斯胡部,损了他们,府兵系统的信心不会动摇,但要是我们也出事,中军府兵反而会受到影响。”

    都尉犹豫了好久,终于听从了副都尉的劝告,一边收敛后退,一边守住浮桥,同时向中军报信。

    这一仗唐军死伤惨重,七千胡部只逃出了三千多人,虽然都是波斯胡部,但才开打就受挫,士气不免受到打击,张迈听到消息之后自然没好心情,哼了一声,说道:“回纥人真是记恨呢这一招,是学我火烧新碎叶城吧。嘿嘿他大概是想暗示我一切将回到原点。不过用偌大一座那密城来坑我四千外围兵马,这一笔账他也没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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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二章寒冬僵持

    河南的一战让唐军对撒马尔罕的进攻受到了顿挫,不过士气影响不大,郭威主持着在北岸的攻势,他在必胜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等候后续兵力的到达。

    第一天没什么动静,第二天夜里伊斯塔带领五千骑兵发动夜袭,烧坏了一座军营,唐军起兵连夜出动,伊斯塔却已经退去。

    第三天郭威竟然主动后撤了十里,必胜城中兵将望见无不大笑,笑声传出十余里,连欺近侦查的大唐游骑兵都听到了,唐军将士对此引以为耻,无不愤懑,他们从北庭一路横扫到此,逢军破军,遇城攻城,只有敌人望风投降的,却哪里曾经畏缩过?

    奚伟男也对郭威道:“河南一战虽然败了,但进军的都是些刚刚投诚的波斯人,这些人未经我们的正规训练,又急于立功,这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其实损折了也动摇不了什么,副都督若是因此而转为保守,不免太过。”

    郭威嘿嘿一笑,道:“几千阵前卒罢了,我其实也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副都督为何如此畏前?”

    郭威沉吟着,许久才道:“如今已经十月了,咱们的兵力却只到了四成。而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下雪,那必胜城准备充分,一个月内要打下,十分渺茫,到了十一月那便是严寒季节,咱们只怕要在这里过冬了。”

    奚伟男啊了一声,郭威道:“接下来便是十分为难的季节了。不怕,熬得过去,来春胜利仍是我们的,熬不过去,我们就要败在这严寒之下了。”

    他按下营寨,又半个月,后续陌刀战斧军才到齐――陌刀战斧兵乃是重步兵,虽然是主力步兵,但行动排在中后端,仅次于辎重部队。至于一些攻城器械还在路上。

    陌刀战斧军到达之后,郭威即下令逼城,五千步兵阵列而前,两万骑兵在两翼卫护,一万弓弩手在后续进这次进军由奚伟男指挥――奚伟男虽然老于行伍,可是要指挥这么大的阵势原本还不够资格,而在北庭之战中建立了赫赫威名的杨信、徐从适等一个都不用,气得两人不停地在营帐里跳脚。

    饶是如此,这个三万五千人的阵势布开,威慑力十分惊人,奚伟男按部就班地行动,绝不阵前临机处置,萨图克吃过陌刀战斧阵的亏,下令骑兵不许出城挑战,只是在城内架好投石车、远程弓箭,阿拉伯弓箭手随时准备应对唐军攻城。

    但唐军步兵逼近到离城三里便不行动――这个距离以回纥人和阿拉伯人的远程武器是无法造成大面积伤害的。但唐军到了这里之后也不强攻,只有万余胡骑在阵势之后来来万望,万马奔腾卷起大量烟尘,让人看不清唐军的虚实。

    这个步骑弩结合的阵势在必胜城外僵持了一整天,任凭阿拉伯人怎么怒骂,奚伟男只是不攻城,唐军这边也派人临城挑衅,术伊巴尔也缩在城内不出来

    到了夜晚,步骑弩三军后退三里,就地安营扎寨,整座营帐灯火通红,伊斯塔认为临时安扎的营帐必不稳固,而且距离城门只有六里,骑兵可以随时进退,就要引兵出击,术伊巴尔道:“我们正面野战现在绝对不是唐军的对手,必须靠着坚城来消耗他们的兵力钱粮,你是如今我们唯一可以出城与之野战的劲旅,若是中了埋伏,那我们可就被他们封死在城里了到时候他们尽可派遣游骑兵,绕过必胜城去袭击木鹿,大汗的整个谋划就都落空了”

    因此不肯出兵。

    第二天曙光大明以后,回纥人和阿拉伯人登城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那三万五千步骑弩阵势之后,多了一条长长的战壕,战壕之外营帐如林,拒马遍地,整条战壕距必胜城不过十二里从城头望过去,简直有触手可及的感觉。

    原来郭威的这次行动除了所部全部投入之外,还要求郭洛全面配合,动用了所有到达兵力,无论正规军还是胡骑、民夫,全部投入天一夜之中,掘出了这条战壕,战壕南北长达二十里,分南、北、中三段,每一段都有一个宽约十余丈的无壕区,作为唐军进出的门户。

    天方教黑衣骑兵看得心中郁闷,都道:“昨天若是听了伊斯塔将军的话出城攻击,就算不将唐军当场灭在这里,至少也要骚扰得他们没法掘这战壕”所以对术伊巴尔都有怨言,认为此人是被唐军打怕了,实在没资格做主帅。

    术伊巴尔淡淡一笑,说:“看来也不是无谋之辈,要打持久战了,好,看谁耗得过谁。”

    仍然闭了城门不出,萨图克在撒马尔罕听说之后也派了使者来抚慰,称收到情报说唐军昨晚实际上是布置了陷阱,术伊巴尔能稳得住阵脚,没落入唐军的陷阱之中,虽然未出战,却已经有料敌之功。

    郭威一边派人继续加深、加阔战壕,在战壕东侧架设强弩,增强防御力。同时广立营帐,派人入山采伐木料做过冬之用,入山采薪者多达三万人。后方皮毛不断运到,郭威全部用来加厚帐篷,又在山边寻找避风点。

    又过几日,必胜城望过去但见东北面一处山坡上牛羊遍地,却是唐军将牛羊都放出来了

    原来萨图克虽然坚壁清野,但总没法将草都割尽了。阿拉伯将领望见无不大怒,尤其是那些激进派更是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杀唐军、抢牛羊

    术伊巴尔道:“从必胜城往东,还有二百多里的地方多有草场,我得到情报,郭洛沿途推进,处处都立牧场,郭威就算要就地放牧,也不需要在这么近的地方冒险,他这样做分明是要诱引我们出去,这样明显的陷阱我若是看不出来,那就真是傻瓜了。”

    伊斯塔倒也还算理智,接受了术伊巴尔的看法,但中层以下将领对术伊巴尔却无不耻笑,背后给他起了两个外号:“胆小的术伊巴尔”、“回纥人中的青蛙”。

    回纥骑兵听到极其反感,天方教黑衣骑兵和回纥人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虽然有萨图克与山中永生者的结合,但短时间内哪里就能弥合这些矛盾?只是暂时掩盖罢了。

    又过数日,有人发现唐军在战壕之后掘渠引水,将那密河的河水引到一些平地上,弄出一些井字形的地貌来,阿拉伯人都看不明白,还好是有一个到过东方的商人看了出来,叫道:“天啊,唐军在屯田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屯田”

    被他这么阿拉伯人才想起果然是这样

    唐军屯田的地方,距离必胜城最近的不过十五里按照现代度量衡折算起来还不到一万米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悠然屯田,那还将必胜城的兵马放在眼里吗?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术伊巴尔就是不肯派兵出城

    天方教黑衣骑兵几乎人人都已经开骂了同时鼓噪着要求更换必胜城的守将术伊巴尔虽然心中自有自己的道理,但面对这样的形势压力自然极大

    郭威却派了军士,就在开出来的几千亩农田中撒播冬小麦,以作来春之用。

    也不用到十一月,大雪已经飘扬起来,天气越来越冷,将必胜城内骑兵们的火气也给冻没了。那密河流域虽然有北方的高山阻挡寒风,但这里在内陆深处,冬天的严寒仍然十分可怕,也亏打到这里的府兵多是百战强兵,连北庭那样的气候都熬得过去,对这边的天气也并不太放在心上,但夜里也不敢轻易出去活动,许多前来依附的河中部落都告辞自去避冬了。

    这个冬天唐军的军事物资还算充足,尤其是疏勒、宁远、龟兹所产的优质棉衣、手套,还有用天山一种青草晒干后做成的鞋垫,塞在鞋里能够保护双足,这几样保暖效果极佳,足以确保唐军在暴风雪以外的天气都能在户外活动而不被冻伤。在帐篷中又有手炉、脚炉等各种保暖措施,能够帮将士熬过最难的地狱季节。

    回纥人这边却还没能统一军装,除了黑衣骑士之外,所穿多是杂式衣服,有大部分还是萨曼王朝留下来的遗产,保暖配套不如唐军,不过他们有城墙为依靠,比起帐篷来更能阻挡寒风。

    进入十一月中旬后,双方基本就进入休战状态,士兵们闲的无聊,但双方的最高领导层却都更加的忙碌。

    萨图克这边,自唐军逼近,后方就一直不稳,尽管几次叛乱都被镇压了下去没形成大气候,却还是让萨图克平添烦忧。

    张迈这边的压力更大萨图克是本土作战,补给线不过数百里,转运起来代价不大。天策唐军却有一条达到数千里的补给线――这还只是计算从宁远到必胜城外的距离,如果算上天策境内各处对宁远的支援,那这条补给线就更长了

    大量的物资从河西出发,抽疏勒以补宁远,抽龟兹以补疏勒,抽高昌以补龟兹,抽瓜沙以补高昌,抽甘肃以补瓜沙哪怕到了寒风凛冽季节,仍然有不知多少辎重部队行走在上万里的路程上物资从宁远到必胜城外,路上的运输就要加一倍以上的耗费至于宁远从各地抽调物资的费用,更是大到无法统计

    在大雪封路之前,到达那密河流域的补给只够维系大军五十天,也就是说还不到两个月,到明年一月中旬,如果还没有新的补给到达,那唐军就要断炊了

    郭洛在沿途也广布牧场,但那也只是尽量减少补给而已,至于郭威在术伊巴尔眼皮底下的屯田放牧,那就完全是作秀给阿拉伯人和回纥人看的攻心战术了,那几千亩农田就算有了出产,对唐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麦田最快也要四五个月后才能收割,唐军的物资哪里熬得到那个时候?

    这些压力,都压在了张迈和郭洛身上,后方郑渭报给张迈的书信,让他常常彻夜难眠,必胜城虽然坚固,他却还不怎么放在身上,但几乎抽干了天策政权的这条补给线,却是让张迈不堪重负

    唯有清楚这一点,才能理解当郭威说短时期内无法打败

    尽管如此,张迈还是拍着的背脊说:“这些让我和郑渭来扛你只管将撒马尔罕拿下就行。”

    郭洛亦知张迈的难处,他的肩头一边要负责撒马尔罕一战的成败,一边还要考虑天策政权是否能够负担得起,不过他却没有将这些压力分给郭威,张迈还对郭洛探讨一些后勤的事情,郭洛干脆就没和郭威提起过这方面的问题

    进入十二月中旬,那密河部分河段断流,有些河面虽然有水却也冻得结冰了但在这天气唐军也没法进行户外作业,更别说趁机跨过河去作战,这时候双方都缩在各自的军营之内,互抱取暖,整片大地仿佛完全进入冬眠状态。

    只有东方偶尔还有消息传来――因为部分路段大雪封山,所以消息的传递有些要迂回,有些要等候,不少东方的情报延迟得厉害很多都是两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

    东方的变故,张迈一直都没让前线将士知道,直到这日终于发生了大事,这才派了马小春,令他去传郭威前来商议。

    郭威见是马小春来,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马小春道:“不晓得,但应是中原出了变故。”

    郭威道:“好,不过我得安排一下。”

    当日召集诸将,要他们守好营帐,“我且去向元帅述职,去两日就回来。”

    军事会议散了以后,杨信私下对徐从适说:“副都督说的轻巧,但他是主攻统帅,现在胜负未分,虽然苦寒之下双方休战,但要他离开前线回去,肯定不是述职,肯定是出了大事”

    徐从适道:“你说是什么大事?”

    杨信道:“要么就是后方出了叛乱”

    徐从适摇头道:“不会,不会。”

    “如果不是,”杨信道:“那肯定就是中原出了大乱子了唉,希望老家不要有事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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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五三章中原板荡

    这段时间郭威虽然将心思都用在围攻撒马尔罕上,但是张迈既然见召,他在路上便想到了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事情。

    果然到了金帐,帐内只有张迈、郭洛、马继荣、魏仁浦等寥寥数人,连一些亲信将领都不在,郭威抵达之后,其他人便都退了出去,连马小春张中略也都出去了,帐篷之中连书记都没有。郭威更感到事情严重

    便听张迈说道:“契丹进入中原了。”

    郭威忍不住啊了一声,出声之后发现魏仁浦、马继荣也都是一样的反应他便知道这件事情预先只有张迈和郭洛知道

    “契丹人打到哪里了?胜负如何?”魏仁浦向来稳重,这时也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张迈道:“七月间赵德钧已经进入山东,因此那边也有了乱象。李从珂始终还是担心石敬瑭渡过黄河,命张敬达分兵屯守大名府,这时石敬瑭进兵已经显不利,李从珂复派兵渡河,意图剿灭,不料赵德钧这次竟然与石敬瑭合作起来,派了奇兵从山东奔袭其后,从洛阳出发的兵马因此败绩,河北还在坚守的诸藩无不震动。李从珂担心局势一落千丈,便急唤张敬达回师救援。”

    郭洛哼了一声,说:“这一招昏得很张敬达一回援,不管胜负如何,河东便又空了其实李从珂总归是怕死不敢赌大的他当初也是久经战阵的人,怎么做了皇帝之后就变得胆小了?他若能凭黄河坚守,黄河守不住就退据洛阳,吸引石敬瑭的主力,而给张敬达一点时间,山东、河北都不见得是服石敬瑭赵德钧的,石赵二人想要在这种局势下站稳脚跟哪有那么容易?只要李从珂立得住阵脚,那时张敬达便可分出奇兵来,从晋北进入燕地,断石敬瑭之后,关门打狗之势便成了何必调回张敬达,而致令河东空虚”

    马继荣听了称是,心中却想:“小唐主之所以这样决定,多半自有他的道理,郭都督现在这样分析,怕只是事后诸葛。”

    魏仁浦对中原了解更深,心道:“郭都督的这个战略,若换了元帅在洛阳,他或者杨易都督在河东都能行得,但换了李从珂在洛阳,张敬达在河东却行不得了。自唐末以来,群雄割据,皇帝宝座轮流坐,中原人都没了忠君之念了,中原藩镇肯真心拥戴的、洛阳诸公肯徇死以守的、军中将士肯效死命的,有多少也是难知。石敬瑭一逼黄河,只怕第一个慌的就是他们再说张敬达虽得信任,却也不见得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李从珂既要防着石敬瑭,难道就不用防着张敬达趁机拥兵自重?因此上上之策还是调张敬达南下,与石敬瑭打个两败俱伤”

    但怕得罪郭洛,也没有开口。

    张迈拿着从中原加急送来的书信,继续道:“张敬达南下之后,与石敬瑭相持于黄河以北,步步紧逼,终于将战线赵、冀二州之间,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契丹南下了而且这次是耶律德光亲自领军,统领了八万骑兵,在石敬瑭与张敬达相持之际投入战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郭威忙问:“那么胜负……”

    张迈叹道:“张敬达败了,而且是大败”

    郭威、马继荣、魏仁浦都哦了一声,显得十分忧虑。他们自然都知道,张敬达这一败会造成什么影响

    当初张敬达尚在河东时,石敬瑭在河北也进行得不顺利,但这次张敬达一败却反而大大增进了石敬瑭的优势,更别说他的背后还有八万契丹骑兵这一来局势动荡,李从珂别说想要扭转形势,只怕连自保也不能够了

    张迈忍不住骂道:“八万骑兵耶律德光这回可真敢下本钱,不过这个石敬瑭,真不是东西,勾结契丹进入中原,只这一条就足令他万死不能赎其罪”又恨恨道:“此刻我若还在河西,马上就命杨易进军漠北我提一军入中原了唉,可惜,可恨”

    魏仁浦等都甚感慨,然而却又都想:“若元帅还在河西,耶律德光还能抽调这样多的兵马入中原么?还敢倾力南下么?”

    马继荣道:“元帅,可我们现在远在河中啊,迢迢万里,就算再怎么痛恨石敬瑭,这时也没法回去啊。”

    “回去当然不能回去”郭威道:“撒马尔罕一战,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知道中原有什么变故,在这一刻我们也只能假装不知,先处理完西面的战事再回去”

    魏仁浦沉吟道:“怕只怕等我们回去,中原已经生了巨变……”

    郭威道:“就是再大的变故,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回去那会将二千里河中拱手让人而且还会养下一头老虎做西边的隐患”

    郭洛难得当面赞许了郭威一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张迈道:“今天召大家前来,也并不是商量去留,而是要和大家商量一下对这个情报该如何处理?”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魏仁浦才道:“此等消息,公开了于事无补,反而会打击士气,又予萨图克以可趁之机。且会激起许多中原籍贯将士的东归之心,因此臣以为不必公开。”

    马继荣道:“但这样的大消息,或迟或早,终究瞒不住。”

    魏仁浦道:“东西相距两万里,现在又是寒冬封路季节,不是官方传信,等到中原有确切的消息传到也要明年春夏之交了。希望到时候这边的战争已经有了结果。”

    众人都点头默认,张迈转头问郭威攻城的进度是否能快一点,郭威却道:“欲速则不达元帅若要快,郭威难以领命”

    张迈为难道:“之前还只是咱们自家转运困难,已经让我有些吃不消了,如今中原又出了如许大变故,我只怕后方扛不住……”

    “扛不住也要扛”郭威斩钉截铁地说。

    张迈沉吟半晌,道:“好吧,你按照原有节奏攻城吧。”

    那密河畔,一冬无话。

    而中原,却已经天地大变

    自张敬达兵败,李从珂一方可谓兵败如山倒五代时期藩镇割据风气甚重,大部分边藩都是拥强弃弱,眼看李从珂落了下风,只有落井下石的,哪有雪中送炭的?眼看李从珂的圣旨过了郑州已经全然无用,他还能控制的区域,只剩下洛阳盆地、河东南部与关中平原了

    凉州方面得知消息自然远在张迈之前,但震惊程度也更甚,尽管凉州方面早料到契丹必然介入,李从珂形势将会不妙,但张敬达败得如此之惨却也颇出意料之外,曹元忠马上建议大举抗胡大旗,联合洛阳驱逐契丹,出援李从珂

    郭汾道:“先前早已讨论过,我们自保有余,却并无兵力可以对外用兵”

    曹元忠道:“末将上次出使东方,对中原人情的认识又深了几分,正因为我们无兵可派,所以要尽快宣称用兵,李从珂听说我们积极东进,反而要狐疑不敢接受,那时中原百姓听说,便都不会怪我们,只会怨李从珂。若等到李从珂来求救兵时,那时我们再说力有不及,虽是实话,中原士人却要怀疑我们推托了。”

    杨定国觉得这样做未免流于阴谋,却又提不出更好的主意来。鲁嘉陵道:“这样做虽然不是正道,但当此形势,却也只有如此了。”

    杨定国叹道:“此计无益于中原局势,虽可蒙得一时,但却难以杜绝后世史书悠悠之口”

    曹元忠道:“我们实有我们的难处,如果元帅在凉州,自然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现在却只能先自保了。”

    郭汾亦自黯然,当下将增援中原的“重任”交给了上将曹元忠,曹元忠当即联系了纠评台,发动了凉州舆论,严厉谴责石敬瑭引狼入室,又派出使者加急赶往洛阳,表示将统领大军东进增援。

    这时石敬瑭的前锋已经渡过了黄河,李从珂正自焦头烂额,于病急乱投医之际正想向河西求援,忽然听天策军要大举入援,李从珂心中反而犹豫了起来,召众心腹商量,刘延朗、李专美都道:“天策此举,必有阴谋若邀他们入援,只怕前门拒狼,后门引虎”

    李从珂左右为难之至,但终究不敢相信天策军会大公无私地援助自己,当下传令,委婉拒绝了曹元忠派到洛阳的使者,又让范质去和曹元忠交涉。

    范质在凉州时日已久,对天策政权的了解整个中原罕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不过他的心也不在洛阳处了,接到命令之后前来求见曹元忠,两人见面,叙了一些场面话后,范质暗示请曹元忠屏退左右,然后道:“曹将军,如今中原危如累卵我在凉州日久,其实也认为在张元帅凯旋之前,河西方面无力东援,但曹将军此次却如此大张旗鼓地表示要东进救援洛阳,却不知道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曹元忠笑道:“自然是真心”

    范质道:“河西如今还有兵马么?若说在大军全力西征的同时还有足够的兵力东援中原……嘿嘿,那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曹元忠大笑道:“我说有兵,就是有兵,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

    阿菩曾经做过记者、编辑,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到现在还感到心寒。虽然我拥护tg,但这样恶心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还受得了几次。

    bk

    第一五五章激战!

    庞大的投石车阵营让术伊巴尔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两千五百座投石车同时运作而不受干扰的话,就算再坚硬的城墙,再厚实的布幔,怕也难以持续抵挡出城野战毁投石车,几乎已经成为不得不行的选择了

    此时河中地区的成年男子中的天方狂热者,十之七八都已经聚集在了必胜城,天方教其它国家赶来的狂热者,也有将近一半

    萨图克虽然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对这些人进行严格的训练,只是粗粗进行布勒,但城门打开之际,七八万人一起涌出来,场面极其可怕

    与此同时,天策唐军方面也聚集了大量的胡骑,胡骑的数量为六万六千多人――这已几乎是归附唐军的胡骑的总数六万多人和七万多人,聚集在一个战场上时有时候很难看出多少来,而且有府兵的主力位于后面作为殿军胡骑望见城内开出来的人也并不害怕。

    唐属胡骑想要立功打进去,城内的天方教狂热者则想冲出来,双方都是主攻,狂热者们知道胡骑要攻城,胡骑却认为城内的人开出来只是为了守城

    “冲进去,冲进去”

    打下了必胜城,撒马尔罕就孤城难守,打下了撒马尔罕,这一片花花世界就都是自己的了

    许多酋长都有这样的心思:张迈大军西征,虽然带着大军,但这大军不可能长期在这里留守他总要回去的,那么以后统治河中地区,靠的还不得是这边的本土贵族么?虽然唐军肯定会留下一些人作为最高层的统治者,比如留下郭洛,但郭洛也总得靠他们来进行统治啊。也就是说,只要能在这场战争中取得功劳,将来张迈打下河中地区之后,核心政权尽可归天策,但这些部落首领便能成为河中地区庶政的真正掌控者。

    这也是这些河中胡骑积极参加这场战争的原因

    “打进去,打进去”一些波斯勇士欢呼着大叫着他们看到那些天方教狂热者大多并无铠甲――七八万副铠甲?萨图克可负担不起而手里的武器也都很杂,因此并不放在眼中,心想那并不是正规部队。

    不过是以眼前的天方教狂热者来与唐军的府兵对比,却没想到自己的装备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许多胡骑心中同样有着这样的想法:如果打赢了,功劳是自己的,如果打败了,那么还有唐军兜底这种有胜无败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有些人临敌时还向后望了一望,只见后面唐军的正规军布置成了三条长长的战线,每一条战线都是明晃晃的利斧长刀

    利斧长刀之后,则是装备精良的骑兵

    步骑加起来数量达到两万八千人这一场战争张迈对郭洛几乎是采取完全信任的态度,就算在军粮告急、许多人都暗中向张迈进言质疑郭洛的时候,张迈也未出一语干涉郭洛,而郭洛在此战几乎将大部分的兵力都交给了郭威指挥,所有的物资要多少有多少,而郭威则几乎将所有人手都投入其中

    有着如此强大的后盾,让许多胡骑心中感到放心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

    “杀啊,杀啊,杀啊”

    他们大叫着,怀着建功立业的心情,怀着轻蔑敌人的心态,怀着一定要争取功劳好在战后为自己夺取更大的利益的想法,冲向前去

    后阵唐军的弓弩发动起来,首先进行箭雨开路不但有箭雨,还有投石车

    大部分的投石车这时都还未安置完毕,但已经有部分已经安置好的投石车发动起来,数量共有三百座,占总数量的一成有余,这些是安装在最后面的投石车,位于壕沟的后面,这第一轮的投石并未攻城,因为安置过远,如果勉强用来砸城墙力道不够,因此这三百座投石车的作用是用来开路的

    无数箭雨从天洒下同时还伴随着可怕的呼啸声――那呼啸声是巨大的火球,经过天际,划过府兵与胡骑的上空,砸落在天方教狂热者的人群之中

    火球上堆满了炼油弹石?砸中的固然经断骨折,而被炼油弹砸中的则更加可怕火焰燎上来时,浑身都被烧得体无完肤,而且炼油弹还有喷溅作用波及面极广

    双方尚未接锋,唐军已经靠着远程武器的优势占了上风

    看着天方教狂热者那样一队队、一堆堆地栽倒,胡骑首领们欢喜得哈哈大笑,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要在对方那于箭雨下惨痛呻吟尚未结束之前歼灭对方

    受伤的人会士气大削弱,处于痛楚中的人无法作战

    这些是唐属胡骑的常识。

    当箭雨火球砸落之后,受伤了的阵型很可能溃散,这个时候正是冲杀的最好时候甚至有可能在击败敌人之后,将阵线继续前推,赶着败兵冲进城内去,那样就取得全胜了

    美好的愿景驱赶着所有人向必胜城的方向冲去,向天方教狂热者冲去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未如胡骑们所料

    他们认为狂热者们在受伤之后士气会大大削弱,可是等他们冲近时才发现自己错的厉害

    狂热者们在箭雨与火焰之中非但没有畏缩,反而大声嚎叫起来

    “真神在上佑我残躯,如金不朽如火不灭”

    那是咒语么?

    “冲过去……天堂就在前面了”

    那是梦呓么?

    当几万人一起如此梦呓,那声音就让人觉得诡异,甚至可怕

    因为七万人太过密集,箭雨和火球的杀伤率很大,七万多人在一阵箭雨与火球狂砸之下倒下了千余,但这完全不妨碍他们继续前进

    除了倒下去的人之外,还有上千人或重或轻地受了伤,但是他们并没有像唐属胡骑预想中那样失去战斗力,相反,他们似乎在痛楚中激发了他们信仰的狂热

    是的,狂热者们的阵型在箭雨与火球的打击下有些松散了,但是这七万多人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阵势而是他们个体力量的爆发力,以及这种爆发力的总和

    可怕的接锋――对唐属胡骑来说真是可怕的接锋。

    从碎叶地区到宁远地区到河中地区,一路上天策唐军搜罗了各族各部落的胡骑,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可是面对这种大面积的冲击所有人却都还是害怕了尤其他们中的许多人是抱着捡便宜的心理来的,是抱着“进可攻退可守”的想法来的,因此便没有了对面天方教狂热者那样一勇无前的气概

    战事若有利他们会猛冲过去――就像上次在那密河南那样,不顾一切地冲击那次唐军的败绩有很大的责任就在于胡骑求功心切所误

    而战事一旦不利,他们马上就想着要逃跑,要躲到唐军后面去,让唐军来解决这些可怕的对

    双方一接锋,唐属胡骑便败了

    甚至有些人看着害怕,掉转马头就走

    两个大浪对冲在一起,力道弱的肯定就要被力道强的所击败

    “不行了,不行了”

    “那是一群疯子,天方教的疯子”

    “他们有真神保佑,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快逃,快逃”

    望着这些人犹如没头苍蝇般向后乱窜,在城头观战的伊斯塔心中欢喜,对术伊巴尔道:“机不可失将唐军彻底击退的时机,就在此刻了”

    术伊巴尔的心也动了起来

    阵前溃败,这是怎么样的良机他很清楚,只是一犹豫,便没有阻止伊斯塔出城

    唐军那头,郭威透过千里镜望见了战况,又收到了前方胡骑恳请暂退的请求后,大怒道:“养汝多日,用在此时将兵上阵只有马革裹尸回来的,没听说害怕退回来的给我上”又下令:“后军听令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刀斧战线离天方教狂热者其实还有很大的距离,中间还隔着数万胡骑,但命令传下以后,所有人便都拿起明晃晃的刀斧

    刀斧阵是不可能太密集的,因为刀斧杀伤力大,所以必须给每一个刀斧兵留下足够的回旋空间,但为了保护刀斧兵,每一个刀斧兵又必然有一个盾牌兵或障刀兵在旁,队正级别的有两个,校尉级别的有四个,都尉级别的有八个护卫

    即便如此,这条刀斧战线仍然不可能密不透风,因此在他们的间隙中又挺出了长矛长矛的间隙又有短兵手,根据唐军的编制,短兵手都会带着随身弓弩,这时命令一下,弓弩马上对外瞄准

    倏倏倏――

    第一批向后逃跑的胡骑已经死在弓箭之下

    然后还想逃跑的就发现背后这条明晃晃的刀斧线根本不是自己的后盾,而是另外一条死亡陷阱这分明是督战队

    陌刀战斧线,可是连正规的冲锋骑兵都能绞碎的靠着胡骑们这样的装备,在明晃晃的陌刀战斧之下想要活命那完全不可能去一个死一个,去一千就得死一千如果说前面的天方教狂热者是疯子的话,那么后面的刀斧线,就是训练有素的屠杀者

    位于最后面想逃跑的胡骑已经转身了

    这个地形,左边是那密河,右边是山,前面是天方教狂热者,后面却是陌刀战斧线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向后肯定死,向前也是死”

    最后,只能拼死作战了

    六万胡骑乱成了一团,同样的他们的对手也早就乱成了一团

    六万多的胡骑,与七万多的天方教狂热者,就像蛊虫被放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一般只有杀死身边所有的敌人才有生还的可能了

    天方教狂热者们呼啸着向前冲在接锋之后的瞬间产生很强的冲击力,几乎是瞬间压垮了敌人

    眼看唐属阵线已将崩溃,但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唐属胡骑的后退步伐忽然减缓了

    是的,减缓了

    他们不是不怕死了,而是没有了退路

    疯子是可怕的,但能够阻止他们的,却是一群不得不拼命的人

    必胜城伊斯塔的骑兵涌了过来,壕沟那边督战队以陌刀战法逼胡骑作战

    十几万人在这个可怕的巨型蛊盆里厮杀一方是为了信仰,另一方是为了活命

    唐属胡骑的阵势已经被打乱了,而天方教狂热者早在投石车箭雨开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阵型双方完全是以乱打乱十几万人,几乎都是无编制地乱战,十几万人,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各自为战

    即使是冷兵器时代,这样的可怕拼杀也是罕见的

    百万人的战役虽然自古就有,但是十几万人聚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拼命却十分罕有

    伊斯塔出城之后,术伊巴尔掌握了全城,他望见天唐双方都位于投石车的射程范围,有一部分甚至位于弓箭的射程范围,马上下令:“给我砸给我射”

    传令官大吃一惊:“现在?那样会伤了自己人的。”

    如今十几万人已经完全纠缠在了一起,投石车的准确率是很低的,就算瞄准了差距十几米也是常有的事。现在投石,虽然可以有三四成瞄准到位于离城较远的、唐属胡骑较为密集的敌人群体,但却有六七成的可能会伤到自己人

    可是术伊巴尔虽然也受了大洗,但其实却是个伪信教者,对于天方教狂热者并无认同之心,只是下令:“砸射”

    呼――

    恐怖的巨石从城内飞出,砸落在战场上,不知多少处马上变得血肉模糊城头的箭雨也发动了,虽然瞄准了唐属胡骑,但仍然有不少天方教狂热者被误伤了

    “奶奶的,怎么回事”

    “瞄准一点,瞄准一点”

    “伤到自己人了伤到自己人了”

    唐属胡骑那边也大叫:“他们在用?他们在射箭”

    那么,我们也射吧

    必胜城城头的行动,引来了唐军后部的报复

    “腰弩准备,床弩准备,强弩准备”

    “火?准备”

    望空而射

    哗啦啦

    箭雨火云漫天而下在这种战场已经不可能精确瞄准了,唐军虽然按照较远的射程射去,却必然还是伤了一些唐属胡骑

    来自城头和唐军后部的投石与箭雨互相抵消掉了彼此的优势,蛊虫般厮杀的混乱仍在持续

    太阳已经靠近西山了,它隔着云层将光芒披撒开来,仿佛为大地涂抹上了一层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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