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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六章韩家父子(双倍月票开始,咱们发力不发力?

    曹元忠出去以后,一个人被提到了张迈帐内,旁边除马xiǎun之外更无第四个人。被提进来的这个人年轻英俊,只是容颜憔悴,竟然是韩延徽的儿子韩德枢。

    他在夏州一战中被俘,李彝殷抓住他后将他献给了张迈,这时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迈,但却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张迈看着他,也不说话,亦没有让马xiǎun为他解除沉重镣铐的意思,韩德枢拖着镣铐,有些吃力地爬起来,跪下叩首道:“契丹韩德枢,叩见天策张元帅。”

    马xiǎun怒道:“元帅,你看看这个人,明明是个汉人,却自称什么契丹!这人不可救yào了,拖出去宰了吧!”马xiǎun是很聪明的,在大臣聚议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开口说话,这时候帐内只有三个人,他就帮忙开腔,要做个引子,他也不怕说错话,说愚话――说错了话张迈不理会,话就算说得愚蠢,回头张迈一驳却又显得张迈更加英明了。

    韩德枢微微一笑说:“元帅不也是汉儿?为何却称天策?”

    马xiǎun怒道:“那又怎么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韩德枢道:“大唐兼有胡汉!中原属大唐,契丹亦属大唐。大唐既没,天下分崩离析,元帅也出自岭西,当知汉人未得势之前,生于胡地之汉人其实没得选择。臣为燕人,生于胡地,故入胡政为官,自称契丹韩德枢,有何不妥?”

    马xiǎun叫道:“那……那……那契丹乃是胡虏!你给胡虏做鹰犬,那就是为虎作伥!”他经过这么些年,已经认识了不少到了一些成语。

    韩德枢道:“这位是马都尉吧?”

    马xiǎun一奇:“你居然认得我?”

    韩德枢一笑,道:“契丹派入西凉之细作队伍,多是家父所主持,家父日理万机,许多事宜便jiāo给在下处置。在下因此知道马都尉的一些事情。此刻帐中再无第四人,能与张元帅如此亲近的,除了马都尉更有何人?”

    马xiǎun被他一捧,微有得意,韩德枢语锋一转,又道:“不过听说马都尉的姐夫李膑在天策军中身居高位,可原来也是岭西回纥的官员,却不知道李参军是否也算为虎作伥?”

    马xiǎun道:“我姐夫早就改邪归正了。”

    “原来如此,”韩德枢笑道:“契丹是胡虏,沙陀人便不是胡虏?李从珂一族是沙陀人,他们统治了中原,那现在中原的所有官儿不都是为虎作伥?张元帅与他结为兄弟,那张元帅又是什么?”

    “这……这……”马xiǎun学识不如他,一时竟然被他驳倒。

    张迈微微一笑,一摆手让马xiǎun退下,道:“我听人说,你在去年猛虎坡一战之前曾推定我之兵马为虚兵,要耶律李胡西进与耶律朔古联军,以千钧压卵之势直bi凉州,可有此事?”

    “不止如此。”韩德枢道:“臣还建议以河西全境贿赂党项,许事成之后他拥有西北,促他为契丹前驱。”张迈听了这话微为动容,韩德枢叹道:“可惜啊,耶律李胡太过刚愎,否则我与元帅相见,必然不似今日场景。”

    张迈笑道:“就算耶律李胡与耶律朔古联军,也未必胜得过我,形势所限,李彝殷也不见得就会相信契丹能以西北相赠。你的图谋终究只是纸上谈兵,道理上说的过去,实际上却难实行。”

    韩德枢道:“事情已经过去,元帅已是胜者为王,在下则是败者为寇,原来亦不打算再作狂词,只是元帅问起,在下便顺便提及。”

    他似乎很不愿意触犯张迈,张迈与他说话倒也觉得舒服,这才道:“你刚才说你生于胡地,故不得已做了胡臣,那如果生于中原呢?”

    韩德枢傲然道:“那在下一定高中进士,贵为中原天子mén生!”

    张迈笑道:“你倒是ting有自信。但你的父亲却是生于汉地,为什么却又跑去契丹?”

    韩德枢正sè道:“家父骨头不够硬,固然无可辩驳,但元帅耳目遍及天下,则当明白当年家父是作为汉家使者出使契丹,为耶律阿保机所强留,不得已暂作汉臣,但思乡之情从未稍减。因此一找到机会便逃亡南下,复归中原,谁知唐主并不重用,又为仇敌所迫,不得已这才遁入契丹。古人云:君不正臣投外国官不廉民投外国。此事固有不忠之讥,却也是圣人所允。”

    张迈道:“你说当初唐主无道,那今天契丹是有道,还是无道?”

    韩德枢道:“耶律德光与李从珂相比,那是有道明君,若与元帅相比,那又是无道暴君了。”

    张迈哈哈大笑,道:“你这样说,是准备投我了么?”

    韩德枢俯首道:“固所愿也。”

    张迈道:“范质魏仁浦他们,明明心里想投我,却还是转了好几个弯子。范质要等到李从珂死了才跑来见我,以避讥讽。你不像中原读书人那般强梁,可也少了几分假惺惺。却不知道你父亲又是如何?”

    韩德枢道:“家父逃回中原,耶律阿保机竟然不怒,反而在家父再次逃回契丹时加以重用,因此对家父来说,阿保机于他实有知遇之恩。然契丹一族,终视我等为外人。我父子在述律平、耶律德光面前常得恩遇,在契丹全族面前则不过是高等奴仆,家父处于知遇与屈辱之间,若元帅天兵降临潢水,灭契丹而并有天下,则家父万不会为契丹守节,但若局势未明就要家父就此背叛为元帅内通,则恐家父顾念阿保机知遇之恩,不忍为也。”

    张迈冷笑道:“中原才俊如韩延徽者车载斗量,若我已经灭了契丹,还要你们父子做什么?”

    韩德枢道:“元帅此言差矣!”

    张迈一奇:“差在哪里?”

    韩德枢道:“父是父,子是子,家父顾念契丹厚恩,臣却有心归顺天策。父子虽是骨rou,立场究竟不同。”

    张迈愕了一愕,随即笑了起来,道:“你倒是直接得很,只是直接得有些无耻了。若是范质、魏仁浦,断断不至于像你这样见风就倒。你这样的墙头草,叫我如何信任于你?”

    韩德枢道:“见风就倒,也要看是什么风。耶律德光乃是霸者,臣为霸者之臣,若是在李从珂、石敬瑭这等奴虏面前,臣势不屈膝!但一见王者,那自然是望风拜服。”

    马xiǎun忍不住呸了一声,对张迈道:“元帅,这人奴媚得很,就是会说话!你可别被他文绉绉的马屁给绕了进去。”

    韩德枢道:“臣之所言,皆为圣人之言也。当此luàn世,武夫当权,文士并无选择,在契丹者如家父,在中原者如冯道,谁敢自道一个忠字?家父与冯道,皆不得行忠之道,唯求仁之道,仁之道者,上顺暴君,以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以惠百姓!自身虽污,百姓却因此得利。中原得长乐老(冯道)一言而活者不下百万,至于潢水、东北,则处处都有汉家人烟――此则家父之力!臣闻元帅为定西域,费力甚巨,然将来若定东北,则无需如此,但化胡而留汉,则大唐安东都护府可传檄而定!”

    与安西都护府相对于,唐朝在东北地区也设立了安东都护府,地理范围囊括整个东北地区。

    张迈道:“我如今尚未得中原,东北之事,说的早了些吧。”

    韩德枢笑道:“元帅何必诓我?如今天策、石晋、契丹三足鼎立,天策与契丹势不两立,石敬瑭之割燕云十六州固非本心,但若在契丹与天策之间选择,则他必选契丹!因契丹若胜,他还有机会在中原做儿皇帝,但元帅若胜,则石敬瑭便无立足之地!固契丹、石晋,必然联手以抗元帅。这一仗不打便罢,一旦开打势必震动乾坤!中原也罢,东北也罢,只要元帅得胜,势必一战而平!”

    张迈至此眼中才lu出欣赏的神sè来,道:“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你父亲的看法?”

    韩德枢道:“都有。”

    张迈又道:“那么在此形势之下,你认为我同时与契丹、石敬瑭开战,胜负之数如何?”

    韩德枢道:“恐怕元帅将败多胜少。”

    马xiǎun一听这话,脸sè大变。

    张迈却是默然,忽然外头有人来报:张希崇旧疾忽然发作!眼下已经人事不省了!张迈大吃一惊,跳了起来,道:“走!我去看看!”

    几乎在同时,韩延徽正走入耶律德光的大帐。

    去年耶律德光取得大胜之后,原来有心一口气吞并中原,韩延徽认为中原地大人多,各藩实力难测,若太过急进,只怕到头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因此建议耶律德光逐次进取。耶律德光采纳了他的主张,乃先吞燕云。

    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给了契丹,此事在中原别的地方已经掀起轩然**o,连江南、巴蜀的士子都要发出斥责,燕云本地更是极力反对,有人谋反,有人独立,大部分人都未摆明了抗争,但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拆墙,契丹虽有数万jing锐大军进驻燕云,附属军队十余万,但十几万人集中在一起可以打一场大胜仗,若分配到十六州去就不过万人,若分到各县各城,每县每城那更是没多少人了――且耶律德光也不可能蠢到将大军分散。至于县以下各乡里何止数千?那更是无法直接介入的层面,因此并无法进行全面镇压,还是要在军事威势的背景下,用政治手段来解决。

    耶律德光从石敬瑭手里割取十六州不难,但要将之消化那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燕代之人初归,人心思变,别说汉人,就连汉化的胡人也都不服契丹统治,如吐谷浑等便都十分不满。韩延徽huā了好大的功夫,这才算勉强安抚住了局面,但也只是暂时让军民不要作luàn,还算不上完全解决问题。

    自古汉人最易统治,因为这个民族不是纯阳刚的民族,暴力政权一确立统治权,不到万不得已大部分汉人都会选择合作;但自古汉人又最难统治,因为他们总是于貌似恭顺间保藏“祸心”,上层执政者一不xiǎo心实质层面的治权就会被掏空。

    韩延徽在潢水流域hun的如鱼得水,因那里的人不够他狡猾,等入了燕云却大感头疼,石敬瑭将燕云割给了契丹,至今为止还只是一纸空文,代地土豪倚堡自立,既不反抗,也不投降,燕地士绅更是油滑,全部派出人来表示顺从,但来的人却没有族长、嫡长子,表示顺从了又不打算纳税。

    这时他要去给耶律德光汇报问题,一路上想念着儿子韩德枢,猛地摇了摇脑袋,将这个念头散去。

    耶律德光的眼神中正蕴藏着怒sè,道:“石敬瑭的财帛都送过来了,你到现在还没收到赋税么?你号称北国名相,怎么比石敬瑭还要糟糕?”

    韩延徽顿首道:“石敬瑭在中原登基,接掌了中原原有的官僚系统,运作起来自然容易。我们新入燕云,官民尚未顺从,运作起来自然不易。”

    耶律德光道:“他们若再推托,朕就让士兵们去收!”他自封皇帝,但这个朕字还是说的有些不自然。

    韩延徽道:“士兵一旦下乡,那便不是收税,而是劫掠了,劫掠一起,燕云十六州处处是贼,就在也没有陛下之百姓了。”

    耶律德光冷笑道:“他们若要做贼,那朕便杀无赦!”

    韩延徽道:“以杀伐是治理不了汉地的。终究还是要以汉治汉。眼下归降的汉臣其实不少,发派下去于各州,陛下给他们一点时间,再给他们一点压力,他们会为陛下收取税收的。只要走上了正轨,往后燕云就会成为契丹最大而且源源不绝的财库。”

    耶律德光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韩延徽道:“陛下素来有耐xing,今天忽然动怒,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耶律德光眼睛也不睁开,就道:“山东来了消息,赵德钧死了。”

    韩延徽啊了一声,道:“那他的部属……”

    “有一部分归了石敬瑭,有一部分割地自立,然而这些人又不能团结,自相攻伐,眼下已被石敬瑭切割包围,看来不用多久,山东亦要归石敬瑭了。”

    耶律德光道:“当初听了你的建言,为了镇压燕云,为了监视中原局势,朕才没有亲自领兵西进,我契丹岂有套南之败?今日套南已败,中原局势又脱我控制,赵德钧死了,我要石敬瑭将传国yu玺jiāo我,他又推说yu玺已在hunluàn中失踪,迟迟不肯献来,可见此獠绝无忠心!而燕云却至今迟迟未定!鲁国公啊!你这个宰相可做的真好啊!”

    韩延徽听得额头冷汗直下,匍匐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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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汉苍穹最后一场大战,内容比我预想中多太多,我又不想虎头蛇尾,看来还要再拼一个月,下个月你们要我怎么用月票来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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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七章亢龙有悔(继续求月票

    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帐外走进来,竟是耶律朔古,他虽然两次兵败,但韩延徽留神耶律德光看耶律朔古时的眼光,似乎竟还未完全对耶律朔古失去信任。

    如今耶律朔古已经不再直接在外统领大军,但留在耶律德光身边,却还起着参谋之责任。对耶律德光来说,这时要对付张迈,身边也确实少不了一个对天策军了解较为深入的人。耶律朔古虽是两次兵败,但也因此对张迈的了解比别人来得更深。

    耶律朔古进来之后坐下,并不言语,韩延徽这才抬起头来,道:“陛下,套南之败,虽非佳事,但也未必全无好处。”

    “哦?”耶律德光冷笑道:“战争失败了还能有好处,这却是从来没听过的!”

    韩延徽道:“屡败固然不是好事,但长胜却也会出岔子。天下之事,物极必反!张迈号称无敌,这些年来威风拿到尽足,多套南一胜不为多,然而却使他在中原的声望更上层楼,使天下诸国闻其声名无不敬畏。”

    耶律德光冷笑道:“这对我们是好事?”

    韩延徽道:“是,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好事!”

    耶律朔古在旁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让天策军在其士气之外,又多了一层傲气?”

    “不错!”韩延徽道:“百战成功,最后却功亏一篑――此事自古到今多有发生,曹赤壁之战如此,苻坚淝水之战也如此!张迈的威势,在轮台一战之后连漠北也为之震动,在他成功征服河中之后更是到顶了!但他人在巅峰,还要更进一步,万里东归之后竟然还能以疲惫之师打败我军,虽然我们都知道其中必然有诈,但对天策军普通将士来说,却会带来一种盲目的信心!这种盲目的信心在正面战场上固然可以起到鼓舞士气、一往无前的作用,但若战争形势变得复杂,这样的盲目却也容易让将士产生轻敌心理,军队一旦轻敌,离败亡就不远了!”

    耶律德光沉yin着,道:“张迈之狂,我素来听说,至于他手下的兵将也多骄横,哼!但至今为止,尚未见他误事!”

    韩延徽道:“快了,快了,曹赤壁之战前,何其英明?简直有如神助,几次冒险都得全身而胜,但赤壁一战如何?苻坚横扫几无败绩,最后集结百万大军时,天下也都咸称东晋必亡!桓氏在湖广也认为晋军败多胜少,随时准备东下驰援了,但结局如何?咱们接下来要看的,就是张迈是否继续狂傲。如果他知道收敛,晓得月盈则亏的道理,那么天策军便还难以战胜,但如果他还继续狂傲,甚至变本加厉,那么最后的败亡就指日可待了!”

    耶律德光道:“你这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是太虚了。”

    韩延徽道:“也有实的,臣已打听到,吴楚诸国已经戒边境之兵不许北犯,蜀国甚至陈兵于天策边境――吴楚素来恐中原南下,南北间势同水火,洛阳成都更有积仇,但如今石敬瑭初得中原,根基未稳,吴楚诸国非但不侵不扰,反而为石敬瑭安定后方,蜀国甚至安排兵力威胁天策后方,使汗血骑兵团不敢妄动――这是为何?是天下皆震于张迈之雄横,唯恐石敬瑭抵挡不住un亡齿寒也。由此可见,胡汉诸国均已畏惧天策,既畏惧天策,便有群起抗击之意。天策虽强,但以西北而yu与整个中原相抗衡则必败无疑!张迈如今已是亢龙之势,再进一步,必然招祸!陛下且稍安心,不出多久,或就在今年,必能亲见张迈大败!”

    耶律德光沉yin道:“若依你,我们该如何出兵。”

    “不必着急。”韩延徽道:“臣以为,会有人比我们更加着急。”

    耶律德光道:“石敬瑭?”

    “我主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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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天策政权的使者骑马进了城mén。

    这些年丝绸之路的开通,就民间所获利益来说,以蜀国最为明显。

    天策政权虽然占据了丝绸之路的大多数路段,但所创造的经济收益大多补贴了战争,不但政fu的收入源源不绝地成了军费,就是民间的许多收入也都被郑渭以各种名目借了去,借期从一年到十年不等,虽然商人借出了大笔财富之后,保守的可以获得利息,有一部分甚至还获得了某些山林矿产的特权,但是缺少了资金进行经营,在短期之内毕竟会让西北的繁荣进步有限。

    而蜀国则不然。

    蜀国是丝绸之路的终端之一――西域的各种奇货源源不绝地流到这里,jiāo换蜀国所产的丝绸。蜀绣至迟在三国诸葛亮时代就已经名扬天下,到如今更是发展得更加jing致,在中原江南也不愁销路,运到西方那更是第一等的上品之一,价格可以比拟黄金,丝路通往中原的各段有时候因为战争的缘故时会暂时中断,蜀国与天策政权的邦jiāo却十分稳固,所以商人如果图谋稳定都会走这一条路。

    此外,蜀国又还是一个中转站,来自楚地的商人,有一些会选择从蜀国进口西来之货,本来蜀道难走,这种情况是绝少出现的,但因为中原道路有时候会断绝,也迫使部分追求稳妥的商人选择这一条迂回的道路。

    这两方面的原因加在一起,让蜀国的商业在这几年几乎是爆发xing的发展,使蜀国的经济收益几不在天策之下,且蜀国又无战争,民间财富不断积累却无大项的出处,便推高了各种生活奢侈品,推高了成都的房价,使得成都寸土寸金,商人竞相建造各种华丽屋舍,官员也不落人后,至于皇帝孟昶更是大兴土木,建造了种种园林宫苑。

    年少的曹延恭走进成都的时候,举目看不尽的楼台轩榭,满耳听不完的丝乐竹音,不由得啧啧称奇,他是曹议金的孙子,曹家的第三代了,在沙州时,但觉敦煌之繁华天下少有,待得凉州复兴,又觉得凉州的气象非敦煌可比,但今天到了成都,忽然发现凉州根本就还是一个乡下地方――这也难怪,以当下而论,全世界说到城市之繁华,只怕成都已经数一数二,洛阳气象或许更大,但近十年屡经兵火,已被成都赶过去了。

    “啧啧,”曹延恭低声道:“如此好地方,若是能打下来,让我在这里做三年郡守,人生之没事,莫过于此了。”

    “嘘――”旁边以为曹家的老家将赶紧说:“公子这等化万万不可出口,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咱们这次的出使肯定就要砸了!”

    曹延恭笑道:“我晓得的,所以刚才我才说的那样xiǎo声啊。放心吧,放心吧,出发之前,叔叔和归盈爷爷早就叮嘱过了。”

    曹家的老家将道:“总而言之,这次公子的任务并不重,只是献上礼物为蜀国太后贺寿,此外就是在筵席之上,透lu两句口风,让孟昶知道他在边境增兵的事情我们其实心中明了便可以了。除此之外,愿公子切莫多生枝节。”

    曹延恭嗯了一声,在曹家第三代之中,他也算温驯稳重,所以曹元忠才建议了由他来接这项外jiāo任务,此事说来不大,而且不难,且曹家乃是天策贵戚之一,派遣使者来给蜀国的太后贺寿,派重臣不合适,派xiǎo臣也不合适,却以派贵戚最妥当。

    曹元忠是出使过蜀国的,与蜀国的臣属多有jiāo往,一切关系早就打点妥当,料来侄子不会出什么岔子,这次他推荐了曹延恭,就是要给这个侄子多增加一点政治资本,也是为曹家加厚一些政治实力。

    但是曹延恭进入成都之后所受到的招待,却还出乎意料地严密,曹延恭所预期的宽松并未出现,相反,附近总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盯着,那分明是将曹延恭当做一个潜在的敌人来防备,当初曹元忠出使蜀国时天策正处于困难时期,也未受到这样的对待,现在天策政权如日方中,蜀国对曹延恭这样一个xiǎoxiǎo使者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

    蜀国的皇宫之内,孟昶把来自天方的大马士革弯刀,眼睛并不去看身后的两大重臣赵季良与王处回,说道:“你们说这次张迈派曹家这个xiǎo子来,是要来试探朕?”

    他年纪越长就越发显得英俊,这时比起初登基时已经多了几分皇帝的威严,赵季良回道:“是。自去年秋冬之际,陛下派遣大军,屯于成州、凤州之间,虽然是秘密进行,但军马多达四万余人,行踪无法尽掩,以薛复之耳目,势必已经侦知。”

    孟昶冷笑道:“那又如何?成、凤如今都属我国境内,我在境内调兵,张迈管得着我?”这个时候的孟昶,还有着一腔的热血,还有着建功立业的雄心,尤其是安西唐军东征变文传到成都之后,这位西南少主也成了这变文的忠实听众之一,对于西北所发生的热血战场常常神往,偶尔思及,常觉得自己若有机会,也当逐鹿天下,那才不枉了此生,不枉了上天将一个富庶大国jiāo给自己!

    赵季良忙道:“陛下,我们虽然是境内调兵,但毕竟凉蜀jiāo好已久,双方虽然没有明言,但彼此却有默契,我国忽然在陇西增布重兵,天策自然要怀疑我们jiāo好下去的诚意!”

    孟昶道:“当初增兵边境,可是相国的意思。”

    “此事是赵相公与臣商议之策,然后得陛下准许而行。”王处回道:“赵相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不应该增兵,而是说天策来问我们当好好应对才是。增兵之事,不必更改,但筵席应对之时,却需圆软才是。”

    孟昶是少年即位,赵季良和王处回,一半是大臣,另一半还是老师,不过这位少年皇帝这两年成长得很快,赵季良王处回越来越不敢像以前一样当他是学生来教了,这次商议了后进皇宫来,本意是怕孟昶少年气盛,在款待天策使者的时候造成两国紧张,所以进宫来要教孟昶怎么做,但又不敢说的太明显,要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免得孟昶对他们两个产生反感。

    孟昶却十分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哈哈冷笑道:“相国,太傅,你们进宫来,是担心我年少口无遮拦luàn说话对吧?哼!兵事直、外事圆的道理,其实也不用你们来教,我晓得怎么做!”

    赵、王两人忙道:“陛下英明!”

    孟昶忽然又道:“赵相,按你说,如果张迈击败了石敬瑭,进兵中原,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赵季良道:“若教他进兵中原,再接下来,他必要进兵东北,讨伐契丹。”

    孟昶道:“若到那时,契丹与天策之间,谁胜谁负?”

    赵季良沉yin道:“以天策之强,若再得中原之力,要败契丹不难,至少肯定能将之赶出长城!”

    孟昶道:“若让张迈吞并了中原,驱逐了契丹,那时候他与我蜀之间,还能维系多久的邦jiāo?”

    赵季良叹了一声,王处回朗声接口道:“若叫张迈得了中原,逐了契丹,他再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侵蜀灭吴定荆楚,囊括闽粤!”

    孟昶道:“张迈与我,可有兄弟之份啊。”

    “别说兄弟!”王处回道:“就算是父子,到了那个时节也不能并存!自秦以来,天下一统已是人心所向,华夏分崩离析之时,吾蜀方能独存,若使中原一统,便再无蜀国偏安之理!”

    孟昶道:“怎么说来,若张迈退缩于甘陇,则我们两家可以百年和好,若是张迈一入关中……”

    王处回道:“国家之间无si好,也无si仇,一切只是看形势。若天策仍在甘陇,则不管我们与他有仇无仇,都可以继续jiāo往。但张迈若吞了关中,那么下一步就肯定是进bi中原,那么凉蜀之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好!”孟昶道:“说得好!与我心中所思正是一致!石敬瑭与先帝虽然有仇,但当前形势,我们却需要他来帮我们抵挡张迈。”

    赵、王齐声道:“陛下英明!”

    孟昶道:“希望石敬瑭这一番能拦住天策军的马蹄,否则的话……”他猛地拔出大马士革弯刀,刀光将赵季良王处回都吓了一跳:“我就只能代劳了!关中……”他抚mo着弯刀,悠悠道:“先得巴蜀之富、汉中之资,然后吞并关中以窥天下……那,不就是汉高祖得以建立四百年大汉之最初路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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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八章传国yu玺(求十月份保底月票_

    芦关。

    曹元忠刚刚出去不久,要去接见李从珂的使者,张迈则在接见韩德枢。可是还没谈完,忽然听到张希崇得了急病的消息。

    张迈吃了一惊,张希崇对张迈一直半冷不热,张迈对张希崇也就没有很明显的好感,不过对于这位能有自己坚持的朔方名将,张迈心中还是倚重的。忽然间听说他得了急病,张迈在吃惊之余也有些慌了。

    他急急忙忙赶到张希崇所住的屋子,有些暗黑的灯光中,几位医僧正在为张希崇诊治。天策军的医疗水平,这几年主要体现在整体组织上。张迈设立了一些好的制度,让各个文明体系的医术,如天方教的医术、吐蕃的医术与中原的医术得以互相取长补短,此外就是设立一些好的卫生制度,比如瘟疫隔离、水源卫生,以及办理医学院,批量地培训一大批能够进行普通伤病治疗的军医、僧医、乡医等等。

    可是医学之发展,极其jing深难测,却不是短短几年想发展起来就能发展起来的,当世若论名医之最,仍在中原与江南,至于整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更无可能在短短数年间产生跨越式的进步,天策军的医僧对许多病症依旧束手无策。

    这时屋内忙忙碌碌,一些张希崇的旧部都在mén外低泣,见到张迈来了连忙低声叫道:“元帅。”

    张迈点了点头,问了一些张希崇的病症,心中郁郁,道:“如今秦地兵事正急,我正要倚靠张令公,但愿张令公吉人天相。”

    鲁嘉陵在旁道:“张令公所布防地点,乃是府州、麟州,黄河北段,现在他忽然病倒,此二段之布局,是否应该找人代领?”

    张希崇的一些旧部听得,猛然变sè。

    张迈怫然道:“张令公必得安康!就算暂时抱恙,料来他人既赴约来会,前线必已经做了安排。我相信张令公的安排。”

    张希崇的旧部这才转恼为安,张迈道:“芦关之会,本是盛事,没想到却累得张令公旧疾发作,这却是我的不是了。”

    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场芦关之会,忽然因为张希崇的急病而出现了不祥的sè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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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关之外,曹元忠走在出去会见石敬瑭使者的路上,忽然收到一张来自蜀国的情报,他看了一眼后眉头一皱。

    这些年随着天策政权势力的壮大,天策内部各大派系也都或多或少地建立起了自己的情报网,除了官方的情报网络之外,鲁嘉陵、曹元忠等也都有各自的si人情报来源,这些情报有一些曹元忠会与鲁嘉陵共享,但也有一部分他当做了si人的资源。

    和鲁嘉陵的情报网络主要覆盖中原、丁寒山的情报深入漠北不同,曹元忠的情报主要来自他曾经出使的巴蜀、荆楚一路,当然,陇西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地区――在这个后世处于陕西、甘肃jiāo界的地方,如今正被三大势力切割,中原政权掌握了一部分,天策政权掌握了一部分,蜀国掌握了一部分,从这里,天策可以进入关中,同样的,蜀国也可以从这里进兵,或进入关中平原,或者是进入天策――当初诸葛亮北伐就曾这样干过!

    现在的形势,当然已与三国时期不同,但是作为国际纷争的一环,蜀国的动态也依然不得不考虑――去年秋冬之际,汗血骑兵团之所以不敢chou身北上,蜀国的动向也是考虑的因素之一,若非那样,张迈也就不需要huā费那么大功夫去演戏了。

    “看来形势也非看上去的那么好。”曹元忠心道:“我军在西域虽然战无不胜,但中原的形势毕竟不同。北面契丹随时会南下,南面蜀国又在掣肘,南北夹击之下,则我们与石敬瑭之间的胜负也还难言。”

    在张迈面前他总是高唱赞歌,但心中其实自有一份冷静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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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关之外,石敬瑭派来的使者在等候着。

    张迈人在芦关,却不让石敬瑭的使者进城而要他在城外等候,这已经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无礼的背后意味着张迈无心要与石敬瑭言和。

    但这个使者竟然还沉得住气,曹元忠上前与他在一处无人的河滩相见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桑维翰。

    “桑兄,竟然是你!”曹元忠有些意外:“石敬瑭进入洛阳之后,听说桑兄已经大富大贵,没想到还会亲身来到芦州这穷乡僻壤。”

    桑维翰笑道:“张元帅横扫西域,威震天下,他都来得的地方,我怎么来不得?所谓大富大贵,目下都是浮云。我主在洛阳的宝座是否坐得稳妥,还要看张元帅的意向了。”

    曹元忠听了这话,心中暗喜:“没想到桑维翰竟然如此软弱,看来石敬瑭果然外强中干!”哈哈一笑说:“我们元帅纵横无敌,如今已为诸胡奉为天可汗!石驸马虽然也是一方名将,但比起我们元帅来,那还是差得远啦。”

    桑维翰微微一笑说:“曹兄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

    桑维翰道:“在下的意思,不是中原敌不过西凉,而是说,如果张元帅一意孤行,不肯与我主和解,则中原势必成为一片火海,战火所及,举世都难独存!张元帅虽然英武,但他横行西域可以,来到中原可未必就仍然能顺其心意了。”

    曹元忠哼道:“像这样的话,我军一路西来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萨图克这样说,阿尔斯兰这样说,龟兹回纥这样说,甘州回纥这样说,西州回纥这样说――可结果如何?在我们天可汗铁蹄之下,全都成了笑话!”

    桑维翰呵呵笑道:“张元帅征服西域的变文,确实编得jing彩,只可惜嘛……”

    “可惜什么?”

    桑维翰道:“只可惜西域从来就只是边藩之地,一个三十六骑就能平定的地方,就算有万里之广,对人才辈出的中原来说又算得什么?称雄西域,也不过算是一方豪强而已,因而自称天可汗,那是笑话了。”

    曹元忠愠道:“你说什么!”张迈得胡戎诸族拥戴为天可汗,这在天策政权内部乃是最为津津乐道之事,忽然被桑维翰贬得一文不值,曹元忠不管是真怒还是假怒,总归是要怒的。

    桑维翰淡淡道:“胡汉两家,各有天子之地。中原的天子地,一是长安,一是洛阳,不得二都者,便都只是边藩。至于胡人之天子地,在于漠北,漠北未服而称可汗,已属勉强。至于天可汗者,那更是汉家天子而征服胡人者,如唐太宗方可得此尊号。张元帅既未得汉地之二都,又未得漠北之龙庭,之占了陇右一道,就自称天可汗起来了――如此行径,比之汉之夜郎或嫌太苛,但放诸史册,则后世史官落笔时非笑话不可。”

    曹元忠大怒之余,却也知道桑维翰所说的不完全没道理。世界上诸国国力之强弱,不是计算占地面积之多寡,一个国家内部各片区的强弱亦然,张迈虽然掩有陇右道,但在盛唐之时,整个河西加上整个安西,只怕也不过抵得一个河东道而已,眼下石敬瑭的统治区域虽然比张迈xiǎo一些,却都是华夏经营数千年的jing华之地,无论物产还是人才都非西北所能比拟,张迈如今能够力压石敬瑭一头,除了石敬瑭初得天下这个因素之外,和张迈个人的能力,以及天策政权新生体制也有关系,但要论到底蕴,则仍然比不上中原。

    至于对胡人来说,也恰如桑维翰所言,漠北之龙庭才是胡人得以称霸的象征,若能称霸漠北,则必为游牧民族之霸主,若不能称霸漠北,则在游牧民族体系中也只是一个“偏霸”的格局。

    这时张迈所占之地,既不是游牧民族的核心,也不是华夏的核心,虽然张迈同时得胡汉两家之长,但也不过是两个偏霸的叠加而已。至于河中决胜事关华夏、天方势力进退,是一个更大局面中的文明之争,这一点却不在大多数中原士子的视野之中了。

    曹元忠的眼界心xiong,也不能与张迈、郭洛相比,这时冷冷一笑,道:“长安虽然暂时不在我军手中,但我军已得秦北,高屋建瓴,只需纵铁蹄一冲,长安唾手可得!”

    桑维翰笑道:“长安坚城立于关中,八百里地方一马平川,原是无险可守,但汉唐两代在此立都,何曾见匈奴、突厥能强攻入城的?长安能够如此自有其道理,眼下天策军虽然已经威胁到关中,但威胁到取得,中间可差了老大的一截呢!”

    曹元忠冷笑道:“匈奴突厥之所以不能得关中者,在于未得陇右,如今我军已得陇右,西北大mén也已打开,两相夹击之下,问关中谁能抵敌?”

    桑维翰笑道:“若汗血骑兵团真的能够分身长驱东入,去年为何不直接北上迎战耶律朔古,却要让张元帅率领西征万里的疲兵倦卒强打jing神,勉强进军河套?曹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咱们就挑明了说吧――陇右那边,只怕天策军也后院起火了吧?”

    曹元忠哼了一声,道:“我不明桑兄所指为何!”

    桑维翰见他还继续装糊涂,也不继续揭穿,只是道:“如今张元帅虽然连战连胜,但也正是因为连胜,使得天下诸国都怕了!契丹固然定要来与天策一决雌雄,孟氏也不会坐观张元帅轻易收取关中。就是江南、荆楚,也不愿意看到西凉骑兵一支独强!因此我主虽是新立,却是后方安稳――燕云不怕胡马南犯、江淮不怕吴楚犯境,若与张元帅对决,则右有契丹骑兵随时突入,左有蜀国兵马暗中为援,曹兄,你扪心自问,天策再怎么强大,在这等形势之下还能取得关中么?”

    曹元忠心中其实已经认同了这一说法,却还是淡淡道:“我军自起事以来,万里纵横,一直都面临种种不可能,但到最后却都变成了事实!我军是否能够攻取长安,三五个月后自然分晓!何须在这里逞口舌之辩?”

    “我原也无意来与曹兄逞口舌之辩。”桑维翰道:“其实关中一战要真打起来,天策固然不好受,难道我主就有好处不成?到时候只会让契丹得了势,让吴蜀得了利,我们两家,却是两败俱伤――我主宝座恐怕从此不稳,而天策这边,嘿嘿,百战不殆的神话一旦破灭,那张元帅偏安的格局,怕就永远不能翻身了吧。”

    张迈如今所占领的乃是西凉之地,以西凉之地而逐鹿天下最后定鼎的,自古到今从来没有――那个地方从来就是一个偏安之地,现在之所以会让天策军出现席卷天下的威势,主要在于张迈这个人,也在于天策军战无不胜的神话,但这个神话一旦破灭,对天策军民心理层面的打击只怕会大到难以估计!很有可能会使天策政权从此成为一个偏安政权了。

    曹元忠脸sè又是一沉,道:“那不正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么?”

    桑维翰道:“若能唾手而败天策,那自然是梦寐以求,但如果是破国而惨胜,那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曹兄,咱们还是敞开了心xiong,好好地谈一谈吧。”

    “没得谈!”曹元忠道:“元帅连见你都不愿意,更别说言和了。”

    “那不更好?”桑维翰笑道:“我出使契丹,争取到了契丹之援,当时虽然困难,事成之后,我却因此而见重!如今天策军中,只想厮杀,但如果曹兄能够力挽狂澜,则将来天策军负责中原方面整个局势的大权,不就落到曹兄手中了么?总之只要能设法媾成此事,则于贵我两军,与你我二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曹元忠听到这里,第一次沉yin了起来,桑维翰道:“曹兄,这是利国利己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曹元忠道:“其实我也非要开战不可,但元帅的决心,却不是言语所能动摇。”

    桑维翰道:“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桑某这次来,自然不会空手。”

    曹元忠摇头道:“我可想不出天下间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元帅放弃攻取长安。”

    桑维翰道:“若长安真是唾手可得,那自当别论,但长安是否取得尚在两可之间,则有一重宝,或许能改变元帅的心意。”

    “重宝?什么重宝?”

    桑维翰悠然道:“传国yu玺,你看如何?”

    曹元忠脸sè大变,叫道:“那东西,不是随着李从珂一起毁于火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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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桑维翰说起传国欲玺,曹元忠惊讶问道:“传国欲玺不是随着李从珂一起毁于火海了么?”

    桑维翰眼中忽然闪着激ng光,道:“老早就听说天策军在洛阳耳目众多,现在看来果然不假,那天会从火海中抢出欲玺的那几个僧人,只怕也是天策军的部署吧?”

    曹元忠道:“什么僧人?”

    桑维翰笑道:“莫非此事曹兄竟然不知,那么应该是那个鲁和尚布置的?不过可惜,那几个僧人也没能出得洛阳城,最后都落到xiǎo弟手中了。”

    曹元忠道:“这么说来,传国欲玺是在桑兄手中了?那怎么不见石敬瑭拿出来号令天下?莫非桑兄得到欲玺之后也没上jiāo,竟然独吞了不成?”

    桑维翰打了个哈哈,说道:“曹兄说笑了!这传国欲玺虽然是天下至宝,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承受的,桑维翰若si吞这件东西,只有祸害,没有好处。”

    “这么说你得手之后jiāo给了石敬瑭?”曹元忠问。

    “正是!”

    曹元忠道:“若是这样,那怎么不见石敬瑭拿出来?”

    桑维翰道:“当初我主许了割让燕云十六州,故而耶律德光才答应出兵,其后耶律德光出兵助我主打败了张敬达,攻克了洛阳城,本来耶律德光要入城劫掠三日,是我主据理力争才阻止了这场浩劫,不过耶律德光肯就此收兵退去,却也和我主答应了他的一个口头应承有关?”

    “这个口头应承,就是有关传国欲玺?”

    维翰道:“我主口头答应,若寻到传国欲玺,定会将之献给耶律德光。”

    曹元忠骂道:“早知道你的主子无耻,却万没想到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连传国欲玺也许给了人家。”

    桑维翰淡淡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只要能得到天下,就是亲生父亲熬成的羹汤,亲生儿子做成的rou饼也都能够甘之如饴,汉高祖、周文王不就因此而克成大功的么?父子都割舍得,区区一块破石头刻成的印玺又算什么!更何况我主最后也没将传国欲玺jiāo给耶律德光。”

    “我明白了。”曹元忠道:“眼下你主子还需要讨好契丹人,所以不敢违约,但如果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契丹的笼罩,石敬瑭就会对外宣称找到了传国欲玺,对否?”

    桑维翰抚掌笑道:“正是。”

    曹元忠道:“那现在石敬瑭就是打算拿这传国欲玺来跟我们元帅做jiāo易?”

    “不错。”桑维翰道:“此宝在你我手头,不过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宝物罢了,但若到了张元帅手中,所能产生的威力却是不可限量——这一点想必不用我说,曹兄就应该明白。”

    曹元忠也知道如果从秦始皇开始代代传承的传国欲玺最后落入张迈手中,那对确立张迈帝皇名份将有莫大的帮助!甚至还能影响天下人的信念,认为张迈是天命所归,对中原的士心民心产生难以估量的巨大影响力。

    听到这里,曹元忠也忍不住沉yin起来,道:“石敬瑭当真能舍得传国欲玺?他就不怕我们元帅得到欲玺之后登基称帝,号令天下?所谓名正则言顺,以我天策如今的军力,若再有传国欲玺作为号召,到时候传檄东征,完成一统,嘿嘿,那时候石敬瑭只怕就要连祖坟都赔进来!”

    桑维翰道:“这一点,我主自然明白,但若非如此重宝,料来也难以动摇张元帅的决定。而且我主的心意也不多,只是希望能与张元帅停战,双方化干戈为欲帛,订立兄弟之盟,时间则以三年为期。”

    “三年?”曹元忠道:“那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张元帅可以选择再续前盟,”桑维翰道:“当然,也可以有别的选择。”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低声道:“曹兄啊,此事于我主,只是得到一个喘息的时间,于张元帅,只是得到一个正名的机会——但是于曹兄,若能促成此事,再进一步进言劝进,则曹兄对张元帅来说那就是有拥立之大功了!我知道如今天策军内部,想要拥立的不知道有多少,排在第一号的拥立者本来怎么也轮不到曹兄,可是有了此宝,却可能使得曹兄就此成为张元帅麾下第一重臣!”

    曹元忠也听得砰然心动,张迈虽然宣称要为李从珂报仇,但曹元忠却很清楚李从珂在张迈心中其实屁都不是,相比于传国欲玺所带来的隐形力量——如天下百姓对于“气运”的信仰,三年的停战期其实不算什么。

    “更何况,石敬瑭需要喘息,难道我们就不需要休养么?”曹元忠心道:“若能取得传国欲玺,那时全军士气必定大振,中原士子也会望风归附,三年之后,待我军元气养足,那时候再以欲玺加盖檄文东征,则必定可一战而平中原,甚至就此统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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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元忠别了桑维翰出来,忽听说张希崇得了急病,他便想此时恐非引见桑维翰的好机会,又过了两日,张希崇竟尔在军中病逝,他这场病来的太急,自张迈以下无不意外,张迈在芦关临祭哭道:“张令公之逝去,让我大唐失去一座干城!”

    本来一场盛世竟变成丧事,关中地区开始有人传出流言,认为这是天策军由盛转衰的征兆。这等流言原本没什么根据,但却契合大众心理,所以很快就传开了。

    张迈在芦关虽然拥有数万之众,但鲁嘉陵探知长安有大军守卫,石敬瑭亲自到潼关巡视,刘知远又在河东调兵遣将,似有随时渡过黄河合击之意,东北面契丹也在黄河沿岸逡巡,西南面陇右诸将也都人心不稳,后蜀在曹延恭出使之后,非但兵备未见放松,反而追加兵力。

    这是聚集在芦关的军马以张迈手下的一万激ng锐骑兵为核心,张迈若是拥众南下,数日间可以抵达渭河之北,叩长安城mén,但是这一万骑兵野战可以不惧任何军势,但要要想攻克比撒马尔罕更大更坚、且又已有防备的长安城,那是开玩笑了。

    当然以张迈兵种特xing,要威胁长安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纵骑兵劫掠整个关中平原。在当前的局势下,石敬瑭无法对此作出有效的反应,但张迈如何做得这事?他若干了这事,在中原人眼中便与匈奴、突厥无异了。

    郭威、李彝殷、范质、鲁嘉陵均劝张迈暂且退兵,郭威道:“此次东行,毕竟只是试探,如今目的既已达到,多留又有何益?”

    李彝殷也说:“长安乃是一座坚城,要想攻克,非集结数十万大军不可!元帅若真要取长安为唐主报仇,也不必记在一时。”

    鲁嘉陵道:“据探子回报,长安城内军备已全,兵将出入频繁,若是开战,那便是倾国大战了。”

    张迈叹道:“就让石敬瑭的头颅,再多挂几天吧!”

    大军自此方始西归,张迈回到凉州后,紧张的各方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已经是chun夏之际,正是农闲时期,又是商旅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远西双子城在刘岸的主持下,城堡虽然尚未完工,但附属城镇却早已繁荣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商旅从遥远的西方走来,由于郭洛已经与布韦希兄弟达成协议,丝绸之路便延伸得更加遥远,布韦希兄弟需要军资以图霸天方,所以也保护沿途商旅以chou取税金。商路不但顺利延伸到巴格达,甚至连欧洲、埃及乃至突尼斯地区都有商旅到达。

    印度方面郭汴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次大陆的政治情况虽然糟糕,但这个地区的富庶实不在中原之下,也有大量的商旅踏上了进入疏勒的路途。

    他们有些还在道路上,有一些则已经出发,冬天则寻城池避寒,到了这一年冰雪一化马上赶路。这个时代通讯落后,东方发生的事情不能及时传到西方,所以许多商人并不知道去年冬天秦北地区紧张激烈的战况,也不知道今年chun天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而等他们走到中途时,东方的形势已经缓和了下来。

    这些商旅开chun出发,走的最快的已经到达龟兹。又过一个月,凉州、兰州就忙碌了起来,一年中最好的景气已经到来!

    丝绸之路滚动着空前未有的商流,再过半个月,这种忙碌就蔓延到了石晋陇右地区,再过一个月,洛阳、成都也人头挤挤,与此同时,也有江南甚至岭南的商人来到洛阳、成都,乃是兰州、凉州!

    在这个盛夏季节,各种税金犹如流水一般涌入各边关税吏的口袋,郑渭收钱收得手软——单靠税金的话,其实上无法抵消过去两年因为征战而欠下的巨额军费,不过随着凉州、兰州、甘州的繁荣而地价攀升,凉、兰二州的城内地区已经有不足使用的情况,郑渭趁机提出扩建城市的提议,将凉州城和兰州城扩大了三分之一,全部用于商业和住宿。拟扩建的新城区放出了一半的土地用于预售,预售的价格定得极高,但只半个月时间就被抢了个激ng光,这卖地的钱加上盛夏税金,竟尔就弥补上了过去两年的军费亏空。

    张迈让郑渭再次发行新的国债,于六月间便筹集到了接近天策军一年税金收入的巨大款项,这笔款项入库之后张迈便迅速拨给了军方。至于用在什么地方,连纠评台也不得而知!

    对于此事,一些商家竟然发出了抱怨——商家抱怨政fuluàn用国库存银,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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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张迈还是不肯放弃对外扩张!”在成都,赵季良对王处回说。

    天策军政治清明,这得益于天策政权开明的施政,但也因此会对外泄lu出许多信息来,比如后蜀可以非常轻易地就知道天策政权发行国债,甚至从购买的热cháo来估计国债发行的规模,而纠评台既是监督机构,成员来源既广泛,便不能完全保证里头不被人渗透,一些情报便不可避免地会为外界所知。

    “可是,现在的形势已经和以前不同了。”王处回道:“如今诸国除了契丹之外都重商旅,在这个商业繁忙集结,如果张迈强行东侵,扰luàn了整个丝绸之路,那他就是逆天而行,那他就是自掘坟墓!”

    天策政权的财政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榷场税金,商人的势力不知不觉间水涨船高,就连石晋也都重视商业起来,更别说天策军了。

    “以前整个丝绸之路被截成几十段,张迈的每一次扩张都是让商人能够走得更远,这符合他们的利益,但是现在,”王处回说道:“现在丝路却已经通畅,就连李从珂、石敬瑭眼看张迈在丝路上获得大利,也都跟着施行对此有利的政策,关中如果不打仗,天下商人就都有钱赚,张迈如果东侵,反而会扰luàn丝路。”

    赵季良道:“那你以为,天下将自此太平了?”

    “那怎么可能!”王处回冷笑道:“那张迈侵略成xing,年初他在芦关虽然没有动手,但试探之意十分明显,没有进攻长安,只是力所不逮罢了。现在他手里有钱了,只怕又要有什么动作。不过穷兵黩武,非治国上策!张迈如果真要逆天行事,我怕天策军会成也由他,败也由他!”

    赵季良点头道:“不错,现在的形势,诸国互相制衡,不但商人乐意,就是农民也得享这份太平。战争的胜负,并非只是在战场决定,既然是民心所向,若张迈一定要逆水行走,天策军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处回道:“那就要看凉州内部,如何取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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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州城外,有一队商旅因为错过了宿头在野外休息,他们用骆驼、马车围成一圈,中心点燃了篝火,并派人轮流守夜。得益于天策军这些年的努力,河西道的治安一向很好,一个好政权治安最好的时候,通常不是其最鼎盛的士气,而是其草创时期,现在的天策政权正处于这样的时代,但对商人来说,该xiǎo心还是要xiǎo心。

    睡到午夜,忽然远处有奇怪的声音响起,众人惊醒警备,并派了人去探听,但派去的人没走出多远就被拦截住。

    那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千万马匹在奔跑,又似乎是大军在行动,但大军行动,为何却在夤夜?

    商人们惴惴不安,担心了一整夜,等到天明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商队的首脑聚集大xiǎo头目,警告说:“昨夜的异象,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不过此事一定事关机密,大家入城之后一定不可胡luàn说话。否则的话必然惹祸!”

    第一八零章战争的理由

    天策政权政治开明,而且一般来说并不防民之口,民众习惯以后,渐渐地就变得大胆敢言。纠评台的设置,除了纠评御史之外,还有一个叫“不平坛”的所在,上面立有一条墙壁,供任何百姓往上头贴东西,这样的风气、设置,让天策政权内部的政治比起luàn世中的其它地方更加清明,不知道有多少贪官污吏就是这样被揪了出来,同时也震慑住了许多潜在的贪腐。

    不过,任何东西都是双刃剑,随着民众风气开放而来的,是纠评御史们什么东西都敢说。甚至就连军方的事情,也有人议论。

    “难道,我们现在还需要打仗吗?”

    一些商人对于目下天策军还不肯放弃对外扩张显得忧心忡忡,诚然,石晋、后蜀境内的政治不如天策来得清明,但毕竟已经可以走得通,只要huā上贿赂的代价就可,而贿赂的代价,又可以转嫁入商品之中,尤其是奢侈品,价钱高了也仍然是不愁销路的,只要确保商道安全就可。

    但如果要打仗,那事情可就难说了。诚然,如果天策军可以建立一个统一的大帝国,并实现全面的清明统治,那对商人来说当然是一个天堂一般的时代,然而那个有些遥远,与其寄望于那个,还不如保佑目下的割据形势,对中xiǎo商人也就罢了,对于一些大商家来unluàn与割据其实也是他们得以谋取暴利的有利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张迈还要对外用兵,不仅外部受到了阻力,而且内部也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而且是强大的反对力量。

    去年西征的时候,尽管有着非常大的困难,但天策政权下的农民、牧民以及商人各个阶级却都是拥护的,因为谁都晓得萨图克的威胁,更知道东契丹西回纥同时存在两大强敌对一个新生政权来说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西部的边患已经解决,连河东都已经纳入版图,印度的商路已经开拓,布韦希兄弟也来锦上添huā,西面已无后顾之忧,而东面的扩张,在许多商人看来实在属于不必要。

    尤其是在这个繁华的季节,大xiǎo商贩都害怕战争,张迈如果夺取关中,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在接下来半年肯定要断,而且西方从印度、天方乃至埃及、欧洲来的商人,这次是兴冲冲而来,如果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而回就一定会带动他们的老乡向东的yu望,乃至带动整条丝绸之路的复兴。可是相反,如果他们在丝路全面打开以后亏本而归,那么对后来者信心的打击将是不可估计的。

    过去两年商人们已经承受了相当长时间的不景气,他们急需一个稳定的环境来赚回过去两年亏掉的钱,因此,从坊间到纠评台,到处都潜藏着反对战争的声音。整体来说,反对战争的声音还是比较克制,大家都还不敢直接否定张迈,只是以“请愿”的方式,希望元帅可以体谅xiǎo民们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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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民心啊!民心所向!”在凉州刘伶居内,郑万达说道。

    在他的对面是杨定国,这位国老在张迈回来之后已经正式退居二线,目下不再直接参与军政,只是保留参谋的权力。

    对于长安,杨定国有着比别人都更大的野望,那是他们那一代人曾经连梦想也不敢梦想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已经近在咫尺,可是,杨定国还是本着对这个政权负责的态度,强制地压下这种冲动,他也认为,在如今的情况下,天策军是不大可能取得关中的――就算取得了关中,只怕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老郑,你放心吧。”杨定国说:“我一定会尽量劝服元帅。我们已经好多年接连打仗了,如今儿郎们,也需要休息一下了。长安虽然重要,但我们不能要一场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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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个密室内,一个显得比杨定国和郑万达更老的老人在咳嗽,他竟然是曹元深。

    “从蜀国的反应看来,孟昶只怕是跃跃yu试。”曹元深说:“契丹的窥视,是不用去打探都知道的,中原局势已定,现在耶律德光就只是盯着咱们天策军,一旦这边我们出现哪怕一个极xiǎo的破绽,契丹骑兵都会如cháo水般涌至!而且这次来的就不是耶律朔古,只怕就是耶律德光了!要以西凉之力,而击败契丹、中原、蜀国……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咱们曹家到现在也没握有兵权,就算最后我们侥幸能够取胜,咱们曹家,也不会有军功。”

    曹元忠点了点头,道:“如果这样的局势还能取胜……那除非元帅是神仙下凡!”

    天策如今虽然强盛,但强的是军威,论财力论兵力都不到整个华夏的两成,若要以xiǎo搏大、逆天行事强行东征,最后的结局即便是最乐观的人也无法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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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城内东城,魏仁浦入住了他的新府邸,那是一个富商的居处,富商将之献给张迈,张迈又将之转赐给了魏仁浦,经过了一个晚上的庆贺之后,魏仁浦却很克制,并未喝醉,今天就在书房内与范质议事,他的脑袋十分清醒。

    “东征中原,hun一华夏,虽是你我之志向,”范质道:“但如今却非其时。”

    魏仁浦点头道:“上上之策,还是静以待变,以窥中原有隙。如今中原无隙,若是强行出击,到最后也不过是虚耗国力而已。最不堪的情况,是如刘备夷陵之败,较好的局面,只怕也会如武侯北伐,劳苦而无功!”

    范质道:“冯国老从洛阳来密信,也是希望我们劝元帅切不可在此时擅起兵锋,因如今石逆虽然名声大臭,但中原士民对我军却都还有疑虑,藩镇又有抵抗之心,蜀国扯我们的后tui,契丹更是虎视眈眈,此时实在不是东征之良机!可是看元帅的意思,似乎仍然坚持要东征。”

    魏仁浦沉yin道:“我们必须和元帅保持一致。我料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加以反对,我们如果也都加入反对的阵营,会使元帅产生众叛亲离之感,那时候只怕要ji发他的逆反之心。万一军事最后必行,他不信任我们了,没有人帮他筹谋细节,反而要坏事。不过赞成之时,我们却还要加以委婉的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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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城内,薛府,郑湘很欢喜丈夫又得以回来,但却不欢喜丈夫一回来鲁嘉陵跟着就来了,她一脸不悦地走开,半点也没有作为天策军大将夫人的自觉。

    看着薛夫人的背影,鲁嘉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得唐突了,怕是夫人将来会怨上我!”

    薛复笑道:“无妨。她就是大xiǎo姐脾气,其实没什么坏心,对什么人都是这样的脾气,鲁兄不要介意就好。”

    鲁嘉陵微微一笑,道:“言归正传,我今日来,是要和薛兄jiāo换一点意见,以为来日的大会作参考。”

    “来日大会?什么大会?”薛复问道。

    “还没定。”鲁嘉陵道:“但是元帅将你召回凉州,料来不会只是要让薛都督与夫人团聚吧。”

    薛复哈哈一笑,又听鲁嘉陵道:“而且我听说,慕容兄、奚兄和唐仁孝也来了。”薛复脸sè这才微微一变,道:“什么?”唐仁孝鲁嘉陵说出了全名,另外两个,薛复却问道:“哪位慕容兄?哪位奚兄?”

    鲁嘉陵道:“慕容chun华,奚胜!”

    薛复大吃一惊,赶紧将mén户关好,低声道:“他们也来了?难道元帅真的打算逆势东征?”

    天策唐军有三大jing锐骑兵集团,汗血骑兵团的兵力其实最少,张迈亲自统领的骑兵系统――包括以石拔为代表的龙骧铁铠骑兵团和以杨信折从适为代表新军骑兵――实力最大,不过龙骧铁铠骑兵团中分出了一部分jiāo托在石拔处,而其它部分万里西征又万里东归,十分疲累,随着他们jing力的恢复,也就是天策军骑兵力量的恢复。

    但天策唐军内部,还有另外一个骑兵集团论实力实在足以与张迈亲自统领的骑兵系统分庭抗礼,那就是杨易麾下的鹰扬军!鹰扬军在天策军西征的过程中一直养jing蓄锐,据薛复所致杨易还投入了相当大的力量在训练一支新军,新军加上原本就极为强大的鹰扬骑兵,天山北麓的这支战力实在是令人难以估量!也正是如此,张迈当初才会说出天山骑兵是其杀手锏这句话来!

    而天策唐军的步兵集团,不消说,那就是奚胜的陌刀战斧部队!去年冬天,出现在猛虎坡的陌刀战斧阵其实是假的,如果当时张迈真的有一个陌刀战斧阵,那么那场仗可就不是那么打的了!至于郭洛、郭威麾下的兵团战斗力也颇强,不过他们两个所控制的部队都是综合型部队,都有骑兵却并不以骑兵见长。

    慕容chun华一直是杨易的副很多情况下都可以作为杨易的分身,现在慕容chun华和奚胜秘密出现在了凉州,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薛复一听自然要大吃一惊!

    “难道……”薛复低声道:“元帅真有这样大的决心?”

    鲁嘉陵道:“你觉得是?”

    薛复沉yin道:“以元帅虚实互用的作风,他很可能……”

    “很可能怎么样?”

    薛复将声音压得越低:“人人都知道,杨都督所在之处,就是鹰扬军所在之处,所以只要杨都督的军旗一天chā在xiǎo金山,天山北麓就无内患,漠北只怕也不敢轻易犯境越过xiǎo金山――哪怕轮台其实只是一个空壳!”

    鲁嘉陵道:“但如果杨都督人在轮台,而他麾下的jing锐却已随慕容副都督来到了凉州……”

    如果是那样,那可就是一次秘密的军事调动了,只怕契丹、石晋、蜀国都要错估天策军在凉州的实际兵力!

    让首脑人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明处,而实际的大军却从暗处袭来――这样的事情,张迈在吞并归义军的时候就用过了一次了!只不过那时候张迈是用自己来吸引归义军和甘州回纥的注意力,而由薛复袭沙州之后。这次呢?

    薛复低低叹息一声,道:“如果慕容兄真的来了……那么,我天策军三大骑兵集团,还有最强的步兵集团,就都要在凉州聚齐了!”

    龙骧铁铠军、鹰扬骑兵、汗血骑兵团,再加上一个真正的陌刀战斧阵!这是何等华丽的阵容!当然在这四大兵团之外,还有强大的远程攻击系统,强大的轻骑游击系统,强大的辅助攻击系统!

    这样强大的兵力如果踏入关中平原,石敬瑭真的能够抵挡么?

    就连薛复这样天策军内部的高层将领,听到这个绝密的消息之后,也要好一会才消化掉,鲁嘉陵这才道:“我今天来访,就是想问薛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鲁嘉陵道:“如果大战一起,蜀国倾国来犯,薛兄扼得住我西南后方么?”

    薛复沉yin着,道:“陇西利于骑兵作战!蜀国是守成之君、承平之兵,如果元帅是要我率领汗血骑兵团攻取剑阁、汉中,说实在的我并无把握,但如果蜀国竟敢来犯!哼,就算对方有数倍的兵力,我也有信心叫他们来多少,灭多少!”

    鲁嘉陵大喜道:“若是这样,那我就知道来日该如何应答了。”

    ――――――――――――――

    而在这个时候,张迈的帅府之内,夤夜出现了两个人,两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两人都已到中年,一个是智将,一个是勇将,经过多年的征战,身上早已沉淀出一种摄人的气质!或许他们不如新近崛起的杨信、折从适来得红火,但谁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正是天策大唐军队的中间!

    杨信和折从适站在张迈背后,看到了这两个人心中也忍不住有些ji动!他们马上就晓得,今天的见面是绝密的,因为这两人的出现,实在是出人意表!

    慕容chun华和奚胜!

    两人拜见以后,张迈开口了,声音很低,也很缓:“你们到了,我的心也就定了!这次的这个计划,我和杨易已经筹划了很久,目前知道全盘计划的,只有我和杨易两人,郭洛知道部分,郑渭知道部分,薛复那边,我要过些时候才通知他,此外,杨易应该在你们出发之前告诉了你们一部分,而我身边这两个xiǎo伙子,也会在今夜知道一点。当然,再过一段时间,契丹和石敬瑭也会知道,不过等他们都知道时,就已经晚了!”

    杨信和折从适听了这几句话都忍不住心头狂跳,心想这是一个多么秘密的计划,秘密到连郭洛都不能知晓全情,而这个计划越是秘密,这次战争的规模只怕就会越加宏大!甚至,这将是天策唐军的生死之战也未可知!

    “听说现在凉州这边,并不赞成战争。”慕容chun华说。

    “别管他们!”张迈刚愎地挥了挥手,道:“不管形势如何变化,那些都是假象!商人逐利而短视,不必管他们;那些已经得到官爵的人也倾向于守城,如果我听他们的最后只能偏安!这场倾动天下的大战,一定会如期举行。对这场仗我并无绝对的胜算,但我相信这值得我冒险!而我相信,我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是张迈,而我们,是大唐!”

    两个中年和两个青年听得热血沸腾,齐声低低地道:“对,我们一定能够胜利,因为我们是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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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一章战争的理由之二

    慕容chun华和奚胜进入凉州的消息,整个河西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这其中鲁嘉陵和薛复知道还是通过非正规途径。所以他们的到来没有给凉州带来任何bo澜,反而是另外一个人倍加引人注目,这个人就是桑维翰。

    桑维翰是第三次来求见张迈了,也是第二次进入凉州,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份和态度都不大一样了。这一回,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偷偷momo,而是以一个相当正式的身份进入境内。而且在这秋天将要到来的季节,桑维翰不但背后有了一个越来越稳定的石晋政权在做他的背书,甚至就连天策境内,也有一股势力在给他作助力――天策政权内部有一部分人希望与石晋政权谈和,而这部分人的希望的背后,则是有一部分民众的期待。

    因此,当张迈听说桑维翰入境,要拒绝时,满殿大臣便有许多人反对,其中连杨定国也站了出来,道:“两国对立,也当通来使。”

    张迈冷笑道:“什么两国!石敬瑭是卖国篡逆国贼,我若与他勾结,那是自污!”

    曹元忠道:“元帅,石敬瑭诚然是卖国篡位的贼子,但如今边境通达,商人互贸,民间往来不绝,而我们却不许他的使者入境,传了出去,诸国都要心生疑虑,若是石敬瑭因此而关闭边境榷场,那时候不但误了民生,而且天下人都会将此事的责任怪在我们头上。”

    范质魏仁浦也道:“正是。”魏仁浦道:“大唐年间,安禄山也是国贼,但派遣使者前往议事,也不见得就挡在mén外,纳桑维翰入内,未必是自污,只要我们堂堂正正,就无人能够责怪我们,不纳桑维翰入内,却反而显得我唐唐天策,器量狭xiǎo了。”

    张迈这才挥袖道:“既然这样,也罢,放他进来吧!”

    鲁嘉陵又问接待的礼仪,张迈道:“是你们说,要看看他说什么,我可没说要接待他!你与元忠两人去与他谈判吧。”

    杨定国道:“元帅,这不大好吧。”

    张迈道:“我既不承认石敬瑭是中原的皇帝,便不承认那桑维翰是什么使者,只当他是个传话的人,有什么话就让他说完滚蛋!我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他!”说完拂袖入内,解散了会议。

    杨定国等面面相觑,各自叹息。

    ――――――――――

    桑维翰这才入境,凉兰两州商人闻讯,纷纷奔走,均盼天策军与石晋军自此和平相处,他们好做买卖。不想桑维翰刚刚入境,后蜀那边也派来了使者,天策军的这番款待又自不同了。两拨使者,都由鲁嘉陵接入凉州,张迈先见蜀国使者,摆开了筵席,好生款待,席间问起蜀国使者此来之意,蜀国使者卢纪成道:“我主派遣臣下前来,一是为增进凉蜀两国邦jiāo,致我主弟恭之意,二来是受洛阳所托,希望做一番和事老,望两家就此化干戈为yu帛。”

    张迈勃然变sè道:“你说什么!”

    张毅shi宴,也觉得奇怪,道:“蜀国与中原,不是死敌么?当初贵国初立,第一个去攻打巴蜀的,可就是石敬瑭啊。”

    他说的蜀国开国初年的事了,那时孟知祥刚刚割据西南,石敬瑭奉命讨伐,双方曾有一场大战。

    卢纪成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国家大事无si仇,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主亦不愿意为一桩陈年旧仇,搞得生灵涂炭。也希望元帅能够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让关陇百姓,过上几年和平安定的日子。”

    张迈闻言一拍几案,将忙桌酒菜全迸飞了,卢纪成吃了一惊,张迈怒道:“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狗屁话!”

    他竟然在这等外jiāo场合上爆粗口,张毅也不禁有些汗颜,范质魏仁浦亦觉得不妥,张迈指着卢纪成骂道:“孟昶年少无知,也就算了,可不是还有赵季良王处回辅佐么?他们也老糊涂了不成?”

    卢纪成老脸一阵chou动,心想:“人道张迈自西征之后跋扈异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凉蜀同盟,虽然有张兄孟弟之名,但那也是张迈年纪较大之故,两国论jiāo并没有分大xiǎo,张迈竟然在外jiāo宴会上,当着蜀国使者的面指责孟昶年少无知,这可是十分失礼的事情了。

    杨定国见状,忙对卢纪成道:“那石敬瑭卖国求荣,割疆裂土,致使国家金瓯有缺,此事人神共愤,我张元帅对此獠深恶痛绝,闻名便生无名怒火,一时失言之处,还请贵使不要见怪。”

    又对张迈道:“元帅,蜀国与我乃兄弟之邦,就算孟国主的建议有逆耳之处,我等也应该听完了再作应对。”

    张迈道:“那还有什么好听的?左右不过是收了石敬瑭的贿赂!所以就不顾国家大义了。什么国家大事无si仇,石敬瑭杀了李从珂,那也就算了,但他竟公然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这样的卖国行径,是si仇么?什么体念好生之德,什么让百姓过几年安生日子,全他娘的都是借口!我看此事若成,汉中东部,只怕就会有一些州县要从石敬瑭处,改划到孟昶囊中了!”

    卢纪成脸sè微微一变,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却马上镇定下来,道:“元帅此言,太也欺人!我主乃是为天下百姓之故来作这一番和事老,实希望关陇罢兵,自此三家同好,永为友邦,如此岂非美事?元帅不纳也就是了,却出此咄咄bi迫人之言,作此无状辱人之词,莫非真当我蜀无人了么?蜀国虽xiǎo,但自有山川之固,兵将虽寡,却还有御敌之勇,两国jiāo好时,我蜀有蜀锦为献,元帅若yu动怒,我蜀亦有巴刀为御,蜀人虽然斯文,却亦不怕西凉骑兵之横!”

    杨定国忙要打圆场时,张迈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向我宣战么?还是准备给埋伏在陇西南部的几万大军找一个开打的借口?”

    卢纪成起身拂袖道:“元帅这是什么话!我主好心派遣臣下前来,元帅却将我主的一片好心当成什么了!”

    张迈悠悠道:“当成什么?我估mo着,孟昶大概是年纪渐大,变文听得多了,便真以为自己也能与我一般纵横沙场、逐鹿天下了。嘿,你不妨回去告诉他,我认他这个弟弟,是看在他还算老实,又无过错,所以才给他好日子过,但他若敢勾结国贼石敬瑭,那就等于间接勾结契丹,也就是与卖国贼同是一伙!对于卖国之徒,我可从来不会手软!什么山川之固,什么御敌之勇,在我看来就是太久没事干脖子痒痒,找死了!”

    这段话说将出来,满殿文武无不脸sè大变,卢纪成更是气得大怒道:“张元帅,这话,可是你说的!”

    杨定国赶紧咳嗽了一声,道:“元帅,你醉了。”向马xiǎun使了个眼sè,马xiǎun只作不知。

    张迈笑道:“我醉了?我酒都没喝两杯,哪里会醉?”对卢纪成道:“你大可将我的这几句话,转达给孟昶,好好劝劝你家主公,在家玩玩蟋蟀也就算了,真长大了就玩nv人去!蜀国文士众多,诗文做得也好,就让他yin诗作对去!别跑到关陇来瞎掺和,逐鹿的事情,不适合他!”

    卢纪成气得全身发抖,在拂袍袖,大怒而去。

    杨定国一张老脸也十分难看,忍不住道:“元帅!蜀国使者的言语,就算再怎么不合你意,但看在多年jiāo好的份上,咱们也不该这样对待他们啊。”

    张迈冷冷道:“多年与他jiāo好,是看他还算懂事。现在变得不懂事了,做哥哥的自然要教训他一番,这有什么不对?石敬瑭卖国求荣,我恨不得马上就吃他的rou,喝他的血,孟昶却不分是非,与勾结外敌的卖国贼沆瀣一气!我只是口头骂骂,已经算轻了!我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在这大是大非的原则上不能妥协!”

    “这!”杨定国一时语塞,又因在这等场合多有外人,议论不得机密要事,长叹一声,也退去了。

    第二天一早,卢纪成便匆匆离去,凉州城内听到消息不免议论纷纷,许多商人都暗中叹息,以为元帅变了。

    郭汾听到了风声,来对张迈道:“夫君,自你东归之后,我一直没过问军政之事了,不过看你最近几个月来,听说却是得罪了不少人。”

    张迈笑道:“打仗治国,哪里可能不得罪人?那些身居高位、左右逢源的好好先生,害死的人才多!”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民心民意,总要顾及的。”

    张迈冷笑道:“民心民意?我看是商心贾意吧。我也有派人往乡间打听,那些屯田的军汉,那是垦殖的农夫,可都见不得石敬瑭窃据中原,为了自己当皇帝连国家都卖了,田间一提起来,农夫们个个都骂,军中一说到此事,个个恨不得马上打到燕云去收复故土、解放同胞!只是中下层的士兵百姓,心中虽有是非,却没人替他们代言,那些大商贾却有大把的钱财来买通御史官员,甚至影响到国老、重臣!乃至诸将!所以凉州上下,听见的就都是他们的声音!人啊,生活过得越好,耳根子就越软了!”

    郭汾道:“虽然如此,但士农工商,都是民。难道只听农夫的,就完全不顾商贾了不成?”

    张迈笑道:“我若不顾及他们,这回早打过去了!就是要让他们再发一会财,所以才没动手。但我也不能因为照顾他们发财,就忘了大是大非,忘了国家完整,忘了真正的百姓福祉!眼前勉强维持稳定换来的xiǎo利是假福祉,jidàng之后千百年的大发展,才是真福祉!”

    郭汾慌忙道:“妾身是担心夫君得罪的人太多,四面树敌,那时候会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

    张迈道:“蜀国不足为患,孟昶不是沙场搏杀出来的皇帝,而是个nǎi娘喂大的少年,没打过仗就手痒想试试,真打起来他得niu子!石敬瑭看似位置越坐越稳,其实也就是用浆糊糊起来的铁架子,看起来坚固,但只要找到驳接点,一战他就垮了!而我的背后则有上百万的军心民心与我一体,这不是几句议论能动摇的!我唯一没有把握的,只有契丹!耶律德光不算昏君,契丹又合族同心!我在轮台打败了他一次,套南又打败了他一次,却还是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郭汾道:“契丹一族从中唐以来势力渐长,自耶律阿保机开国之后更是蒸蒸日上,要打败他们,也不是三年五载的事情。至于要铲除他们,或许还需要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

    “一代人两代人!哪里等得了那么久!”张迈道:“现在石敬瑭已经将燕云割给了契丹,每多过一日,契丹人在燕云的统治就会稳固一日,越是往后迁延,事情就会变得越加棘手,若真的等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让契丹人在燕云站稳了脚跟,那时候我再要收复燕云就更难了,燕云不复,漠南就无法平定,漠南不定,漠北东胡就永远是悬在咱们子孙头顶上的一把刀!这才是国家的千年大患!”

    郭汾听得动容,张迈又道:“可笑凉州满城商贾,人人计算的只是口袋里那点蝇头xiǎo利,有谁会去想到那么远?燕云、东胡,有没有在不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关系!但他们不想的事情,我却要想!他们没兴趣做的事情,我却得做!就算是冒一冒险,我也要咬紧牙关将此事给办了!现在是我军上下士气最盛的时候,也是最能打血战、苦战、死战的时候,过了这个阶段,我再想组织起一支能长驱万里的军队就难了!现在的外部时机确实有些不利的地方,但内部好不容易形成的这股力量却一定要用好!就算是要冒一冒险,我也认了!”

    就在这时,马xiǎun来报:“唐仁孝将军到!”

    郭汾微微一惊:“唐仁孝?他不是在宁远么?”

    “我将他调来了!”张迈道:“西方已定,暂时不需要打大仗,你哥哥又在康居坐镇,luàn不了。疏勒是我们的老巢,更加不怕。因此有些人马,在郭洛手底下闲着也是闲着。”

    郭汾惊道:“你连那里的兵力都调过来了?”

    张迈道:“现在且休动手!让那些想吵闹的人吵闹去吧!待得秋收之后,那时军粮全足,而且商人们考虑大雪封山,也都要开始罢市以等来chun。在秋收之后、大雪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不打则已,这一打,就要惊天动地,就要席卷万里,就要直捣黄龙!汾儿,你看着吧,只要上天还肯顾念汉家运势,还肯给我最后一点运气,那我们的大旗,将会在那一两个月内ā遍胡汉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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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二章战争的理由之三

    曹元忠到凉州一行,见了桑维翰后带来了一个震撼的秘密消息:石敬瑭希望与天策军议和,如果张迈答应,他可以用非公开的方式,将传国yu玺转让给张迈。

    传国yu玺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能公开的,当时在凉州听到这个消息的,只有张迈、杨定国、郑渭、薛复、张毅、鲁嘉陵、曹元忠、魏仁浦和范质。诸人之中,郑渭和薛复对传国yu玺都没什么感觉,但其他人却都心头剧震。这个象征这中原帝国最高威权的yu玺,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魔力,虽然,光靠yu玺本身并不足以号令天下,但自秦以降却已经形成了一种传统:得天下者必得yu玺,否则便有名不正言不顺之嫌。如东晋南渡,在建康即位时因为没有yu玺,因此便被人称为白板天子。天策军僻处西凉,如果能够得到yu玺,那么对于提高天策军在中原士人中的影响力是不言而喻的,甚至就是普通百姓,可能也会因此而认为张迈是“天命所归”。

    “元帅,此事行得!”张毅先出列来,道:“如今石晋无隙,民心思安,此时乃是议和之良机,若能得三五年时间休养生息,那时我军财力兵力都可再上一个台阶。就算没有yu玺,也应该考虑议和,现在石敬瑭还送个yu玺来,我们何乐而不收之?”

    张迈道:“你认为,现在应该议和?”

    张毅道:“是,兵也好,民也好,现在都该休养生息,如果在这等情况下还要打仗,只怕会失天下之望。”

    张迈道:“其他人呢?你们的看法如何?”

    郑渭闭紧了嘴巴,没有开口的意思,鲁嘉陵道:“中原士民,如今确实心存疑虑,如果此时进兵,他们未必会真心欢迎。一战克胜最好,但如果占据有所拖延,只怕他们就会变心。”

    曹元忠道:“张鲁二位所言极是。如今局势,宜和不宜战,如果硬要开战,蜀国只怕也会有反应。若他们袭我之后,导致进兵不顺,那时候攻取关中未能成功,反为天下所笑。”

    张迈又问魏仁浦和范质道:“你们怎么看?”

    魏仁浦和范质对望一眼,两人并不赞成此时出兵,但两人揣摩张迈之意,实怕他最后一意孤行,那时候张迈身边便还需要一个能帮他处理文政参谋的人,免得发生像刘备东征而法正病死、孔明冷落的局面,因此两人事前早已商议好,将立场故意分开。

    魏仁浦出列道:“臣亦以为,此时非动兵之良机。”

    张迈哼了一声,问范质:“你呢?”

    范质道:“若就常理,此时非进兵良机,但元帅非常人也,龙骧之行,非臣所能蠡测。”

    曹元忠暗中骂了他一句拍马屁,张迈又问薛复,薛复道:“一旦东征,蜀国有六成机会会扯我们的后tui,契丹有九成可能会介入,眼下西凉之兵,尚不足以同时打败契丹、石晋、孟蜀三国。”

    张迈哼了一声,杨定国道:“元帅明察,如今诸臣所进,皆是忠言,若元帅能顺从诸臣诸将之情,议和以纳传国yu玺,不但我军境内势必士气大振,且中原士子,也都将知道元帅之志,意在天下也。”

    曹元忠道:“国老所言甚是!石敬瑭虽然有篡逆之名,但他篡的是李从珂,不是我们。李从珂和元帅虽然有兄弟之名,但天下人却都知道当初与李从珂结盟对我们来说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结盟的对象,其实不是李从珂,而是洛阳的主君――当日我们的部队开到凉州的时候,坐在洛阳宝座上的人是李从珂也罢,张从珂也好,我们都会与之结盟,现在洛阳的宝座上换了一个人,我们也就不妨换一个结盟的对象。”

    这一段话功利味道十足,如果在公开场合曹元忠是不敢说的,现在只有数人议事,他这番话说将出来,魏仁浦范质张毅无不摇头,但魏仁浦心中却也知道曹元忠这一番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魏仁浦道:“曹将军这话,虽然太过一针见血,不过实情也确实如此。李从珂并非明君,虽然姓李却不是大唐正统,他被别人取代,其实与我们干系不大,中原士民,也不见得会为他守节,咱们打着为李从珂报仇的旗号进军中原,也不见得能争取到多少人的支持。依我之见,元帅李从珂的兄弟名分在前几年虽有助于西北与中原之间关系的稳定,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枷锁,这个枷锁,或许是时候去掉了。”

    他这话委婉了一些,杨定国当即带头赞成,张毅也道:“不错,元帅与李从珂之间的兄弟名分,现在对我们来说的确是枷锁,臣也认为是时候去掉了。”

    曹元忠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眼看九人之中,倒有五个不出声,李从珂对天策政权来说并非真心结jiāo的盟友,没有像李圣天那样的情感干系,这时魏仁浦说他是枷锁,谁心里也没意见。

    只有张迈双眼望着偏殿的穹顶,忽然长长一叹,说:“魏仁浦、曹元忠,他们来说这些话,我都不觉得意外,可是杨叔叔……”他将眼睛回盯到杨定国身上,道:“杨叔叔,你来说这些话,我可就大大意外了!”

    杨定国哼了一声,道:“何处意外?”

    张迈猛地厉声道:“杨叔叔,咱们万里东行,从岭西、疏勒一路走到这里,为的究竟是什么!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的誓言是什么?杨叔叔你还记得不?”

    杨定国一阵愕然,一时答不上来,道:“请恕老朽昏愚。”

    张迈环顾左右:“有谁还记得的?”他顿了顿,道:“是了,元忠、文素、道济,还有张毅,他们四个是后来加入的,不知道情有可原。嘉陵!郑渭!薛复!你们记得否?”

    郑渭日理内政万机,鲁嘉陵xiong藏间谍密谋,脑子里装的东西,一时也都接不上口,薛复道:“我还记得。”

    张迈道:“说!”

    薛复道:“我们万里东行,最初的目标,就是拯救唐民、联系长安、规复西域和全面振兴大唐!这是元帅在新碎叶城废墟上定下的国略!”

    张迈道:“那时候,你还没加入啊,竟然知道!”

    薛复道:“疏勒那个晚上之后,我打听了许多岭西旧事,所以知道了,知道以后就没忘记。”

    张迈抚xiong一叹,又道:“那么这些目标,我们都实现了吗?”

    薛复道:“前三项,都已经完成了。只差第四项――振兴大唐。”

    “是了!”张迈道:“现在大唐尚未振兴,而你们居然就劝我去和一个出卖国家的卖国贼同流合污!撇开李从珂不说,就算我不再理会他杀李从珂,但只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一事,我就必须与他划清界限!试问我若真的与石敬瑭议和,那么我将来还要以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中原的父老?我们口口声声说要驱逐胡虏,振兴大唐,在与石敬瑭媾和之后,再叫这些口号,将士们不会恶心?”

    杨定国忙道:“振兴大唐的誓言,不是只有元帅一人记得,大伙儿都没忘记,不过现在讨论的是眼前的形势,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议和对百姓来说更加有利,中原不是不图,大唐不是不要振兴,只是需要先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待得良机一到,那时再定出兵与否不迟。”

    张迈问道:“何谓良机?”

    杨定国道:“我军士兵体力养足,中枢财政钱财丰足,各地粮仓仓廪实足,而敌人又出现了破绽,那时便是良机?”

    张迈又问:“那这良机,什么时候到来?”

    杨定国道:“良机一事,岂能预料?所谓先为我之不可胜,而后待敌之可胜,这才是兵法正道?”

    张迈道:“一句话,就是等良机从天上掉下来?”

    杨定国看出了张迈脸上的不耐烦,却还是顶住压力道:“这个等字,听来似是消极,其实很多时候却必须得有这份耐心!”

    张迈道:“《汾阳兵典》我至今没读,所以不大清楚什么是兵法正道!不过,我的兵法,却不是如此!”

    杨定国已经皱紧了眉头,曹元忠忙道:“元帅的兵法是?”

    张迈道:“我的兵法是:有良机,就抓住良机,没有良机,就创造良机!而现在,我已经创造了一个最大的良机!”

    杨定国问道:“什么良机?”

    张迈道:“所有人都认为,契丹、孟蜀加上石敬瑭――这三家如果联手,我们肯定打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如果我在这种形势下还坚持进兵关中,那就是刚愎自用的表现,那就是曹打赤壁之战、苻坚打淝水之战的前兆!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要打这场仗,不是因为我是曹苻坚,而是因为我是汉武帝!这个,就是我们最大的良机!”

    薛复听到汉武帝三字,心头猛地一动,向郑渭看去,却见郑渭眯着眼睛!张毅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在后儒心目中,汉武帝并不是一个明君,而是一个与秦始皇一样劳民伤财、穷耗国力的君主。

    张迈摇铃让马xiǎun召杨信进来,问他道:“杨将军,你来跟诸位大臣我们该如何振兴大唐?”

    杨信看了在场诸大臣一眼,毫无怯场,大声说道:“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国家,让苍穹覆盖下的所有人类,都只剩下一种令人仰慕的称号――大唐的国民!”

    这是张迈在碎叶对着西域诸族所说的话,杨定国却是第一次听见,听了之后不禁吓了一跳,叫道:“元帅,你要征服整个世界?”

    “我不是要征服全世界!”张迈道:“我是要让我们马蹄所及的所有人――包括中原的农夫和草原的牧民,一起来共享大唐的荣耀与幸福!”

    ――――――――――――――

    天策六年,秋。

    在麦田一片金黄的季节,凉州出了一件大事――张迈气走了前来调停的蜀国使者卢纪成,驱逐了石敬瑭的使者桑维翰,并公开宣称:自己绝不与卖国自féi的石敬瑭妥协!并发出了两个振聋发聩的呼吁:驱灭契丹胡虏,振兴汉家天下!

    这两个呼吁的发出,让热血者为之热血沸腾――西凉全军发出如雷欢呼,却也让冷眼者暗中叹息――不知道有多少商人为此黯然。

    张迈的决策,既让我们失望,却也让他们意外。商人们对此十分反感,可是手里握着兵权,且得到士兵绝对拥护的张迈,一旦做出决定,就算是纠评台也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软弱的人,最多只能在背后议论几句:

    “我们这位张元帅啊……接连的胜利冲昏了他的脑子,接下来只怕有仗打了!”

    差不多在九月秋收之时,各地商铺也迎来了一个早熟的收成――大商人们闻风而动,纷纷提前结束今年的商事。他们都预感到很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会到来。

    “此战之后,世界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难道丝路的重光,就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

    “西北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

    所有人都猜到:本来因为丝绸之路的刺ji而呈现复兴状态的关中平原,或许很快就要陷入不知持续多久的战火之中了――而即将到来的这场战火,很可能会将这片刚刚恢复一点生机的土地变成一片焦土。

    西北的税收部mén,不管是天策政权下的税吏,还是石晋、孟蜀统治下的官员,都在这个最后的收成中盆满钵满,但在大商人们开始尽力躲藏之后,市面再次显现出可怕的不景气来。所有头脑灵活的人都趁早躲藏了起来,就像松鼠一样,准备渡过这个难以预料的“冬天”。

    ――――――――――――

    洛阳,石敬瑭已经登上了西城mén见桑维翰入城的一刹那,他非但未因张迈的拒盟而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深藏的期待。

    桑维翰上了城头行礼,连称恭喜。

    石敬瑭道:“桑军师,你此次出使无功而返,却来恭喜我做什么?”

    桑维翰道:“微臣此次虽然无功而返,但天下却出现了对陛下大大有利的局势了。”

    “哦?”

    桑维翰道:“失之东墙,收之桑榆,陛下虽然不得已失去了燕云,但若能一举收复西凉,那时候陛下的威势,只怕还在庄宗之上,甚至开辟一个超迈汉唐的时代,也未可知!”

    “收复西凉?”石敬瑭笑道:“怕没那么容易吧。”

    “张迈已经自大得昏了头啦!”桑维翰道:“不管他之前有什么功业,人一到了这个时候,离败亡也就不远了!而且据臣所知,契丹耶律德光,似乎也已经到了云州!即将发生什么,大可推想而知,只要我主能够善于利用这次的机会,别说收复西凉,就是一举而收刺虎之功,也未可知!”

    石敬瑭哈哈大笑。

    ――――――――――――

    与此同时,一封密报却飞入了云州城内,韩延徽打开了之后不由得脸sè微变,喃喃道:“张迈啊张迈……你果然留了一手!只可惜,你还是让老夫窥破了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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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三章将战

    云州城内,一片平静。

    没有多少人知道耶律德光进了云州城,对外,只是宣布韩延徽巡视云州,但没多少人知道耶律德光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秘密出现。

    整座府邸内部,聚集了十几个人,个个都是契丹元老宿将。当韩延徽说到刚刚收到的一个情报之后,屋内诸将都神sè震动起来。

    “天策境内,有秘密调兵之迹象!”韩延徽说。

    “秘密调兵?”

    “是。”韩延徽道:“虽然他们做的机密,多是夤夜行事,但大军行动,如何可能不lu半点风声?伊瓜肃甘道上,毕竟不是蛮荒,而是商旅众多之所在。”

    耶律德光道:“夤夜行军……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这……”韩延徽道:“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

    “一两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才说!”耶律德光道:“你huā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人力,办的就是这等事情?若是一两个月前发生于甘肃道上,那么现在张迈早将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汉人用兵,讲究‘粮足’,如今秋收已近,张迈随时都会发作,你现在才探听到这消息,若是我未曾准备,却叫我如何反应!”

    韩延徽额头微微见汗,道:“臣知罪。不过彼此山河阻隔,天策防得又严密,这些消息……”

    “行了!”耶律德光道:“其实张迈的想法,就算没有这些情报,我也可推测到十之七八!哼,他表面上是处处针对石敬瑭,实际上还是瞄准了我契丹!”

    “那又未必,”耶律朔古道:“张迈若先与我战,且不说未必能够得胜,就算得胜,我们的骑兵可进可退,战场一败之后,退到后方可以重新集结,所以就算失败了也不至于覆没。这是千百年来汉人兵力就算比我们多、却始终无法平胡的缘故。但石敬瑭就不是了,此次与张迈对决,别人都败得,就石敬瑭败不得!”

    大军未战,本来不能轻易说个败字,但耶律朔古却似乎并不忌讳,继续分析说:“以上次套南之战来说,张迈虽然击败了我,但事后投降过去的都是外围杂胡,契丹本族,奚、回等近亲部族,溃后都重新集结回归,我们所损人力其实不算严重,元气未伤。这是张迈能够胜我,却不能得我之人。但石敬瑭就不同了,张迈若胜石敬瑭,则可以尽有其地,张迈若得中原,则可以尽有其人。而且石敬瑭之军队不比我部,他只要有一次大败,只怕整个中原面对张迈就会望风披靡了。”

    韩延徽道:“耶律将军说的是。若张迈打败了石敬瑭,他吃下了一州一县,实力便会壮大一分,以他现在的兵力与威望,若他吞并了关中,那时就有问鼎天下的资格,若他得了长安,以他天策军的宣传手腕,只怕转眼之间就会使中原士民闻风景从。我契丹在唐末以后所以能屡胜中原王朝者,在于中原诸朝失了西北牧场,缺乏马匹可用,无法组成强大的骑兵。但现在张迈之骑兵却不在我之下,若让他吞并了中原,以中原之财货养西北之武夫,兼有步骑之长,那时其大军bi迫于外,燕云百姓响应于内,只怕我契丹将不得保有塞内之地了。”

    “长安……长安……哼!”耶律德光道:“他得不到长安的!这次只要石敬瑭不太废物,那关中就将是张迈葬身之地!”他说着,忽然瞪着韩延徽道:“那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那人?”韩延徽马上反应过来,知耶律德光说的是耶律倍。当初耶律阿保机还在的时候,他自称天皇帝,述律平自称地皇后,耶律倍为人皇王,继承人的地位早已确立,是述律平硬生生将大儿子拉下马来,这些年耶律德光的地位虽然不断提高,尤其去年的套南一战趁机将三弟耶律李胡的势力彻底粉碎,契丹内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统一,但耶律倍却仍然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这个大哥已经流亡多年又做了和尚,但在契丹内部依旧有相当大的号召力。

    对耶律德光来说,张迈只是个外患,就如耶律朔古所言,以契丹的根基以及游牧骑兵的机动xing,张迈只能打败他,却很难消灭他,最坏的情况也不过退到塞外,与张迈划长城对峙而已,但耶律倍就不同了,这个心腹大患若有机会,是可能将自己连根拔起的,哪怕这个机会十分渺茫,但耶律德光也不能不防!

    “人……”韩延徽犹豫了一下,道:“他还在天策境内。”

    “在凉州?”耶律德光黑着脸。

    韩延徽道:“如今不知在何处,但去年似乎去过河湟,入了吐蕃佛教,断了荤腥,戒了酒sè,据说是修为日进,号称五轮上师,世俗呼为活佛,如今已有不少弟子,这些弟子里头,有契丹,有汉人,也有吐蕃。甚至漠南也有诸胡闻其能治病驱鬼、导人进入乐土,万里迢迢前去皈依。就连天策高层,好像也有人拜服其下。”

    “高层?”

    韩延徽道:“听说天策军原枢密副使李膑,就和那人同拜了宗晦为师,入了吐蕃佛教,认了那人为师兄。现在已经不管军政之务了。又有骁将石坚,虽未入空mén做和尚,却也拜入了那人座下。”

    耶律德光冷笑道:“装神nong鬼!”

    韩延徽道:“那李膑半生颠簸,又身受膑刑,近来又被张迈疏远,rou身与jing神均有苦痛,由此而入佛,倒也在情理之中。”

    耶律德光道:“那人若真肯从此皈依佛mén,那倒也是一件好事!也罢,待打败张迈之后,再延请他来给契丹儿郎说说法吧,我倒也很想他是否真的将一切都看破了。”

    韩延徽道:“是。”

    耶律德光又道:“此次关陇之战,石敬瑭一定包藏祸心,意图引我与张迈两虎相斗。我偏偏就遂他的心愿,挫挫张迈的锐气给他看!我要叫天下人知道,举世第一强者,不是他天策,而是我契丹!”

    韩延徽道:“陛下圣明!只要能克住张迈,则石敬瑭必然畏惧。且我们对付张迈,不一定要灭他全军,只要挫其锋芒,使天策成为一偏安之国就可。自古西凉地区从来就不能造就持久不衰的霸主,只要天策无法取得长安,一陷入偏安之局面,过个一两代人,河中首先会分裂出去,跟着碎叶宁远也将难以羁縻,陇右势必分崩离析,到了那时,天策不足为患矣!”

    “一两代人?”耶律德光哈哈一笑:“那还要看张迈是否挡得住我的这一刀!”

    ――――――――――――

    洛阳城内。

    石敬瑭拿着北方转过来的情报,皱眉道:“甘肃道上有兵马调动?”

    虽然石晋与天策之间的沟通更加方便,但石敬瑭经营中原未久,李从珂当初的细作体系也未能全部接手,所以对天策军的间谍部署反而不如契丹了。

    情报上只是说天策内部有军马秘密行动,至于秘密行动的规模、动向则都未说明,对于这样一份情报,石敬瑭一时觉得不知该怎么处理。

    “张迈要对付我,并不奇怪。”石敬瑭道:“只是韩延徽竟然向我透lu这么重要的用意……他是什么意思?”

    刘知远冷笑道:“自然是要我们早做防范,若我军措手不及,败得太快,则张迈尽吞中原,那时候契丹反而不妙,不仅从此再难染指中原,说不定连燕云十六州都得吐出来!但我们若防范得宜,天策攻来,我军防守,那便是两强相遇,契丹正好在旁坐收渔利!”

    石敬瑭脸sè显得有些难看,仗还未打,但刘知远的这番分析却是直指石晋的军事实力不如天策!似乎契丹若不chā手,两军相遇时晋军便非败不可一样。

    可是,这似乎又是一个事实,实际上石敬瑭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阻止天策铁蹄东侵。

    “知远,”石敬瑭对手握兵权的刘知远,显出了罕见的耐心和包容:“依你看,我们却该如何部署?”

    刘知远道:“张迈纵横万里,所向披靡,这次既在境内秘密调兵,一旦开战,必有出乎我等意料之处。且我国与天策边境上,缺乏可以阻挡骑兵的天险,若在关中平原展开追逐战,一旦野战失利,只怕形势便难逆料!因此上上之策,莫若守城――以坚城消耗天策的气力,再坐等契丹介入。耶律德光既然会来给我们通消息,料来便是”

    石敬瑭道:“那要守哪座城?”

    刘知远道:“要守的这座城池,第一,必须足够强,否则抵挡不住唐军的铁蹄,一旦失守,反而空折了我军士气;第二,这座城池必须是使唐军绕不过去,要让张迈明知不利也非攻不可!放眼整个关中,只有一座城池可担此重任!”

    “哪一座?”

    “长安!”

    大殿之上,看得出石敬瑭身躯耸动!

    长安,那已经是位于整个关中平原的中心,如果要将战场预设在长安,那就意味着秦西四百里沃野都将成为弃子!

    刘知远看出石敬瑭的犹豫,劝道:“陛下,秦西是李从珂旧治,鼎革之后,诸藩对陛下的号令大多阳奉yin违,又多与张迈勾结,且地势利于骑兵纵横――若在那里开战,我军败多胜少。就算能够守住,张迈一见形势不利,说不定会绕道秦北,以奇兵直扑长安!那时布置在秦西的军队就会腹背受敌。因此主动放弃虽然可惜,但与其将兵力虚耗在不利之地,不如集中兵力,防守长安!”

    石敬瑭叹息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但若让张迈bi近长安,中原势必震动,那时候……”

    他停了下来,刘知远道:“长安一旦被围,中原震动是必然的,可是形势所bi,却是不得不如此。”

    石敬瑭还在犹豫,桑维翰忽然道:“陛下,长安若是被围,中原若是震动,对我军乃是好事。当然,前提是在这样的局势下长安能够守住。”

    石敬瑭一奇,道:“国家震动好事?”

    “若在平时,自然不是好事,但在当前,却是好事。”桑维翰道:“陛下试想,契丹虽准备入援,蜀国虽与天策撕破脸,但他们会先我们出动,去截击张迈么?”

    “当然不会。”

    “那么,契丹、孟蜀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兵呢?”

    石敬瑭重重发出一声鼻音:“那定是到了我军独木难支之时,他们才会出动。耶律德光和孟昶xiǎo儿能有什么好心来帮忙?他们是担心张迈吞并中原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而已。”

    “对啊!”桑维翰道:“如今战事一触即发,但契丹、孟蜀却必定会心存观望。可一旦张迈兵抵长安,天下震动,那时候无论是耶律德光和孟昶都会坐不住!若有蜀军从后牵制,契丹从北面雷霆压下,而我军则以长安坚城拖住张迈的正面,那时候三方合兵,何愁张迈不破?”

    ――――――――――

    成都城外,赵季良与王处回作别。

    刚刚结束的孟蜀廷议,决定了由王处回出镇汉中,实际上其核心任务将是盯着关中,若是形势有变,便可指挥军队,袭天策军之后。

    王处回虽是文臣,但赵季良认为关中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多的是考验政治眼光,而不是军事素养。

    作别之时,两个大臣自然没有执手相看泪眼之类的xiǎo儿nv态,有的只是对局势的忧怀。

    “王兄此去,一切xiǎo心在意。”赵季良道:“此事处理妥当与否,干系我蜀存亡。虽然陛下对使者被辱一事愤怒非常,倾向于出兵西凉,但依我看,能不与天策为敌,还是莫与他为敌的好。若石敬瑭与契丹跟天策军斗个不分上下,咱们便无需出手了。”

    “赵兄放心。”王处回道:“我当相机而动。若是战局胶着,我们乐得坐观虎斗,但若石敬瑭大败,天策军一路势如破竹,那时弟自会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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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四章不是洛阳,就是扬州!

    有关注xiǎo弟ng微博“阿菩up”的朋友就知道,xiǎo弟这几天都忙新家进宅的事情了。老家的乡俗,进宅仪式非常繁复累人,加上工作,实在是chou不开身。

    今天进宅事宜略定,赶紧码字,迟了不少,抱歉,抱歉。

    不过我会继续加油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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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城内,郑家后园。

    已经跻身当今天下顶级富豪家族中的几个家族的首脑人物,竟然聚集在了这里。

    第一个家族,自然是郑家。郑家来的是郑万达与郑济,郑氏家族本来就有非常好的商脉基础,与天策政权结合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在天策政权建立的过程中,郑氏家族的成员虽然没有在战场上建立赫赫战功,但郑渭后方调度的功劳却得到了军方的承认,郭洛杨易都称郑渭是天策政权的“萧何”。

    更何况,郑家又有薛复这样一个军方实力派做nv婿,孙辈又与杨家定了亲,这个家族的根基,论亲贵还不如郭、杨,但说到财富,却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从凉兰到宁远,从宁远到河中,到处都有郑家的产业,至于行业则从棉纺到丝绸到矿物冶炼到农牧到粮米,跨了不知多少个行当,郑家甚至还联合其他几个大家族,建立了开元钱庄!

    谁知道“郑相爷”家里有钱,可谁也说不清楚郑相爷家里有多少钱,真要说,那只能说是“天上星数,恒河沙数”。

    郑家之外,却有一个新崛起的家族,竟然是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家族――石家!这是一个近乎隐形的富豪家族,家族成员稀少,几乎可以说就只有夫fu二人,丈夫的是挂名的家长――唐军赫赫有名的战场猛将铁兽石拔!但实际上石拔不懂做生意,他起到的作用只是叫天策政商各界都为这个家族广开mén庭,真正持着这个家族的,是他的妻子石奈氏。

    石奈氏是奈家之nv,商业mén第出身,极有商业天分,嫁给石拔之后持家务,以石拔军功所得战利品起家,利用石拔打通了各方人脉,想想在杨信折从适崛起之前,石拔一直都是天策唐军的冲锋象征,与张迈的关系更不消说,天策全境人人晓得的,石奈氏有这样的丈夫,活动起来那真是如鱼得水。

    不过石拔因为是军方战将,怕被纠评台御史弹劾,也怕被岭西老同袍说闲话,因此叮嘱妻子不得张扬,所以石家的生意不像郑家,几乎没有一个完整拥有的工坊,在所有的行当都是与人联合,而且大多不是第一大东家,但所占比例又不会太少,大部分是第二或者第三!可是石家所跨行业之广却还在郑家之上!

    石拔与石坚早已分家,石坚夫fu也非商场之才,石奈氏不像郑家那样有一个大家族可以利用,但仍然能够打理起如此庞大的商业系统,其商业天才可想而知!

    石家之下,方是近期才被其赶超的奈家――家主已经是石奈氏的兄长奈布,但奈布之父奈尔沙希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奈家的经营情况与郑家略似,只是行业有些不同,且各行各业都比郑家矮了一头。

    奈家之外,又有洛家,洛家家长是洛甫,他是归附的龟兹能臣,经营的行业跨的也很广,但经营的地理范围则集中在天策政权的中部地区――即天山南北是也。洛甫的家族乃是有汉人血统的龟兹土著,在龟兹、高昌、焉耆、伊州一带根基深厚。投靠天策军之后,洛甫便又娶了一房妻子,取的却是鲁氏之nv,新娶的妻子很快生了一个儿子,洛甫又将这个幼子立为继承人――这本来不大符合规矩,在家族内部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但洛甫却坚定不移!其向汉家靠拢的决心可见一斑。

    洛氏家族倚靠着天策政权,逐步进入瓜州、沙州,尤其在轮台一战之后,对开发天上北麓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杨易能够稳定轮台人心,轮台能够稳定民间两家,流散的牧民农民能够安心垦殖,洛氏家族起到的作用难以估量!

    洛甫十分克制,其经营的地理范围一直是东不越过yumén关,西不越过托云关,产业集中在天策政权中部地区。郑家是天策境内商人中之佼佼者,但如果在中部地区,其影响力则被洛家压了一头。

    只因生意做得如此之大,且又不像石家那样所有产业只居幕后,而洛甫本人又身居高位,所以没少被人说闲言闲语,洛甫考虑到此,几次三番向张迈递jiāo辞呈,希望能够安心经商,但张迈却屡次不准,以洛甫非但有商业天才,更是政务能手之故,且其家族生意虽然越做越大,却无贪腐之事,最多也只是有些瓜田李下的嫌疑而已。

    这郑、石、奈、洛,便是当今天策境内最当道的四大商业家族,此刻郑家的郑万达郑济、石家石奈氏,奈家的奈尔沙希与奈布,以及洛甫的长子洛归华,在这个节骨眼上聚集在这里,自然不是事出无因。

    ――――――――――

    “我那个三儿子,最近行迹诡异,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家了,济儿去探访他,他也一句话都不泄lu。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元帅是铁了心要打这一仗了。”郑万达叹了一口气,这句话其实也算得上机密,不过这个后园如今聚集的六个人,却都是口紧且利益上休戚相关者,所以他才敢开口说这句话。

    “这一仗,唉,”奈尔沙希摇了摇头,他是觉得这一仗时机不对的,但老人家毕竟有些mi信,不愿意口出不祥之言――在这个园子中的四大家族,都是不愿意看到天策军失败的!天策军在军事上如果出问题,对他们的打击那将是直接xing的!

    洛归华虽是黄皮肤,却高鼻深目,胡人特征很明显,但如今唐言也说的十分流利了:“我们家族的情况,最近也变得有些怪异。从去年六月开始,家父被杨都督召唤过去,不久忽然间将家族的生意割裂成了两半,天山以南归我代管,天山以北的事务则连我都不得与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很快就有套南汉家百姓西迁之事,到了今年,伊州与轮台的道路又出现了间歇xing的管制,所有这些,都让我洛家的生意大受影响――不过这些也就罢了,只要天策大唐得以长兴,我们家族总有重光之日,只是目前的种种异状,总是……总是叫人难以安心!”

    石奈氏如今已是非常丰满的少fu模样,她其实一点汉人血统都没有,但穿着打扮,却完全是汉家大族夫人的做派,这时道:“伊瓜甘肃道上的事情,其实我也略有耳闻。”

    她的生意覆盖面之广泛,就算是在四大家族里头也堪称第一!在天策民间耳目之广,只怕连张迈都未必比得上!韩延徽能通过jiān细察觉的异象,自然也瞒不过她。

    “这事情,我们fu道人家不敢多口。”石奈氏道:“不过我们当家的派人来信说了,只要是元帅的命令,我们石家一定要支持到底!”

    其实石拔给妻子的原话是:“不管东面发生什么事情,总之元帅怎么说,咱就怎么做,元帅一句话下来,咱们就算倾家dàng产也不皱一下眉头,别说倾家dàng产,就算要我xiǎo石头这条xing命,我也心甘!”

    石奈氏对张迈,可没石拔对张迈的那种感情,听到这句话其实是暗中皱眉头的,不过家族生意虽是她在料理,但她毕竟只是藤萝,生意再大也得依附石拔这棵大树,所以在这种立场问题上不敢驳丈夫半句,更何况她也明白:石家的生意兴隆是建立在天策军胜利的基础上的,如果石家真为天策政权倾家dàng产,只要最后天策政权能够取胜,那么失去的迟早总能回来,甚至会加倍回来;相反,如果天策政权遭遇失败,那就将是石家由盛转衰的开始!

    尽管是nv子,但能够以一击之力撑持起这么大一盘生意的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奈布说道:“元帅的命令,我们自然支持到底。但人心既存观望,只凭我们四家,有时候也难以扭转乾坤。据我所知,河西、陇右八大寺院,已在暗中达成默契,决定不再购入官家债券,以此向官方施压。”

    ――――――――

    郑石奈洛,虽然号称四大家族,但这四大家族并未形成垄断之势,天策境内大xiǎo商人多如牛máo,各派势力盘根错节,其中犹以寺庙系统实力最强,其中由以十二大寺财力深不可测,综合而言,四大家族就算联合起来,比起十二大寺来说也要略为逊sè。

    除了四大家族、十二大寺之外,入境的外来商人、数量众多的中xiǎo商人、本土土著商人,以及疏勒非亲贵系、龟兹中立派系、高昌旧派、沙瓜系、来归蜀商、来归秦商、来归天方商,以及祆教、明教等等,大xiǎo还有几十个集团,也各有各的想法。

    如今以大昭寺为首的四大寺庙虽仍然坚持支持唐军,但鲁家后人所主持的大昭寺,其实也对张迈此次出兵心有疑问,至于其它八大寺庙,联合起来那将是极为强大的一支力量,他们暗中的默契虽未公开,但风声却不胫而走,在天策境内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被许多中xiǎo集团当成了风向标。

    郑济道:“据我所知,如今府库的存钱应该还够,但战事一起,那钱huā出去就如流水一般!除了我家老三,谁知道现在的这点家底能支撑多久?那时若临时借钱借不到,战事不糟也得糟!八大寺庙若是带头不购国债,所引发的不利影响,只怕还厉害过十万契丹大军!”

    石奈氏、洛归华都皱起了眉头,奈尔沙希叹道:“没办法了,没办法,那八大寺庙的和尚,谁主政他们都能活,但咱们哪里还有退路?不管元帅这一次出的是高招还是昏招,我们都只能支持到底!”

    郑万达对儿子道:“奈老说的对!从明天开始,收购国债,坊间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

    郑济还没答应,石奈氏已经面有难sè,道:“这个……太早了吧。官家都没发新国债,现在收也都是收些旧的。”

    郑万达道:“不早,正应该在这个时候,表个态度!我们连旧的国债也收,那就是告诉别人:我们将与元帅共进退。只要我们动起来,应该可以带动一批人。”

    石奈氏道:“但是当前局势,大家都不认为出兵乃是上策,如此形势下拉人后退容易,要反过来拉人前进就难了数倍。有这样的劣势,我们对上八大寺庙毫无胜算!且大军将动之际,官方必定不会在境内妄动,八大寺庙又未犯法,咱们也不能用官方的支持来整那群老秃头。”

    洛归华道:“大昭寺等四大寺庙既然不与其余八大寺庙合作,则我们可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石奈氏道:“如果在平时,我们四家就足以对付那八家贼秃有余了。但现在就算联合了四大寺,只怕也还是扳不回这个局面,怕只怕事情还没办成,我们已经伤筋动骨了。”

    “石家娘子啊,”郑万达道:“别说伤筋动骨,就算是倾家dàng产,我们也得干!”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白的胡子飞扬,忽然显得豪气万分,而那“倾家dàng产”四字又打动了石奈氏――那也正是她丈夫石拔跟她说的话!

    郑万达望着西方,似乎回想到了百年前的往事,说道:“我一个月前和杨国老(杨定国)碰过头,不知为什么,有一次他晋谒元帅之后就闭mén谢客,连我都不见。但在那次碰头的时候,我也看得出他很是不满元帅最近的行径,却仍然跟我说:‘老郑,不管元帅如何决定,事情定下来以后咱们就只能跟着往前冲!不能再重蹈当年货殖府的覆辙了。’”

    货殖府,是唐末滞留安西境内的安西军分出来的一个主管商业的团体,安西四镇最后的失守,其中内部you因就在于货殖部与军方的分裂!

    郑万达道:“我货殖府的后人,如今想起百年前祖先未敢尽情一博,心中常感愧恨!我郑家虽然不是在元帅的荫庇下发家,却是随着天策大旗而风生水起,因此这次我也决定赌了!输就全输!赢,就大赢!因为我不想让那种愧恨留给百年后的子孙!”

    郑济乃是不容易感动的商人,这时也忍不住动容,站起来道:“孩儿听爹爹的吩咐!咱们输就全输,赢就大赢!咱们也流着大唐的血液,也要让拿陌刀横刀的武家知道,货殖府后人虽然未上战场,但大唐的繁荣有我们一份功劳!我们能拥有如许财富,非是无因!”

    奈家洛家,也都赞同。

    石奈氏见了,心道:“罢了罢了!就听当家的吧!”敛衽道:“拙夫战场冲杀,从来不落人后!妾身又岂敢折了我当家的锐气!咱们就再赌他一场吧!若是这次赌成了,下一次咱们再相聚,不是洛阳,就是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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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八五章借道中原_北讨契丹!

    扬州城外,长江水面。

    刚刚篡夺了南吴政权,建立南唐的徐知诰,改名徐诰,这时正坐船在长江上巡视。

    中原的局势,他时刻关注着。

    他的身边,是与冯道南北齐名,号称“一人可当十万兵”的宰相宋齐丘。

    徐诰虽然刚刚篡位,但掌握南吴政权却已有好些年,这几年江南政治经济都十分稳定,兵力也强,看着中原内luàn,徐诰几次有心北窥,尤其在去年冬天,石晋草创之际,中原混luàn之时,徐诰非是无心向北,但一旅来自西北的商队,却打消了他的北上之心。

    天策政权在西北威名赫赫,但这种威势随着空间距离的延长而不断消减,到了江南时,这里的人也就只是将之当做远方的一件新闻,可是那队商旅的到来,却让徐诰有机会听到西北当地人对天策军的描述。

    宋齐丘,对此也很用心。

    实际上,天策军打败回纥,打败天方,甚至连天方教的哈里发也俯首了,然而这一切在江南都不够说服力,真正让徐诰与宋齐丘感到震惊的,是天策军两次打败了契丹!

    契丹,那才是东方公认的强者!当听说张迈万里回师在套南地区打败了契丹之后,徐诰的心思改变了。

    他看到:张迈不仅仅是一头来自远方的狼,更有可能是一头随时会吞噬中原的猛虎!

    宋齐丘当时也认为:如果趁着石敬瑭东南西北不能坚固之际,从江淮发兵,的确可能纵取山东、淮北,乃至问鼎中原,但若是那样,天策军必然趁机从西北横扫过来,到那时节,一旦石晋王朝有倾覆之危,只怕契丹也可能再次南下以分一杯羹,以占据河北河东,届时石晋必定分崩离析,中原将陷入极大的混luàn之中。

    宋齐丘是个儒生,有一些为天下为百姓的胸怀,不过他最终得出的结论不是为了天下而放弃北上,而是认为到了那个时候,中原混luàn,三家夺鼎,南方的步兵在北方的平原上,只怕打不过天策、契丹的骑兵。

    他的这个盘算,徐诰倒也认同。而且他还认为,契丹在河北、河东没有根基,而张迈高竖汉家旗帜,如果进入中原,士民在契丹与天策之间,选择天策的机率会大得多。

    “届时,中原将为张氏所有!”宋齐丘道:“契丹如今已非张氏对手,如果张氏再得中原财力,那时候举兵向北,将契丹赶出漠南非无可能!北方一旦一统……我们就危险了!”

    徐诰马上就想起了三国时代。

    自古得北方者得天下,曹统一中国北方之后,哪怕遭遇了赤壁之战,也只是让吴蜀苟延了数十年而已,最后统一天下者,还是承继了曹魏遗产的晋朝。到徐诰为止,南方都尚未能出现混一天下的帝王,这个历史惯xing让天下人都认为:以南统北是不可能的!就连徐诰自己也这样看。

    何况,徐诰现在连东南都未统一呢。

    所以徐诰和宋齐丘马上就定下了国策:虚北线军务,与石晋通好,以为唇齿。对于徐诰的示好,石敬瑭自然十分欢迎,因此从年初开始,江淮一带就迅速安定下来,不但两国全面停止了干戈,烽火不起,民间也得到了不知多少好处。商旅从西北沿着丝绸之路进入中原,畅通无阻地就抵达了江南。泰西的奇货不断流入,江南的丝绣业也被刺激了起来,百姓安居乐业,从升州(南京)到扬州一片太平景象。

    ――――――――――――――

    “革之回来了。”宋齐丘说的,是派去蜀国的使者刘革之。一个文臣跪伏在甲板上,他出发的时候徐诰还没有正式登基,这时回来赶紧朝觐新皇,口呼万岁。

    本来徐诰一直戮力于内部政务,虽然也有北窥的意图,但是最近的形势变化,让他改变了对外的看法,就像下棋要远看几手,徐诰除了眼前的这一步棋(支持石敬瑭以作为与天策的缓冲)之外,还下了接下来的几步棋。

    派去蜀国的使者,为的就是万一天策真的统一了北方,那么接下来徐诰就要考虑与荆楚蜀国联合以抗北了。这个情况虽然尚未发生,但他却是打了个伏笔。

    “以革之看来,孟氏应该已有动作。”宋齐丘说。

    “哦?”

    “革之在归途时,恰遇一次征兵送行。”宋齐丘道:“那日刚好陪伴的官员监视稍松,所以革之得以见到了一些细节,并打听到,蜀国是大举征调兵力,去讨伐吐蕃、南蛮。”

    “吐蕃和南蛮?”徐诰皱了皱眉头。

    “那个,应该只是一个幌子。”宋齐丘道:“蜀国和天策尚有盟约在,总不能公开说要征兵去与天策开战吧。革之,你将见闻跟陛下仔细说说吧。”

    “是。”刘革之道:“臣奉陛下之命,取道江陵府入蜀,托陛下洪福,一路平安抵达成都,那蜀地承平已久,如今真个是天府之国、锦簇之邦,繁华昌盛不在我大吴……”宋齐丘咳嗽一声,他猛地醒悟,改口道:“大唐之下!”

    徐诰嗯了一声,似乎没见怪。

    刘革之这才继续道:“之后蜀主接见,好生有礼,其宰相赵季良与臣秘定了盟约,留臣七日,这才送臣回归。一路上款待甚足,只是监视也密,一直到了涪州,一路相送的官员与臣厮混得熟了,监管渐松,那一天臣便觑个空隙,借故出游,不想却遇到了一群人在送征夫,那景象,却犹如杜甫《兵车行》所描述:爷娘妻子走相送,牵衣顿足拦道哭。”

    徐诰听到这里chā口问道:“蜀人因为当兵而哭了?”

    “是。”

    徐诰道:“我听来自西北的商旅言道,甘凉之人,贪功轻死,遇有战事,兴奋从军,那的确是开国景象,不止因为地处西北之故。蜀国富而惧战,却是守成气象了。若是凉蜀开战,战果不问可知!”

    他毕竟是开国之主,同样的情报,落到他耳中视角就与刘革之这等书生不同。

    刘革之呼了一声万岁圣明,接着道:“臣眼看如此,当即打听,才知是有吐蕃、南蛮作luàn,孟蜀要行征讨,常备兵力有所不足,因此三户chou一丁,成都之富人被chou到的惧怕上战场,就出了钱财,买通官吏,让偏远地区未被chou到的贫穷丁户代替从军。”

    徐诰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道:“我只以为蜀人只是富而后柔,没想到个中还有这等**之事。”

    宋齐丘道:“买兵代役,自古有之。”

    徐诰道:“自古有之,那么自古那些买兵代役的国家,后来是什么下场?”

    宋齐丘摇了摇头,道:“没好下场。”

    徐诰哼了一声,道:“孟昶年幼,未必知道下面文臣做的这些事情……”他忽然指着宋齐丘道:“尔等可不得在我治下胡来!”

    宋齐丘慌忙跪下道:“无有,无有!臣等岂敢!”

    徐诰又问刘革之:“后来呢?”

    刘革之道:“后来监视之人已来,臣不敢久留,便即回了驿馆,一路出境。”

    徐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宋齐丘道:“陛下以为如何?”徐诰道:“吐蕃分崩离析,纵有来犯,不过小部族而已,南蛮亦非甚强。如今天策正要对关中用兵,石晋自顾不暇,孟昶若无北向之意,根本就可以虚置北方,对吐蕃、南蛮用兵,何必三户chou一?此事有诈!孟昶舞剑,其意必在北方。”

    宋齐丘道:“如今天策已是亢龙气象。李从珂本是其盟友,如今换了石晋变成仇寇,孟蜀本来也是他的盟友,眼下也要背后用刀子了。至于契丹与天策那更是势不两立!昔日敌者仍为劲敌,昔日盟友也化为仇敌,三家有并立抗敌之意,而天策在这节骨眼上还不退反进!用兵者,当避实击虚,如今张迈却意图恃强破强,这就是穷兵黩武了!”

    徐诰:“按照你看,这一仗张迈必败?”

    “必败未必然,”宋齐丘道:“但天策再强,也强不过三家联手。张迈与耶律德光相比,不过五五之数,或许更强一些,但也不见得能够拉开距离。与石晋孟蜀相比,虽然天策明显更强,但晋蜀两家若是联手,要攻入凉州或许不能,若掎角呼援则必能守住关陇一线。若再联合契丹,则天策要想硬生生挺进中原,胜算那是微乎其微了。更何况从西北商旅之描述看来,西北之人,苦战已久,但愿能安心做生意,并不支持张迈向关中用兵!内有未解之矛盾而外征胜己之劲敌,这可是大败亡的前兆!”

    长江之水浩浩汤汤,任凭有钟山耸立,瓜州为阻,却也阻挡不住江水入海之势。

    徐诰看着江水,不知多久,忽然道:“张迈不是孟昶,天策军中老于行伍的人不知凡几,就是文官之中,听说也多久经战事,连你都算得出这笔账,他们就算不出来?”

    宋齐丘道:“张迈不是孟昶,却可能是曹、苻坚――赤壁之前的曹淝水之前的苻坚!”

    徐诰沉yin道:“我却觉得,这一仗契丹晋蜀,只怕都要吃大亏!”

    宋齐丘有些讶异道:“陛下何出此论?请陛下赐教。”

    “没理由。”徐诰道:“只是觉得而已。我听那西北商旅所说,张迈虽然对外强硬,同时却还不断派人过问麦田之事,对于境内商贾也甚关心,外部局势虽险,天策的官员、军队却都未扰民,这就不是一个穷兵黩武者的作为。他是否是曹、苻坚,如今已是秋收,不久便见分晓了。”

    宋齐丘默然,君臣两人一时无话。

    忽有一艘小艇快速驰近,连过十二道水上哨岗,正是紧急要事才能有的军情!宋齐丘脸sè微变,心想:“莫非京中有变?吴之旧属作luàn?”

    来人已经上了楼船,捧上一卷檄文,宋齐丘见了喝道:“是谁作luàn!”

    来人道:“无人作luàn。”

    宋齐丘松了一口气,喝道:“无人作luàn,为何来得这样急?”

    来人道:“是西北送来,照会天下诸国的檄文。”

    “西北?”

    “号称来自凉州。天策凉州!”

    宋齐丘又是一惊,赶紧接过檄文封皮果然是天策军发出来的!他拆脸sè又是一变,喝问道:“这封檄文从哪里入境?怎么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未曾入境,是忽然有人捧了出现在礼部大mén外。礼部看了附信,不敢截留,当即转来。据那人说,这道檄文,如今已经同时出现在天下各名邦大城。”

    宋齐丘道:“那人呢?”

    “那人如今正在礼部,以使者自居,并无逃跑惊惶之意。”

    徐诰哼了一声,道:“张迈这是要先声夺人,预先就派了人潜入境内,到了时间一起拿出檄文。他们的细作功夫,做的很足啊,连江南都能如此,遑论中原!”又问宋齐丘道:“檄文是真是假?”

    宋齐丘道:“天策大臣曹元忠曾转来张迈问候前吴主上之信,看印信不是假的。”

    徐诰道:“那就是真的了。檄文上说什么?”

    “这……”宋齐丘呈上檄文道:“请陛下御览。”

    徐诰接过檄了一眼也是不禁变sè。

    檄文十分简单,也不算文雅,但里面的话却是霸气尽露,就连徐诰这样的东南霸主见了也不由得心脏一提!

    只见那檄文写道:

    “大唐天策上将张迈,告天下父老、诸藩将帅: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中华之臣妾!此非汉家之霸道,乃是万古之常理!自唐末以来,华夏分崩离析,诸胡朝贡不至,此已使我辈子孙,愧对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至于石敬瑭以沙陀杂胡而篡中原大统,裂土燕云以奉契丹,此尤其为汉家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将借道中原,北讨契丹,复我燕云,驱逐胡虏!此战非为一己之私,乃出天下公义!凡我汉家子孙,尚存一丝血xing者俱当响应,无力响应者亦当为我军祝祷,若有冥顽不灵之辈,敢阻我为国除残去秽之路者,是为国贼!国贼当道,我之陌刀,必诛之尽绝而后已!天运无需问,汉家必盛昌!”

    看罢檄文,徐诰的双手竟然也不禁地微微一颤,望着长江喃喃道:“借道中原……北讨契丹……借道中原……北讨契丹……张迈!他真的要和全天下都干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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