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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九十九章“鬼车”出城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凉气,草上掩盖着灰sè的lù水,早起的云雀在半明半暗的云空里高啭着歌喉,而在遥远的天际,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魏老三打着呵欠,发动了汽车,他旁边还坐着外号叫“斜眼”的巡警。他们是收尸的巡警,也许还有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活人,这不是他们的意思,这是日本人的命令。

    日本人其实很mí信,日本军人的身上都带着神符与佛像,而且也mí信世界上所有的忌讳。比如西洋人的礼拜五,十三,和一枝火柴点三枝香烟。他们好战,所以要多方面的去求保佑。他们甚至于讨厌一切对他们的预言。有个英国人曾预言过中日的战争,说日本人会因瘟疫而全军覆没。日本人的“三月亡华论”已经由南京陷落而不投降,和台儿庄的大捷而成了可笑的梦想。他们便又深怕被传染病把他们拖进坟墓里去。因此,他们不惜屠了发现霍乱或猩红热的村子,不惜将根本不是传染病,而只是晕倒的,闹肚子的,都拖走去活埋,并冠以“消毒”的名义。

    “斜眼,听说日本人嫌咱们不够认真,要由他们来开这‘鬼车’。”魏老三打开车窗,吸着带潮味的空气,无精打采地说道。

    “那就让他们干,这缺德差事,干多了会断子绝孙的。”斜眼的眼睛更斜了,忿忿地说道:“人没死,咱们不往城外拉,这还有错吗?”

    魏老三苦笑了一下,斜眼说的是良心话,可这世道是日本人说了算,他们就是要让你丢弃良心,抛掉头脑,变成只会听话咬人的狗。

    “哎,哎,那躺着个人。”斜眼的眼睛虽然有点斜,但视力却不错,他指着前面大声提醒道。

    魏老三停下了车,两个人跳了下来,走到近前,斜眼弯下腰,伸手拔拉了一下,“路倒”突然翻身,一掌击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迅速扑向魏老三,一块带有异味的毛巾捂住了他要叫喊的喊巴……

    天méngméng亮了,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寥廓的苍穹似乎在屏息静听那云雀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

    “鬼车”悄然停在了明川丸药房的门前,停得是那么靠近,后车厢几乎与大门连接到了一起,黄历等人迅速将几个药箱子放在了车厢的最里面,盖上些干草,又把几具经过处理的尸体扔上了车进行遮掩,然后,已经换上巡警衣服的黄历和冯运修上了驾驶室,发动了汽车,沿着街道缓缓开走。李振英和孙大成则从里面锁好药房大门,从后院再次翻墙而过,迅速消失在北平密如蛛网的小巷子里。

    黄历和冯运修开着车在街道上转悠着,掐算着时间,直到太阳终于从遥远的地平线探出头来,把光辉洒向大地。黄历才把转方向盘,缓缓地向平则门行驶。

    等他们开着车来到平则门时,城内城外又在日本人的刺刀下,在警察的呵斥声中开始了人流的涌动和交流。

    冯运修看着前方的检查哨,有些紧张,右手垂下去,握住了手枪,计划已经执行到这个阶段,如果出现意外,那就只能开枪硬闯出去,后果如何,不敢预料。

    黄历的后腰上左右各插着一支手枪,只要把手向后一伸,能很快地出枪射击。面对前方的鬼子宪兵和伪警察,他竟然微笑起来,还哼起了小曲,一脸轻松自在的表情。

    是啊,怕什么,自己不是已经做好了随时殉国的准备吗?冯运修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向后靠了靠,也尽量将镇定挂在脸上。但他心里还是忐忑,倒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计划失败,费尽辛苦抢来的药品不得送到游击队的手中。

    嘟,嘟,黄历好象生怕没人注意似的,按响了喇叭,冯运修吃了一惊,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城门口处的日本宪兵摆了摆手,向着伪警察喊了几句什么话,两个伪警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拦路的横杆升起,黄历又按了下喇叭,将汽车不紧不慢地开了过去。

    天空忽然黑了下来,车声象雷似的响,汽车已经开进了城门洞。冯运修瞪大眼睛望着前方,直到阳光再一次迎头照来,他才呼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长气。车冲过关厢,尘土被车轮卷起多高,黄历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是那么灿烂,天空是那么明媚。

    汽车停在了一片榆林外,榆树叶已经被虫子吃了不少,秃眉烂眼的非常难看。树枝上,裹着好些虫网,网上挂着一颗颗的黑的虫屎。林外,四面都是白薯地,灰绿的叶子卷卷着,lù出灰红的秧蔓,象些爬不动的大虫子。

    黄历右手握着枪,按响了喇叭,两短三长。然后,他静静地瞅着榆树林,仿佛在等着什么。

    人影一晃,从榆树后转出了沈栋,他跑到车前,黄历和冯运修也跳下了车,沈栋认出了穿着警察服装的黄历,欢快地喊了一声,冲着榆树林招了招手。吴向导和周二转了出来,也是一脸的惊喜和兴奋。

    “快,别客气了,咱们先把活儿干了。”黄历笑着说道,指手划脚地指挥起来。

    几个人将尸体从车上抬下来,扔进了榆树后面挖好的坑里,黄历从驾驶室里拿出两把铁锹,一阵猛干,明川正一一家彻底从人间消失了。

    还有两个人被留在了车厢里,魏老三和斜眼被乙醚麻醉,还不知要很长时间才能清醒。留下他们二人的小命,这是一个小小的huā招,因为他们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太可能敢向日本人报告。没有这条线索,日本人便不能很快地将明川丸药房的案子与这辆汽车联系上,也不会知道药品已经出了城。众人都上了车,黄历将车子尽量开远,并停在了一个隐蔽的树林里,几个人或扛或背,将车上的药箱卸下,沿着小路,向周二家奔去。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章木村的算计

    药品,比原先预想的多了几倍的数量。而且并没huā什么钱,甚至黄历他们从药房里还劫掠了一批钱财,当然,这是不好向外人显示的。吴向导真的惊讶了,惊讶于黄历等人在鬼子占据的北平里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量,更惊讶于整个计划的大胆和巧妙。

    沈栋却比吴向导显得更镇静,因为他一向对黄历抱着盲目的崇拜和自信,什么困难似乎都能解决,这次又得到了验证,使他倍有面子,出山时,他可是拍着xiōng脯保证,一定能满载而归的。

    “这么大的量,你们两个人恐怕一次是背不回去的。”黄历端着粗瓷大碗,喝着淡黄sè的枣叶茶,缓缓说道:“周二家的那个地窑很隐秘,先在那里藏起来,你们分批运走比较合适。”

    “是啊,又得麻烦周大哥了。”吴向导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挑选一批急用的,剩下的下次再运。”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周二憨厚地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茶也没有,饭也是对付,还怕你们嫌乎呢”

    黄历笑了笑,掏出吴向导给他的那包金银,打开,从里面取出几块大洋推给周二,其余的又还给了吴向导,“这些你拿回去,你们没有经费来源,凑出这些很不容易,留着给游击队办些别的事情吧”

    吴向导推让了一下,便收了起来,黄历说得很对,游击队确实tǐng困难,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省下这笔宝贵的经费,能办很多事情。

    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一下,吴向导和沈栋背着两个竹筐,带着一批急用的药品告辞出发了。他们这几天归心似箭,惦记着那些伤员。现在任务圆满完成,感觉到一阵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黄历和冯运修帮着周二把剩下的药品藏好,也返回城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明川丸药房的事情会不会被提前发现,到时候城里又该戒严搜查,他们也不想惹上麻烦。

    在平则门外观察片刻,黄历等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检查甚至比早上时还要松垮。周二推着他的木板车向城里走去,按照王二柱的办法,他也把木板凿空,成了一辆能夹带小件物品的工具,很安全,很方便。

    黄历和冯运修空着手进了城,与周二会合,取走武器,坐上洋车,直奔燕大而去。而此时,还不到中午。

    …………………

    清冷的风徐徐吹来,木村双手交叉在xiōng前,沮丧、震惊、愤怒……各种情绪交错涌上心头。又是一件大案,明川丸药房老板一家失踪了,而且已经变得冰冷,尽管还没找到尸体,但木村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结果。

    木村深切的感到对手的强大和狠辣,这是个非常有势力的组织,能做出如此干净利索的事情。而且从丢失的药品来推断,城内的组织和城外的游击队似乎已经建立起联系,因为只有游击队与皇军频繁战斗,才会急需这种物资。

    但截止到目前,自己还没有抓到有价值的线索,狂捕乱抓被事实证明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只能造成恐怖,而这种恐怖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还是需要时间来确定。是慑服人心,还是官逼民反,这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专家,日本的支那专家不是已经从中国人的历史中得出了结论,只有用暴力和残酷才能使中国人屈服嘛,就象当初清兵入关,在大肆杀戮后才坐稳了江山。

    木村的视线转向操场,一群新到的鬼子宪兵正在练习劈刺,他们疯狂地吼叫着,象一群杀人的魔鬼,丧失了人xìng的野兽。一个日本兵单独立在一边,被一个军官打着嘴巴,鼻子、嘴里已经被打出血来。但日本兵挨着毒打,每次都努力站直身子,还是那么规规矩矩地tǐng着xiōng膛立正站着,象个木头人似的喊着“哈依”,任由鲜血从脸上不断地滴下来。

    “嘿,哈”龟田一个过肩摔,将对手甩出老远,“呯”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jī起了一片烟尘。

    宪兵队副队长龟田是非常残暴的一个hún蛋,他力大如牛,喜欢摔跤,时常让日本士兵抓来无辜的中国人做他的对手,不把人摔得半死不活,他是绝不肯住手的。

    见对手被摔昏过去,龟田竭力故作威风地tǐng着xiōng膛,在阳光下微风鼓dàng着他的白衬衣,他认为他的举动非常好地显示出了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精神。

    木村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个勇猛而少智的副手感到很无奈,这个家伙应该被派到战场上去一显身手,在北平城里与抗日分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很不合适,而且与自己在思想观念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就如同在军部里的争论一样。

    日本的军部省向来就有两派争论,一派认为应该用坦克、推土机把支那人的泥巴房统统推掉,再学秦将白起数十万人一个坑,把多余的支那人尽坑之,然后用机器进行耕作,把支那变为麦粮之仓;一派则认为,用机器耕作并不现实,应该用怀柔之策,实行并村并乡,一手拿鞭子,一手拿甘蔗,逼其劳动,以廉价劳力供养圣战

    木村显然是后一派的支持者,而龟田则比较拥护第一派,这与两人的脾气禀xìng也有关系。木村爱思考,比较有耐心,而龟田则脾气暴躁,极易发怒,一发怒便要杀人。当然,木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认为支那人懦弱,敢于反抗大日本皇军的还是少数。只要用血腥手段震慑,将支那变成大东亚圣战的后勤基地是可取的。现在,战争的趋势越来越向长期化转变,那就只有先稳定了后方,大日本皇军才能占领更多的土地,取得更大的胜利。

    而一味用强,显然并不能达到稳定后方的目的,木村不想学白起,可也不准备太软弱,这是需要勇力和智慧兼备,才能胜任的工作。

    第二卷 平津狼烟 第一百零一章 新情况新应变

    人人都当自己是最精明的人,正在走向胜利,但是螳螂捕蝉,黄雀伺其后,强中还有强中手在已经展开的血火战斗中,谁又知道是不是能笑到最后?

    黄历作为北平抗团的头儿,那种感觉并不是身为领导、颐指气使的风光,而是觉得如履薄冰,谨慎小心,抗团成员信任他,无形中也给了他巨大的责任感。

    在沦陷的北平城内战斗,稍一不慎,便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为了这些年轻人的热血不白白抛洒,黄历必须负起这个沉重的责任。这不仅需要强健的身体,更需要坚强无比的神经。而在原来的历史上,北平抗团遭到破坏后,团长李振英在监狱中,就是被巨大的责任感所压倒,以致精神分裂了。

    虽然借助燕大这个沦陷区的孤岛,人身安全暂时还有保障,但黄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随着日本宪兵队开始增加士兵,并大力培训中国特务,黄历等人也意识到了以后的战斗将更加残酷,活动将更加艰难。相对的措施也开始推行,抗团组织不同于城外的游击队,组织在于精干,而不在于人多势众。越是人多,被敌人侦察到的可能xìng越大,人员越杂,出现叛徒的几率越高。堡垒最易从内部攻破,北平的军统已经给抗团提供了很好的教训。

    明川丸药房行动之后,北平抗团又蜇伏起来,借助于抗团成员的社会关系复杂,消息灵通的优势,黄历和李振英等人指挥着抗团,小心翼翼地探听着情况和敌人的反应,而针对七七事变纪念日的行动也在更加隐密地准备。

    微风在轻轻吹拂,在燕园湖心岛的林子里,程盈秋象举枪一样端着根木棍,全神贯注地瞄着前面树上的一枚树叶。汗水从毛孔里钻出来,沿着皮肤流开去,好象有许多只小虫子在四处乱爬。程盈秋的眉梢不禁抽*动了几下,可两只手依然端得又稳又平。

    明川丸药房的行动她没有参加,甚至黄历对她保了密,事后她才知道,感到很失落。但她没有与黄历争论,更没有去闹。正如黄历所说:想当一名医生,就要学会残忍;想当一名战士,就要学会无情。她不敢确定,自己即使参加了行动,会不会依然对着日本的女人下不去辣手。没错,黄历对她的评价很客观,那就是心还不够狠,手还不够辣。

    程盈秋知道自己的弱点,她昨晚几乎一夜都没能睡好。她想了很多,对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无情杀手,她实在没有自信,可又不能让自己投身到战争的大浪中,去尽自己的一点对国家民族的责任。既然无法改变自己,那就改变环境吧她越来越期待着到游击队去,在那里,战斗的对象是日本鬼子,杀他们,她没有一丝的心理障碍,而唯恐杀得太少。她知道,黄历准备在学校放暑假的时候去游击队,她要跟着去,而且不再回到这个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的城市。

    在理智上,她愿坚决地斩断一切情爱,男女,父母,兄弟,朋友的,都包括在内。但爱情总设法挤入她的理智,教她给自己在无路可通的地方开一条路上。她想:假若她能和黄历一起呆在游击队,一同担任起抗战的工作,该多么美好。但她也知道,北平抗团还离不开黄历,自sī地将黄历留在自己身边,对北平抗团的其他成员不管不顾,她又感到歉疚。

    现在,程盈秋已经真感到国家,战争,与自己的关系,她经过了一夜的思想斗争,作出了决定,她要把一切亲情与感情都放在一旁,而且只有摆脱了这些最难割难舍的关系,她,和他才能肩起更大的责任。在分析不清自己到底是勇敢,还是软弱,是富于感情,还是神经脆弱之际,程盈秋想起日本人的另一罪恶——有多少母与子,夫与妻,将受到无情的离异,与永久的分别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决心便不可动摇。

    这是一个动dàng的年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jī情燃烧的年代,更是仁人志士为了国家和民族而视死如归的年代。他们是光,是电,短暂而绚烂,带来人们争取自由的胜利,带给民众冲倒侵略者的热情。自己也将投身于此,但程盈秋更希望能做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她的热血开始沸腾,已经觉得沉重而僵硬的手臂也似乎有了力气。

    ……………

    黄历并不知道程盈秋的心思,他很自信地认为,程盈秋已经被他征服,已经离不开他,却没想到程盈秋经过jī烈的思想斗争,已经有了抛开一切,舍身为国的觉悟。

    随着一份份情报和一条条消息被抗团成员从各个渠道搜集来,针对七七事变的行动已经摆上了日时议程。是在游行的路上袭击日伪要人,还是在中山公园社稷坛会场搞一次大爆炸,把那些觉得已经彻底胜利的日本矮子和汉jiān走狗炸得粉碎?他必须反复地权衡,认真地研究,这是一次大行动,他必须为参加行动的抗团成员提供最为安全可靠的行动计划。

    黄历坐在垂柳的湖边思索着,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正在苦练的程盈秋,他不是没意识程盈秋情绪的细微变化,但他以为程盈秋还在为没让她参加明川丸药房的行动而生气,并没有想得过多。而刚刚结束的追悼会也让他心情感到沉重,分散了他的精神。

    前几天,燕京大学学生冯树功骑自行车行经西直门外白石桥时,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日本军车轧死。消息传到学校后,群情jī愤,纷纷提出要日本军方严惩肇事凶手。燕京大学当即以书面向占领军当局提出抗议,并在校内组织召开了追悼会。

    那天的追悼会是由陆志韦先生主持的,黄历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陆先生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主席台,笔直地站在讲台上,面sèyīn沉,头深深地垂下,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礼堂内一片肃穆,足足有两分多钟的静寂。这难忍的沉默使全体与会者们都透不过气来突然,陆先生用嘶哑悲痛的声音讲道:“我……我讲不出话来因为我这里(这时他以拳捶xiōng)好像有一大块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我相信,不仅是我,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会感受到同样的压力”这时台下鸦雀无声,人们似乎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大家都感觉到了感情在交流。

    接着,陆先生又大声说道:“死者有一颗善良的心。他追求真、善、美,但是他却被假、丑、恶给毁灭了……他向往美好的境界,向往正义、友谊和幸福,但他得到的却是黑暗、不义和残忍……死者不可复生,但我们生者决不能忘记死者永远、永远不能忘记”人群中的饮泣声,突然爆发成一片大声的哭泣

    黄历当时没有哭,他不流泪,只流血。死亡,在亡国的时候,是最容易碰到的事,冯同学的死并不罕见。生活在丧失了主权的土地上,死是他们的近邻而交涉是软弱的象征,你会希望日本人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吗?行动才是唯一的方式,让杀人者也尝到被杀的滋味。

    在沦陷了的北平城,日本占领者杀个把中国人是司空见惯的事,中国人只能敢怒而不敢言而在燕京大学里却引起了这么巨大的风暴,侵略军怎可能不怀恨在心在日本侵略者的心目里,燕京大学是一颗眼中钉、肉中刺,但一时又难以对燕大下手。可黄历还是注意到了燕大校门口,多了一些陌生人,看着他们有恃无恐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特务,日本特务。

    这是一个新的情况,这些特务在校门口监视打探,以后出入校园便会有很大的不便。黄历必须要尽快想出解决的办法,现在还暂时不能对这些特务下手,那会引起敌人更加的注意。

    那要如何应对这些讨厌的家伙呢?黄历正在冥思苦想着,一颗石子从身后飞来,落在了湖水里,jī起了一圈圈的涟漪,程盈秋揉着胳膊,慢慢走了过来。

    黄历看了下手表,笑着说道:“好厉害,比昨天多坚持了半分钟。”

    程盈秋淡淡一笑,坐在黄历身旁,说道:“别老敷衍我,要真心使我进步,就多挑毛病,多教我些东西。”

    “我当然真心希望你进步。”黄历觉得很冤,对于程盈秋,他真的是没有什么保留,可人家还不满意,“甚至为了你,我还将狙击知识和要领全都写了下来。有毛病才说,没毛病硬挑毛病,吹毛求疵,难道才是你喜欢的?”

    程盈秋抿了抿嘴,望着黄历那强硬有力的、象雄马一样的颈脖,感到说不出的愉快和幸福。可她马上转了视线,和黄历分离将是一种不堪的痛苦,但她必须这样做,从现在开始,她便要开始适应。

    黄历握住程盈秋的手,轻轻捏mō着,视线转了转,最后落在松软的草地上,他眯了眯眼睛,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二章行动的宗旨

    地道,这个在抗日战争中大显神威的中国特sè的设施,出现在了古城北平,先是黄历将所租住的两处房子由地下连接,形成一个双眼洞的安全结构,现在一条从燕大校园通往外面的地洞又开始紧张地挖掘之中。严格来说,黄历搞的就是通行的地洞,与能打能藏的地道还是有天壤之别,但对抗团成员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创举。起码,冯运修等住在北平城内的成员都有了在家里挖一条逃生之路,以备万一的想法。

    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挖地洞看似一件小事,却可以避开校门口监视的特务,进出自由,非常方便隐秘。根据情报,日本人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派出特务加紧了对几所涉外学校的监视,一切都还在侦察刺探。而北平抗团所作的预防工作,便是让日本人找不到漏洞,无从下手。

    七七纪念日越来越近,抗团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日本人在搅尽脑汁抓捕抗日分子,破获抗日团体,汉jiān们也没闲着,他们又要为讨日本干爹的欢喜而忙碌起来,一次游行,又一次游行,学生们,叫huā子们都“游”惯了,百姓们也看惯了,这次该来点新鲜的,带劲儿的,不光要游行,还要有盛大的集会,精彩的演出,还要请一些日本要人来,看看他们的能耐,好能得到更大的官儿,弄更多的钱。

    “集会和演出会在中山公园社稷坛进行,这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李振英作为抗团的副团长,率先发言:“我们的行动就可以围绕着这个地点进行商讨,这两天便开始侦察,时间还来得及。”

    “我看也不用搞得那么紧张,去侦察可别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要象逛公园一样,放松些。如果能带上个女朋友,那就更好了。”黄历笑着说道。

    呵呵,几个人笑了起来,平日又是学习,又是行动,还要时刻注意可疑人物的监视,弦绷得够紧的,也就是黄历,还能开开玩笑,舒缓一下大家的情绪。

    “老三,听说学校里要成立一个剧社,开场大戏要由老师来演,有这回事吗?”冯运修笑了一会儿,转向黄历好奇地问道。

    “嗯,陆先生倒是和我说过,前两天,泰丽还找过我,问我对演戏有没有兴趣。”黄历笑着说道:“我对她说,对于演戏实在不在行,我这个人比较害羞,内向,当着大家的面,连话都会说不利索。”

    “害羞?内向?”孙大成望着黄历,好象听见了天下最可乐的事情,边说边笑。

    黄历也知道这四个字好象与自己扯不上关系,他摆了摆手,正sè说道:“城外传来了消息,游击队愿意与我们保持长期合作的关系,我上回曾提出,请他们提供一些手榴弹或者炸药,这次他们捎来了一批,算是作为我们提供药品的回报,有了这些东西,对我们的行动将大有帮助。”

    “全都用上,将北平掀个底朝上。”冯运修兴奋地挥了下手,好象真的投出去一颗手榴弹,将鬼子和汉jiān炸得血肉横飞。

    “还是要细水长流,有个统一的规划,可不能光图一时痛快。”黄历拍了拍冯运修的肩膀,缓缓说道:“你们想没想过,现在我们干得轰轰烈烈,等到暑假,我们行动一停顿,岂不是令日本鬼子有了线索,循着这个规律,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全集中到为数不多的几所学校上,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十分不利。”

    李振英点了点头,黄历在假期要到游击队去,并且还有几个抗团成员会一起去,这样势必造成北平抗团的一个低落时期。他也考虑到了这点,也有着一点想法和计划,自然,这也是对他的考验。

    “我们不会停止战斗,虽然人可能会少一些,但我们会尽力保持一定的行动频率,力争让敌人不会发现异常。”孙大成很坚决地说道。

    “这就要涉及到细水长流、统一规划的事情了。”黄历微笑着解释道:“把手榴弹和炸药留一些,这东西弄得动静大,也就能弥补人少的缺陷。比如说,把手榴弹放在礼品盒子里,赶上哪个鬼子、汉jiān的好日子,送一个去祝贺祝贺,炸不死他们,也要吓得他们睡不好觉。”

    “老三的意思我明白。”李振英mō着下巴,慢慢地说道:“他是关心咱们,担心咱们留在北平的成员进行无谓的冒险,而把威力大的武器留给咱们,让咱们可以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方式,却能造成比较大的轰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黄历点了点头,说道:“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我觉得不必动用太多的人员,要精悍出击,要迅速撤离。要知道,涉及到的人员越多,出现纰漏的可能xìng就越大。而且,我们已经决定用炸弹,这比手枪的威力可要大很多,所以,人少并不会影响行动的效果,反倒减小了失败的可能。”

    众人互相看了看,黄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北平抗团在燕大发展了不少人,但这些人由于环境所限,并没有经受太多的训练,虽然都很热血,都很爱国,但让缺乏训练和实际经验的人员参加这样的大行动,确实有些勉强。

    “从计划上看,我们最少需要四组人员,一组按两个人算吧,也就是说,我们最少只需要八个人就能完成此次行动。”黄历手指敲了敲桌子,很细致地分析道:“我,振英,运修,大成,各领一组,自己挑选组员,每组最多不能超过四人,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我看可以。”李振英赞同地说道:“等新团员再成熟一些,再让他们参加行动,或者循序渐进,先由简单的工作做起,以积累经验。”

    “我的小组,两个人就够了。”孙大成笑道:“本来我还费脑筋在挑选呢,现在轻松了。”

    “我也只需要一个帮手。”冯运修不甘示弱。

    李振英呵呵一笑,他是一个比较深沉的人,不想和别人争着表现。

    ……………………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三章两个女人的思维

    北平的人们忘了一切,而只看到死亡的黑影。日本人和国民政府还在jī战,可他们并没十分注意。因为,那象是隔得太遥远的事情,他们已和世界隔离,只与死亡拴在一处。不敢希望别的,他们只求能不倒卧在街上便是胜利。

    在那晨lù未消的大路上,他们看见,老有一部卡车,那把人送到“消毒”的巨坑的卡车,慢慢的游行。这是鬼车每逢它遇到路旁的僵尸,病死的,饿死的,或半死的,它便随便的停下来,把尸身拖走。看到鬼车,他们不由的便想到自己也有被拖走的可能——你倒在路上,被拖走,去喂野狗没有医生看护来招呼,没有儿女问你的遗言,没有哀乐与哭声伴送棺材,你就那么象条死猫死狗似的销声灭迹。

    珍娘的胆量并不大,走在路上,她见到鬼子兵,便会大吃一惊,手心直出冷汗;偶而听到一声犬吠,她也会被吓一跳。虽然她害怕,可是不便显出慌张来。她低下头,心跳得很快,轻快的往前走。她怕,可是绝不退缩。她的责任心使她坚强,勇敢,任劳任怨。

    使她最胆战心惊的是那部鬼车。不管是yīn是晴,是寒是暖,一眼看见它,她马上就打冷战。有时候,车上有三四个,甚至于十来个死尸,她不由的便闭上了眼。那些死尸,在她心里,不仅是一些冰冷的肢体,而是和她一样的人;他们都必定有家族,亲友,与吃喝穿戴等等的问题。她想,他们必然还惦念着他们的儿女,父母,和家中的事情。

    小琴很懂事,虽然受到了鬼子的欺侮,可还是会争着出来办事,以此作为报答,报答珍娘的善待,报答在这个家里得到好的对待。但小琴不是铁打的,她也会生病,也会不舒服,而珍娘不想让她倒在路上,被那可怕的鬼车拉走。她便必须走出大门,去领粮,去买药,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白吃饭的废物。

    黑糊糊的一大排人,已站了有半里多地长。大家都老老实实的立着,即使彼此交谈,也都是轻轻的嘀咕,不敢高声。人群处,有十来个巡警维持秩序,其中有两三个是拿着皮鞭的。看一看皮鞭,连彼此低声嘀咕的都赶紧闭上嘴;他们爱惯了“和平”,不肯往身上招揽皮鞭;他们知道,有日本人给巡警们撑腰,皮鞭是特别无情的。

    及至立久了,太阳越来越强,yīn影越来越小,大家开始感到烦躁,前前后后都出了声音。巡警们的脚与眼也开始加紧活动。起初,巡警们的眼神所至,便使一些人安静一会儿,等巡警走开再开始嘈嘈。这样,声音一会儿在这边大起来,却在那边低下去,始终没打成一片,成为一致的反抗。渐渐的,巡警的眼神失去了作用,人群从头至尾成了一列走动着的火车,到处都乱响。

    珍娘有点发慌,唯恐出一点什么乱子,她想回家。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她又改了念头。不,她不能逃走,她必须弄回粮食去她警告自己:必须留神,可是不要害怕

    很热的阳光已射在她的头上。最初,她只感到头发发热;过了一会儿,她的头皮痒痒起来,痒得怪难过。她的夹肢窝和头上都出了汗。抬头看看,天空已不是蓝汪汪的了,而是到处颤动着一些白气。风已停止,马路旁的树木的叶子上带着一层灰土,一动也不动。便道上,一过来车马便带起好多灰尘,灰白的,有牲口的粪与尿味的,呛得她的鼻子眼里发痒。无聊的,她把包着粮证的小手绢从腕上解下来,擦擦头上的汗,而后把它紧紧的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候,她敢起誓,她的的确确的看见了黄历他穿着日式的短西服,坐在洋车上,旁边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嘴chún抹得通红,紧紧搂着黄历的胳膊。车走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走出去老远。珍娘慢慢合上了嘴,她想喊:“阿历”可是,她终于没有出声。

    阿历回来了刚才,他离自己不过有两丈远珍娘的眼睛亮了起来,腮上红了两小块,她觉得无须再怕任何人,任何事,阿历就在北平城里,就离她不远,他是无所不能的。象以前那样,到了危急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一定会救自己的。

    …………………

    黄历和程盈秋坐着洋车从中山公园社稷坛回到了租住的房子,换过衣服后,分头回了燕大。今天的侦察算是结束了,可他们的心情却并不快乐。

    公园,北海,天坛,万牲园,在星期日完全是日本人的世界。日本女的,那些永远含笑的小磁娃娃,都打扮得顶漂亮,抱着或背着小孩,提着酒瓶与食盒;日本男人,那些永远用眼角撩人的家伙,也打扮起来,或故意不打扮起来,空着手,带着他们永远作奴隶的女人,和跳跳钻钻的孩子,成群打伙的去到各处公园,占据着风景或huā木最好的地方,表现他们的侵略力量。他们都带着酒,酒使小人物觉得伟大。酒后,他们到处发疯,东倒西晃的把酒瓶掷在马路当中或huā池里。

    同时,那些无聊的中国男女,也打扮得huāhuā绿绿的,在公园里挤来挤去。他们穿得讲究,笑得无聊,会吃会喝,还会在日本男女占据的地方去表演九十度的鞠躬。他们仿佛很高兴表示出他们的文化,亡国的文化,好教日本人放胆侵略。最触目伤心的是那些在亡城以后,还无动于衷的青年,他们携带着爱人,划着船,或搂着腰,口中唱着情歌。他们的钱教他们只知道购买快乐,而忘了还有个快亡了的国家。

    程盈秋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城市,她要成为一个游击队员,不强颜欢笑,不装腔作势,不再看那些人令人作呕的嘴脸,她要象一个勇士那样,去和鬼子进行真正的战斗。

    黄历不知道程盈秋的思想在起着变化,他完全沉浸在未来的行动计划之中,如何hún进会场,如何放置炸弹,如何定时引爆,如何乘乱撤退,或者在hún乱之机,对在场的日伪官员进行第二次打击。这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一开始还有些支离,但慢慢地连贯起来,逐渐地完整。

    血与火,爆炸与子弹,也只有这些,才能打破这沉闷的城市象死亡一样的静寂,让那些甘心作亡国奴的人重新考虑自己的行为。

    黄历坐在湖边,一时想得入了神,直到有人在背后叫他,才醒过神来。他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和蔼含笑的面孔。

    司徒雷登这个人在很多老北大人眼里,是个对中国相当有感情的老人,评价他相当的不容易。对北大的发展,他也应该说有一份贡献的。特别是抗日战争期间,司徒雷登在文化孤岛北大,利用职务之便尽力保护北大免遭日寇蹂躏,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他自己被日军拘捕。

    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可以看出他对于中国抗战的同情。比如湖心岛的密室和北平抗团的密谋,司徒雷登就是心知肚明的。沦陷期间,北大学生不断有人南下国统区或西去解放区投入抗日工作,司徒雷登一面指定人员协助他们出走,一面每次有人走时,都在临湖轩为出走学生设宴饯行。

    黄历和司徒雷登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特别亲密。今天,司徒雷登上来招呼黄历,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陈教员,学生们对你的反应很好,这说明你是个称职的老师。”司徒雷登伸手示意黄历坐在石凳上,他轻轻抚着脸,先是赞扬着,“陆先生对你的评价也很高,这不是很寻常的事情。我曾经看过你的课,确实很好,很适合这个年纪的青年。”

    “校长过奖了。”黄历淡淡地笑着,语气平和地说道:“只是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招式,现在这个世道,谁都想有点自保的力量。”

    “不排除这方面的理由。”司徒雷登颇有深意地望着黄历,说道:“可光会一些武艺,恐怕并不是太容易得到学生们的认可,学生们可都是很有甄别能力,眼光很高的哟”

    “或许我的年龄也是一个因素。”黄历面不改sè,很坦dàng地回望着司徒雷登,“我与学生们年龄的差距不大,很有共同语言,他们也没有把我当成老师,而是当成一个大哥,一个兄长。”

    司徒雷登微笑着点了点头,黄历看出他并不相信,不过没关系,这个美国老头儿有着长者的慈祥,学者的博学,更有着一颗同情抗日的心。

    “日本人下了命令,要求北平的所有学校统一体操的标准。”司徒雷登说话的语气变得沉重,“他们已经编好了柔体体操,陈教员所教的武术动作,恐怕到下学期,就不能再教了。”

    黄历并没有说话,他mō不清这是不是司徒雷登要解雇他的一个借口。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四章中山公园

    越过历史的沧桑,越过战争、离乱、一个民族的悲情以及意识形态的对峙,客观而言,司徒雷登无论是在中美关系史上还是在更广泛的中国对外关系史上都终究是一个“政治上的小人物”。他的“大使”岁月只有短短两年时间,而在此之前的四十八年,他一直在中国从事传教以及教育工作,并因此获得尊敬。

    司徒雷登曾说自己是“中国人多于美国人”,决不是一句嘴上的空话,他用行动一次次证明过对中国的至爱。五四运动,他公开同情学生,说:“燕京大学应该成为训练爱国青年的场所,造就爱国青年学子,期其能服务祖国,拯救同胞,为中国全民族谋福利。”五卅惨案中,司徒雷登坚决支持燕大学生抗议英国巡抚在上海租界枪杀中国工人的暴行。“9.18”事件,司徒雷登和燕大学生一起上街游行示威,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口号。“12.9运动”司徒雷登在美国,称赞学生运动是“在中国当代生活中最有希望的运动”。司徒雷登的这种对民众的热爱,对中国命运的同情,这种强烈的正义感,值得人们尊敬和热爱。

    对于燕大校园成为抗日人士的秘密据点,司徒雷登是心知肚明的,虽然内情并不详知,但从学生们对黄历的态度,他也能猜出黄历是抱着何种目的而来到燕大的。

    “陈教员,你认为柔体体操是否会对学生们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司徒雷登双手叉握着放在膝上,用温和恳挚的目光望着黄历。

    “既是体操,就能起到锻炼身体,强健体魄的作用。”黄历想了一下,有些嘲讽地说道:“日本人不高兴中国人会运动,身体强壮,而刚xìng和柔xìng的动作却不能使人的思想产生变化。”

    司徒雷登伸手指了指校门口的方向,揶揄着说道:“他们害怕了,害怕中国人变得强壮。学生们很喜欢你,我也希望你能继续留下任教,对于柔体体操,你应该能很好地掌握,并稍稍地做一些改动吧?”

    黄历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地说道:“这没有问题,我很愿意在司徒校长的领导下,使燕京大学成为训练爱国青年的场所,使其能服务祖国,拯救同胞,为中国全民族谋福利。”

    司徒雷登苦笑着摇了摇头,黄历重复了他在五四运动中的讲话,这是他的希望,但现在的环境,让他有举步维艰的感觉。

    “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用我的汽车。”司徒雷登拍了拍黄历的肩膀,四下看了看燕大的景sè,那是一种深情和自豪,他用低沉而又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那时候,我骑着毛驴……”

    望着这个既有严父的沉静,又有慈母的温存的老人缓缓远去,黄历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贤人,有着良好的修养,宽阔的xiōng襟,令人赞叹、饮佩但在日本人逼迫、监视的恶劣环境下,你不必褒扬他的长处,也不必为他的短处辩护,应当做的便是体谅他的难处。

    ……………………

    七月七日,去年的今天,炮声隆隆,南苑、芦沟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与蓄谋已久的日军展开了殊死战斗。他们用大刀,用手榴弹,用血肉之躯,与日军的飞机大炮抗衡,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上演了可歌可泣的一幕。

    在这个值得每个中国人须永远记忆的日子,又有一批战士要用炸弹和手枪来纪念它,来震醒浑浑噩噩的民众,不要忘了流洒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和守护着这片土地的英灵。

    前几天,鬼子和汉jiān们便为纪念七七事变纪念日的到来,煞费苦心地忙活起来。日本人的御用报纸《庸报》、《新北平画报》、《民国晚报》等报刊上,用通栏醒目的大标题,连篇累牍地发表文章,大肆吹嘘他们赫赫战果,以及中日两国人民应该更加亲善的虚假口号。

    繁华地段的日本商铺门前还装上了霓虹灯,一入黄昏,“共存共荣”、“中日亲善”、“建设华北、剿灭共匪”等灯光标语便不时地闪烁着,变换着,射出青磷似的绿焰和火一样的红光。挂在高楼上和城墙上的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日本的音乐,以及战场上“皇军”高歌猛进的消息。

    大街小巷,增加了很多维持秩序和治安的日本宪兵,他们左肩右斜地挎着“皮兜式”手枪,皮带左侧吊着军刀,左臂戴着白布袖章,上面印着拳头大的“宪兵”两个字,显得十分刺目。一边高喊着“中日亲善”,一边还在抓人杀人,日本人的寡廉鲜耻已经到了极致。

    不到九点,中山公园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今天的天空并不晴朗,可也并不十分yīn沉,太阳懒洋洋的,偶尔透过云缝,向下窥望一会儿。这亮光便使白玉石的桥栏更洁白了一些,黄的绿的琉璃瓦与建筑物上的各种颜sè都更深,更分明,象刚刚画好的彩画。小白塔上的金顶发着照眼的金光,把海中全部的美丽仿佛要都带到天上去。

    这全部的美丽却都被日本人沾满血腥的脏手握着,它是美妙绝伦的俘获品,和军械,旗帜,与带血痕的军衣一样的摆列在这里,纪念着暴力的胜利。湖边,塔盘上,树旁,道路中,走着没有力量保护自己的人。他们已失去自己的历史,可还在这美景中享受着耻辱的热闹。

    公园里,有不少青年男女分外的兴高采烈。他们已经习惯了给日本人排队游行,看熟了日本教师的面孔,学会了几句东洋话,看惯了日本人办的报纸。他们年岁虽轻,却已经学会了得过且过,他们也许还记得自己是中国人,可是不便为这个而不去快乐的玩耍和热闹。

    黄历和程盈秋hún进了公园,黄历一身宽大的和服,眼睛瞪得很大,很有日本人颐指气使的派头,程盈秋也是日本fù女的打扮,手里拎着个食盒,低眉顺眼地跟在黄历身后。

    因为他们是“日本人”,公园门口盘查的日本宪兵在听到黄历的几句日本话后,便放行了。而伪警察和侦缉队更不敢搜查,他们这号汉jiān的特点就是:在日本人面前你让他下跪,骂他、打他,他们都认为是理当如此,从来不觉得可耻;而在中国人——尤其是他们认为比他们低下的中国人面前,有人顶撞他们一句,他们都会觉得丢了面子,甚至可以为此而大打出手。

    高大的木台上,铺着地毯,摆着一溜桌子,桌子上méng着红布,一直拖到舞台上,上面摆放着名牌,几个xiōng前带着红绸条的汉jiān在木台周围跳跳钻钻的忙活着。

    黄历伸手想去提食盒,那里面除了第一层的食物外,底下装的可是炸弹和手枪,份量着实不轻,而为了与日本人无异,也只有让程盈秋先拎着。

    “不要。”程盈秋脸上铺着厚厚的白粉,表情显得很僵硬,似乎连说话都费劲,见黄历伸手,她微微让了一下,用日语说道。

    为了这次行动,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细节而功亏一篑。虽然沉重,但她还支持得住,而且她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她长力气了。

    黄历抿了抿嘴,迈步向远处的树林走去,那里是与其他队员的会合地点,这里的情况已经看清了。程盈秋换了个手,跟在他的后面。

    树林里还有别的人,几个日本侨民拖儿带女地席地而坐,一个矮胖子喝得有些高,正狼哭鬼嚎地唱着象哀乐的日本歌曲。黄历和程盈秋远远地绕开了,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程盈秋放下食盒,轻轻活动着手腕。黄历则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红布条,拴在了树枝上,象一面小红旗,在给其他人指示着方位。

    “你长力气了”黄历笑眯眯地望着程盈秋,说道:“昨天捏你胳膊,感觉硬了不少呢”

    “嗯”程盈秋笑了笑,似乎怕脸上的粉往下掉,又赶紧收住,四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没问题,你坐下歇会儿。”黄历指了指食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给她按摩。

    “别”程盈秋将手往回抽,简短地说道:“你看日本男人,哪有这么客气的,妻子就是他们的奴隶。”

    黄历无奈地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摆出一个很傲气,很自大的形象,四下望着,等待其他队员的到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huā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人从不远处走了过去,黄历看到了怡情,急忙将头转向别处。虽然她应该认不出自己,但还是小心为妙。

    程盈秋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他的胳膊弯里,头低垂着,用急促的声音说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夺枪时,我没杀死的那个。”

    黄历皱了皱眉,安慰道:“别怕,她认不出你来。”尽管这样说,他还是偏转了头,盯着不远处的那几个妓女。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五章凶手锏,重头戏

    月月甩开了同行的几个妓女,急跑了几步,向着一个日本男人深深地鞠躬,用生硬的日语亲热地说着话。是的,一边笑着,一边和那个满脸sè相的日本人说着话。怡情看到月月高声的说笑,右手抓着那个日本人的手臂,脸上的肌肉都大起大落的活动:眉忽然落在嘴角上,红chún忽然卷过鼻尖去。及至笑得喘不过气来,她立住,双手抱住日本人的臂,把蓬蓬着的头发都放在他的怀里,肩与背一抽一抽的动弹。

    怡春看着月月的丑态,想向地上啐口唾沫。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是那样鲜艳,尽管不是她自己愿意穿上的,但也让她失去了鄙视月月的勇气和资格。为了纪念这个日子,妓院的娼妓必须出来,为日本人的暴行胜利而庆祝,用自己身上huāhuā绿绿的衣服为日本人粉饰太平。她不想去参加游行,任城里的百姓指点围观,她还有着羞耻心,也没忘了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宁肯来到这里,能少让人看见,并且将手中的小纸旗卷起来。

    假若月月的丑态让怡春感到脸红,而月月所讲述的那个放过她的女抗日分子则让怡春感到女人并不是白吃饭的废物或男人的玩物。要是我也有枪,我会向日本人射击吗?会为死去的父母和妹妹报仇吗?多少次,怡春曾经这样地问过自己,但却一直没有最确定的回答。

    呸,程盈秋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她抬起头来,觉出自己的硬正。在就要亡国的时候,她没有变成那样无耻的女人,她觉得应当自傲

    黄历轻轻扯了扯程盈秋的衣服,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出现了李振英和吴寿贞的身影,他俩油头粉面,穿着日本式的短西服,象所有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公子哥一样,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因为只有黄历和程盈秋的英语比较好,携带武器进公园的任务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其他人员则空手进场,与黄历会合后武装起来,以备行动。

    “老三,我们在狙击地点附近都已经布置完毕,你们快走吧”李振英看着地上的食盒,对黄历说道:“你们注意安全,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黄历点了点头,和李振英挨得很近,从怀里掏着东西,吴寿贞和程盈秋知机地用身子提供着遮挡。食盒的空间有限,有两支手枪是藏在黄历的身上带进来的。

    武器交接完毕,黄历关切地说道:“你们要小心,一击即走,不要贪功,一切以安全为要。”

    “放心吧”李振英使劲握了握黄历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便是战友之间传递感情的方式。

    黄历和程盈秋离开中山公园,来到了西长安街北边的一条小街道上,沿途所见,汽车上,电车上,人力车上,人家与铺户的门前,都悬着旗,结着彩,日本鬼子和汉jiān为这次纪念活动还真是煞费苦心。

    这里是一座三层楼的公寓,公寓的主人姓韩,叫韩德宗,是个心中只知道他自己的人,从老早,他就恨恶南京,因为国民政府,始终没有给他一个差事。由这点恨恶向前发展,他也就看不起中国。他觉得中国毫无希望,因为中国政府没有给他官儿作再向前发展,他觉得英国法国都可爱,假若英国法国能给他个官职。等到日本人攻进了北平,他又起了念头,日本人是不是能启用他呢?于是,便在全城的人都惶huò不安的时节,他便开始去活动。

    可是,日本人并未给中国人准备下多少官吏来发号施令,于是,韩德宗的奔走一直也弄出什么眉目来。可他没有灰心,他是个很体面的苍蝇,哪里有粪,他便与其他的蝇子挤在一处去凑热闹。他转而又想到了别的法子,他有房子,而涌进北平城里的日本人越来越多,房子便成了他与日本人沟通的桥梁。

    等到日本人搬进了他的房子,韩德宗的腰板都tǐng拔起来,是的,他的房客是日本人,这是多么光荣,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而且,万一哪个日本房客看他孝顺,看他恭敬,给他推荐推荐,这官儿不就到手了。这么一想,他简单觉得以前四处奔走,请客喝酒,简直是太幼稚了,他颇为自己的办法而感到自豪,仿佛官位已经到手,甚至对警察局的杜百升警长都不客气起来。

    二三十年的军阀hún战,“教育”成象韩德宗一样的一大伙苍蝇。他们无聊,无知,无心肝,无廉耻,因为军阀们不懂得用人,而只知道豢养奴才。在没有外患的时候,他们使社会腐烂。当外患来到,他们使国家亡得快一点。

    行动计划确定以后,特别是刺探到游行的线路后,黄历等人便开始发动关系,寻找合适的狙击地点。既不能离游行的主街距离太近,又要有合适的射击线路,最好还是居高临下。从杜百升嘴里,得知了韩德宗的情况后,黄历又实地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韩德宗的房子可以充当狙击位置。于是,他这个假日本人便粉墨登场了,云山雾照地一顿忽悠,韩德宗立码给他腾出了三楼的一个房间,象供祖宗一样地恭敬而虔诚。虽然黄历只来过几次,但每一次都给韩德宗带来好消息,韩德宗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七七纪念日之后去北平新民会任干事,并且会有一个科长的实缺在等着他。

    黄历和程盈秋进了公寓楼,只有看门的向他们鞠躬,韩德宗很会鞠日本式的躬,连这个看门人也学得很好。公寓楼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日本房客应该去参回庆祝活动,而韩德宗,这样的热闹,他是必然要去凑的。

    进入房间,黄历关上房门,从chuáng底下拉出了箱子,三下五除二,将狙击步枪组装完毕,立在窗侧,用瞄准镜向着长安街方向张望。程盈秋则从箱子中取出了两支手枪,一支带在身上,一支交给了黄历。中山公园的行动并不是重点,他们俩的狙击才是此次行动的凶手锏,重头戏。

    

    选择狙击及藏身位置对狙击手来说是行动中成败的关键,能否勘查整个区域就是能否控制整个区域的主要因素。依常理来说选择狙击位置通常是越高越好,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制高点”,但对于市区的战斗环境来讲,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狙击手需要从制高点向下俯瞰整个区域而经常忽略身边的即时危险。

    打个比方吧,如果狙击位置位于一栋二十层大厦的顶楼平台,狙击手要观察下面的大街他便要探头出去俯瞰,位置立刻就会暴lù。到时候,狙击手对于附近环境所需要应付的突发情况及意外就无法预计了,而这些突发情况及意外更是比下面的大街更接近和快速,假如对面的楼宇藏匿了敌人狙击手,那便非常危险了。

    如果想模仿电影电视剧中在楼顶天台开枪,那是非常愚蠢的事情。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以天空作为背景sè,如果那样,随便一名接受完基础shè击训练的敌方狙击手便可以在两百米外轻松命中你身上“十环”的位置。所以于市区环境选择狙击位置必须全面兼顾近、中、远三个距离,狙击位置应设于不高过十五米的地方,就算暴lù了位置也有足够的时间跑到大街上hún入人群当中逃走。所以,绝对不建议狙击手再往更高楼层走,最愚蠢的狙击手也知道那里是死路一条。

    时间还没到,黄历很细心地给程盈秋讲解着注意事项,并让她举枪向着长安街方向进行了瞄准,估计一下在这个距离击中目标的可能xìng。

    相对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狙击及藏身位置,有比较合适的距离,还有窗户作为shè击平台。如果要移去某些砖石去制造一个窗口或shè击平台的话,便要担心因为影响楼宇外观而引起敌人的注意了。美中不足的,便是shè击角度的问题,因为不是正处在游行的大街上,便需要狙击手具有快速的反应能力,在目标出现,通过自己视野,并且被其它建筑物挡住的短暂时间内,一击必杀。

    黄历脱下和服,将预备好的一身日本宪兵的衣服穿好,除了军刀,然后又将一套宽大的中式kù褂穿在外面,程盈秋走过来,细心地将领口袖口遮掩好,仔细地上下打量。

    “象吗?”黄历笑着问道。

    程盈秋点了点头,说道:“要是个子再矮一点,目光再骄横一些……”边说,她边脱下身上的和服,换上了比较利索的中式服装,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打了个包,放在mén旁。

    “明白了。”黄历翻了翻眼睛,开始酝酿情绪,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两人对视一眼,黄历以极快的动作靠近窗口,在窗帘的遮掩下,将窗户推开一半,端起了枪……

    游行队伍在缓缓前进着,里面有戴钢盔全副武装的鬼子兵,有戴烧饼帽的伪军,有穿长袍马褂的汉jiān,有腰掖短枪叼着香烟的特务,还有些不三不四,打扮得huā枝招展的土娼妓nv……这些家伙乘坐着几十辆黄sè大卡车,手里举着纸糊的太阳旗,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呼喊着。一大群洋鼓洋号在前面吹吹打打,沿街店铺都要燃放鞭炮,把北平城闹得乌烟瘴气。

    日本鬼子得意万分,一个个tǐngxiōng瞪眼,荷枪实弹,趾高气扬,摆出一副胜利都的姿态,好象世界已经是他们的了。披着人皮的汉jiān特务,一个个魔相鬼脸,歪眉挤眼,象条狗似的在日本主人面前讨好献媚。臭名远扬的汉jiān头子、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揖唐和伪北平市地方维持委员会委员长江朝宗,象牛头马面一样,站立在日本驻华北派遣军参谋长田边盛武中将的两旁,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十足的奴才相。

    田边盛武中将是这次庆祝游行的最高指挥官,他穿着笔tǐng的黄呢大衣,xiōng前挂着一排闪亮的军功勋章,头上戴着红箍大沿帽,肩上挎着黄sè绶带,戴着白sè手套的爪子握着指挥刀,一动不动地站在敞篷指挥车上。他瞪着金鱼般的眼睛,凝神向前直视,显出一副日本军人典型的骄横姿态。

    游行队伍在缓缓前进,黄历端着枪,身体一动不动,房间内的时间也似乎停止,程盈秋轻轻捂着嘴,她没想到自己的呼吸竟然会这么响,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

    黄历只有一次的击发机会,唯一的机会。这机会是如此微xiǎo,计划确定时,就没有把田边盛武作为唯一的目标,按照情报,指挥车上有三个人,都是大jiān巨孽,打中谁都应该满意。不过,黄历嘴上没说,脑子里却是充满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黄历慢慢移动着枪枝,估算着提前量,他的双手把持得极稳,从瞄准镜中看出去,“十”字的jiāo叉,停留在长安街的一根电线杆处,那里有一处不为人注意的高度记号,也就是说,当目标刚刚与电线杆重合的时候,黄历扳动枪机,子弹就会shè进目标的眉心,一枪致命,绝不落空。

    天上的父,请你原谅我的罪,

    我的这双手沾满了许多人的血,

    你看不到我,找不到我,感觉不到我

    我就躲在尽头的某个角落

    躲在这并不是因为想脱逃

    而是在瞄准你的一举一动

    我在等待这一刻致命的一击

    到最后0.9秒我想你再也逃不掉

    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光荣的遭遇

    对我来说这是光荣的结局

    当你们群龙无首想找出我并不可能

    象石头,象蝙蝠,象静止的瀑布

    我懂得冷静思考,并伪装我自己

    这不是华丽的攻击

    这是一种最冷静的反击

    保佑我在战场上

    有个完美的演出

    …………………

    游行的车辆行驶过来,黄历看见了指挥车,看见了那个骄横的日本将军,他的手指轻轻扣动了板机。

    又一阵爆竹声响起,蓄着胡须象瘦猴样的大汉jiān王揖唐很满意这种热闹的场面,向道路两旁的人群点头微笑,招手致意然后谄媚地向田边盛武转过头,张嘴要奉承几句。就在这一刹那,王揖唐看到了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事情,也是日后令他睡不安寝,恐惧异常的景象。

    田边盛武大睁着眼睛,张着嘴,象是想说什么,可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的太阳xùe附近,有一股血流了出来,极浓稠,王揖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那么浓稠的血,接着,他倒了下去

    王揖唐发出惊恐至极的喊声,那上了年纪又吸大烟的嗓子本来有些嘶哑,这时再用尽力气一喊,声音不但是劈裂的,而且当最后的长声往上一挑的时候,竟发出一种尖叫的啸声,听了令人máo骨惊然,产生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奇异效果。鞭炮声、锣鼓声、口号声似乎都被这尖叫压了下去,周围的人立即回头向指挥车这边张望。

    黄历shè击完毕,chōu枪而回,几下便将枪拆开,程盈秋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窗户关上,窗帘拉好。黄历已经将枪放入手提箱,转身就向外走,程盈秋也顾不得迈xiǎo碎步了,紧紧跟上。

    张牙舞爪的游行队伍已经luàn了套,洋鼓洋号不响了,从烟huā巷拉来喊庆功口号的也闭了嘴,戴袖章的日本宪兵吹响了警笛,满街luàn跑。惊恐的市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喊叫着,奔跑着,匆匆奔向自己的家mén。

    黄历和程盈秋冲下楼梯,理也没理看mén人的鞠躬问好,快步来到街上,几百米外的长安街上人喊马嘶,警笛长鸣,sāoluàn显然还没有传到这里。过了街,在道对面,黄历拉过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飞身而上,程盈秋拎着手提箱,坐了上来。黄历弓背曲腰,猛蹬几下,钻进了xiǎo巷。接连骑过两条街,穿过三个xiǎo巷,黄历和程盈秋钻进了一个xiǎo胡同,在第三个大mén处稍停片刻,见四下无人,推mén便闯了进去。

    院子里,两个青年正在焦急的等候,见黄历和程盈秋进来,赶紧站立而起,掀开院子角落里的一块木板,lù出一个地dòng,接过程盈秋手中的提箱,放了进去,黄历顺手将换下来的衣服包也扔到了里面。

    黄历接过一个青年递过来的盒子枪,挎在身上,又向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催促道:“快走吧,这里jiāo给十五号。”

    “对,你们快走,我处理完这些痕迹,马上回学校。”一个瘦削脸的青年向木板上撒着土,闻声赶紧停下来,走到大mén前,探头看了看。

    “你xiǎo心。”程盈秋看着另一个青年推上院里的自行车,关切地嘱咐道。

    “放心,咱们学校见。”黄历推着自行车走到mén口,冲着三个人微笑地点了点头,大mén一开,他快速冲了出去。

    轰,轰……北平城里响起了爆炸声,那是抗团成员按照计划在日本商铺或高丽bāng子大烟馆放置的定时炸弹,不求伤人,只求造成更大的húnluàn,让日本宪兵和伪警察顾此失彼,忙得晕头转向,判断不出真正的敌人在哪里?

    ……………………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七章会场爆炸

    中山公园的开会是带有戏剧xìng的,台上的播音机忽然响了,奏着悲哀yīn郁的日本歌曲。 台上,忽然上来一了排人,有穿长袍的中国人,也有武装的日本人。那广播的音乐没有使社稷坛充满了声音,而只象远远的有人在念经或悲啼――一种好自杀的民族的悲啼。台上,那穿长袍的与武装的,都象些xiǎo傀儡些红红绿绿的xiǎo旗子下,坐着或立着;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可是他们除了象傀儡而外,什么也不象。

    一个穿长袍的立起来了,对着扩声机发言。由机器放大了的声音,散在那象没有边际似的广场上,只象一些带着痰的咳嗽。李振英等人已经在外围放好了两枚定时炸弹,现在都象那些没心没肺的人们一样,慢慢靠近着会场,从几个方位,他们虽然人少,但却要用勇敢和血xìng来包围这些敌人。

    穿长袍的坐下,立起个武装的日本人。xiōng前带着红绸条的新民会干事已分头在各冲要的地方站好,以便“领导”观众。他们拚命的鼓掌,也示意教观众们鼓掌,那个日本武官是用中国话说明日本兵的英勇无敌,可是他应该完全白费了力气,即将到来的行动将给他们沉重的一击。

    李振英在吴寿贞的帮助下,已经挤到了前面,离会场的木台不过十几尺,他们装作要十分狂热地鼓掌,将食盒放在了木台下面,并打开了定时炸弹的引信,然后赶忙后退了几步,用力地鼓掌,并深深地鞠躬,新民会的干事向他们投来赞赏的微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食盒的危险。

    互相对视了一眼,李振英和吴寿贞缓缓向一边走去,他们要保持与木台的距离,保证自己的臂力能将炸弹投上木台,而且还要保证食盒的爆炸不会危及到他们的安全。

    一个接着一个,台上的东洋人和穿长袍的xiǎo木人都发出嗡嗡的蚊鸣,台上和台下的新民会干事们喊了几句口号。他们的口都张得很大,手举得很高。就在这场猴子戏达到高cháo的时候,轰食盒爆炸了,威力并不大,却向四周抛撒出几个呼呼冒着烟雾的xiǎo炸弹。

    台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台下的观众也目瞪口呆,死一般的寂静,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毒气弹啊,快跑啊”吴寿贞尖声喊叫起来,他伸手握住了怀里的手榴弹,xiǎo手指勾住了拉环,但并没急着投出去,还不够húnluàn,再等一会儿,等烟雾更浓烈,人群惊惶逃窜,就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其他队员的举动了。

    “毒气弹,快跑啊”人群中的其他队员也应声附和。

    人群惊惶莫名,烟雾成了催命无常,他们象一群被追赶的鸭子,叫着,喊着,四散奔逃。

    李振英和吴寿贞对视一眼,反其道而行,向前冲了几步,烟雾几乎完全遮掩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向台上投出了手榴弹。

    轰,轰两团火光在烟雾中闪现,一阵惨叫声刚起,又是两声爆炸,另一组的行动队员从另一个方向也向木台发起了攻击。

    木台子的后侧有一架木制楼梯,这是上来下去的唯一通路,冯运修带着两名队员怀揣手枪和炸弹,负责在爆炸后封锁这里。食盒爆炸,烟雾升腾,冯运修等人也狂呼luàn叫,一边加剧着现场的húnluàn,一边成品字形向楼梯靠近。三人一手用湿手帕捂着口鼻,一只ā进了怀里,握着手枪,边向前走,边用眼睛使劲盯着前方。

    一个日本军官踉跄着出现在冯运修的前面,虽然有烟雾遮掩,但还没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冯运修紧走两步,手中的掌心雷几乎是顶着日本军官的xiōng口开了火。日本军官象猛然挨了一拳,后退了一步,颓然摔倒在地。一个穿长衫的家伙咳嗽着出现,左边的队员刘永康冲了一步,对着这个汉jiān的脑袋开了一枪,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杀戮是简单而快速的,接连杀了三名侥幸逃下木台的敌人后,冯运修等人按照计划向东坛mén撤退。社稷坛又称中山公园,是北京最早成为公园的皇家园林之一。面对长安街的是正mén,后又凿开了东坛mén的围墙,修成了月亮mén的样式。又是爆炸,又是枪声,社稷坛正mén定然人满为患,挤满了要逃出去的人们,而且,作为今天唯一开放的正mén,日本宪兵和伪警察很多,也定然要进行更严格的盘查和抓捕。

    轰处树林的边缘,一枚炸弹突然爆炸,逃跑的人群再次发出了尖叫,虽然没伤到什么人,但这些来看热闹,来快乐玩耍的人象是丢了魂,地上散落着帽子、鞋子,有的nv人光着袜底在跑,却依然保持着很高的速度。逃跑的人流挤占了公园里通向正mén的大路xiǎo路,使前来抓捕肇事者的日本宪兵和伪警察举步维艰。这里不光有中国人,还有日本侨民,还有高丽bāng子,这让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有所顾忌,不敢用刺刀和子弹开路。

    李振英等人来到了东坛mén的围墙拐角处,掀开一块草皮,取出了两套事先放置的铁钩和绳子。

    “一组警戒,二、三组搭人梯,先看看动静。”李振英下达着命令,计划再好,再巧妙,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作为指挥者,必须要考虑到这些。

    三个人的人梯迅速搭起,扒在墙头向外观察,随后向李振英传来了正常安全的信号。

    李振英挥了挥手,两根绳子甩了上去,队员们开始翻越围墙。

    ………………

    黄历与程盈秋等人分手后,猛蹬自行车,直奔中山公园的东坛mén围墙,他要接应自己的手下安全撤退,这是他的责任,他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

    在路上,黄历又听见了两声爆炸,他相信城内的敌人必然会被扰luàn,四处皆警,敌人便分不清哪里是他们的主攻方向,分散兵力四处救火,也会无形中增加他们的安全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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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平津狼烟第一百零八章城内追与逃

    李振英和冯运修双脚落地,马上chōu出手枪,向围墙两边移动,为其他翻墙的队员进行警戒。

    尽管计划很好,但变数依然存在,三五个特务从东坛mén拐了过来,一个特务抬头正看见墙头有人,不由得大呼xiǎo叫起来。

    李振英咬了咬牙,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预料,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要枪和手榴弹冲杀而出吧

    呯,呯,呯,李振英闪出墙角,率先开枪,先下手为强,黄历说过,近战时就是意志力和反应速度的考验。

    两个特务应声倒下,其他的人骤然遇到袭击,惊惶地叫着,四处散开,有一个竟然扭头就往回跑。

    呯,呯……,冯运修和另一个队员赶过来支援,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害怕,反倒因为有了大打出手的机会而感到兴奋。

    子弹横飞,又有两个特务被击中倒地,在这个时间里,所有行动成员都翻过了墙,会集到一起。李振英知道不能恋战,大声指挥着,趁残存特务被压得抬不起头,率人向西北方向撤退。

    警笛声嘶叫起来。领头的笛声一叫,远近的笛声就跟着响起,就像那荒郊野外的狼群,一个狼叫所有的就都随上了。

    东坛mén虽然没有开放,但也有日本宪兵和伪警察把守,听到枪声,便跑了过来,在李振英等人身后紧紧追赶。李振英等人已经跑过了一条街,见有追兵,复又回头以大树、电杆、矮墙为掩护,边打边撤。

    对于李振英等人来说,虽然有过行动,但这种街市巷战还是第一回,还欠缺经验,边打边撤只能让敌人越聚越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将他们包围。李振英等人的失误就在于,忘了自己的化装是接近于特务的打扮,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hún淆冒充,以假luàn真,让敌人疑神疑鬼,才是脱困的好办法。

    黄历心急如焚,他已经骑到了附近,听到枪声,便知道李振英他们撤退时遇到了麻烦,他赶紧以更快的速度向枪响的地方驶了过来,看见两伙人正在进行对shè枪战时,他甩掉了自行车,稍观察了一下,便从侧后方向那伙追兵靠近,边跑边chōu出盒子枪。

    这就是黄历与李振英等人的区别,他镇静、胆大,能够随机应变,对自己有自信,他向追兵靠近,并没有躲躲闪闪,鬼鬼祟祟,而是大大方方,就象是闻声赶来支援的同伴一样。边跑还边高声喊道:“是破坏分子嘛,要不要我喊人来包围他们。”

    追兵共有七八个人,在对shè中死伤了两个,一来是日本的龟盖匣子xìng能不好,再者便是伪警察的素质太低,要不是有两个日本宪兵在场押阵,谁会这么卖力。看到来了援兵,象是特务或侦缉队员,一个日本宪兵大声叫道:“开枪,开枪,缠住他们,援兵快要到了。”

    黄历侧身躲在一棵大树后,冷笑着举起了枪,因为máo瑟手枪枪管长,瞄准基线长, 有效shè程远,所以只要粗略瞄准,命中率就很高,基本上指哪打哪,即使磨平准星,有的神枪手仍能随便甩手命中百米以外的电线。许多优秀的shè手根本不用缺口和准星,只是根据手感概略瞄准shè击,便能打落空中的飞鸟、抛掷的铜钱,这些并不是夸大的传说。

    呯,在追兵散开的队形中,躲在最后的一名伪警察的后背中弹,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最危险,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呯,呯……黄历不慌不忙,轻松地将那些完全把后背暴lù给他的敌人点名击杀,战斗,需要武力,但智慧也同样重要,等到日本宪兵发现不对劲时,一颗子弹已经钻入了他的后脑,掀掉了他的天灵盖。

    追兵的枪声由稀疏到停止,李振英等人还在纳闷,黄历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敌人,冲着他们大声喊道:“我是老三,你们分组撤退,我来掩护,快呀”

    李振英停顿下来,他知道黄历将要面对的危险,远处又奔来了一群敌人,有宪兵,有特务,有警察,接下来可能又是一场血战。

    “快走”黄历边喊边向这边跑了过来,他的步子很大,速度很快,一会儿就来到了跟前,急促地说道:“快走啊,别担心我,你们分组撤退,别聚在一起。”

    李振英咬了咬嘴chún,环视手下的几个队员,说道:“按组分头撤退,路上注意撒yào粉,别让警犬盯住了。”

    “谁还有手榴弹,给我留两个。”黄历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有两个队员从怀里掏出三颗手榴弹,递给了黄历,李振英又拿了两个驳壳枪的弹夹,黄历接过来,往衣兜里一揣,挥手催促着队员们快速离开,他则向不同的方跑去,藏在一堵矮墙后,将盒子枪与盒子组装起来,迅速变成了一件肩shè武器。

    驳壳枪外观上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那个木制枪套,平时作贮藏和保护枪支之用,枪套头部设计有连接件,可以此将木套固定在手枪握把后部。当接上枪套后,驳壳枪便摇身一变,从手持shè击的手枪变成了一支可以抵肩shè击的微型卡宾枪,可以在敌方手榴弹投掷距离之外将敌人轻松摞倒。

    不过,这种木制枪套并不是驳壳枪的专利,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这种可以使手枪实现抵肩shè击的木制枪套是很普及的。举例来说,卢格P08、勃朗宁M1903、南部1904年式等手枪都有带此类枪套的型号,这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手枪都有追求远shè程的倾向,M1896驳壳枪的最大表尺shè程达到了一千米,尽管它的shè程远远达不到。

    当然,驳壳枪接上枪套抵肩shè击时jīng度有很大提高,实际有效shè程比一般单手shè击时翻了一番有余。

    一群拎着枪的家伙从斜角的地方奔了过来,黄历端枪瞄准前面那个领头的日本宪兵,扣动了板机。他不是要守在这里,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他要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拖着他们向另一面,好掩护李振英等人的撤退。

    呯,呯,呯……敌人发现了目标,立刻分散开来,各找掩蔽物,向黄历shè击起来。

    黄历举枪还击,他的肩shè盒子枪shè程远,枪法准,几个蹦跳着想要靠近的敌人都倒在了他的枪下,但敌人并没有溃散,一来是人多,撂倒几个不显眼;二来是邀功领赏心切,再加上有鬼子宪兵督阵,所以他们不能后退。

    黄历把弹夹打光,又换上了一个,翻身贴墙急走。走到一堵砖墙下面,将枪背在身后,一纵身,双手扳住墙头,又用脚一点,一弓身子,就上去了。他没有再往下跳,踩着墙头就往另一条街方向跑,他跑很快,一口气就到了另一个墙角。他翻身跳下墙头,不走胡同,而是翻墙又穿过几层院落,惊得人家关mén闭窗,惊叫连声。

    jī烈的jiāo火引来的大批的宪兵和警察,他们在胡同、xiǎo巷里搜索着,叫嚷着,蹿来撞去,枪声不断,即便是突然窜出来的狗,也让这帮家伙连连开枪。

    húnluàn,黄历就需要这样的húnluàn,他迎面遇到了十几个敌人,还没等那边的敌人叫唤,一颗手榴弹带着“丝丝”的轻响从天而降,“轰”,手榴弹在人群里爆炸了,惨叫声一片。等到硝烟散去,没死的敌人又不看不见对面的人影了。

    黄历又飞快的掏出了两颗手榴弹,一边跑一边支起耳朵听周围巷子里的动静,鬼子的皮靴会发出一种轻微的“塔塔”声,他的观察力和听觉极为敏锐,能够判断出周围是否有敌人,或者距离自己大概有多远。

    在巷子的拐角处,一个日本宪兵刚刚探出头来,“砰”黄历一枪正中其额头,一阵哇啦哇啦的大叫后,一群人嚎叫着冲了进来,黄历侧身贴墙而立,用电线杆遮掩着自己,并立刻将扯掉手榴弹的引信,让两颗手榴弹“丝丝”的延时了片刻后才丢了过去。这样手榴弹将在敌人的头顶上爆炸任何炸弹悬空爆炸时的威力要比落地后爆炸的威力大得多

    “轰、轰”两声巨响,两颗手榴弹一前一后的在半空中爆炸了,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敌人嗷嗷的嚎叫声也戛然而止,硝烟散去后xiǎo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大片,重伤没死的敌人痛苦的哀号着。

    还没有等那些敌人从剧烈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黄历就已经冲了出来,驳壳枪“叭叭……”的一阵急shè,受伤的敌人昏头昏脑的想站起来,可是他们又哪里有这种机会?不过七八秒钟的时间,残存的和受轻未死的敌人又纷纷中弹再次倒下去,这次他们彻底见阎王去了

    黄历双手一撕,外衣应声而裂,lù出了里面的宪兵军服,他又甩掉kù子和鞋子,将这些东西胡luàn扔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边,自己倚墙而坐,往脸上身上胡luàn抹了两把血和泥土,听着周围的动静,还来得及,他又飞快地扒下一个日军宪兵的皮靴,使劲穿上,挤脚,算了,将就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