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小说 > 一个人的抗日Ⅱ > 全文阅读
一个人的抗日Ⅱtxt下载

    /名^书)楼(WwW,)    黄历有些哭笑不得,眼珠动了动,淡淡地说道:“是不是有点后悔了,想当观察员不是那么容易的。/名书楼名书楼/”

    “没有,哪能后悔呢!就是闷得慌,咱俩聊天吧!”陈恭澍虽然见识了黄历的试**度,但打人不比打物,在乱糟糟的场面下,在众多保镖的围护下一枪毙敌,能亲眼看到这种效果,那才真够刺激。而且曾澈和他私下说过此事,如果狙击真的能够完成这种高难度的行动,那军统就有大力发展并推广此种技术的必要。所以,陈恭澍的自告奋勇,也有着考察的意思在内。

    “聊天呀,行,聊什么呢?不是什么人生和理想吧?”黄历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聊就聊些有趣或是新奇的,人生和理想吗?算了吧,越说越困。”陈恭澍嘿嘿笑着,冲黄历眨了眨眼睛,说道:“黄兄,知道天津有哪些好玩的去处和新鲜的事情吗?”

    “嗯,嗯,不知道。”黄历摇头道:“就是北平,我也是随便逛了逛,天津,就更别说了。”

    “等行动结束,我陪黄兄在天津好好玩玩儿。^名书楼^wwwcom^名书楼^”陈恭澍有些炫耀般地讲述起来。

    天津有“曲艺之乡”的美称,不仅是因为天津是北方曲艺的发祥地,培养出如万人迷、小蘑菇、高五姑、张寿臣、马三立、骆玉笙、史文秀等一批曲艺名家,还在于天津有广大的观众群体。小梨园、大观园、中原游艺场、玉壶春、庆云戏院等都是天津著名的杂耍园子,文明戏、话剧也曾在天津兴盛一时。

    天津还是华北主要的影片放映区域,美国各电影公司的影片在上海放映后,便直接运到天津,不仅速度快,而且数量大。三十年代末,天津有五十家左右,其中设备条件好的有光华、平安、大光明等。

    另外,天津的舞场也很盛行,有圣安娜、惠中、丽者、永安、仙乐、小总会等,多集中在劝业场、小白楼一带。当时全市舞女约有近三百多人,多来自津、沪、港三地,也有从北京、青岛、哈乐滨来的。她们的出身很复杂,有从火炕中跳出来的青楼女子,有放弃寒窗苦读的学生,也有离婚的弃妇和下堂的娇妾。舞女的收入一般从舞票中提成,不过她们也多暗操皮肉交易。*名书楼**名书楼*

    陈恭澍讲得头头是道,却并不是很粗俗,这也是他得名“辣手书生”的缘由。不仅是职业杀手,而且他还精通编辑,能写一手好文章,晚年出版回忆录“英雄无名”系列,因深入揭露军统内幕,曾一度成为台湾出版界的抢手货。

    “黄兄,上妓院找女人不时兴了,我带你去舞厅,那里各种风味、各个地方的都有,包你满意。”陈恭澍为自己前面所说的做了个小结,似乎听戏、看电影都不能证明两人关系的亲密,只有一起去玩女人,才是同志加兄弟的感情。

    陈恭澍讲得很生动,黄历笑眯眯地听着,不时插话询问,这些社会常识充实着他的大脑,丰富着他的阅历,而且这也真是打发时间的好手段。

    “对了,我在你家里看到一本《人体解剖学》,难道黄兄对行医很感兴趣?”陈恭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随口问道。

    “嗯,怎么说呢!”黄历想了想,说道:“或许以前有过这方面的学习和经历吧,你知道,我的脑子有点问题。”

    “行医也不错,是个很好的职业掩护。”陈恭澍说道:“如果黄兄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介绍个天津名医,黄兄可以跟他学到一技之长,或者说是绝技。”

    “什么样的一技之长,说说看。”黄历表示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天津混混儿多,而混混儿们之间被打折臂、腿是常有的事,于是便有应运而生的“正骨科”。据说正骨科的创始人姓苏,当时被称为“苏老义”,天主教徒,是跟法国人学来的“绝技”。骨头折了,不用开刀,只凭手摸,即知伤势如何,什么地方折几块和折的程度。他两手隔着肉,便能对好骨。敷上药,圈竹蓖,系绷带,再给几丸药吃。受医人伤好后恢复正常,不留残疾,阴雨之日,不觉痛痒。

    而且,若有人在苏先生手里花一笔巨费,买瞩给受伤者留些残疾,也使人或者拐瘸,或者阴雨痛痒。治伤的找到跟前质问,他也承认,并云“如欲完全治好,仍需挨两遍痛”。有的听了,立时将残腿搭在门槛上,用斧头自行打折,求他重新另冶。

    黄历听完之后,对苏氏正骨也颇感兴趣,不照X光,不开刀,不手术,即能把断骨病人医好,这确实堪称绝技。而自己对人体解剖学也有所涉猎,真学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还没来得及细问,一辆汽车开了过来,红色的小旗从车窗内探出,不停摇动。那是在远处高地负责侦察的人员,用望远镜看到目标车队出现,便立时抢先开过,向各个地点的人员示警。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陈恭澍也立时停住了口若悬河的讲解,举起望远镜,眼都不眨地望向前方。

    黄历再次拉动枪栓,检查状况,然后将手从暖套里抽出来,轻轻活动着手指,长时间的等待,终于来了,他竟有一种极度期待的感觉。

    聊天打屁中,两个多小时感觉很快就过去了,而现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却过得异常缓慢,难熬的感觉,陈恭澍用力眨了眨酸痛的眼睛,车队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六辆汽车?陈恭澍抑制住揉眼睛的冲动,这与情报上不符,但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开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卡车,车厢被帆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后面跟着的是五辆轿车,保持着七八米左右的车距,速度不快也不慢,象一只多节的爬虫沿着公路行驶过来。

    寂静,陈恭澍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偷偷瞅了黄历一眼,黄历的枪慢慢转动着,他也通过瞄准镜在观察着车队。^名*书(楼(wwW,////

    轰隆,仿佛晴天霹雳,不,比霹雳更震耳,更惊人。漫天的雪尘、泥土、石块飞扬而起,烟雾腾腾,一下子包围了最前面的那辆卡车。

    车队嘎然而停,枪声随之响起,负责拦截的行动人员藏在路旁的树林里,向着车队开枪射击。三个人,两杆老毛瑟,打完弹夹里的子弹就撤退。他们的目的不是伤人,在那个距离想射中也不太容易,他们要让敌人惊慌失措,逼迫池宗墨下车躲避。

    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车队最前方的卡车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侧翻,从车厢里爬出了几个人,竟然迅速架起了一挺机关枪,开始还击。

    他妈×的!陈恭澍心中暗骂,日本人还真把池宗墨当个宝了,竟然偷偷派出了军队护送。可惜,用导火索控制爆炸时间到底不如用电引爆精确,再晚一秒钟,那辆卡车连同里面的日本兵都得上西天。不过,这一下子也把卡车里的日本兵弄得狼狈不堪,猛烈的撞击后,只剩下这几个家伙能做出反应。

    枪声如爆豆般密集起来,老毛瑟枪的声音显得零落而可怜,车队里的警卫纷纷跳下车,趴在路旁,或倚在车后,用手枪猛烈还击。

    “第四辆轿车,发现目标。”陈恭澍的声音有些发颤,计划中的第一步顺利实现,池逆宗墨终于露头了。

    黄历迅速将枪口移动,他的瞄准镜不如陈恭澍的望远镜视界好,发现目标也便稍晚一些。

    车队的警卫一部分在还击,一部分在向第四辆轿车靠拢,他们用身体掩护着一个矮胖子下了车,向路旁的道沟里隐蔽。

    没有机会,黄历的枪口缓缓移动,想在人丛中找到空隙,但池宗墨的身材矮,保镖都身高体壮,而且防护甚严,没有合适的角度和空当,他迟迟没有扣动板机,只有静静地等待。

    在这几十秒中,黄历的手指,一直紧扣在枪机上,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向下一压,瞄准镜中的生命,对,就是那个粗壮得象头狗熊,而且还呼喝指挥的家伙,他的生命立刻就会消失。这种感觉,使他感到很兴奋,谁是生命的主宰?不是上帝,也不是阎王,是他!黄历,可以使人在一刹那间死亡,是他!也可以手下留情,放弃剥夺这个生命的机会!

    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占据了黄历的心灵。他的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倾注于弹膛里即将击发的子弹,他的目光似乎通过瞄准镜穿透了人丛,看见池逆宗墨惊慌恐惧的脸。

    陈恭澍瞅了黄历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作为职业杀手,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在他眼里,黄历现在犹如一口古井,幽深、孤傲,又象一尊雕塑,冷酷、旁若无人。

    老毛瑟的枪声完全没有了,拦截人员是死是活,还是已经撤退,陈恭澍此时来不及去想,他只是关心黄历什么时候射出决定的一枪。尽管他从望远镜里观察,也不认为能击中重重保护下的目标,但黄历的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似乎给了他很大的信心。机会,难道一丁点的机会也没有吗?

    警卫们打着枪,进入了小树林搜索,一无所获,只有地上遗留的弹壳以及一些血迹,袭击者已经逃之夭夭了。卡车被合力掀了过来,除了风挡玻璃碎了,车辆还可以行驶,摔伤震伤的人员被简单处置,道路被草草清理后,车队要继续前行了。

    “有惊无险,这真是一次拙劣而鲁莽的袭击。”佐藤浩二叼上了一根烟,慢慢吸着,举目四望,虽然心中很是不屑,但爆炸的威力还是让他感到吃惊,如果对手知道池宗墨所乘的座车,如果爆炸再迟点时间,车队受到的损失就不会是这么一点了。

    对手已经被击退,佐藤浩二得出了判断,他挥手示意池宗墨那一群人登车,并且指着第二辆,再次换车。

    “绝对的完美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交叉在微笑的背后,暗藏危险的轮廓,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在你数百米之外,数着心跳等待,所有念头全抛开……”

    黄历在那种奇妙的意境中,一段旋律,一段歌词仿佛天籁般从脑海中掠过,使他不得不重新稳定心情,深深地呼吸。

    对手自以为解除危险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丝的放松警惕,黄历也会抓住机会,是的,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充分的人,上天不偏不倚。

    池宗墨被警卫保护着走向汽车,一个警卫打开了车门,池宗墨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伸手拔开警卫,对站在外面指挥的佐藤浩二说道:“佐藤先生,还会有类似的袭击……”

    就是现在,人群中闪开了一条缝隙,这对黄历来说已经足够了,枪身轻快地后退了一下,子弹以765米/秒的速度飞出,在敌人听到枪声前,池宗墨的一个眼珠突然爆裂,脸上多出了个血洞,这个大汉奸轻轻晃了晃,向后倒去。

    佐藤浩二手里的烟落在了地上,他的脑袋里在两秒钟的时间里一片空白,然后象疯了似的冲过去,用力将池宗墨身前的警卫拔开,扑到跟前。池宗墨大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子弹从鼻梁处射入,由于角度的关系,略有些斜,打爆了他的一只眼睛,穿脑而过,削短的弹头在池宗墨的脑袋里产生了翻滚,脑浆和鲜血从后脑开出的大洞里汩汩流出。

    “八嘎,八嘎牙鲁。”佐藤的怒火从脚底冲到头顶,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回过头望着,四野茫茫,寒风瑟瑟,他只能用手臂在大概的方向上扫了半圈,怒吼道:“分散搜索,去抓,去抓住凶手。”

    黄历扣动板机,射出子弹,然后说了一句“走”,便侧身翻滚着下了雪坡,撒腿跑去。观察战果,不必了,他对自己那一枪有着绝对的信心,而且也没有了补射的机会。

    


    陈恭澍举着望远镜,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池宗墨是否中枪,他有些不甘心,只是稍微的一愣神,黄历已经撤退了。他咽了口唾沫,也翻身滚下雪坡,跟着前面的“雪人”向前跑去。

    两个稍显笨拙的雪人跑过三百多米的田野,又跑过一条冰冻的小河,一头扎进了河边树林,头上枝头的雪簌簌而落,两个人喷着浓重的白气,互相对视。

    “打,打中了吗?”陈恭澍张着大嘴喘息着问道。

    黄历抿了抿嘴,微笑道:“如果老兄你指的目标正确,那他已经死了。”

    陈恭澍很无语,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起来,这家伙,还非要自己也背些责任。不过这没关系,成功了,天津站声名大振;失败了,也无所谓,这次行动本来就只是有可能而已。

    两人回头望去,那个雪坡之上还没有露出敌人的身影。他们可以比较放松地穿过树林,坐上等在那里的汽车,从另一条土道回天津。

    黄历选择三八式骑步枪作为狙击步枪,有着多方面的考虑,也是试射了几种步枪后较佳的选择。因为三八式步枪有瞄准基线长,射击精度好,后座力小等优点,尽管因为口径为6.5,致使枪弹威力不够,但这可以通过在子弹上刻槽,或者削短弹头的方法加以解决。而最令黄历感到中意的是三八枪射击时火药燃烧充分,发射时几乎无烟无焰,大大降低了狙击手被发现的几率。

    而事实证明,黄历的评估是正确的。没有特殊仪器,光靠两只耳朵,凭着枪声,要准确判断出射手的位置是非常困难的。黄历和陈恭澍的顺利撤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

    海光寺,原为天津著名的寺庙,后来寺庙毁于八国联军的战火。原址被划为日租界后,日本人在此地建造兵营,并设特务机关。

    土肥原贤二,这个臭名昭著的日本特务头子,今年已经是五十三岁了,他眼睛附近的肌肉,都现出了松驰的迹象,但脸上还挂着最为人称道的温和恭顺的笑意,正和天津特务机关长大迫通贞聊着天。

    “你骑马,我戴笠,改日相逢向君揖;你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挑担滴!”土肥原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大迫通贞哈哈一笑,他知道这位上司以能背中国的诗词歌赋,甚至是民谚俚语为骄傲的资本,常在属下面前炫耀。而且对于同行兼对手,军统的戴笠很有惺惺相惜之意。

    土肥原又从裤袋里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捂在脸上,学着马喷响鼻的声音,笑道:“大迫君,你看我象不象‘马行健’君?”

    “不象,不象。”大迫通贞连连摇头,调侃道:“戴雨农有三爱:宝马,手枪,美女……”

    “呵呵,大迫君,你不提我倒忘了。”土肥原笑着收起手帕,说道:“我还没有带你看过我的私藏手枪陈列室吧?从西欧的火枪到中国的撅把子,左轮、白朗宁、自来得……,不下一百多种。至于女人嘛――”

    “戴笠有绿蝶女士――”

    土肥原毫不示弱:“我有金璧辉――”

    “他还有余淑衡秘书――”

    “我有中岛成子――”

    大迫通贞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他不着痕迹地改口道:“戴笠在阁下面前也得自称晚辈,听说他在信中提到阁下时,称您是他的师长,他是门生呢!”

    “哈哈――”土肥原被这一记马屁拍得相当舒服,但还偏偏装出一副谦恭相,谦逊道:“我只不过比他虚长几岁,多长了几颗马牙。中国不是有句成语:青出于兰靛,而胜于兰靛,原话是――”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大迫通贞虔敬而又不乏炫耀地回答,同时又补充道:“马齿徒墙,是自谦词。“

    土肥原点了点头,感慨道:“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真是渊源,可惜在鞑靼人的统治下沦落了,成为了劣等民族,需要用‘大和魂’去影响他们,去改造他们。这是大日本帝国的使命,也是我辈的任务。这第一步,便是策动华北自治,建立一个由日本领导的与‘满洲国’有密切关系的‘独立国家’,消除南京政府对这一地域的影响,形成对‘满洲国’的屏障。”

    大迫通贞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已经成立,殷汝耕虽然死了,可还有池宗墨,如果再能说服宋哲元与其合作,则阁下苦心孤诣策划的华北五省联盟自治政府便可实现了。”

    土肥原轻轻点了点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尽管他费尽心机,但华北自治的计划实施得却并不顺利。当时,在华北掌握兵权的,主要有北平的宋哲元、山西的阎锡山、济南的韩复榘和保定的商震。控制这四人,使之相互合作,形成一个与蒋氏政权抗衡的“自治政权”是土肥原的目标所在。经过几次试探和会谈,华北四雄的态度均十分暧昧,拒绝做出任何明确的承诺。

    四个人瞻前顾后,令土肥原十分失望,他便又策动了冀东伪政权的成立,并计划鼓动宋哲元与殷汝耕合作,先把“华北五省联盟自治政府”的大旗打出来。

    而殷汝耕的被刺,却差点使土肥原的计划胎死腹中,好在还有一个池宗墨,虽然分量又降低了,但好歹也算个人物,能勉强上得了台面。

    “戴笠这手干得很漂亮呀!”土肥原看了看手表,慨叹道:“冀东自治政府是一面旗帜,一个风向标,如果我们维持不了,那些有心与帝国合作的支那人就会缩回头去,畏缩不前。如果干得风生水起,则会有更多的支那人投向我们的怀抱,以求邦交之亲睦,实行真诚、亲善。”

    “我们都已安排妥当,只要池宗墨一到,高规格的接待,铺天盖地的宣传,会让更多的支那人眼热心跳,与大日本帝国采取完全的合作态度。”大迫通贞信心满满的说道。

    门一响,一个特务进来报告,佐藤浩二乘车到了兵营,正在外面等候。

    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寂,土肥原弥勒佛似的笑容荡然无存,铁青着脸望着佐藤,大迫通贞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问或一眨。

    佐藤浩二低着头,忐忑地等待着雷霆暴雨的来临。是的,他有些害怕,害怕面前这位刚愎自用、生性多疑,并患着严重的帕金森病的怪物。他知道,这个在短短二十年里,青云直上,由一个普通官员,一跃成为帝国重臣的土肥原,具有怎样莫测的性格:易怒易暴,冷漠无情,高兴时甚至怜悯昆虫飞蛾;发起脾气时,一件小的过错就会置人于死地。

    何况现在发生的不是一件小事,自己犯的也不是小过错。当然,死的不过是条日本人的狗,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日本人连眼都不会眨一下。关键是这条狗死的太不是时候了,而且是死在了严密保护之下,这就象狠狠打了日本人的脸一样,实在令人难堪。

    “哈哈,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土肥原突然发出了两声夜枭般难听的笑声,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意,“大迫君,圣经里曾说: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那你应该再把右脸递上去。殷汝耕在通州近水楼被刺,池宗墨又在佐藤先生的严密保护下被一枪击毙,这两个耳光打得好啊,打得真好。而且,竟然,竟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佐藤,你,你是个蠢货,天下最蠢的饭桶――”

    越说,土肥原的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面目狰狞,可惜日语的骂人话太过贫乏,远不如中文博大精深,翻过来掉过去,就那么几句话,难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恨。

    佐藤浩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色彩变幻,他抬了下头,又低了下去,有心辩解几句,可又无从说起。

    “阁下――”大迫通贞好容易等到土肥原喘气停顿的空当,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斟酌应对之策,我们可以借此事向南京政府施压,从而得到更大的利益,甚至可以要求惩办支那有关人员,逼迫在华北的蓝衣社全部撤出。”

    故意夸大事实、百般刁难、武力威胁,并将责任都归在中国方面,最终迫使国民党政府作出进一步的退让,这是日本人常用的伎俩,《秦土协定》、《何梅密约》都是通过此种手段达成的。大迫通贞的这种想法出于自然和习惯,倒也无可厚非。

    土肥原贤二缓缓坐在了椅子上,轻抚着额头,骂也骂累了,是该想想办法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沉声问道:“佐藤,消息现在没有泄漏出去吧?”

    “没有。”佐藤浩二非常肯定地回答道:“所有人员全部集中,各台车辆都有大日本皇军看管监视,我先来向阁下汇报,而且,而且建议车队所有人员先进入兵营,再作定夺。”

    土肥原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大迫君,请你召集兵营内的爆破专家以及痕迹勘察人员,我们去现场看看再说吧!”

    “哈依!”大迫通贞立正低头,恭谨地退了出去。

    土肥原盯着佐藤看了看,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带路吧!”

    …………………

    汽车开出了天津,直奔被袭击的现场,土肥原坐在车内,摇下了窗玻璃,任由寒风从外面灌进来,吹着他阴沉的脸,却把同车而行的大迫通贞冻得够呛。

    终于,土肥原摇上车窗,把头仰在坐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大迫君,池宗墨被刺之事不宜声张啊!”

    大迫通贞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阁下,这是为什么?”

    土肥原缓缓说道:“因为冀察政务委员会,我们必须保证委员中的亲日分子不会动摇。当然,也为了我们的颜面。”

    冀察政务委员会是南京国民政府为满足日本“华北特殊化”的要求,于1935年而设立的行政机关。直属行政院,负责处理河北省、察哈尔省、北平市、天津市一切政务,有很大程度的自治权,在人事、财政、税务等诸方面均有一定的独立性。

    冀察政务委员会在日本人眼里是华北自治政权,在南京眼里是地方政府,算是对日本和南京两方面都有了一个交代。在委员长人选上,日方认为宋哲元是杂牌军,与蒋介石有矛盾,能被他们利用,而蒋介石认为宋哲元在喜峰口积极抗日,断不会降日,也同意宋哲元任委员长。委员中还有亲日分子王揖唐、王克敏、齐燮元、程克、张允荣、陈觉生、周作人、门致中、石敬亭和冷家骥等人。

    事实上,冀察政务委员会在建制上仍隶属南京国民政府,是一个半独立性的畸形政权。土肥原则在出任“冀察政务委员会”顾问后,准备大量安插一些亲日派或者汉奸充当委员。

    但对于这些亲日派,或者是汉奸,土肥原有着深刻的认识,有利益时他们就象一群追逐腥臭的苍蝇,有危险时,他们又会作鸟兽散。颇象三国时的袁绍,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殷汝耕、池宗墨的连续被刺,特别是池宗墨,在日本人的严密保护下尚不能幸免,影响实在太坏,势必让一些汉奸为之胆寒,而打起退堂鼓。

    而土肥原对冀察委员会倾注着很大的希望和热情,认为靠他的安插和运作,控制华北的目标即将会实现。虽然殷、池的被杀,使土肥原原来设想的让冀东伪政权与宋哲元合作的计划几近泡汤,但如果将此事公开,在他的反复权衡下,还是认为弊大于利,这不仅仅只是颜面问题。

    大迫通贞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宋哲元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已经有了调整冀察政委会内部人员的趋势,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动摇人心。再者,我们也不宜为蓝衣社张目助威。”

    “嘿嘿,马面将军干得不错。”土肥原心中愤恨,对戴笠的称呼也变成了嘲弄和讥讽,“那就来吧,我们是不会输给他的。大迫君,你可有信心?”

    “当然有。”大迫通贞挺了挺胸,又顺势一个马屁送上,“在阁下的指挥下,我们一定会让马面将军知道厉害。”

    ………………………

    寒风吹拂,树木萧瑟,田野中不时吹起一股雪尘,旋即又归于平静。

    土肥原站在雪坡上,紧了紧皮大衣的领子,嗯,他感到了一股冷意。不是天气造成的,而是对那个一枪击杀池宗墨的凶手的惧意。

    四百八十六米,精确无比的一枪,稍瞬即逝的机会,还有,巧妙的伪装和超人的耐性……这是个怎样的家伙呀?土肥原恍惚觉得远处的树林里也有枪口在瞄准,一双冷酷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阁下。”大迫通贞走了上来,微皱眉头,对土肥原说道:“爆破专家已经得出了结论,袭击者使用的是混合炸药――”

    “什么叫混合炸药?”土肥原问道。

    大迫通贞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就是各种炸药都有,甚至包括最原始的黑火药,以及稳定性极差的**。”

    “欲盖弥彰。”土肥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你看看,佐藤站的地方就是池宗墨倒下的所在,经过测量,足有近五百米,而且还有警卫在他身边,能在人丛找到缝隙,冷静施射,这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

    大迫通贞望了望远处的佐藤,眯起眼睛估测了一下,也不由得咋舌道:“这样的距离,通常的警戒范围已经无济于事,令人防不胜防啊!这以后――”

    土肥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迫君,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在我想来,射手所用的定是特制的高精度狙击步枪,使用不一定很方便,再者,这样的超级射手也寥寥无几,偶尔行动尚有可能,次次如此,却无法做到”

    大迫通贞装出心悦诚服的样子,虚心听着,射杀池宗墨的弹头已经找到,在鉴定结果出来前,他不想说出与土肥原相左的意见。

    “车队所有人员暂时先住进兵营。”土肥原慢步走下雪坡,口述着命令,“封锁消息,对外就声称,池宗墨身患疾病,前来天津就诊,三天,不,五天后再公布他不治身亡的死讯。另外,将他的尸体立刻火化灭迹。”

    “哈依!”大迫通贞干脆地应道。

    ………………………

    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热情之后,结果对于黄历已经不重要了。但这并不表示别人也不在乎,曾澈、陈恭澍、毛万里等人就很迫切地想知道池宗墨是死是活。他们动用了大量的眼线,希望快些得到确切的消息。

    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浑然忘我的境界,让黄历产生了很奇妙的感觉,脑海深处的闸门在松动,悠远的记忆象水一样在点点滴滴地渗出。

    “……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从来不回头,开始的感觉不会痛,不会痛。放大的瞳孔就像作梦,幸福的错觉很温暖,很包容。也许还期待,那种致命的冲动,你不懂,我不懂,究竟为什么存在,因为爱,还是未知的未来,让心情放松摇摆……”

    黄历终于能将整段歌词记忆完整,旋律随着他的哼唱从口中流出,很契合他的心境,他很喜欢这首歌,喜欢那种杀奸除恶的感觉,喜欢自己成为英雄或者正义的战士。好的歌曲能放松心情,能陶冶情操,能激发斗志,能勾起缠绵,起码黄历现在已经不太在意缺失的记忆了,能想起更好,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他的人生已经开始变得多彩而又――

    “充实。”黄历大声地说道,一点儿不错,就是这个词,充实。

    当然,黄历说不上有多么爱国,但他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那种普世的价值观念已经牢牢扎根在他的心里。正如文天祥人人敬仰,秦桧人人痛恨一样,其实善恶忠奸并不难以分辨,正义与邪恶也有着明确的界限。汉奸、卖国贼如果能被称颂,被崇拜,侵略者能被欢迎,被膜拜,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职业的习惯和技能在慢慢苏醒,黄历能很确信地感觉到这一点,看来他就适合这种刺激而紧张的工作,偶尔再来一点平静的调剂,这是上天给他安排好的人生,没法逃脱。

    房门被敲了敲,曾澈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黄兄,这几天很闷吧?今天咱们出去轻松一下,如何?”曾澈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是一套崭新的派力斯西装,一条领带,一双流线型的皮鞋,皮鞋头尖得象绞锥一样。

    “哦,这么快就做好了?”黄历嘴上说着,穿戴起来,到底是高级服装店的手艺,衣不差寸,非常合身,连最能挑剔的刺儿头也难说肥指瘦。

    曾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着,笑道:“黄兄,我今天第一次发现,你原来是个最漂亮,最出众的风流小生,竟能将这俗套的衣服穿出英武之气。”

    “别开玩笑了。”黄历活动了下手脚,觉得没什么滞碍,便想脱下来,“我说俗套嘛,你偏说流行,还说什么要大众化。”

    “呵呵,别脱呀!”曾澈伸手制止道:“咱们这就要出去了,穿这身正合适。”

    “出去干嘛?去拜师傅吗?”黄历疑惑地问道。

    “拜师傅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曾澈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去参加一个生日聚会,黄兄仔细观察一下,熟悉一下这种社交场合,再顺便看看哪些人可堪造就,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你的搭档或是助手呢!”

    黄历皱了皱眉,说道:“周兄,我在人多的场合露面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次没有关系。”曾澈耐心解释道:“都是陌生人,见过一面谁也不会继续留意,而且这和黄兄要学正骨也有一定的关系。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女伴,你们一起去,以后你能不能将行医作为职业掩护,可全靠她了。”

    “呵呵,周兄把话说明白好了,我听得一头雾水。”黄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曾澈点了点头,说道:“苏氏正骨,关键便是在那涂抹的药上,这个秘方代代单传,外人不得而知。外面那位小姐,是苏家的小女儿,要想得到秘方,就要着落在她的身上了。”

    “你是让我――”黄历表情怪异,欲言又止,美男计也听过,但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也有点别扭。

    曾澈愣了一下,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了拍黄历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是那个样,样子的,秘方很快,就,就到手,苏小姐,是把你引荐给,给苏老爷子的大徒弟,这比拜在苏老爷子手下要容易得多。你知道,苏老爷子的脾气很古怪。而且,那个新,新师傅姓何,和你,也有些关系。你去了,就,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黄历也不由得挺尴尬,原来是会错意了,倒象有些人一样,见到短袖子就想到白胳膊,想到裸×体,想到上床一样。

    曾澈笑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下来,不失调侃地说道:“当然,如果黄兄能和苏小姐相好,我也是乐见其成。别说,你们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得了,别笑话我了。”黄历岔开话题,说道:“北平那边还得你打个招呼,让老杜多照应着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曾澈连连答应,“你就放心在天津呆着,学医是一方面,过几天,我还想请你当一回教官,教几个学生呢!”

    黄历咧咧嘴,没有反对,也没立即答应,看情形再说吧!

    曾澈见黄历不言语,也不以为忤,淡淡笑道:“黄兄,那池宗墨十有**是毙命了,绝杀一枪,鬼神莫测,真是令人惊叹。”

    “哦,消息确定了。”黄历并不感到意外,而且对成功与否也不象他们那样上心。

    “池宗墨的车队进了日本兵营,所有人员都不准外出。”曾澈用嘲讽的口吻说道:“而且日本人还放出风声,说池宗墨因肝病正在接受治疗,情况很不乐观。估计再过几天,病重死亡的消息就出来了。”

    “日本人想低调处理此事?”

    “嘿嘿,丢不起那个人哪!”曾澈冷笑道:“而且还怕把有心投靠的家伙吓得变成缩头乌龟。好了,咱们出去吧,苏小姐该等急了。”

    “哦,那就赶紧出去吧!”黄历匆忙将旧衣兜里的东西倒进新衣服里,拿起大衣,跟着曾澈走了出去。

    刚走进客厅,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穿着一件豆绿色毛布旗袍,上身罩着青色毛线衣服,脚下是一双高跟皮鞋,白色过膝袜子,短发,瓜子脸,细长的眼睛很有神韵。端端正正的鼻梁下边有一个还构不成鹰钩的小弯,弯得恰到好处,嘴不大而红润,身材修长,举止文静。恭敬而不失端重地鞠了一躬,问候道:“周先生,您好。”

    “让苏小姐久等了,抱歉。”曾澈说着客套话,伸手给双方介绍道:“这位是黄历黄先生,这位是苏婉茹,苏小姐。”

    黄历和苏婉茹互相行礼打了招呼,方才坐了下来。你瞅瞅我,我望望你,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个,二位已经认识了,具体的事情我也早就交代完了。”曾澈挠了挠头,有些好笑地说道:“现在就去参加聚会吧,路上就多说说话,加深下了解。”

    “你不去吗?”黄历稍感意外地问道:“还有陈兄。”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去了。”曾澈指了指苏婉茹,笑道:“凡事有苏小姐照应,黄兄不必紧张。”

    紧张?黄历一哂,我只是没参加过什么聚会,怕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哪里有什么紧张了。

    苏婉茹抿嘴一笑,说道:“参加聚会的都是年轻人,说话偶有不当,举止稍有失礼,也不会被人取笑的。再说,还有我呢!”

    “那就有劳苏小姐了。”黄历暗暗冲着曾澈翻了翻眼睛,抢上一步,从衣帽架上摘下大衣,立在苏婉茹身后。

    “谢谢。”苏婉茹道着谢,穿上大衣,向曾澈打了个招呼,率先向外走去。

    黄历开着小汽车,在苏婉茹的指点下,在天津的街道上行驶。苏婉茹突然好奇地问道:“黄先生,回来的时候你能找到路吗?”

    “应该能。”黄历说道:“我看过天津的街道图,你只要说出地点,虽然会慢一些,但一定能找到那个地方。”

    看地图找路,本来就是特工应该具有的本领,再加上黄历的记忆力很好,就更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苏婉茹掩饰不住心中的佩服,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却是个路盲,为此周先生多次批评过我。”

    黄历沉吟了一下,建议道:“路盲不是天生的,只要你掌握一些辨识方向的技巧,并且肯花费脑力去记忆,再学会看地图,那就能象我一样了。”

    “谢谢您的指点。”苏婉茹点头表示感谢,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黄先生,你怎么会想学正骨呢?是真的感兴趣,还是只为了一种职业的掩护。”

    “呵呵,两者都有吧!”黄历轻轻一笑,说道:“关键是我觉得有这方面的基础,学起来能快些。”

    “基础?黄先生以前也学过接骨?这倒是不曾听周先生说起。”

    “接骨没学过,拆骨倒是会两手,这算不算异曲同工?”黄历笑着说道。

    “黄先生还真是幽默,不过,倒也有可以融会贯通之处。”苏婉茹笑了起来,用手捋了一下头发,说道:“我对医学是不感兴趣的,它能医人,却不能医国,精神上的麻木比身体上的虚弱更加可怕。”

    黄历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道:“苏小姐可以去当哲学家,或者思想家,我呢,是个俗人,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黄先生这是在笑话我好高骛远,不能脚踏实地?”苏婉茹似笑非笑地望着黄历。

    “这倒是不曾想过,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黄历很平静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理想和抱负,只要认为正确,而且在努力奋斗,你管别人说什么呢?”

    “这话说得对,我管别人如何议论,如何鄙视,我有自己的信念和理想。”苏婉茹正是那种充满幻想和浪漫的年龄,她双眼望着车窗外面,轻声吟诵道:“我的命运将紧连着动人的传说,追随自己的信念,将是我一生的行为。岁月啊!究竟在无尽的幻想中,昏然流逝而去,还是应该在广阔的世界中,刻下万世留名的战绩?”

    黄历眨着眼睛,静静倾听,其实他也没太听懂,只是出于礼貌,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汽车进入了法租界,来到了一座大门前,一块乳白色的牌子,挂在高大的水泥门框上,上写“何宅”二字。左边大门扇上挖了一个小门,大门和小门都紧闭着,苏婉茹伸手按了一下喇叭,小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小而瘦的老头穿着对襟的白色中国便服走了出来,看见露出车窗的苏婉茹,立刻讨好般地笑了,转身打开了大门。

    黄历在车里向院内环视了一下,只见远处有假山石掩映在树木中,一座凉亭顶着雪帽子隐约可见。如果在夏天,倒还真是一个幽静雅致的地方。在这拥挤的街道里能有这样具有反差的的所在,可见,金钱和权势可以创造奇迹,闹市里也会出现别有洞天的去处。

    车停在一座深灰色的二层洋楼前边,楼房虽然只有两层,却显得很高,很有气魄,大块花岗石的墙根,粗壮的半圆形水泥柱脚,雕花的窗口,用铁皮包成的穹隆式的圆圆的楼顶。

    “原来当医生这么有前途啊,这花园,这洋楼——看来我的选择真的没错。”下车时,黄历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苏婉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何师兄行医只是个人爱好,花园洋房是他的大公子做生意赚来的,在上海做房地产生意那才真赚钱。”

    哦,黄历好奇地问道:“你叫他师兄,那他的岁数应该不大吧?”

    “六十二。”苏婉茹又解释道:“岁数和辈份没有直接联系,我的父亲也不过比他大了七八岁而已,但却是师徒关系。”

    楼门开了,一个年轻的,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女佣人站在门旁。她穿着一件天蓝色上衣,高领子、宽袖口、圆衣襟,下边是深蓝色的肥腿裤子,裤腿散着,脚下是双紫色缎鞋。这身穿戴,比街面上的年轻妇女至少落后了十年,但却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女佣微笑着向黄历和苏婉茹鞠了一躬,说道:“苏小姐,这位先生,老爷和大公子在楼上小书房谈话,他交代了,请二位来了就直接上去!”

    苏婉茹停顿了一下,略有些勉强地点点头,领着黄历向楼内走去。

    一进楼门,是间比较宽敞的堂屋地,左右一边两个门,周围墙上木制的墙围子,高与人齐。在左侧墙上挂着一张苦瓜和尚道济的山水画,画得意境苍莽,景象蓬勃,很有气势。画旁是一副对联,上写:人品若山极崇敬,情怀与水同清幽。

    屋的正面是通二楼的折回式楼梯,黑漆的楼梯扶手,厚厚的紫红色地毯,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苏婉茹和黄历上了二楼,跟在他们身后的女佣人忙抢前走了几步,拉开东面一扇屋门,躬立门旁,微笑着请他们进去。

    黄历刚要迈步,感觉一个身子靠了过来,苏婉茹略有些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臂弯,一起走了进去。黄历也没想别的,大概是这样才能让人以为他俩的关系很好,拜师傅能顺利一些吧!

    迈进屋门,只觉一阵幽香之气扑鼻而来。屋里紫色的窗帘整齐地垂下来,枝形吊灯从屋顶上投下柔和的灯光,一张古色古香紫檀雕花条几横在窗前,一端摆着一个一尺多高的乾隆官窑青花瓷瓶;另一端置一青铜古鼎,一缕淡淡的青烟正从里面袅袅上升。挨着古鼎摆着玉石笔筒,里面插满了大小提斗和毛笔。四张镶着大理石的铁梨木太师椅分别摆在条几两旁,一套宽大的皮沙发摆在一排高大的书架旁,书架里摆满了线装书。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皮沙发上站起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个儿不高,长瓜脸,六十多岁,脸上皱纹不多,长长的眉毛下长着一双还很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下边有着明显的鹰钩,薄薄的嘴唇护着一口整齐的白牙。他面孔红润,身板溜直,两撇修整得很好看的花白胡须,配着那一头梳理得很整齐的花白头发。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他养生有术,保养得体。

    “婉茹啊,让大师兄好好看看,这一去北平上大学,怎么连我这门都不登了?别说你学业紧,没时间。我从师父那里可知道,你这半年里可是回来过几次的。”何绍基略带着嗔怪的口吻说道。

    “呵呵,怪我太匆忙,知道师兄事情多,怕打扰您,您肯定不会生我的气,对吧?”苏婉茹很自然地将手从黄历臂弯中抽出,笑意殷殷地说道,倒有三分撒娇的味道。

    “不生气,不生气。”何绍基对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妹也是很宠爱,连忙指着沙发说道:“快和你的朋友坐下说话,在我这里就随便些好了。”

    苏婉茹又向何绍基身旁的中年男子行礼打了个招呼,“何兄也在呀,我来介绍一下…………”

    有些乱,黄历很有礼貌地与何绍基父子握手,苏婉茹管何绍基叫师兄,又管何绍基的儿子何宗华叫何兄,弄得自己只好随着苏婉茹的称呼乱叫。但他随之发现了问题,何绍基很热情和蔼,何宗华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甚至眼神里有些敌意,这令他有些不解。

    跟着进来的女佣将黄历和苏婉茹的大衣接过来,挂在衣帽架上,另一个托着盘子的女佣轻快地走过来,把两盏盖碗茶放在黄历和苏婉茹面前。

    何绍基看了看,忽然一皱眉,说道:“哎,怎么给他们二位也斟这种清茶呢。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外国饮料,快,煮两杯咖啡来,要浓浓的。”

    “何先生太客气了,我喝茶就好。”黄历谦让着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是啊,中国人还是要保持些传统的好。”苏婉茹也客气着。

    “这还真是夫唱妇——哈哈。”何宗华脸上带着丝嘲讽,还有几分嫉妒。

    “不要胡说。”何绍基摆了摆手,亲切地对苏婉茹说道:“在电话里你说要让你这位朋友跟我学正骨,具体的见面再谈,现在来了,就说一说吧!”

    


    苏婉茹点了点头,很亲热地拍了拍黄历的手,说道:“阿历呢,本来留洋的时候也学过医的,可一年前吧,脑袋受了外伤,把很多事情都忘记了,这段日子以来四处求医,可还是没有起色。我便想让他在师兄这里重新学习一下,说不定在这种环境的引导下,他会很快康复,把丢失的记忆全部想起来。”

    “这样啊!”何绍基捋着胡子沉吟不语,从苏婉茹和黄历亲昵的姿态,这个老人自以为猜透了小姑娘的心思,这个男朋友脑袋有些小问题,她暂时不敢领到老父面前丢脸,先让男朋友在自己这里恢复段时间,顺便学会正骨术,这样就勉强拿得出手了。

    “请问黄先生,你和婉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何宗华突然用英语向黄历发问。

    黄历只是愣了一下,便用非常地道的英语回答道:“不到一年,我们是在北平认识的,那是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黄昏,苏小姐打着伞,穿着旗袍,让人感到一种梦幻的美丽。”

    苏婉茹略有些诧异地望着黄历,黄历颇有深意地冲她眨了下眼睛,反应好快呀,虽然与人相处时礼节称呼略显生疏,但这个家伙的头脑却是异常灵活。而且周先生所交代的情况应该属实,这家伙的英语不仅流利,而且很地道。

    这下子该何宗华自惭形秽了,他那几句英语实在有些令人汗颜,他本意是想让黄历出个丑,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何绍基哈哈一笑,决定成全小师妹的心愿。人老奸,马老滑,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与看人识人的眼光,让何绍基对黄历有一种好感。虽然黄历的穿着和当今的很多年轻人一样略显浮滑,但目光和神态却表现出一种成熟与稳重,眸子偶尔一闪,一股英气稍露峥嵘,令人不可小觑。

    “好吧,我答应了。”何绍基笑着说道:“婉茹你也知道,我在家里呆不住,一闲下来就不舒服,正好有黄兄弟陪着,我以后就不寂寞了,说不定还能沾些年轻人的朝气呢!”

    “多谢大师兄,阿历,你来敬茶。”苏婉茹喜色满面,示意黄历起身敬茶。

    “不必,不必了。”何绍基赶紧摆手,说道:“黄兄弟只是我的助手,没有师徒的名分,他能学到多少全靠他自己。”

    何绍基如此安排也不无道理,他是苏老爷子的徒弟,苏婉茹是他师妹,他要当了黄历的师傅,这辈分就更乱七八糟了,大家见面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众人都很满意,除了何宗华,他看着越发出落得水灵俊俏的苏婉茹,暗自咽了口唾沫,自己垂涎了两三年的鲜花竟要被那脑子坏掉的傻小子摘走,他感到心中一阵阵发堵。特别是苏婉茹和黄历亲昵的神态,更让他几乎要当面向黄历发出挑战,但他知道这是不行的。找了个借口,何宗华告辞而出,兴许外面带着凉意的空气才能让他稍许冷静下来。

    何宗华一走,苏婉茹不由得轻轻出了一口长气,陪着何绍基又闲聊了一会儿,她便主动提出要去看看小学妹,何绍基的小女儿何梦雪。

    “去吧,去吧!”何绍基呵呵笑着,看似责怪,实际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那丫头经常念叼你,听说你今天要来,高兴得直蹦。你们年轻人去后面的大餐厅娱乐聚会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呆会儿还要去医馆看看,要不不放心哪!”

    黄历随着苏婉茹站起身,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方才告辞而出。

    走出了小洋楼,苏婉茹望了黄历一眼,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刚才――”

    黄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儿,你帮我个忙,我再帮你一次,两下扯平了。不过,下回再有这种事,麻烦你提前说一声,省得露馅儿。”

    苏婉茹也笑了,孩子气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在呀,再说,我也是临时起意,好在你反应快,配合得很好。”

    黄历连连摇头,调侃道:“嗯,嗯,我觉得还不够好,坐在沙发上,你靠过来的时候,我该顺势搂着你的腰,你拍我手的时候,我应该反手抓住,再凑过嘴边吻一下,那才真够逼真,估计当时那个家伙就得被气吐血。”

    苏婉茹脸红了一下,嗔怒地白了黄历一眼,将怨气又发泄到了何宗华身上,“什么东西,四十好几了,有老婆有孩子,还想让我给他――,呸,不要脸。”

    黄历摇头苦笑,打开车门,伸手相请,“大小姐,要注意气质,嗯,淑女是不骂人的。”

    “我才不当逆来顺受的淑女。”苏婉茹余怒未息地坐进了汽车,伸手指了指,“大餐厅在楼后面。”

    黄历呵呵一笑,发动汽车,转过洋楼,来到了大餐厅。

    所谓的大餐厅,其实也是洋楼的一部分,只是大门开在后面罢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比较暗,所以,何家的餐厅里是灯火辉煌。从顶棚上垂下来的枝形大吊灯,和从墙里伸出来的烛形壁灯交相辉映。正面墙上挂了一幅大油画,是临摹十七世纪委拉斯贵兹的《酒神》。虽系临摹,却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都画得栩栩如生。在画的两旁,还挂了一副对联,上联:劝君更进一杯酒;下联:与尔同销万苦愁。长长的西式餐桌上铺着雪白暗花台布,中国的筷子和西方的镀镍刀叉摆在一块。外国的高脚杯、喝啤酒的大玻璃杯和中国的兰花薄胎大酒杯交相并陈。

    “何梦雪,何家最小的姑娘,也最得何先生的宠爱,在家里可是个小霸王。”苏婉茹下了车,轻声给黄历做着解说:“当然,她也是个热血青年,只是比较激进偏执,在这一点上,她的叔伯姐姐何梦雨就比她强多了。”

    “何梦雨?她也在这儿?”黄历愣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个头发低垂、脸色苍白的女孩面庞。

    “不知道,你认识?”苏婉茹偏了偏头,笑着说道:“注意自己的身份啊,可别让那些小丫头在背后笑话我。”

    “什么身份?你的男朋友,嘿嘿,那你靠近点――”黄历坏笑道。

    苏婉茹做了个鬼脸,相对成熟的外表和举止下,她还有着一颗未泯的童心。

    参加聚会的都是天津几所着名中学的学生,什么南开中学、中日中学等,这也是曾澈发展外围组织的主要对象。名义上是由何梦雪主持,但暗地里却是曾澈在组织策划。其中的李振英、冯运修等人已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其他人也在考虑之列。

    曾澈的想法很简单,通过小聚会或是开办学习班等手段,扩大这个外围组织。主要吸引那些高官贵戚,富商名人之后,比如伪满总理郑孝胥的两个孙子郑统万和郑昆万,袁世凯的侄孙袁汉勋、袁汉俊,同仁堂的大小姐乐倩文,孙连仲将军的女儿孙惠君等,他们社会背景十分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运用得好,不亚于又建立了一个耳目灵通的情报网。

    而且,这些公子小姐受到高等教育最多,也最易于接触学生运动带来的反日爱国情绪,也乐于参加反日卫国的组织,更为能参加紧张刺激的行动而感到激动和兴奋。被压迫百多年的中国产生了这批青年,他们要从家庭与社会的束缚中冲出去,他们也要打碎民族国家的铐镣,成个能挺着胸在世界上站着的公民。他们或许还单纯幼稚,或许还冲动草率,但那股爱国的热情却不可否定。国家在呼救的时候,没有任何障碍能拦阻得住他们应声而至;象个羽毛已成的小鸟,他们会毫无恋栈的离巢飞去。

    黄历和苏婉茹在女佣的引领下,进入大餐厅,立时有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她们都是苏婉茹社交圈的朋友,或是中学时的学妹。几道耐人寻味,挑剔、审视的目光也落在了黄历身上。

    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在苏婉茹的介绍下,黄历彬彬有礼地与众人点头客套,倒也迎来了不少和善的笑容。

    “婉茹姐,我们去说会儿话,让李振英带您这位白马王子去和男宾们认识一下吧!”一个大眼睛的女孩紧紧拉着苏婉茹,坏坏地笑着说道:“舍不舍得呀?”

    “你这臭丫头,看我不打你的嘴——”苏婉茹嗔怪着伸手欲打,几个女孩子咯咯笑着、闹着,向旁边的沙发走去,苏婉茹还不忘回头看了黄历一眼。

    “眉目传情啊——”、“丢不了的,我帮你看着——”又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李振英这时才坐上来,含笑伸手与黄历相握,“您好,黄先生,我叫李振英,是今日聚会的男迎宾。”

    “你好,李先生。”黄历笑着回应,跟着李振英向另一边男士聚集的地方走去。

    冯运修、叶于良、李如鹏、王竹林等人起身与黄历握手寒喧,这些人现在还没成为日后抗团的主要干部,岁数也小,缺乏历练,黄历与他们一比,立刻显得很是特别。简单攀谈了几句话,便是黄大哥,黄大哥的叫了起来。

    “你们刚才在谈什么,兴高采烈的。”黄历随便找着话题。

    “呵呵——”冯运修看了李振英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我听说了一些内幕消息,便告诉大家,让大家高兴一下,不过,这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继续说,刚听个开头,心里直痒痒。”王竹林催促道。

    “好吧,我继续说。”冯运修点了点头,讲述道:“殷汝耕带着几个随从进了近水楼,各自去找日本艺伎快活,没想到杀手也跟了进来。男的是日本人打扮,女的浓妆艳抹,象是风尘女子。这两人找个包间喝酒吃菜,过了一会儿,便算账找人。到了门口,那男的装作回去敬酒,直接来到了殷汝耕的包间,推开门进去,抬手当当当,三枪结果了三条性命,那叫一个干净利索。然后转身就走,出了大门,直奔汽车,呜的一声,消失在夜幕之中……”

    冯运修停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汽水。

    “嗨,这就完了?”王竹林皱着眉头,扬了扬下巴。

    “这小子,胡说八道逗咱们玩呢!”李如鹏笑骂道:“还当当当三枪,瞎扯,近水楼里的人都是聋子呀!”

    “对呀,这么个大漏洞,我怎么没听出来。”王竹林轻轻推了冯运修一把,笑道:“你小子,学会编故事骗人了。”

    冯运修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很深沉地说道:“你们不信,嘿嘿,这可是内部消息,很准确的。至于枪声,日本人也觉得奇怪呀?但殷汝耕确实是死在枪弹之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据猜测呀,杀手在枪口上蒙了枕头之类的东西,让枪声变得很小。”

    “这倒是有可能,可你刚刚明明说当当当三枪——”王竹林挠了挠头。

    “呵呵,渲染下气氛,这样听起来过瘾吗!”冯运修干笑着解释道。

    “要过瘾我们上茶馆听说书的了,人家说得既生动,又紧张,比你强多了。”李如鹏说道:“可惜殷逆死了,又出来个池宗墨,要是把这家伙也干掉就好了。”

    “不容易啊!”冯运修连连摇头,“听说这家伙就差躲进铁壳子里当乌龟了,日本人又挺在意这个宝贝的,想下手很难哪!”

    众人都沉默下来,李振英又去门口招呼来宾,黄历觉得挺无聊,便拿了杯香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慢慢喝着。

    楼上的房间内,何梦雨正被人追问得有些焦头烂额,远不如黄历那样悠闲自在。

    “快说,你是第一个参加行动的,把经过讲一讲,省得让我们瞎猜。”何梦雪凑过来,眨着眼睛,循循善诱。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没什么行动,我的腿是被土匪打伤的,亏了我命大,才拣了一条命。”何梦雨向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道:“本来以为你是好心,看我被家里禁足,接我出来散心,没想到却是审讯啊!”

    “少装可怜啊,我们可不上当。”程盈秋说完又装出一副和蔼的笑容,说道:“你回来后为啥开始对日语感兴趣哩,是不是在近水楼不会说日语,觉得很不方便呀?”

    “你怎么知道近水楼的——”何梦雨刚说完,便知道说错话了,自己倒底还是没有经验,也是被这几个好友拐弯抹角地盘问给弄得晕了。

    


    对不起大家,今天实在写不了太多了,颈椎的毛病,弄得头痛得厉害,只能仰躺着休息,才能稍微缓解,只有一更了。

    ――――――――――――――――――――――――――――――――――

    “近水楼,近水楼,哈哈,嘿嘿,呵呵――”程盈秋、何梦雪、冯健美三人带着阴谋得逞的奸笑,将何梦雨围了起来,象三只狐狸正对着可怜的小白兔。

    何梦雨装傻充愣,努力做出很茫然的表情,说道:“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近水楼,好象没有什么稀奇的吧?”

    “还装。”冯健美用手指点了下何梦雨的额头,笑眯眯地说道:“真没想到,你第一次行动就赶上了这样的大事。其实,我们只是觉得时间上有些巧合,随便诈你一下,谁知道你说漏了嘴,呵呵,真的好羡慕你呀!”

    “干了这么件大事,还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连好姐妹都瞒着。”何梦雪搂着堂姐的脖子,很是不满地说道:“为什么选你呢,我,妞妞,阿美,都不错啊,妞妞加入组织还比你早呢!”

    何梦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承认,也不再否认,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雪,你刚才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大家都很优秀,论勇敢、智慧,还会比我强。但有一点,你们可能没注意到。那就是你们太活跃了,如果表现得稳重些,兴许也会被看中去执行任务的。”

    三个女孩互相瞅了瞅,都有些似懂非懂,何梦雪先张嘴问道:“姐,你是指的哪方面啊,爱国不是需要激情和热血嘛,活跃了怎么不好?”

    “我不是说活跃不好,而是说太活跃的话,就不适合参加一些秘密行动。”何梦雨耐心地解释道:“当然,搞鼓动宣传,也是在作贡献吗!”

    “相对来说,我还是喜欢真刀真枪的干事,紧张又刺激。”冯健美似乎有所领悟,对何梦雨说道:“雨雨,你说的稳重,我好象也明白了一些,我们追着你打听,这就是不对的。”

    何梦雨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干大事的人要耐得住寂寞,要甘于当无名英雄,他说的一句话很有趣,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他是谁呀?”何梦雪的眼睛又瞪圆了,转而又有些泄气地撇嘴道:“算了,不打听了,否则就不稳重了。”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的有些太活跃了?要不怎么会有无妄之灾呢!”

    “好了,这事情以后谁也不准提了。”冯健美很有权威地说道:“如果泄漏了,雨雨会有生命危险的,日本人对刺杀殷汝耕的人可是恨之入骨,他们卑鄙无耻,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对,对,就是卑鄙无耻,一点没错。”程盈秋是深有体会,她连连点头,附和着冯健美的结论。

    “以后谁也不许说这事,好,就这么定了。”何梦雨挥了挥粉拳,又笑道:“走吧,咱们去大餐厅,大家可都等着阿雪这个主人出场呢!”

    “来,我扶着我们的大英雄,大侠女闪亮登场。”冯健美亲热地挽住了何梦雨的胳膊,程盈秋笑嘻嘻地挽住另一边,笑道:“我也来献献殷勤。”

    ………………

    黄历的清静被打断了,冯运修偷偷摸摸地从身上拿出一把手枪,立时引起了青年们的注意和争论,而且争论越来越激烈。

    “这是德国生产的,没打过几枪,是我费了老大工夫才从舅舅那里搞到的,今天是偷偷藏在身上带来的。”冯运修不无炫耀地向同伴显示着。

    “真的很新哪,就是太小了。”

    “是小了些,男人应该用更大的,这是你要送给哪个女孩子的吧?”

    “你们不懂,这是袖珍型,便于携带。”冯运修脸有些红,急着辩解道。

    “塌鼻子,象个玩具――”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冯运修的脸上挂不住了,到底是年轻人,他的脸涨得通红,谁也没想到,他突然站起身,嘴里说道:“让你们看看这是不是玩具――”说着推开保险钮,举起手枪,就要向上击发。

    黄历凑近过去,看见冯运修拿出手枪炫耀,便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张扬,这恐怕是年轻人的通病,要想使他们成为合格的特工,起码在性格上要好好地磨炼一番。

    冯运修突然赌气要开枪,黄历吓了一跳,他长身而起,手指一戳,正中冯运修的腕脉,冯运修感觉一阵酸痛,手指便使不上劲儿,板机也没扣下去,只一愣神的工夫,黄历已将他手里的枪夺了过来。

    “呵呵,聚会还没开始,这礼炮还是呆会儿再放吧!”黄历很平和地笑着,摆弄着手里的枪,说道:“WTP是德文‘男人背心小口袋里的手枪’的缩写,确实是一种袖珍手枪。但枪就是枪,没有大小之分,只有用途之别。而且枪再好,威力再大,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高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庸手却可把好枪当锺子用。”说完,黄历关掉保险,将枪还给冯运修,“收好了,这东西可不是拿出来显摆的。”

    冯运修有些发呆,愣愣地接过手枪,再抬头时,黄历已经走开,在一个佣人的引领下,向卫生间而去。

    “你怎么了?差点惹祸,吓傻了?”李振英轻轻推了下冯运修。

    “没――”冯运修将枪收好,思索着说道:“李大哥,你看清他是怎么把我的枪夺走的吗?我只觉得手腕发麻,手指无力,然后枪就没了。”

    李振英仔细回忆刚才的情形,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看清,动作太快了。”

    “高手,咱们可是遇见高手了!”李如鹏望着黄历的背影,钦佩地说道:“动如脱兔,快如闪电,啧啧,了不起,厉害。”

    “运修,你刚才太冲动了。”李振英皱了皱眉,又对旁边的人说道:“大家说话也有些过分,都是好朋友,不要这么打击别人。”

    “运修,对不起,我不该说什么玩具,塌鼻子之类的。”王竹林红着脸道歉,“我其实很喜欢这枪,真的是很羡慕你,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没事,是我沉不住气。”冯运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差点把这次聚会搞砸了,多亏了黄先生。”

    “大家以后要收敛一些,稳重一些。”李振英语重心长地说道:“听说上面要给咱们派教官,这样的性子,恐怕会让上面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