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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四十八章行动结束

    寒冷和饥饿是穷人的催命鬼,每天早晨,租界公部局的收尸汽车便开始四处出动,收容黑夜里被遗弃在垃圾堆上的死婴和露宿街头、寒夜里冻得僵死的流浪者和乞丐。这些因为冻饿而死去的人被称为“路倒”,大多数都光着身子,他们的衣服被眼尖手快的同行给扒掉,穿在了自己身上,希望这点蔽体之物能让他们挺过寒冷的冬季,但他们的结局往往也是悲惨的。

    马从云是租界的巡捕,也是抗团外围组织警联的人,象他这样有双重身份的,在巡捕房里还有不少,到底还是中国人,有良心的,同情抗日的,并不少见。而他还是沈栋在蹲监狱时发展的,也算是老资格,信得过的成员了。

    天黑了下来,马从云和另一名警联成员开着收尸车,慢慢停在了大光明影院的后门,那里比较偏僻,连路灯也没有。他跳下车,走到后门,敲了敲,和里面的人对上暗号,后门慢慢地打开,收尸车向后倒,将后门挡了起来。

    一共二十二具冰冷的尸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还是软的,马从云虽然知道任务的内容,但还是倒吸了口冷气,心中感到无比的震骇。这些尸体的衣裤都被扒光烧掉了,只穿着遮体的内裤,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和饰物也都没有。虽然抗团人员努力将这些敌人的尸体弄成“路倒”的样子,但却无法改变这些人身上的脂肪和伤痕,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毁尸灭迹。

    “有问题嘛?”马从云愣怔间,黄历已经开口发问。

    “哦,哦,没问题。”马从云赶紧说道:“坟场已经挖好了坑,有我们自己人守着,去了一埋就算完事儿。这车,是没人愿意靠近的,怕沾上晦气。”

    黄历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快干吧,省得引起别人的注意。”说着,他摆了摆手,几个抗团成员上前抬起尸体,开始装车。

    马从云也要伸手帮忙,黄历却阻止了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交代着,马从云不断点头,最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黄历手中接过一沓钱。

    “路上小心,按我说的去办,千万不能走漏消息。”黄历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勉励又是提醒地说道。

    “我知道了。”马从云使劲点头,说道:“都是信得过的兄弟,绝对出不了差子。”

    黄历抿了抿嘴,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不仅要铲除日本人伸进租界的手,更要做得手脚干净,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即使日本人想用此事向租界当局施压,政治事件变成刑事案件,租界当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以至于对抗日分子大施辣手。

    片刻间,尸体已经全部装上了车,马从云跟黄历打了个招呼,跳上车,缓缓驶离了光明大影院,影院的后门随之关上,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行动已经接近结束,黄历又仔细巡视了一番,该拿走的物品没有遗漏,该销毁的东西也都在炉子中化成了灰烬,该清理的痕迹也都扫除干净。他很满意,沈栋走后,李如鹏逐渐显出了大将之风,领导才能得以发挥,交给他的工作总能干净利索地完成。

    “老三,你先走,我带人断后。”李如鹏主动请缨,这也是出于对黄历的保护。

    “那就按计划分批撤退吧大家路上都小心些。”黄历也没谦让,带着两个人走到了影院正门,在小窗户里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闪身而出,走上了大街。

    ……………………

    黄历取了医箱,独自一人坐着黄包车回了家。铲除了这个大毒瘤,他觉得浑身轻松,甚至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很多吃食。是的,游离在身边的耳朵和眼睛,让人觉得不舒服,有如芒刺在背。一旦解除,人就象挣脱了枷锁,主要是精神上的紧张,觉得心情舒畅。

    敲了敲院门,崔小台很快便应声开门,照例是问好背箱,又要去热饭。

    “不用热饭了,我路上买了些,你去休息吧”黄历笑眯眯地把医箱交给崔小台,便让他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程盈秋上来给他脱去大衣,端来洗脸水,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愁意,看来她的心结还未解开。

    “来,尝尝我买回来的吃食。”黄历将几个纸袋放在桌上,笑着招呼程盈秋坐在身边。

    “你今天很高兴啊”程盈秋用手指拔弄着,这些平素她也喜欢的小吃并没有让她的情绪好起来,但为了照顾黄历的心情,她拈起几粒怪味果仁,放进嘴里嚼着。

    黄历笑了笑,先大吃了一通,等到肚里有了底儿,才开口说道:“怎么还担心被鬼子抓住的事情呢,要不这样,你回内地吧”

    “什么?”程盈秋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我不是怕死,是怕万一死不了。回内地,亏你想得出。我和你已经——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我一走,你总不好交代吧”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黄历诧异地望着程盈秋,说道:“象你所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你走了,别人问起,我就说你去走亲戚了,或者就直接说你和别人跑了——”

    “胡说。”程盈秋脸一红,打断了黄历的话,“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在乎名声呢”

    “什么名声,你到了内地,谁会知道这件事?”黄历还是不以为意。

    “甭说这个,你就替我想个办法,让我心里有底。”程盈秋轻轻拍了拍桌子,不耐烦地说道:“用枪自杀,不保险,万一枪坏了,或者子弹没了,再或者正好碰见个臭子;用毒药吧,还得现去掏,万一胳膊中了枪……”

    黄历翻了翻眼睛,还有这样的人,就想怎么死得利索,死得快速,不过,他还是很佩服程盈秋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作为一个年轻的女人,能够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毅然决然地投身于国家和民族的反侵略大业,确实是非常值得钦佩和赞赏的。

    “嗨,你在听我说嘛?”程盈秋絮絮叨叨地说完,发现黄历有些走神,她不满地用手里的怪味果仁砸向黄历的脑门。

    “哦,哦,我都听见了。”黄历摸了摸脑袋,沉思了半晌,苦笑着说道:“好吧,好吧,我想出办法来了,明天带你上街,买点东西,回来改造一下,就算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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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四十九章藤泽朋野的计划

    月亮消失了光辉,东方开始发白,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一种美妙而苍茫的时刻已经来到。

    藤泽朋野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他是一个勤快的家伙,虽然晚上熬了夜,可他还是不会耽误白天的工作。冬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是一种享受,很多人都有赖床的毛病,但藤泽朋野却认为这是在消磨意志,他绝不会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始终把弦绷得紧紧的,这样才会有着充足的动力。

    经过两天的查阅和研究,藤泽朋野已经对目前的状况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心里还是认同了大迫通贞的一些观点。公共租界,确实是对付抗日分子以及蓝衣社的一道障碍。由于日本挑起了战争,英、法与日本在对华权益上产生的冲突和恶化。在日军占领地域,第三国的活动和权益受到了限制和损坏,所以英国方面在关于引渡和协力搜捕等问题上对日伪采取了对抗政策。这使得想要突破这一障碍变得非常困难,除非国际形势发生变化,或者有什么重大的事件来改变这些。

    藤泽朋野摇了摇头,英国采取不协作态度,而且特有的老练、圆滑的外交术,令日本方面无计可施。尽管军方一再要求用强硬手段逼迫英法等国就范,但藤泽知道,这暂时是不可能的,日本还没有挑战所有老牌强国的实力,而且时机非常的不合适。

    尽管西方诸国暂时容忍了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行动,但这种容忍和退让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美国不是既不中断与日本的商业往来,同时又向中国方面增加了军火援助吗?英国控制下的滇缅公路,不也正向中国输送着新鲜的血液,给中国政府继续顽抗增加着信心吗?苏联不也向中国伸出了热乎乎的大手,在卖给中国武器装备,甚至给中国提供飞行员吗?

    这些道貌岸然的西洋鬼子,他们见不得大日本帝国的崛起,见不得大日本帝国独霸中国,独霸东亚,甚至是独霸亚洲,他们明里暗里在下绊子,耍诡计。如果逼迫太紧,谁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让这些家伙彻底倒向中国政府,掐住大日本帝国的脖子。

    藤泽朋野刷地一下,用力拉开窗帘,眯起眼睛,望着外面白色的世界,愤懑的心情稍有缓解。越是艰巨困难,就越要竭力用心,他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想部下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来推卸责任。

    必须切实掌握潜伏在天津英法租界的有力的抗日分子的情况资料,藤泽朋野认为这才是关键,否则,即便英法当局同意合作,无的放矢的情况下,日本方面也无法给予抗日分子及抗日团体以重创。

    对此,藤泽拟定了几个计划,首先是加强日租界的安全管理,彻底肃清潜伏着的敌人以及秘密联络点,使英法租界的抗日分子孤立无援;其次就是加强对租界的渗透和侦察,对可疑人物进行诱捕和收买,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更重要的情报,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组织严密的团体也会因叛徒或内奸而瓦解;最后,藤泽准备把天津的几个日本情报组织联合起来,交换情报并共享情报。当然,将分属各派别的情报组织联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如属“北进派”的三野公馆,属“南进派”的柴山公馆,表面上大家都在为帝国而努力,但暗中总有一股掣肘的力量在起作用,使得情报工作的效率低下。

    另外,在东北的工作经历,使藤泽朋野得出了一个结论:用中国人对付中国人,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这不是凭空的想象,而是切身的体会。大日本皇军在东北剿匪时,往往对那些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土匪武装束手无策。但使用收编和拉拢过来的土匪武装,去打别的土匪武装时,往往事半功倍,可以收到奇效。还是中国人最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习性和作事方式,不依靠他们,是不行的。

    这也就是“以华制华”的精髓和发挥,藤泽很得意自己的创见,前任虽然也在使用中国人,但那些人没有素质,一些地痞流氓,甚至是大烟鬼,普通百姓避之唯恐不及。皮毛,他们领悟到的只是皮毛,要用官位、金钱去拉拢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的中国人,使情报机关的触角蔓延伸展,无所不在。

    藤泽朋野并不认为自己的计划执行起来有多困难,对很多中国人来说,国家民族等等只是一些名词;假若出卖国家可以获得官位,获得金钱,使饭食更好,衣服更漂亮,那么,他们连眼也不眨巴一下便去出卖国家。在他们心里,生命就是生活,为达到他的理想生活水准,他没有什么不可以作的事。什么都是假的,连国家民族都是假的,只有他的酒饭,女人,衣冠,与金钱,是真的。

    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藤泽朋野憧憬着将来的美景,迈步走出了房间。想法已经全部成熟,该是着手进行的时候了。相信他会再迎来一个事业的辉煌,就象不可战胜的大日本皇军,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有句话叫乐极生悲,或许有些夸张,但当藤泽朋野信心满满,踌躇满志的时候,还就真有人来给他泼冷水,或者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影响他的好心情。

    大迫通贞有些焦虑地坐在饭厅里,见藤泽走了进来,忙起身打着招呼,他不想在饭前说事情,你带来了坏消息,本来就有些心虚,再让藤泽没心情吃饭,那就更过分了,你不是来汇报的,你是存心来添堵的。

    藤泽也是没事找事,看见大迫通贞的表情不太对劲,偏要表现他热心工作,勤而忘食的工作态度,便开口问道:“大迫君,我曾经说过,如果有情况,要随时汇报,不要学中国人,拖沓虚伪,还要看什么场合和时间。工作是第一位的,才是最重要的。”

    大迫通贞沉吟了一下,嗫嚅着说道:“阁下,租界的联络点没有按时向我们汇报情况,当然,现在说失去了联系还为时过早,这或许只是个小小的工作失误,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也许没有什么大事。”

    藤泽朋野皱起了眉头,职业的敏感使他不能象大迫通贞那样存着侥幸心理,但他也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程度,有些低沉地点了点头,他伸手示意大迫通贞坐下,先吃完饭,等着确切的回报吧,希望象大迫通贞所说,没出什么大事情。

    对等待坏消息的人来说,来的基本上还是坏消息,上午九时许,藤泽朋野在办公室里再次听取着大迫通贞的汇报。

    “阁下,联络点已经出了意外,非常严重。”大迫通贞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的心血,还指望着这个联络点去侦缉租界内抗日分子的踪迹,但工作刚刚开始,还没有见到什么大的效果,便被拔除,无论如何让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藤泽朋野努力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形象,嗯,这才是领导者的姿态,会让部下感到敬畏。他伸手指了指,示意大迫通贞坐下说话。

    大迫通贞微微低头表示感谢,正襟危坐,继续说道:“我们在大光明影院设的联络点,现在空无一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但这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怀疑——”稍停顿了一下,大迫通贞有些低沉继续说道:“我们的情报员很可能遭到了不幸。”

    “联络点一共有多少人?”藤泽朋野问道:“联络点下面控制的人员呢,找到他们,应该能知道更多的情况。”

    大迫通贞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联络点由小林主持,有四个常驻情报员负责维持影院的日常运作,至于下面的眼线,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多人吧可现在不仅联络点的常驻人员不见踪影,按照名册与其他眼线联系,情况也很诡异,他们似乎也失踪了。当然,目前是这样的情形,我们联系的眼线还只是少数几个人,我已经派人拿着名册挨个联络。我想,应该能找到几个。”

    情况竟然严重到如此程度,藤泽紧皱起了眉头,一个联络点的人员全部失踪,这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不可能,黄历率人想连根拔除,但还有几个眼线漏网。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藤泽知道,不用去考虑人员的生死了,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现在是筹划对策的时候。但从哪里入手呢,线索在哪?不得不承认,对手干得非常漂亮,无声无息地让情报人员消失,这比让他们横尸街头更加厉害。

    “派人马上接手联络点,带上痕迹侦察的专家,对影院内部进行仔细勘察,争取得到有用的线索。”藤泽朋野的眼睛里射出了阴险凶狠的目光,“三天之内,影院要照常营业,我们不能让敌人有胜利的感觉,大战才刚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另外,继续按照名册联络眼线,我不相信对手能把所有人都不留痕迹地抹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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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一章北平行动

    只要有一腔热血,自然就会产生无比的勇气,象程盈秋担心落到日本人手里,担心自杀不成,会受到令人发指的酷刑,这都是小节,心理上的阴影,并不能贬低她一腔报国的热忱。

    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程盈秋的殷切期盼中,黄历终于将首饰改造完毕,一个藏着毒药的项链,只要低头含胸,就能轻易咬进嘴里;两枚暗藏毒针的戒指,用的是黄历从耍蛇卖艺人那里买到的蛇毒,如果没有专用解药,会在短时间内使人神经麻痹,死于非命。而解药,就藏在程盈秋所戴的耳环之中。

    这就是战争的岁月,虽然两人还谈不上爱,但爱的普通看法已经改变,爱有时必须残忍,才能使之超越简单的冲动与怯懦的情感境界。

    这就是战争的年代,在战争中的人与承平时的人,大有悬殊,平时的人,在人权的维护下,可以抬高到神圣不可侵犯;战争中的人,只不过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是打击对方的器具,或是挨打的活动靶子而已。人的生存价值,已经被战争无情地贬低了、削薄了。

    雪白的脖颈里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两只发光的耳环在娇小的耳垂上轻轻晃动,再配上明眸皓齿,粉嫩肌肤,程盈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慢慢转动着头,程盈秋欣赏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女人。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发着幽幽的光,轻轻地摩挲着,程盈秋笑了起来。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妙,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小种子发芽长大,开花结果。尽管程盈秋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时常象是有个小虫子在爬,痒痒的,她还不十分明白自己的变化:她看黄历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关心的程度,都超出了普通朋友,甚至是任务夫妻的界限,在外面,她挽着黄历,很亲热的样子,如果最初是表演性质居多,但现在她很喜欢这样去做。

    睡在一张床上,肌肤相碰,由最初的局促,变成了现在的自然而然,程盈秋喜欢抱着黄历胳膊入睡,但羞涩必须要找一个遮掩,做恶梦是一个很合理的借口,当然,这也不全是她装出来的,害怕总是有一些。

    呸,呸,程盈秋摸着发烫的脸,望着镜中含羞带嗔的女孩,心里有些不是味儿,她绝不肯承认自己产生了那种感情,不肯承认自己是落在了网中,被黄历象个蜘蛛似的拿住。没有的事儿,净胡思乱想,可她心里还是痒痒的,她的脸上红着,酒窝象朵小海棠花。

    …………………

    天低云暗,一阵阵寒风怒吼着席地而卷,搅起大片的雪尘,古老的北平灰蒙蒙一片,让人感到压抑和沉重。煤渣胡同里的日军宪兵队门前,几个矮壮的鬼子兵站得笔直。斜对面,有一座建筑,门牌上写着煤渣胡同20号,是原来的平汉铁路俱乐部,现在已经是日伪高级头目的休闲场所。

    辣手书生陈恭澍奉命制裁巨奸王克敏,秘密来到北平已经很长日子了,经过侦察密查,发现刺杀王克敏绝非易事。王克敏出行的时候,保卫措施非常严密,想靠近他都不容易,他也是日军当局保护的一个重点对象。平时在家里,在他的伪政府机关里,都有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卫。而且,王克敏深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会遭到很多人的仇恨,因此他平时除了上班,几乎从不外出。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上下班时间也不规律。在此情况之下,要想对他采取行动,就必须准确掌握其细微的行动规律,时间很紧,从外边打入眼线进去,显然已经不太可能。最切实际的办法,就只有在内部寻找线索这一条路了。

    就在陈恭澍为寻找内线而发愁为难的时候,曾任宪警中队长、现隐居北平的张作兴,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在他家隔壁住着一位姓武的退伍军官,原来在东北军当过旅长,有一次酒后失态,无意中说出王克敏的警卫队长,以前曾在他手下当过连长,并痛骂其给汉奸看门护院,给他丢人现眼。陈恭澍一听,神经立刻兴奋起来,好象混沌中闪进了一道阳光。

    陈恭澍和张作兴经过协商以后,由张作兴作陪,亲自去和武旅长谈。他们对武旅长也不隐瞒,把他们的暗杀计划都告诉武旅长。武旅长毕竟是一个有爱国心的旧军人,对当时耀武扬威的日本侵略者和那些出卖中华民族利益的汉奸,也抱着极大的愤恨。所以他表示,一定配合和支持陈恭澍的暗杀行动,他答应把他过去的旧部下,现在担任王克敏警卫队长的人找来谈谈。

    然而,那位警卫队长却是个胆小鬼,武老的话没讲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好象连听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武老连忙端正脸色,激以民族大义,鼓励他为国除奸,“请看在国家民族荣辱的份上,多想想,就不会害怕,也不应该害怕了。”

    在一腔正义面前,警卫队长天良略有发现,为难地说道:“我虽然是队长,但是我不是贴身的保镖。王克敏有两个亲信,不离他身边,这两个人他才是最信任的。而且我家有老小在北平,如果由我下手将祸及全家。但是我绝不会出卖你们,并且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重要的情报。”

    陈恭澍很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示意警卫队长继续讲下去。

    警卫队长继续说道:“每星期二下午两点,王克敏都要按时到煤渣胡同的一个高级娱乐部里面,和日本华北方面军的联络部长,大特务头子喜多诚一少将,见面、谈话、交换情报。每次去煤渣胡同,王克敏都是前后两辆汽车,王的座车上面,除了司机,另有两名警卫,都带手枪,然后是警备车随后,车上有武装警卫三四人不等。在将要到达目的地时,王的座车就减速慢行,后面的警备车加速超前,先下来布岗警戒,迎候王克敏下车进门。”

    陈恭澍听出了门道儿,心中一阵惊喜,眼睛瞪得溜圆,使劲望着警卫队长。

    “当车行到胡同口时,王的座车必然要减速,而警备车已进入胡同,转身困难,这个时候,你们正好可以下手。而且,在此处下手,最大的好处是撤退方便,出了胡同就是四通八达的大街了。”警卫队长长长地说了这一大段,心中仿佛轻松了许多,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陈恭澍沉吟了半晌,笑着勉励了警卫队长几句,回到住处,和手下又进行了一番商议。布置内线不得要领,南京那边戴笠已经失去了耐心。最近这些天,戴先生不断地有电报来,他在电文中从来很少使用带有催促的字眼,可是一看,就能体会出他的意向所在了。戴笠的再三催促,把一向冷静,工作四平八稳的陈恭澍也给催急,既然智取不成,那不如来一次硬拼。根据情报,这应该是刺杀王克敏一个最好的机会。

    随后,陈恭澍和王文又亲自到煤渣胡同附近,实地进行了调查、勘探。他们发现,在平汉铁路俱乐部的斜对面,就是东城日本宪兵队,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宪兵队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才是制裁行动最大的变数所在。日本宪兵队门外经常有持步枪的宪兵二人布岗,里面当然还有更多的人驻守,在二十号附近有任何动静,都在他们的视界之内,如有枪声也必然会惊动他们。届时他们是采取观望呢,还是过来干预?则不能肯定。

    由于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没有办法采用尾随的方式,追踪王克敏的座车,同时因为东城日本宪兵队的存在,谁也不愿意在这里经过,宁愿绕着走,万不得已非得路过的话,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停留,所以煤渣胡同里行人非常稀少。如果采用在平汉铁路俱乐部门前蹲守的方式,等待王克敏前来,那会显得很扎眼。说不定还没等到王克敏,却等到了日本宪兵的盘查。

    所以,陈恭澍他们经过事先的几次演练,把时间拿捏得非常准确后,又将行动组六个人分成两组,第一小组由天津站特工兰子春等两人组成,执行刺杀任务;第二组由王文的弟弟王文璧率领另外两人组成,在胡同口那儿担任掩护,只要第一组得手了,立刻骑上预备好的两辆自行车逃跑,第二组就负责把胡同口封锁,掩护第一组撤退,然后自己也跟着撤退。

    行动的日子终于在焦虑的等待中来到了,这天中午十一点半,在东四牌楼根底下的一家烧饼铺里,行动组人员分三桌团团坐齐,每人一碗馄饨,外加夹肉火烧,谁也别讲话,吃完便各自付账扬长而去。

    下午一时左右,陈恭澍又坐在煤渣胡同对面大街人行道的一个吃食摊上,王文则站在不远处的裱糊店门口,负责具体行动。一阵狂风夹着细小的雪尘吹来,陈恭澍将头往衣领下埋了埋,顺势看了下手表,还差三分钟两点,他抬起头,尽目观察着。不一会儿,华北第一号大汉奸的坐车出现在远处,正由南向北行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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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二章误中副车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陈恭澍却忘记了寒冷,将脖子伸得直直的,向王文看了一眼,王文也同样向他看了过来,眼色是紧张和兴奋交加。由于害怕丢掉目标,陈恭澍立刻扭转头,盯牢了越驶越近的两辆汽车。

    果然是王克敏的座车,两辆车保持着三个车身的距离,和那位警卫队长介绍的情况一样。车子越驶越近,陈恭澍发现前座一名司机,一名卫士,正常;后座却多出一个人来,难道是日本联络部长喜多诚一?陈恭澍心中一阵兴奋,莫非今天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容不得多想,第一辆车已经驶至煤渣胡同东口,第二部车缩短了与第一部的距离,两车开始减速慢行。陈恭澍陡然站起,站在裱糊店门前的王文心陡地一紧,知道这是下了“预备令”。瞬息之间,第一部车已经驶入胡同,车尾尚在巷口,第二部车正打转方向等待进入。陈恭澍迅速戴起礼帽,发出了攻击的暗号。

    汽车的速度在减慢,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向胡同里边拐,当他的视线习惯性地向两侧扫过时,突然吃惊地发现几个手持武器的大汉象平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汽车的四周。

    枪声骤然响起,清脆粗哑,高低不同,迎面飞来了出自不同枪管的子弹,向着汽车猛射,兰子春作为主攻,他打得很准,第一枪就打在车门的侧面,车玻璃应声而碎,随后几颗子弹准确击中了后座的“王克敏”,汽车也被打得象蜂窝一样。枪声象爆豆般响个不停,密集的子弹狂风般卷向各自目标,两个行动组都按事先的计划开枪射击着,而周围的老百姓则吓得四处逃窜,一时间周围的秩序大乱。

    枪声夹杂着风声。大约持续了二三十秒。枪声忽然停了下来。四周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忽然静止。眼看着任务已经完成,陈恭澍随着四散奔跑的人群,迅速离开了现场,同时他看到兰子春、王文等人或骑车或步行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行动成功,陈恭澍安全逃回落脚点,心中十分高兴,这几年手风不顺,流年不利,刺杀石友三、殷汝耕接连失手,铩羽而归,组织的滦榆忠义救**也不见大的起色,实权都控制在王抚洲手中,他只挂了个空头副司令的名头,令戴老板大为失望。这次打起十二分精神,终于扬眉吐气,戴老板对他的不快也该改变了吧?

    但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晚上消息传来,王克敏竟然逃脱了此劫,临时搭车坐在他旁边的日本顾问山本荣治中弹身亡,王逆只是胳膊受了轻伤。到底是王克敏把他推到面前挡枪子儿,还是山本荣治作为华北伪政权的顾问,自认有保护王克敏之职,用他那硕壮宽粗的身体舍身救人,这个就只有当事人王克敏知道了。当然,陈恭澍不关心这些,他只得再次慷叹连声,时也,运也,自己这霉气什么时候能消失啊?

    紧接着,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兰子春和他的助手在客栈被捕,这让陈恭澍大吃一惊,赶紧下令,所有行动人员迅速撤出北平,以免被牵连入狱。

    原来,刺杀行动中,兰子春受了轻伤,但他处于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有觉察到,和同伴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藏身的客栈。这时才发现胳膊在流血,便简单包扎了一下,也没多想。但他们没有想到,日本鬼子这一次会使用一种特殊的手段,那就是军犬。可以说,这些军统特工此前并没有这个概念,没有想到军犬追踪,更没有采取相对的预防措施。日本鬼子用军犬,顺着稀稀拉拉的血迹,直接追到了客栈,将兰子春和他的同伙抓捕了。

    陈恭澍这个郁闷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误中副车不说,竟然还损失了两名干将,自己也要落荒而逃,这运气真是背到家了。尽管他相信兰子春和同伴的忠勇无畏,但必要的预防措施还是要采取的,所有兰子春认识的人员要么隐蔽形踪,要么撤离北平,又是一阵的忙碌。

    第二天,戴老板从重庆来电,除对陈恭澍等人的忠勇除奸表示嘉勉外,让他马上返回天津,另有要事。临行前,陈恭澍想再次约见张作兴,却又来了一个令他万分焦急的消息,那位热心爱国的武旅长在大搜捕当中被抓了,下落不明,为了避免连累,张作兴已经连夜逃往天津。陈恭澍再次长叹,嘱咐了王文几句,很是黯然地离开北平,返回了天津。

    尽管刺杀王克敏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但这次袭击将这个大汉奸往日的得意和盛气扫荡无余。王克敏一下子变得衰老而虚弱,象一杆风雨飘摇中的枯竹,透露着迟暮死亡的气息。他开始为后路打算,甚至劝告伪中储银行总裁汪时璟,不要一味讨好日本人。同时,他自己也千方百计拉关系,向国民政府暗送秋波。

    当时的战争形势,确实让人看了悲观失望。国民党军队一溃千里,连首都南京都丢了,腥风血雨侵袭下的沦陷区民众,心境普遍地灰暗消沉。刺杀温世珍,刺杀王克敏,刺杀所有投敌的汉奸,刺杀趾高气扬的日本侵略者,不管成功与否,在这个非常时期,却具有着更大的实际意义。

    每件案件的产生,都如惊蛰的春雷,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它在昭示:中国人民没有屈服,斗争依然继续;它在警告:正义永远存在,卖国必将受到惩罚。当时,大后方的报纸对此大加宣扬,将忠勇除奸的特工比作古代视死如归,如荆坷般的义士,毫不吝赞赏之语。而在沦陷区,虽然**使这种消息不得见诸报端,但消息却会不胫而走,且越传越广,越传越神,老百姓暗自谈起,都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在一片阴霾中看到了一丝暖和的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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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三章妓院里的眼线

    人的成熟在正常情况下,是只有积累大量的社会经验,并随着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多,个人领悟的加深,自然而然的一个变化过程。但还有一种捷径,那就是主动去经历许许多多人生的坎坷与辛酸,或者在恶劣的环境中必须竭尽心智,努力改变,努力适应,那是被逼迫出来的一种成熟。

    在血雨腥风中,抗团成员迅速地成熟起来,但他们的行动却暂时告一段落。当然,并不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放弃抵抗,而是着重于监视、探听、甄别。大光明影院重新开张营业,这本身就释放出一个对抗的信号,固执的日本人并没有放弃,他们用这样的行动在向抗团示威:我不怕你们,虽然吃了点亏,可这算不了什么。

    抗团的成员希望再搞一次类似的行动,继续打击日本人的气焰,但黄历却并不同意。再一,再二,或者再三、再四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特工之间,能干特工这一行的,谁都不是傻子,会毫无防备地再次吃同样的亏。

    连窝端虽然过瘾,但参加的人员过多,动静太大,也存在着容易暴露的危险。既然日本人铁了心要在公共租界里与抗日分子和抗日团体进行一番较量,那就换着花样与敌人周旋吧零打碎敲,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另外一方面,利用抗团成员社会背景复杂,消息灵通,牵涉极广的优势,逐渐向华界渗透,在华界进行行动,更可以震慑日伪人员。

    暂时的平静,孕含着暴风雨的前奏,敌我双方都在加紧进行着各自的工作,准备在下一回合中给对手以沉重的打击。

    夜幕降临,正是南市夜生活的开始。饭庄里高朋满座,戏园子管弦齐奏,ji院灯火辉煌,嫖客盈门。由于日本的入侵占领,这里似乎比事变以前更加繁华热闹了,而ji院又形成南市一切活动的中心。

    黄历此时,正坐在名叫“和春楼”ji院的一个小单间里打茶围。叫春窈的ji女穿着短袖乔其纱底丝绒织花拖地旗袍的ji女,在严寒的冬季,还光着两只粉白细嫩的胳膊,透露着戴有粉色xiong罩的高高乳×房,显得格外诱人。她坐在黄历的大腿上,一边撒娇一边把剥好的大蜜柑橘子瓣往他的嘴里塞。

    说起这和春楼ji院,就不得不说到它的女领班李香月,虽然她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穿着打扮既入时又俏丽,反倒成为一些老官僚政客、富豪贵商喜欢沾惹的对象。而且李香月还会说日语,又招来了不少日本嫖客,甚至日本警察署和宪兵队也有人常在这里出入。渐渐的,这里形成了日本宪兵队、警察署和特务机关以外,通向民间的一个搜集、交换情报的据点,同时也成为中国寓公、遗老遗少买官鬻爵或和日人秘密交易谈判的场所。

    “听说新到任的日本特务机关长,叫藤泽的,走访了三野公馆、柴山公馆,具体谈了什么,却不清楚。”春窈紧贴着黄历的耳朵低声说着,热气吹得黄历耳朵发痒。

    三野公馆,是多田峻的亲信、天津日本驻屯军参谋三野友吉在日租界石山街的宏济里成立的一个特务团体,袁文会、张璧的便衣队,便是他们拉拢组织起来的。三野公馆还有一位很厉害的特工,川岛芳子,她靠卖肉与多田峻勾搭到一起,在东北卸任安**司令职务后,还是多田峻,又把她介绍到三野公馆。

    柴山公馆,则是土肥原贤二在背后主持的特务机构。在整个对华战略上,多田骏与土肥原贤二分属“北进派”和“南进派”,策略的不同,便得两人的特务机关侧重点也是不同,并且互不往来。

    难道这个藤泽要实现日本特务机构的联合,共同对付抗日分子的活动。黄历听到这个消息,微微皱起眉头,说道:“继续探听,不要着意去,免得惹人怀疑。”

    “你关心人家呀?”春窈搂着黄历的脖子,飞了个媚眼,向黄历的身上贴了贴。

    假如春窈能好好的读几年的书,以她的容貌,以她的聪明,她必能成为一个很有用的小女人。退一步说,即使她不读书,而能堂堂正正的嫁人,以她的社会经验,和所受的痛苦,她必能一心的作个好主妇。她深知道华美的衣服,悦耳的言笑,丰腴的酒席,都是使她把身心腐烂掉,而被扔弃在烂死岗子的毒药。在表面上,她使媚眼,她歌唱,她开玩笑,而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

    春窈没办法,一个被日本鬼子打得骨断筋折,爬不起床的父亲,两个饿得象老鼠似的弟弟,她只剩下了哭,但眼泪救不了父亲,眼泪不能喂饱了弟弟,她得拿出更实在的东西来,为教父亲和弟弟活下去,她得卖了自己的肉。

    在这里,她须向任何人都微笑,都飞眼,她须取悦每一个人。但在心里,她不比任何人坏;或者,因为在江湖上走惯了,她倒比一般的人更义气一些。以一个女人来说,她也不比任何女人更不贞节,出卖**,那并不是她自己的罪恶。

    对于春窈的亲热举动,黄历并没有闪避,这更多的是一种职业习惯,而且在这尽是耳目的杂乱之地,做出这个样子也是很必要的。他抱着春窈,在她身上捏摸着,就是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你父亲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两个弟弟也很好。”

    春窈身子僵了一下,抿了抿嘴角,这是一个好消息,她能离开这里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在她眼中,世界是空虚的,她切盼遇到个老实的男人,给她一点生活的真实。假如她遇上一个好男人,她愿立刻改掉一切的恶习,除了她的媚眼无法一时改正。

    在黄历的脸上蹭了蹭,春窈又飞了个媚眼,这个习惯不好改,她的脸忽然红起来,露出几个白牙,可是话没能说出。她的生活使她不能不忘掉羞耻,嗫嚅着说道:“你,留下过夜吧,我那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放,放心,我的身子还没病。”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就告诉我,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同样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的怀中,那女人是自己愿意的,还是强迫的,给于男人的享受,是截然不同的。春窈是真心的,黄历能感觉得到。而且,在他的眼里,她也并不脏,她是美在骨头里,就是她满身都长了疮,把皮肉都烂掉。她美,她年轻,她要强,她勤俭,她还恨日本人。

    春窈的嘴唇有些白了,她不恨,也不恼,“我没法子”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一句总结了她一切的苦难,并且含着无限的希望。

    “我知道。”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自打第一次春窈上门找他来为父亲看病,他便知道了这一家人的苦难,让春窈在ji院当耳目,把看到的、听到的转述给他,虽然他付了钱,并且看病的诊费几乎不收,可还是觉得有些歉疚,他本是有能力让这个苦命的女人不用再出卖自己的**的。

    “再过些时候。”黄历轻轻拍着春窈的后背,亲了亲她的面颊,低声地说道:“我会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春窈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是个脑子好用的女人,你们想干什么事,我全明白,但决不会去点破。你让我办的事,能办的我全办。不该问的,我一句都不会多问。她突然将嘴凑了过来,并且紧搂着黄历的脖子,黄历略微后仰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但只是稍许的停顿,他便迎着吻了上去。不为别的,只是一种安慰和感谢,当然,也有男人的那种需要。

    …………………

    女人一旦对某个男人产生了别样的感情,便会变得心细如发,明察秋毫。虽然程盈秋极不愿意承认这点,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她既郁闷又恼火,偏又要保持自己的骄傲,不能让黄历笑话她吃醋,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对,绝没有那回事。于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话便一句一句地从嘴里迸出,向着黄历发泄而去。

    “有的人心里秘密越多,脸上却要作出镇静的样了。”程盈秋手指暗暗使劲捻着从黄历衣服上摘下来的长头发,似乎要将那不知名的女子捏死,“就好象戏台上的诸葛亮,脸上越镇静,就越叫人看出他揣着一肚子的坏水。”

    黄历摸了摸脸,这是说谁呢,我很镇静嘛,给我把羽毛扇子,也和诸葛亮扯不上关系呀

    “哼,哼,庸脂俗粉,闻这味儿就知道是便宜货。”程盈秋目光闪烁,没好气地将黄历的日本短式西服抖了两下,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洗是没法穿了,熏得人直犯恶心。”

    切,黄历撇了撇嘴,不知你一般见识,看这样子,倒象是在吃干醋?嘿嘿,有那吃醋的劲头,还不如洗白白,脱光光,躺到床上乖乖地等着朕宠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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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四章趁火打劫

    情报,有的很系统直观,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价值;有的则支离破碎,甚至看起来无观紧要,但一个出色的特工能经过仔细地分析研究,并且发挥充分的想象,从中得出有价值的线索。

    从春窈那里得来的东西,有的是她听客人说的,有的是她听姐妹们说的,只言片语,零碎不堪。但黄历却从中得出了几条有用的情报,而且在不久以后被证实了。

    藤泽朋野确实在按部就搬地实现着自己的计划,为避免天津各派出机关的矛盾,他频繁拜访,舌绽莲花,要组成一个统一的委员会,简称“竹机关”。经过了再三的劝说,以及讨价还价,他的设想已经接近了成功。

    而另一个情报,看似没用,但黄历却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其中的一个名词“打红旗”,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一连两天,黄历都在思索,琢磨,而这两天,程盈秋也正在生气,和他闹别扭。本来呢,如果是正常夫妻,哪有隔夜的仇,搂一搂,亲一亲,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事情也就过去了。但他俩的关系有些微妙,这个纠结便始终解不开。

    黄历呢,也懒得哄她,而且也是刻意地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不过是临时的工作搭档,听曾澈说过,这种临时性的组合以前军统也有过,女特工应该都很懂规矩,在床上或许风情万种,但任务一旦完成便各走各的,决不会纠缠,若是以后遇见,有时还能重温旧梦,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但同事之间一般是不可能产生什么感情的。

    近卫声明发表后,日军开始继续进攻,直逼武汉三镇。同时,华北日军开始了一系列掠夺沦陷区资源的行动,天津便成为这些被掠夺物资的重要中转站。在天津火车南站,日军为了将堆积如山的掠夺所得尽快转运,修建了一座巨大的仓库,堆积着高耸入云的棉花、小麦、煤炭、钢铁、木材、军火……

    经过周密的侦察,抗团主力决定对天津南站仓库进行毁灭性打击。为了了解敌情,抗团成员杨大森用稚嫩肩膀扛了几个月的百斤麻包,摸清了敌人的换岗规律和仓库的物资摆放位置。

    日近黄昏,黄历默默地收拾好武器装备,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程盈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为了赌气,竟然还没给黄历做饭吃。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说几句温柔的话,结束两人的冷战,但一抬头,黄历已经不见了。

    天虽然还冷,风依然还凉,但春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黄历先和几个抗团成员会合,交代了任务,然后便分头向目的地进发。

    或许这是在天津的最后一次行动了,黄历坐在黄包车上,慢慢吸着烟。曾澈已经向他打了招呼,准备派他去北平工作,组建北平抗团,但具体的安排还没最后定下来。程盈秋能否跟着,也就在他的一句话。曾澈绝不会让一个任性固执的女人,跟在他的身边,影响他的工作。

    这样也好,说服她也去大后方读书吧,即使是需要女人配合,黄历更希望是一个职业的特工。

    ……………………

    夜幕低垂,华北最大的物资仓库象一个怪兽,沉沉地卧在那里。探照灯象怪兽的凶目,在不停地扫来扫去。

    参加行动的抗团成员聚齐了,人不多,只有五个。杨大森低声地向黄历汇报着:“我利用装卸棉花包的机会,用小刀给棉花包豁开,把饭盒里的燃烧铅笔塞了进去,一共三包,各自卸在不同的位置……”

    “离燃烧还有多长时间?”黄历看了下表,认真地问道。

    杨大森说道:“还有半个小时,如果燃烧铅笔的定时准确的话。”

    黄历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今晚的目标,日本兴中公司的三层大楼。日本兴中公司,是日本对中国华北进行侵略的殖民机构,设立于1935年,总公司在北平,其实就是臭名昭著的南满铁道公司的子公司之一。同南满铁道公司一样,它也负责搜集中**事、政治、经济方面的情报,换而言之,也是一个谍报机构。

    经过事先侦察,兴中公司此时应该已经人去楼空,警卫由五六名日本浪人或退伍军人担任。选定兴中公司作为攻击目标,一来是因为它防备较松懈,因为不远处就是火车站,那里驻有不少日军,间接地起到了保护作用;二来是根据春窈听来的消息,这几天兴中公司收到了大笔账款,正好可以顺手牵羊,洗劫一番。或许还能缴获到一批有价值的情报,那也说不定。

    在焦急和不安的等待中,火终于烧了起来,先是不大的小火苗,在探照灯照射下,浓烟从仓库顶上愈升愈高,愈来愈浓。时间不大,伴着消防车凄厉的尖叫,火舌曲卷着,旋风似的向上冒。高高的天空中荡漾着一朵黑云,但银白的天河仍然看得清清楚楚,雪被照得通红,仓库被火装饰得象教堂里的圣诞一般。

    如果不是还有任务,在场的抗团队员几乎要欢呼着把孙大森抛向空中,他们兴奋地推一下,拍一下,表达着兴奋的心情。

    “开始吧,小冯,你和我上。”黄历赞赏地拍了拍孙大森的肩膀,带着冯运修快步向兴中公司的大铁门跑去。

    兴中公司的大铁门关着,几名警卫扒着栏杆,紧张地盯着远处的火光,叽叽咕咕地议论着。

    “着火了,快去救火。”黄历和冯运修加快了脚步,黄历用日语大声喊着。

    几名警卫愕然地望着奔过来的两个人,黄历的日语使他们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为这两人是从火车站的火场跑来的。

    黄历跑到近前,喘着粗气,继续用日语说道:“里面有消防器材吗?有多少人可以去帮忙救火?”

    一名警卫眨着眼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只有拖把和水桶,而且只有我们五个人在警卫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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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五章趁火打劫(二)

    五个人?黄历的目光飞速扫过,只有四个呀,那一个呢?他决定等一会儿,便装出急切的样子,说道:“请打开大门,把拖把和水桶借给我们,棉花啊,全是要运往本土的棉花,都要烧得精光了。”说完,便用力去摇铁栏杆,一副惶急心痛的样子。

    “好,好,马上就借给你,别推啦”一个警卫慌忙去掏钥匙。

    远处的火势越发大了,消防车的尖啸催人心急,黄历的表演十分逼真,这几名警卫根本没料到竟是催命鬼来了。

    大铁门一开,黄历便和冯运修挤了进去,着急忙慌地向楼门跑。

    “哎,你们别乱跑,在这等着——”两名警卫赶忙尾随着,不断呼喊着。

    冯运修紧跟着黄历,每次和黄历出来行动,都能学到新的东西,他钦佩黄历的从容不迫,逼真表演,以及流利的日语,原来是可以这样骗人的,学会日语还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技能。想想,什么人最安全,当然是日本人了,即便是碰上戒严,冒充日本人,也可以化险为夷吧?

    黄历刚跑进楼门,迎面急匆匆过来一个日本人,满面的不悦,喝斥道:“站住,谁让你们进来的?”

    第五个,黄历向冯运修使了个眼色,挺身上前说道:“我是来借消防工具的,那边仓库的火烧得很大——”

    这个日本人看来是警卫们的头儿,紧跟黄历他们跑进来的两个警卫来到近前,解释道:“山田君,把消防工具借给他们吧,咱们不能出去帮忙,尽点力也是应该的,听说那仓库里可都是要运往祖国的物资呢”

    叫山田的日本人眨着眼睛,微皱着眉头望着黄历,黄历赶紧陪上笑脸,向前凑了一步,没等山田说话,他已经动手了。一掌猛戳在山田的喉咙上,随即侧身,化掌为拳,一个上钩,打在一名警卫的下巴上,力量之大,几乎将警卫打飞。冯运修也猛然抽出匕首,一手搂脖,另一只手持刀狠狠插入了一名警卫的后心。

    山田咽喉的软骨被黄历击碎了,痛苦地跪倒在地,他捂着脖子,瞪大着眼睛,非但说不出话,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黄历一个侧踢,大脚重重地踢在他的太阳穴上……

    “快上。”李如鹏的眼睛盯得都有些发酸,终于看到了铁门处发来的信号,连划了两根火柴。

    几个抗团成员飞快地跑进了大铁门里面,按照计划,各司其职,看门的看门,搜索的搜索,不一会儿便完全控制了这座大楼。嗯,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楼,自然很容易控制。

    黄历拿着警卫室里的钥匙,直奔总经理室,这应该是最有价值的房间。果然不出所料,在一个壁橱里,黄历找到了保险柜。找到是找到了,但如何打开呢?

    通常来说,对付保险柜有两种办法:明的,暗的。或者说是软的,硬的。所谓硬的就是指无后顾之忧的一次性买卖,不管是用手钻、焊枪,甚至是炸药,只要能把东西弄出来就行。软的就不同了,它要求既把保险柜打开,又不能让保险柜的主人觉察,这就决定不能动用任何破性的工具。

    黄历倒是想图省事,可手钻、焊枪不易携带,用炸药,又怕声音太大。搬走保险柜,嘿嘿,这东西是镶在墙里的,谈何容易。那么就只有用万能钥匙,再加上他的耳朵,运用他的开锁技能,打开这个保险柜了。

    把钥匙盘交给李如鹏,让他带人去搜索别的房间,黄历则双腿跪地,耳朵紧贴在保险柜的钢门上,双手扭动柜门把手和那个圆码盘。这是一个二级保险柜,采取了当时世界上最为普遍的簧片式结构,黄历全神贯注地听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了万能钥匙,从中拿出一根三寸来长的小金属杆,插进锁孔,慢慢转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十分钟过去了,周围一片寂静,依靠着耐心和经验,以及敏锐的听力,黄历靠着这个小工具,把卡住横杆的簧片位置逐一弄清,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扬开了,用力一扳把手,保险柜被打开了。

    不出所料,保险柜果然有文件资料、纸币、金条,以及几张空白通行证,黄历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又将办公桌的锁头砸开,将抽屉里的东西翻拣了一通,转身走了出去………

    火车站仓库的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下方烟雾弥漫,仿佛浸透了乌烟的浓云降到了地面。它的上前,好象矗立着一座颤巍巍的、摇晃不息的喜马拉雅火山。消防队浇的水,仿佛是给火海解渴似的。

    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在他们的头上动土。他们既没有隔离易燃易爆品,也没有消防通道之类的设计,火势蔓延,出动了二十多辆消防车也无济于事,只好睁睁地看着这个华北最大的仓库被烧成一片白地。

    烧吧,烧吧,让侵略者知道愤怒之火的厉害,让侵略者掠夺来的物资化为灰烬。黄历带着抗团人员过了海河的法国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火场,又向兴中公司的楼房瞥了一眼,那里不久也将燃起熊熊大火。他抿了抿嘴,今天是火神的生日,盛大的焰火晚会,摆了摆手,大家在兴奋中分散逸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

    外面的院门似乎响了,程盈秋赶紧隔着窗户向外张望,什么也没有,是自己的错觉。她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望着桌上的饭菜皱起了眉头。呆了一会儿,程盈秋起身穿上了大衣,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黄历和众人分手后,又走了几条街,方才叫了辆黄包车,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累点也绝对值得。

    情报到手了,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有价值的,黄历觉得有些饿,出来时没吃饭,只在路上买了个夹肉火烧,那点食物早就消耗在剧烈的运动中了。算了,回家自己弄点饭吃吧,这么晚了,早点回去才安全。在ji院安插眼线,或者收买消息,已经被曾澈所认可,已经在着手进行。自己要离开天津了,顺便把春窈安排好,钱,现在有了一大笔,除了留给抗团的经费,还绰绰有余。

    北平,黄历轻轻出了一口长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温婉贤惠,又爱脸红害羞的女人的形象,珍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昏黄的路灯下,程盈秋紧了紧大衣的领子,回来挪动着脚步,夜里还是很冷的,让黄历空着肚子出去行动,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很过分?为什么要生气,他和自己不过算任务夫妻,而且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即使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人,自己也没什么权力干涉呀

    难道——,不会的,不会的,程盈秋使劲摇着头,绝不是爱情,只是有那么点,那么点喜欢,对,就是喜欢,不讨厌,有好感,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

    “小姐,天冷了,我带你去旅馆暖和暖和吧”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很有礼貌地停下脚步,对程盈秋说道。

    程盈秋被打断了思考,不悦地横了这个男人一眼,使劲摆了摆手,“走开啦,我不冷。”

    眼镜男看着程盈秋的俏脸,咽了口唾沫,镜片后的目光很yin邪,“小姐,价钱不是问题,随你开,而且我读过书,很有素质——”

    程盈秋的眼睛瞪了起来,这回她听明白了,敢情这家伙把自己当成站街拉客的ji女了,不可饶恕,她心情正烦躁,这眼镜男正碰到枪口上。

    “好啊,你很有钱,还很有素质,那我们好好谈谈吧”程盈秋的笑很怪异,似乎是在咬着牙,但眼镜男色迷心窍,竟没有注意到。

    呼,程盈秋的拳头突然打在眼镜男的鼻梁上,紧接着是一招断子绝孙脚,带尖的皮鞋狠狠踢在眼镜男的胯下。

    呕,眼镜男象个小鸡子似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双眼发直,手捂着要害,昏厥在地。

    “敢把我当那个——踢不死你。”程盈秋的怒火随着这一拳一脚发泄完毕,轻轻揉着手,过了一会儿,她发现眼镜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害怕起来,不会是打死人了吧?这家伙虽然可恶,可也罪不至死呀

    黄历坐在车上,看见了远处前面路灯下的人影,程盈秋,她在那里干什么?脚下好象还躺着个人,日本特务?他一脑子问号,赶忙指挥车夫拐弯停下,付完钱,他看着车夫走开,才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黄历一把拉住程盈秋,急切地问道。

    “我,我,我打死人了。”程盈秋嘴一瘪,差点哭出来,手指躺在地上的眼镜男。

    黄历皱了皱眉,蹲下身子,探了探眼镜男的鼻子,还有呼吸,不过是暂时的昏厥。

    “他是谁?为什么打他。”黄历的手移到了眼镜男的脖子上,准备杀人灭口。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惊魂不定地说道:“他调戏我,我就——”

    黄历稍微松了口气,起身拉起程盈秋,快步向胡同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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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六章变幻无常

    黄历拉着程盈秋,一口气回了家,把门一关,沉着脸训道:“大半夜的,你跑外面去干什么?这是碰见个戴眼镜的家伙,要是撞见成伙的流氓,或者被日本特务盯上,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程盈秋本来想说几句软话,把这几天的别扭弄过去算了,可这家伙,不说安慰安慰自己,反倒不问青红皂白地训斥起来,她火往上撞,啪的一下将大衣甩在床上,大声说道:“大半夜的,你也知道是什么时间啊,人家做好饭等你,等着向你说小话,哄你高兴。又担心你,到外面迎着你,你倒好,出了事儿不说安慰几句,虎着脸训人家,你,你——”

    满腔的委屈发泄出来,程盈秋越说越气,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她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抽泣着继续说道:“你把人家当什么了,嫌我不会过日子,人家不是正学呢吗,有不对的,你可以教我,犯得着在外面找女人来气人家嘛?人家发点牢骚,你就不理不睬,象个男人嘛……”

    黄历挠挠头,听着程盈秋的血泪控诉,皱着眉在琢磨,嘿,全都是我的错了?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再想想一个女孩站在寒风中,在深沉的夜里,在昏黄的路灯下眺首以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度一些,宽容是美德。

    “好了,别哭了。”黄历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程盈秋,说道:“是我没搞清状况,刚才不该训你。”

    程盈秋抬起泪眼,望着黄历,竟一下子扑到黄历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用小粉拳捶着黄历。

    哎,这是怎么搞的,不哄还好,这一哄倒把朦朦细雨变成倾盆暴雨了。黄历愕然,见惯了珍娘的顺从和温柔,象程盈秋这样变化莫测的女人还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眼泪濡湿了黄历胸前的衣服,软玉温香在怀,黄历有了些异样的感觉,他伸手轻抚着程盈秋的头发,刚才是假哄,现在才是真心的安慰。

    “好了,好了,哭得邻居都听见了。”黄历捧起程盈秋的脸,用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道:“别哭喽,本来挺好看的姑娘,变成小花脸了。”

    程盈秋哭够了,也打累了,看黄历态度有了变化,心里也得到了慰籍,任由黄历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干眼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黄历,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呵呵,我饿了。”黄历看哄得差不多了,轻轻捏了下程盈秋的脸蛋儿。

    “我,我给你热饭去。”程盈秋抿嘴一笑,*光灿烂。

    程盈秋象个体贴贤惠的小媳妇儿一样,将饭菜热好,摆在桌上,她则坐在黄历对面,双手托着下巴,淡淡地笑着。

    “嗯,这菜烧得不错,大有进步,你也一起吃点。”黄历端着饭碗,大口地吃着,几句赞扬让程盈秋更感高兴,眉飞色舞。

    “尝尝这个,我从菜谱上刚学的。慢点,慢点吃。”程盈秋拿起筷子,殷勤地给黄历挟菜。

    唔唔,黄历恍如在做梦,电闪雷鸣,涓涓细雨,又到倾盆暴雨,再到雨过天晴,阳光暖照,这一系列变化让他暗暗咧嘴。女人哪,真是奇怪的动物,让人欢喜让人忧,一惊一乍的,令人难以弄懂。

    “那位姐姐是谁呀?你们是以前相识,还是最近刚认识的。”程盈秋淡淡地笑着问道。

    黄历抬头疑惑地看着程盈秋,问道:“哪位姐姐?我没听明白。”

    “就是你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程盈秋扬了扬眉毛,脸上神情象是不经意,但心里却七上八下,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我在外面没女人。”黄历很干脆地回答了一句,低头继续吃饭。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似信非信地问道:“真的?”

    黄历点了点头,将春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件事情要是不说清楚,程盈秋也消停不下来,两个人天天见面,闹了别扭,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程盈秋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鼓起勇气问道:“工作是工作,你还是要小心,在那种脏地方,啊,你明白的,可别象前些日子来看病的那个人,那个,啊?”

    黄历看着程盈秋,意味深长地笑了,女孩红了脸,低着头摆弄着手帕。那个病人,哦,睡了ji女,尿不出尿来了。

    呵呵,黄历笑了起来,更加弄得程盈秋面红耳赤,坏蛋,哪有这么取笑人家的。

    嗯,黄历放下饭碗,起身很庄重地对程盈秋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好。”

    程盈秋愣了一下,等看到黄历坏坏的笑容,不由得轻啐了一口,不解恨,又追了两步,捶了黄历的后背。

    ………………

    台灯被遮掩了半边,窗帘拉得紧紧的,挡住了室内的光亮。

    黄历拿着缴获的情报,慢慢阅读着,程盈秋轻轻递上一杯茶,坐在旁边,也看着桌上的文件。

    好半天,黄历放下文件,摸着下巴,终于搞明白“打红旗”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阴谋还真厉害,如果抗团不加防备,还真容易吃大亏。

    原来日本人也注意到了抗日分子及抗日团体的组成,多是一些青年学生,由此便想出了这个招数。所谓的“打红旗”,就是从东北或当地招揽意志薄弱、甘于为日本人服务的青年,伪装成学生,进入天津各学校,这些人要表现得很积极、勇敢,争取打入抗日组织,或骗取抗日分子的信任,从而获取线索。

    “好狡猾呀”程盈秋突然指着文件说道:“日本人要改变策略了,由过去的一网打尽,变成放长线,多钓鱼。”

    黄历看过这份文件,这也是日本人的一个花招,对抗日团体尽量不采取一网打尽的办法,而是每破获一个组织都留下一、两个人做为钓饵,yin*更多的鱼儿上钩。

    “你也看得懂日文?”黄历很诧异地问道。

    “呵呵。”程盈秋狡黠地一笑,起身走到黄历身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说道:“梦雨曾和我说过会日语的重要性,那个时候我就偷偷在学了,就是现在,我也抽空看日文字典呢”

    黄历轻轻拍了拍程盈秋的小手,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个女人,有时还是蛮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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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七章战争的主题

    天津火车南站仓库的大火烧了一夜,半夜时分,兴中公司大楼也燃起了火苗,并且迅速蔓延扩大,同南站仓库交相辉映,象两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将日本人惊得目瞪口呆。

    翌日清晨,华北最大的仓库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兴中公司大楼也只剩下漆黑的残垣断壁,在仓库发黑冒烟的灰烬堆里,负责把守仓库的日军大佐羞惭无地,剖腹自杀。

    接连的袭击暗杀,接连的破坏纵火,使得包括藤泽朋野在内的日本人深感愤怒,同时也感到有必要建立一个相应的统一的特务机构,来保证日伪要人的安全,消灭天津的抗日分子,而且藤泽朋野提出了建议,这个特务机构要拥有大量的中国人,最好是叛变的军统、CC等系统的特工,来帮助他们打入似乎难以渗透的中国社会关系网。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日本人由于疏忽和轻敌,遭到了以公共租界为基地的抗日分子的有力挑战,现在他们已经开始重视并积极筹谋对策,中日之间血腥而残酷的特工大战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进入了白热化。

    夜深了,路灯亮了起来,战争似乎并未影响某些人娱乐的行为,大光明影院的晚场电影正在放映,兴许也是最后一次营业了。

    黄历和程盈秋坐在座位上,象一对正常的小夫妻,在闲暇的时候来此度过饭后时光。远看中国农民,近看一堆老外,裹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嘴里吐着洋文,拼命拍打着黑压压的蝗虫,这绝对是一部令作者赛珍珠都要目瞪口呆的好莱坞式的中国戏,名字叫《大地》。

    此时,目瞪口呆的还有黄历,那扮演中国人的老外,化装还差强人意,只是大鼻子无法遮掩,他几乎要笑出来。只是程盈秋及周围的观众都看得津津有味,他才想起自己的审美观和别人有着不小的差异。

    散场了,黄历和程盈秋手挽着手走出了影院,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娱乐休闲,看电影的还有六七名抗团成员,利用休息的时间,他们将燃烧铅笔放在了影院的各处。时间一到,同时起火燃烧,这又将是兴中公司大楼的翻版。为了更加彻底地打掉这个日本人建在租界的联络点,影院内部燃起大火之后,埋伏在前、后门的另外两组抗团人员将把燃烧瓶投掷到大门上,来个内外夹击。

    “那个女主角演的真好,一个老外,演得很有传统中国女性的味道。”程盈秋边走边向黄历说道。

    “嘿嘿,演得是不错。”黄历随声附和着,其实他虽然看得很想发笑,可这得看分谁,人家老外还引以为豪呢,觉得他们的扮相就是很中国哩

    “咱们回家?”程盈秋有些不太确定地偏头看着黄历,“要不要等行动结束后再走?”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孩子总会长大,他不能象个家长似的处处照顾,而且他行将前往北平,抗团总是要脱离他的指导而独立开展工作的,今天的行动由李如鹏全权指挥,他在场的话,反倒容易让李如鹏得不到独立的正常发挥。

    程盈秋没再继续追问此事,而是岔开话题,“你说,我们的每次行动,都会引起日本人的报复,他们会处决一批无辜的中国人。每每想到这些,我总觉得有心理负担,觉得是我们害了那些人。”

    黄历对此也有着同样的困惑和不安,但他知道,不管怎样,放下武器投降,是绝对不可以的。

    “杀戮并不是我们的嗜好与理想,这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只有杀戮,以暴制暴,杀败了敌人,我们才能得到和平。”黄历缓缓地说着自己的理解和结论,“和平是用鲜血换来的,刀枪的亮光是解放与自由闪电。现在不能只算计人命的多少,而是要向日本人证明,中国人不全是狗和奴才,想征服这样一个民族,也是要搭上他们的狗命的。”

    程盈秋挽着黄历的手臂,很紧,她越来越离不开黄历了,不仅是黄历有着厉害的身手,能给她安全的感觉。黄历更象一个长辈,一个师长,能带给她很多启示,解答她心中的疑惑和徬惶,解除她的心理负担。

    “如果我们能再见到和平,也许我们应该去忏悔但现在,双手沾满血腥,我也绝不后悔。因为我们遇见了吃人的野兽。所以我们要战斗,要英勇刚毅,放弃那小小的人道主义,为和平与真理去杀戮,去牺牲。”黄历说得有些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但对于程盈秋来说,却深信不疑,而且还能总结出新的东西来。

    “鬼子滥杀无辜,仇恨才越分明。会恨,会报仇的人才不作亡国奴。”程盈秋捋了下额上的头发,说道:“日本人在表面上不是作出了很多中日亲善的把戏吗,但他们的滥杀正是给所谓的‘亲善’与‘和平’作反宣传呢日本人一边杀人,一边给死鬼奉经的,也只有杀戮,彼此在血水里乱滚,老百姓才能明白日本人的亲善是假的,才能不再上他们的当。”

    “嗯,嗯。”黄历连连点头,不愧是接受过新教育,有新思想的女子,总结得比自己才全面。

    得到了黄历的鼓励,程盈秋的思路更加拓展开来,她笑道:“由此延伸,那些汉奸岂不是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为了黎民百姓,而委身事贼,他们岂不成了忍辱负重的仁人志士。我们却都成了不顾百姓安危,只顾自己痛快的暴徒。想想,也真是可笑。”

    “嗯,有创意,真该把你的结论发表到报纸上,让大家都好好学习领会。”黄历呵呵笑了起来。

    “你又逗人家。”程盈秋虽然这么说,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交流是有益的,黄历多少也从以往的疑虑中解脱出来,借口也好,自我安慰也罢,战争来了,杀戮便是主题,恐怖也是必须造成的气氛。等到多数恐怖由他们造成,他们也就看见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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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五十八章去北平的准备

    经过了刺杀王克敏事件,北平的王文行动组损失两人,又在日军的大搜捕中难以立足,纷纷撤出或隐蔽,北平军统的活动陷入了低谷。

    曾澈安排黄历赴北平,一来是想打开局面,二来也是想仿天津抗团的样子,再组织起一个北平抗团。而且天津抗团有几位成员年龄渐大,行将从中学毕业,准备进入北平的几所大学继续深造,这其中就有李振英、冯运修、叶于良等核心成员。也就是说,黄历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有着比较象样的一个小团体。再者,天津抗团已经相对比较成熟,李如鹏等人应该可以挑起大梁了。

    但这件事情也不象原来想的那么容易,因为日本人在北平实行了严格的户籍制度,而且那些北平的伪警察基本上是原封不动地被日本人接收过去,这些人熟悉自己管区的家家户户,而且这些北平的所谓警察,很多都是少廉寡耻、左右逢源、有奶便是娘的无赖。有助纣为虐、鱼肉百姓、敲诈勒索、无恶不作的本性。如果事先不做好充分细致准备,到了北平,很容易暴露。

    而且,北平不比天津有租界可以托庇,如果象以前所想,开医馆作掩护,那可以说是要直面日本鬼子和伪警察的监视和骚扰,随时会受到搜查逮捕,即便是没有破绽,被错抓也是常有的事情。现在不是和侵略者说理的时候,更没有说理的地方。

    对于黄历,曾澈是有感情的,这不光是感激黄历卓有成效的工作,带给了他和天津站很大的声誉,也包括人与人之间相处融洽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好感。为了黄历的安全,曾澈经过再三考虑,细致研究后,决定找门路让黄历进入燕大,这应该是最保险的措施。

    说起燕京大学,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大学校园,可谓是大名鼎鼎,在北平未沦陷前,“北大穷、燕大阔、清华俊、师大老”这个顺口溜在女学生之间流传很广,听说找男朋友时管用。“清华、燕京可通融”,文化古城时期在摩登仕女的心目中,清华的男士是“天之骄子”,燕京更是“天之骄子”了。自然最好是欧美留学生,剑桥、牛津、哈佛、巴黎……这些学府中取得博士头衔的留学生,退而求其次,也要勉强找个清华、燕京的学生作意中人,“可通融”者,略有勉强之意也。

    燕大是20世纪上半叶四个美英基督教差会在北京开办的一所著名的教会大学。由美国建筑师亨利?墨菲进行总体规划和建筑设计,建筑群全部都采用了中国古典宫殿的式样。虽然燕京大学建筑群在外部尽量模仿中国古典建筑,但在内部使用功能方面则尽量采用当时最先进的设备:暖气、热水、抽水马桶、浴缸、饮水喷泉等等。

    燕京大学的东西轴线以玉泉山塔为对景,从校友门经石拱桥、华表(取自圆明园废墟),方院两侧是九开间的庑殿顶建筑穆楼和民主楼,正面是歇山顶的贝公楼(行政楼),两侧是宗教楼和图书馆,沿中轴线继续向东,一直到未名湖中的思义亭,湖畔还有博雅塔、临湖轩。东部以未名湖为界,分为北部的男院和南部的女院。男院包括德、才、兼、备四幢男生宿舍以及华氏体育馆。女院沿一条南北轴线,分布适楼、南北阁、女生宿舍和鲍氏体育馆。

    燕京大学下有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又称医预院,学制为三年预科),以及文科和理科相关专业学系。燕京大学虽然十八个系,可是学生并不多,办学规模只是八百人,有的系四个年级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个人。但是它的水平和质量是有保证的。燕京学费、宿费、杂费,一学期一百五六十元,在当时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但一些“书香门第”、“高门大户”的子弟是不在乎的,一些海内外巨商的子弟也是无所谓的,但有些普通人家子弟,往往就担负不起这样昂贵的学费、生活费,但如果直考进燕大,努力再争取到好成绩,那还是有办法读的,它有名堂众多的奖学金。能获得一个奖学金名额,便可解决问题了。自然,更为贫寒的青年,或是要赚钱养家的人,要在燕大读书,那就困难了。自然,家中再有钱有势,而功课不好,中英文不过关,智力低下,那也是考不上燕大的。

    “七七”事变之后,燕京大学是少数几个未迁址的大学,因为是美国教会学校,司徒雷登又当了校长,由他来对付日本人,学校并未受到影响,颇似一座“自由的孤岛”。而且这时期燕京,有最充足的外汇经费,有世界名望第一流的学人教授,有风景幽美、建筑华丽、湖光山色的校园,有语言到生活一切都美国化的环境,与校外恐怖压抑的气氛比,宛如世外桃源。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中日两国全面进入战争状态。在此之前,华北许多高校纷纷南下或内迁,但司徒雷登经过仔细权衡并商请在美的燕京托事部同意,决定留在北平继续办学。燕京大学升起美国国旗(这以前它只挂校旗和中国国旗),恢复了因为战争而中断的入学考试。当时燕大的学生,大都是有爱国心和正义感的进步青年,不少教员也都有强烈的民族感和爱国精神。

    听说,在燕园里人们可以收听短波广播,可以谈论抗战消息,《义勇军进行曲》不时在校园中飘荡。所以,曾澈预料,在燕大校园内开展抗日活动会比较容易,而且还能得到一定的支持和掩护,甚至可以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地。在燕京大学里既能掩饰身分,而且日本人也不敢公开到校园里去抓人,果然是个好办法。

    “这么好,那么好,那你打算是让我去当学生?还是去当打杂的?”黄历听完曾澈的介绍,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当学生似乎有点困难,要知道汉花园、清华园、燕园,这三园的入学考试都不是好闯的关,是不讲情面的。”曾澈有些为难地解释道:“进入校园当个管理人员,倒还能勉强办到。”

    嗯,黄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两下子,除了英文能过关外,其它的还是别去丢脸了,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要是考打架,杀人嘛……

    “当然了,当个管理人员也不错,比如说警卫啦,清扫员啦……”曾澈继续说道。

    说得好听,不就是看大门和扫大街的嘛,黄历撇了撇嘴,翻着眼睛开始琢磨自己还能干点什么有体面的工作。

    “只是这样一来,你们这对小夫妻就要分开了。”曾澈有意缓解气氛,笑着调侃道:“我看你们现在倒是渐入佳境,只是为了国家,也只好作一点牺牲了。”

    程盈秋脸一红,辩解道:“二哥,您这是说什么呀,我们之间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哪能公私不顾呢”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曾澈笑着问道:“是去北平上大学,还是留在天津?”

    程盈秋眨了眨眼睛,不可觉察地看了黄历一眼,黄历还没最后决定,她还想等一等,便敷衍着说道:“让我再想想吧,反正还有时间。”

    黄历抚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曾兄看着办吧,让我看大门,扫大道,我也认了。”

    “不要说得那么不堪。”曾澈笑道:“我会尽量给黄兄找个体面的工作,呆在燕园,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当然,如果事情办得不顺利,也只好按照原来的计划,你们小两口继续双宿双栖,以医馆为掩护了。”

    ………………

    曾澈走后,黄历倒是没什么,顺其自然罢了,而程盈秋却有些患得患失,沉默了半晌,她有些抱怨地找到了话题,“你们男人怎么老爱开那种玩笑,听起来很舒服吗?”

    “你是说双宿双栖,小两口儿什么的吗?”黄历转着手上的戒指,这是和程盈秋差不多的毒针戒指,这种方便携带的隐蔽武器,他也很喜欢,但一直没机会施展。

    “对,老把男女之间的事情放在嘴边,很烦哪”程盈秋翻着眼睛说道。

    黄历淡淡笑了笑,这恐怕是男人的通病吧,很有快感,他揶揄着说道:“其实也没说错呀,不管是真是假,咱俩可不是夫妻嘛,而且,还睡在一张床上,呵呵,如果不加解释,谁会相信咱们之间还没那个。其实,就算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呸,程盈秋脸红了,轻啐了一口,心里怪怪的,并不反感黄历用这种暖昧的关系说事儿。

    “你要不要准备考试的事情?”黄历问道。

    “简单看看书就行了,我对自己有信心。”程盈秋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黄历眨了眨眼睛,笑道:“其实我还真不想去北平,在这里多好,和你睡在一起,睡着睡着就有感情了,没准哪天就进了一个被窝,你说,是不是啊?”

    “呸,呸,你白日做梦。”程盈秋用力捶了黄历两拳,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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