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在院子里呼呼地吹着,门、窗都发出令人战栗的叫啸。老憨家的三间土坯房在寒风中显得更破败,从低矮的土院墙外边,便能看见里面的情景。院子里那一棵红枣树已经掉光了树叶,枯枝上挂满了雪,几畦瓜菜垄也全被雪盖住,没有了大红公鸡趾高气扬的鸣叫,一切都显得冷清而萧条。
随着嘎吱嘎吱和骨碌骨碌的的声音,一辆胶皮轮轿车停在了老憨家门前,黄历勒住马头,冲着老黑笑道:“多谢了。”
老黑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庄口据点里等你们,那个,天黑之前咱们得赶回去呀!”
“明白。”黄历翻身下马,掀开轿车帘,珍娘和妞妞下了车,买来的东西大包小包把三个人的手都占满了。
“走吧!”老黑摆了摆手,带着两个护兵,轿车跟在后面,向庄口走了。
黄历将东西放在地上,腾出手拍打着破门,半晌,才听见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男人应声道:“谁呀?”
黄历只在当初接珍娘时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悉老憨家的情况,他没有应声,而是冲着珍娘扬了扬眉毛。
珍娘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是老憨叔吗?”
院门开了,歪歪扭扭的,如果没有一根绳子拴着,就得倒在地上。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三人眼前,疑惑地望着他们。
“你们——”老憨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
“老憨叔,我是珍娘啊,我公爹是张老锁,您不认识我了?”珍娘眼睛有些潮湿,向前走了一步说道。
老憨听到张老锁这三个字,眼睛亮了起来,使劲打量着珍娘,又看了看妞妞和黄历,慢慢露出了笑容,说道:“想起来了,你,你咋回来了。这,这,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呀!”
进了院子,老憨将院门又关上,把三个人让进屋里,又喊着秀儿的名字,让她端热水待客。
屋子不大,还挺黑,黄历眯着眼睛站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屋里的亮度。地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些荆条子,几个编好的筐篓放在一旁,炕上一张破席子,放着个小炕桌,一床破被堆在墙角,屋里温度很低,一张嘴便能看着哈气。
“你看,这屋子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老憨忙忙活活地收拾,终于能让黄历等人坐在炕上。
“老憨叔,别忙了,您坐着吧!”黄历暗自摇头,这农村的生活还真是艰苦,不知道珍娘还能不能适应。
老憨却不停手,又到外屋把火捅开,添了柴,才回到屋里,搓着手抱歉地说道:“这屋里冷啊,等一会儿,一会儿火上来就暖和了。”
秀儿拎着壶走了进来,身后还背着个孩子,拿出几个粗瓷大碗,给黄历等人倒上水。原来挺壮实的一个姑娘,圆脸变得瘦削,黑黑的头发变得有点发黄,但眼睛还黑得象涂着墨。
“秀儿,你好好看看,这是谁回来了?”老憨提醒着。
秀儿这才仔细打量这几个不速之客,看了黄历一眼便快速转开,目光停在珍娘脸上,眼睛变得大了些,似乎在回忆,珍娘笑着,她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珍姐,你,你回来了。”
“快坐这儿。”珍娘伸手将秀儿拉到身旁,仔细端详着,又拉起小娃娃的手,逗弄道:“这是你的娃娃?来,放下来让我看看。”
“嗯!”秀儿有些害羞,解开布兜,将小娃娃抱在怀里。
“这小家伙,真讨人喜欢。”珍娘满脸慈祥的看着,妞妞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孩子胖嘟嘟的脸蛋。
从母亲背上放下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孩伸伸手脚,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大眼睛东瞅西望,冲着母亲笑了起来。然后动着扭着,不一会儿竟然把一只小脚丫塞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他吃臭脚丫。”妞妞象看见了什么稀罕的事,笑得开心。
“你看这孩子。”秀儿笑着,用手重起轻落的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小孩子吐出了小脚丫,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你竟然当娘了,也买什么合适的东西。”珍娘有些抱歉地看了看买的东西,眼见秀儿穿得单薄,拿过一件包着的新花棉袄,说道:“你试试这件衣服,是照我的身量买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大冷天的,怎么穿得这样少。”
秀儿含笑不语,偷眼打量珍娘的装束,既是羡慕,又有一种复杂的神色。
“老憨叔,不知道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孟老伯那里,对,叫十里铺,可太平吗?”黄历开口问道。
老憨苦笑了一下,说道:“这年月,哪还有太平日子?老百姓,嘿嘿,勉强活着吧!”
黄历抿了抿嘴,看了珍娘一眼,说道:“珍娘是故土难离,总惦记着回来住,您看,现在合适吗?”
老憨想了想,说道:“要是在外面实在呆不下去,那回来住也行。只是日子苦啊,自从日本人来了,就更没法说了。这一带还强点,慕容家的有人有枪,日本人挺瞧得起他,他又把游击队给赶出了县境,让日本人高兴,便把东平镇这一带都划给了他管,不怎么来糟蹋老百姓。俗话说: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有人骂慕容家的是汉奸,可人家有钱有地有房,不端日本人的饭碗,还象张家小子那样,什么也不要了,拉着队伍硬和日本人干哪?可倒好,他们打不过日本人,可他们活动过的那些村屯可倒了霉,鬼子是可着劲儿的烧啊、杀啊、抢啊!”
黄历微微皱了皱眉,当汉奸的倒成了好汉,抗日的倒落埋怨,这是什么道理。
“哦,秀儿,你去把家里的那只鸡杀了——”老憨突然想起要招待黄历他们吃饭。
“别历和珍娘赶紧摆手。
“这是从镇上买的吃食和点心,我们就是打听打听情况。”黄历笑着将装着酱肉卤鸡的纸包打开,还有几瓶酒,说道:“珍娘也想当面表示下感谢,您哪,可别太客气了。”
“你看,这是怎么说的?”老憨扎撒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阿珍,你把这吃食分一分,我和憨叔喝两杯,好好聊聊,你们女人就——啊!”黄历笑着示意珍娘上前动手。
“秀儿,你领珍娘她们去你屋里,石头要是回来了,让他上这屋来。”老憨吩咐着秀儿。
珍娘先走到外间洗了洗手,才将酱肉卤鸡分了分,提着纸袋拉着秀儿说道:“走,咱们上你的屋里,别耽误老憨大叔和黄大哥喝酒聊天。”
女人们走了,黄历拉着老憨上炕,打开酒瓶,给老憨倒上,两人吃喝起来。
“好酒啊!”老憨咂了咂嘴,感慨道:“这一晃有三年了吧,没想到珍娘又带着孩子回来了,真是——”
黄历只是将酒沾了沾唇,他还有些事情要打听,心思并不在吃喝上,伸出筷子挟了块肉,在嘴里慢慢嚼着,缓缓开口道:“老憨叔,听您刚才所说,我觉得还是不要让珍娘回来住了。送她去四川或者云南,或者其它一些比较太平的地方,这样应该比较好。”
老憨轻轻点头,试探着问道:“珍娘还是自己领着孩子过吧?”
“是啊!”黄历说道:“当初我把她们安置在北平,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前些日子路过北平,便去看了看她。境况不大好,她和我说想回老家来。我看老百姓在北平的日子也确实越来越难过,就带着她们回来看看,顺便办点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了。”老憨沉吟了一下,说道:“一个女人想顶门立户,太难了。我看还是照你说的,送她们娘俩去别的地方。这里呀,谁知道哪天日本人又抽了疯,拿老百姓出气呢!”
黄历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事了,转而问道:“老憨叔,我要进黑石谷一趟,您知道还有没有旁人去过那里。”
“黑石谷?你去那里干什么,不行,不行,你别去了。”老憨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当年我听老孟头说起过,你好象是从那里漂出来的。死里逃生了一回,你怎么还要进去呢?”
“我是非去不可啊!”黄历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听大家说黑石谷去不得,去不得,但却没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能从那里出来,说明还是有些诀窃的。老憨叔,这黑石谷的名字,您知道由来吗?”
老憨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思起来,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曾听祖父说过一回,这黑石谷的名字是光绪年间才改过来的,好象因为那里的石头象被火燎过一样,都是黑的。所以——”
黄历搓了搓手,这就有些眉目了,黑石谷的神秘,他有过几种猜想,这已经比较符合其中的一种了。现在是冬天,再做些预防措施,应该把握性很大了。嘿嘿,什么死亡之地,自己倒要去闯闯,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打破这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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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陈家庄回到东平镇时,天还没大黑。黄历吃完晚饭,和凌雪商量了一会儿,把又想到的物品告诉她准备好。等凌雪走后,黄历又来到了珍娘所住房屋的门前。
屋内,小琴晃着手腕,正高兴地诉说今天慕容老太太看见了她,很喜欢,还送给她一副手镯。长这么大,她还没有过象样的东西,现在终于有了可以炫耀的玩艺。
黄历敲门而入,打断了三个女人的谈话,他随便夸了几句,便打发两个孩子去里屋玩,自己坐在珍娘对面,准备把自己的安排告诉珍娘。
“黄大哥,你知道秀儿的男人是谁?”珍娘笑着说道。
“没见着,我还真不知道。”黄历回答道。
“呵呵,就是孟石头啊,孟老伯的儿子。”珍娘说道。
黄历想了想,笑道:“原来是他呀,那时候他好象就对人家有意思,因为显摆,害得我与白家的那个护院打了一架呢!”
“白家——”珍娘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有些忿恨,如果不是白家,她好好的一家怎么会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漂泊度日。
黄历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和老憨叔谈了很多,这样的世道,这里的环境,你一个女人顶门立户,还带着两个孩子,想在这里安顿下来,恐怕不容易。”
珍娘低下头,使劲捻着手指,半晌才低声说道:“我能吃得了苦,就象以前在山沟里那样,生人也少,事情也少……”
黄历苦笑着摇头,说道:“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山沟里有土匪,他们也不比鬼子强多少。你带着两个孩子,就是来头狼,也够你们对付的了。”
珍娘幽幽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黄历,等着他拿主意。
“这样,我明天便要出去,可能需要几天才回来。”黄历说道:“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呢,也顺便再观察一下山里的情况,等我回来,咱们再做决定。”
珍娘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是去黑石谷吗?那里,很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放心,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肯定没事的。”黄历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的。”
珍娘不吭声了,看神态便知道她并没有放心,手指甲被挤得发白。
黄历站起身,说道:“早点休息,记得按时吃药。”
珍娘看着黄历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黄历,但最终还是没叫出声,有些颓丧地叹了口气。
………………
天上没有太阳,也用不着太阳,这是一个平静的、明亮的冬日,慕容辰带着精选出来的队伍,护卫着黄历和凌雪向山里出发了。出了东平镇,眼前是宽广的原野,偶尔有些丘陵,看上去跟白白的干草堆似的。
山里是个笼统的范围,慕容辰并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最终目的地是黑石谷,而黄历计划的路线,大体上应该就是自己出谷的路。也就是先到十里铺,然后再向西南方向进山,那里有一条小河,溯河而上,找到黑石崖,攀爬上去,便进入了黑石谷。
一路上,很平静地过来了,到了十里铺,这里已经是山区了,放眼望去,层峦叠嶂,上面则是披着白雪的树木石头。
“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进山吧!”慕容辰眼看着天色已晚,勒住马头,对凌雪问道。
“好啊,听大哥你的。”凌雪这一路上出奇的乖,不乱跑不乱说,慕容辰还以为她会不断地向自己发脾气呢,结果倒是大出意外。
黄历微微一笑,凌雪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按照两人商定的计划,在这里便要甩掉尾巴,两人独自进山了。干这种事情,他对凌雪有信心,慕容辰可要阴沟里翻船,被这个乖妹妹给耍了。
十里铺的样子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百姓的房子更破败,更陈旧,兵荒马乱的,想盖好房子也没那个精力。那个小水坑不见了啊,黄历想起差点淹死小变儿的地方,举目望去,那座废窑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盖着厚厚的积雪。小水坑已经被填埋,鼓起了雪包。
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瘦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大了吧,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在用自己做的弹弓,用自己教的技能偶尔沾点荤腥。一个人的人生就因此而改变,也不知是好是坏。就象自己现在所做的,看似理由都那么正当,可给珍娘、妞妞、小琴……以及所有和自己有接触的人带来的改变,谁又知道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来到村公所,这个穷乡僻壤也有支应差事的,殷勤地迎出来,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
果然不出黄历的判断,村子太小,没有能让所有人都住下的大宅子。慕容辰皱了皱眉,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把人都分散开来居住。他和凌雪、黄历,以及两三个士兵住在村公所,其他人则分三处住在老百姓腾出的房子里。
走了一天的路,喝了一肚子的风,挨了一天冻,人们都十分疲乏,吃过晚饭,洗漱已毕后,便都窝在热炕上躺着休息,热烘烘的十分舒服,不一会儿眼睛便睁不开了。
……………
慕容辰是在老黑的不断呼唤和摇晃下醒来的,头还昏昏沉沉,反应迟钝。听着老黑的报告,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黄历和凌雪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掉了。
“拿冰毛巾来,越凉越好。”慕容辰晃着脑袋,有些气急地吩咐道。
“少爷,您别急,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了。”老黑一边摆手让勤务兵去拿冰毛巾,一边宽慰道:“昨晚没有雪,风又不太大,定能找到些足迹。哦,这里是小姐给您留的字条。”
这时,勤务兵把凉毛巾拿来了,还端着一盆水。慕容辰将毛巾放在额头,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凌雪的字条。上面是让慕容辰放心,在这里安心等待,过不了几天,她便会安然归来。落款还画着一个笑脸,把慕容辰弄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丫头昨晚定是在自己的茶里下了药,唉,冲她一路上这么乖,自己就应该有所警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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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高高升起在空中,照亮了山川,树木,河流,更因为白雪的关系,而使得人必须眯起眼睛抵挡反光的时候,黄历他们已经到达了黑石崖。除了凌雪,还多了个孟老头儿,要知道黄历带珍娘去看老憨,可不只是打听情况那么简单。他还让老憨通知孟老头儿一声,准备给他带路。
黑石崖本来有一道水流缓缓淌下,如今已经全都冻实,形成了一道冰壁。而另一边,几棵顽强的树木扎根于山崖的裂缝之中,伸展着挂满积雪树枝。
黄历先是观察片刻,然后举起望远镜,仔细估算着距离。三十多米的山崖,很陡,从冰壁爬上去,没有专业的攀登装备,几乎是不可能的的事情,能想的办法便是能否利用那几棵在悬崖上生长的树木。或者,可以绕远路,从别的地方入谷。但那将使黄历的记忆失去作用,寻找到那个穿越的地点将变得很困难。
“四哥,能爬上去吗?”凌雪有些疑虑地仰头望着山崖,说道:“我看挺难。”
孟老头也充满疑虑地劝道:“黄兄弟,不行咱们就绕大远,我领你们从别的路进去吧!”
黄历放下望远镜,谨慎地说道:“试试看吧,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孟伯,呆会儿我要上去了,您就别跟着爬了,回村等我们消息就好。”
孟老头苦笑道:“年纪大了,上高爬梯,确实不行了。”
凌雪冲着黄历耸了耸肩膀,说道:“咱俩受的训练侧重点不同,涉及到野外技能和远距离杀人,你才是行家,而我——”
“你更擅长在床上杀人。”黄历淡淡一笑,开始从马背上卸装备。
凌雪不以为意,跳下马,开始和孟老头儿帮着黄历做准备工作。
黄历身上收拾利索,做了做热身运动,来到崖下,将手里的抓钩摇动起来,看准十米外的树干猛地甩了出去。
一篷篷的积雪落了下来,黄历低着头,利用帽子抵挡,手上连续用力拉拽,雪“下”得更大了,一会儿便在脚下厚了起来。
稍等了片刻,黄历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紧绳子,蹬着山崖上的小凹凸,慢慢向上爬去。他爬得小心翼翼,每个落脚点都反复试探,以确定不会松脱。十几分钟后,他已经攀上了那棵小树。
用双腿夹住树干,黄历活动下手指,稍微歇息了片刻,摘下抓钩,再次摇动起来,向着更上面的树木甩去。如是者五次,花费了一个多小时,黄历终于攀上了崖顶,站在上面冲着仰脖观看的凌雪和孟老头招了招手。
黄历喜欢这种感觉,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也喜欢登山,因为一旦攀上了顶峰的时候,俯首下望,群山万峦,都在自己的脚下之际,却又会使人感到自己的存在,非但可以感到自己的存在,而且还可以感到自己的伟大,这种感觉,是和野心家征服了世界之后的感觉差不多的。
尤其是一个人,从渺小到伟大,经过了这样不正常的膨胀之后,人的心理,当然也得到了相当的满足了。
“这小子,比我年轻时还厉害。”孟老头儿咂咂嘴,连连感叹。
“这小子,也不怪他老瞧不起你。”凌雪在旁笑着说道。
黄历将大绳拴在崖顶的粗树上,用力甩了下去,凌雪和孟老头将大背包系上,黄历一个个地拉上了山崖。
“四哥,把我拉上去啊,爬起来太费劲了。”凌雪恬不知耻地想坐电梯。
切,这个家伙。黄历将绳子绕过树干,一边用力拉,一边使坏,把脚下的雪向下踢,落得凌雪满头满身都是,一个劲儿地叫唤。
凌雪爬上山崖,甩了甩头,很不满地瞪着黄历,黄历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说道:“该减肥了啊,死沉死沉的。”
切,凌雪冲着黄历挥了挥拳头,站起身四处瞅着,笑道:“听起来很恐怖,这也没什么呀。”
黄历哼了一声,走到崖边,向着下面的孟老头挥手,喊道:“孟老伯,您回去吧!”
“多加小心哪!”孟老头将双手拢在嘴边,关心地提醒着,然后收拾收拾,牵着马离去。
黄历和凌雪收拢绳子,脚下绑上两块象鸭蹼似的宽木板,以免陷进雪里,背好背包,开始向谷内进发。
黑石谷内没有人迹,甚至连动物的痕迹也见不到,万籁俱寂之中,只是不时听见寒风的呼啸。
每走几十米,黄历都用刀砍削树干,露出白茬为止,一个个路标指示着他们行走的道路。一边回忆着,一边向前走,穿过一片老林子,前面竟然是一片挺宽阔的平地。
看着黄历停步不前,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凌雪不知从哪里掏出副墨镜来,戴在脸上,也装模作样地东瞅西看。然后,笑道:“四哥,还用望远镜啊,我都看出不对了。”
历放下望远镜,白了她一眼。
“这地方肯定有古怪。”凌雪很笃定地说道:“别说树了,连丛灌木也没有。”
“你不傻呀?”黄历笑着从包里掏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传出的声音有些闷,“黑石谷,依我猜想是地下有什么不明的气体,有的可燃,有的有毒,遇到雷击,可燃气体燃烧,把石头给熏黑了。这回,咱俩用绳子连在一起,说不定这雪下面有什么孔洞,能把人掉下去。而且,这回你在前面走,插树枝作标记。”
“这么危险,那为什么是我在前头?”凌雪一边拿防毒面具,一边不情愿地问道。
“因为你掉下去,我能把你拉上来。”黄历解释道:“要是我掉进去,你没那么大的力气。”
哦,凌雪眨了眨眼睛,是这么回事,如果黄历在前面掉进去,她不仅拉不上来,还可能让黄历把她也给带进去了。
两人做好准备,相距十米左右,一前一后开始出发。两个大背包都由黄历背着,凌雪轻装,一手拿着根长棍插雪探路,一手拿着一捆树枝,走几米插一根,慢慢地向前走着。
尽管小心翼翼,但木棍探路依然不是百分之百保险。快走出这片空地的时候,凌雪突然闷叫了一声,手徒劳地抓了两下,陷了下去。当她陷进去后,四围的雪便合拢起来,将她埋在里面,既看不到她的身体,也听不到她的呼声。
黄历被带得向前一扑,摔倒在雪地里,雪滑止不住身体,带着他向前拖行。黄历临危不乱,左右手一错,已经从双臂处拔出了两把刺刀,使足力气向地上插去,刺刀扎进了地里,他的身体猛然停住了。他借着手臂有力量,慢慢坐起,用脚撑住两把刺刀,用力地拉着绳子,一把一把,眼见着凌雪一点点露出头来,一到平地,这家伙手刨脚蹬,爬到黄历身旁,一把掀掉防毒面具,躺着呼呼直喘。
“里头有多深?”黄历看着凌雪的狼狈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吧,要是我在前头,咱俩都得给埋了。”
凌雪吐出一口长气,一歪头,正枕着黄历的大腿,后怕地说道:“没底,没底,我也不知道有多深。要是没这面具,我得被闷死。”
黄历想了想,拍拍凌雪的脑袋,说道:“先别向前走了,我得好好探探路。”
两个人爬起来,扒开脚下的雪,露出黑色的土地,找到了一条小裂缝,黄历将抓钩塞进去,把绳子绑在腰里,拿过木棍,缓缓地向前走去。
经过一番探查,黄历摸清了前面那个大陷坑的情况,从坑口上看,陷坑处是一个陡斜的偏坡深壑,这壑也不知有多深。从压塌的坑口的断面看,上面那层雪的硬壳只有三公分厚。黄历使足力气,使劲地的捣雪,终于把陷坑的范围弄清,另外找出了一条绕过深壑的通路,安全地通过了这段空地。
沟谷越走越窄,前面似乎已到了尽头,再看不到路了。当他们拐过一个山脚,眼前却豁然开朗,出现—个小小的山凹。不远处,在一片高不可攀的陡峭的石壁前,有一座破烂的建筑,其实应该说是一堆瓦砾更合适。
“就是那里吗?”凌雪仔细回忆着,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黄历点了点头,两人踏着厚厚的积雪,终于来到了这堆瓦砾前。破烂腐朽的山门在风中摇晃着,顽强而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象个标记,向人们证明这里曾是一座寺庙。
“现在——做什么?”凌雪很兴奋,似乎忘记了疲累,颇有些跃跃欲试。
“你支帐篷,你生火做饭。”黄历没好气地把大背包往地上一扔。
“人家是女生哎——”凌雪理直气壮地瞪起了眼睛,然后又陪着笑脸说道:“四哥,您多辛苦,我给您打下手。”
“跟着你就得受累,倒霉。”黄历无可奈何地翻着眼睛,上前看了看,一脚便踹倒了山门,挑出几根能用的木头,然后两人开始清理雪地,搭起帐篷,然后拾柴生火,支锅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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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古寺、老僧、香茗……这些富有诗意和情趣的景象是看不到的,黄历和凌雪坐在帐篷里,火堆噼噼啪啪地烧着,映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四哥。”凌雪开口问道:“咱们明天怎么找啊?抡起铁锹乱挖,要是运气不好的话,那得挖多长时间哪?”
黄历缓缓说道:“这座古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据我猜想应该在光绪年间被废弃的。而一般来说,寺庙喜欢在塔基下建地窖,也就是所说的地宫。我们明天先找塔基的位置,然后再向下挖,寻找线索。”
凌雪对此没有研究,虽然很关心,很急切,但却没有具体的办法。她叹了口气,拉起毛毯裹紧了身子,说道:“睡了,这一天也够累的,明天还得出力干活呢!”
“你先睡,后半夜起来值班。”黄历将手枪拿出来,放在自己身边。
“这鬼地方哪有人来,还值什么班?”凌雪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人来?”黄历一瞪眼睛,说道:“万一有什么野兽呢,咱俩都睡了,等着挨宰呀?”
“好,好,后半夜叫我。”凌雪无可奈何地答应着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冲着黄历似笑非笑地说道:“四哥,你要冷的话,过来搂着我睡啊!”
“我不冷。”黄历没好气地说道。
“那我冷啊,你来搂着我呗!”凌雪咯咯地笑着,黄历索性转过头不理她。
……………
凌雪迷迷糊糊地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叮叮当当的响声,而黄历已经不在帐篷里了。她看了下表,凌晨三点了,他干什么去了,凌雪赶紧穿好衣服,走出了帐篷。钻出了帐篷。扑面而来的寒气,冷得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她的身
上,穿着厚厚的御寒皮衣,但是她似有跌进了冰水的感觉。
在月光的照耀下,周围的一切,全是那样地清冷,冷得一点有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凌雪心中暗骂:这个鬼地方
远处一个人影在晃动,忽而蹲下,忽而起来走动,间或用手里的铁锹铲着什么。是黄历,他难道找到了什么线索?凌雪赶紧走过去,招呼道:“四哥,你在干嘛?”
黄历抬头看了看凌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然后用力把铁锹插进地下,迈步走了过来,拉起凌雪向帐篷走去。快走到帐篷门的时候,他才说道:“也许不用那么费事了,我已经找到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凌雪喜出望外地问道。
黄历微微一笑,把凌雪的身子转过去,指着插铁锹的地方说道:“你就瞅着那面,一会儿就会有发现。我先去睡觉了,你好好值班欣赏雪景吧!”说完,钻进了帐篷。
凌雪站在雪地里,盯着那地方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由得跺了下脚,这家伙,是在耍我?她刚要转身,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一团黄绿色的火焰突然很诡异地闪烁起来。凌雪用力眨着眼睛,这就是线索吗,在清冷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这象野兽眼睛似的诡异火焰盯着自己,凌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转身进了帐篷。
黄历裹着毛毯,还未睡着,但却没有睁开眼睛。火堆上刚加了柴,烧得挺旺。
“四哥,那是什么东西?”凌雪坐在黄历身边,开口问道。
“别说话,明天告诉你。”黄历咕哝着。
“告诉我再睡嘛!”凌雪将冷手捂着黄历的脸。
黄历甩了甩头,不耐烦地说道:“鬼火啦,你没见过?”
“冬天有鬼火吗?”凌雪疑惑地问道。
鬼火通常会出现在坟墓间,不过偶尔也会在城市出现,原因仍然未知。只是知道它是一种冷火,有光无热,重量轻,风一吹就会移动。人在走路的时候经常会带动它在后面移动,回头一看,很吓人的,所以被那些胆量小或者迷信的人称作“鬼火”。
虽然说鬼火大多在盛夏出现,但在冬天也有,只是非常少而已。而且,对于“鬼火”现象的解释有很多种,虽然磷火之说最为盛行,但也存在着不少疑问,总的来说鬼火仍然是一个未能最后定论的问题。
而对冬天鬼火的科学解释也有:很多科学家认为这是正常的科学反应,冬天地下气温相对于地表面是比较高的,因为地下的有机物腐烂后,会行成化学气体,在高压高温的情况下它会冲出地表同时燃烧。
“有,冬天很少而已。”黄历有气无力地说道:“睡了,别吵我了,好好值班啊!”
…………………
第二天早上,黄历和凌雪吃完早饭,便来到昨晚插铁锹的地方,两人清理积雪和瓦砾,看到了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有裂缝,用木棍向下探,下面是空的,有三米多深。
“这应该是地宫。”黄历估计了一下石板的大小和厚度,摇了摇头,“只能用炸药了,咱俩是掀不开的。”
“那就快炸吧!”凌雪急不可待地跑回帐篷,拿出了爆破器材。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碎石积雪被高高扬了起来,山中的回音还未消散,黄历和凌雪便飞跑了过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呈现在他们面前。
黄历用树枝做了几枝火把,扔进了洞里,这似乎是一条甬道,只有三米多深便到了底,火把燃烧了一会儿,便熄灭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和凌雪带齐装备,防毒面具戴在脸上,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虽然有手电筒,但黄历还是点着了火把照亮,因为这样还能测试有没有令人窒息的气体,或者可燃性的气体存在。先是向另一边探索,过了好半天,两人便回来了,那里是出口,被瓦砾和积雪封住了。
这条甬道便是梦里那黑暗阴森的地方——长长的走廊,墙是黑色的,与梦境不同,并不是钢板所做,而是打磨得很光滑的石头,向前伸展着。
随着火把的火苗剧烈摇闪,黄历放慢了脚步,示意凌雪提高警惕,两人紧握着手枪,一前一后过了一道小门,进入了一个地下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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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珍宝之类的东西,面积也只有十几平方,虽然带着防毒面具,依然能闻到些许霉味。但就在这空荡荡的屋子墙边,一具骸骨令人触目惊心地躺在地上。
骸骨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腐朽,但还能看得出些许的色彩和款式,黄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缓缓走近,仔细观察着。凌雪也走了过来,打量着这具骸骨。
没错,这是和自己纠缠着、搏斗着一起穿越而来的俄国黑手党的外号称为“狙王”的伊扎诺夫。黄历用枪口捅了捅骸骨,确认脖子是被自己用重手法扭断的,不禁轻轻摇头苦笑。这位也真是倒霉,刚尝到穿越的滋味,便被自己给杀了。骸骨的身下似乎是一支长枪,枪带还在骸骨上斜肩背着,黄历将骸骨挪开,抓着枪带用力一提,一支长枪出现在眼前。真是一把好枪,老伊不错,死了还给自己带来了礼物。黄历不由得笑了起来,将它展示给凌雪看。
巴雷特XMl07,是国际军火界拥有“重狙击之王”大名的巴雷特M82A1的改进型。同M82A1一样,XMl07也是枪管短后坐式半自动武器。但是它比M82A1要轻要短,重量为克,全枪长1220毫米(M82A1全枪质量为克,全枪长1448毫米),并在枪托尾部增加了一个支撑杆。
同时,XMl07沿袭了M82A1的许多设计特点和技术性能。它采用M1913瞄具导轨,可拆卸的折叠式两脚架,有后握把、帕克法表面磷化技术。准星和表尺可折叠,双气室枪口制退器可拆卸,高效的枪口制退器减少了大部分的后坐力,射击时感觉非常舒适,射击精度也得到了保证。枪托底部还有一个特种橡胶后坐缓冲垫。使用毫米勃朗宁机枪弹,采用容弹量为10发的可拆卸式弹匣。
与普通狙击步枪相比,XMl07具有两大优势:一是杀伤力强,不仅可以射人,更可以破坏轻型装甲车辆、雷达、弹药堆放场、飞机等高价值目标,此外,XMl07还被用于引爆已废弃的或未爆炸的弹药;二是射程远,该枪射程高达两公里,子弹可轻易击穿一公里外装甲车的装甲。
凌雪看来也认出了这个家伙,但却不太感兴趣,而是指了指脸上的面具,示意能不能摘掉。
黄历晃了晃手里的火把,看来没什么异样,而且有风从另一边的坍塌的墙洞吹出来。既然空气流通,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示意凌雪别动,试着摘下面具,缓缓呼吸,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才让凌雪摘掉了面具。
“狙王?”凌雪指着骸骨,简短地询问道。
“是他,和我扭打着一起穿过来的。”黄历在骸骨旁拔弄着,从骸骨所穿的衣服里又找到了两个弹匣。
“我似乎有点印象,是从那里逃出去的。”凌雪四下瞅着,走近了坍塌的墙洞,用手里的棍子使劲捣着,然后爬了进去。
“小心。”黄历不放心地提醒一句,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了凌雪的脚脖子,将一根绳子快速系了上去。
凌雪只向里爬了似乎十几米的距离,又用手里的棍子用力捣着,哗啦一声,寒风呼地吹了进来。呆了一会儿,凌雪慢慢退了出来,冲着黄历说道:“外面是悬崖上的一个洞口,下面是一条河。”
“你当初便是掉进河里,顺流而下,被慕容家的老太太捡到的。”黄历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然后开始四下搜寻。
凌雪用木棍在石室里捅来捣去,地面、墙壁、头顶,哪一处也不放过。不用黄历说,她也知道这里就应该是穿越的关键,很迫切地想找到回去的路。
黄历和凌雪不同,他想多找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象这枝重狙,绝对是强大的助力,哪怕多找到一颗子弹,也是好的。可惜,他没了好运气,伊扎诺夫的身上除了手表,和烂得一碰就破的衣服外,再没了他需要的东西。
凌雪比黄历更失望,黄历好歹有了收获,她却什么也没得到。于是,她找完一遍,还不放弃,继续更细致的探寻。
黄历退到石室门口,也不催促,他理解凌雪的心情,不到黄河不死心,总要没有了最后一丝希望,她才能彻底抛开羁绊,安心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他将弹匣里的子弹一颗颗退出来,仔细检查,再一颗颗装上。
十发M8穿甲弹,十发爆破燃烧弹,十发比赛级精度的BMG普通弹,黄历清点完毕,十分高兴。如果要求不高,普通弹药是不用太发愁的,因为它可以使用口径勃朗宁重机枪的弹药,而勃朗宁重机枪在1921年便生产定型,命名为0.50英寸M1921式重机枪。从美国佬手里搞些子弹,还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没有吗,真的不行吗?”凌雪将棍子一扔,颓然地嘟囔着,满脸的失望。
黄历缓步走了过来,搂着凌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阿雪,先跟四哥出去透透气,别太着急。”
凌雪低头不语,步履沉重地跟着黄历通过甬道,顺着绳子爬回了地面。
“这一折腾就一上午。”黄历看了看表,笑着说道:“有什么事也得吃饱了再说,这万一穿回去了,你总不能拿着钻石去买面包吧?”
凌雪苦笑着捶了黄历一拳,抱怨道:“人家正难受呢,你还说笑话。”
“多笑一笑,就不难受了。”黄历向帐篷处走去,笑道:“其实你也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呀,影后小姐。”
“狗屁的影后,那电影拍得叫一个差劲,拍完我都不稀得看。”凌雪快走几步,和黄历来了个并肩,抓着黄历的胳膊说道:“搂着人家,人家正需要心理安慰呢!”
“好,搂着。”黄历也不拒绝,伸手搂着凌雪,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吗,咱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偷柜子里的糖果。”
“那本来就是善心人送给咱们孤儿吃的,可一大半却落进了院长和保育员的口袋。”凌雪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回忆着说道:“我踩着你的肩膀,咱俩合作,然后你只拿很少的几颗,大半都给了我。到现在,你的性格也没变,对女人总是很照顾。”
“你却变了很多。”黄历幽幽地说道。
凌雪沉默下来,一直进了帐篷,也没再说话。
黄历将火堆重新烧旺,煮上饭,继续开导道:“穿越这种事情,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咱俩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给弄到了这里。我曾经跟你讲过,想再穿回去,比登天还难。而且,就算找到了能突破时间、空间的时空之门,咱们又无法控制,还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了呢!兴许比现在更糟糕,是系着兽皮裙、挥舞木棍打猎的原始社会;还是世界末日,没有几天好活了……”
“或者是侏罗记,遍地恐龙。”凌雪接口道:“四哥,你说得有道理,这个,好象确实是无法控制,无法预测的。也许是非常好,也许是非常糟,你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所以不想冒险了。而我——”
“说是已经适应不够准确,我其实还正在努力。”黄历用小勺搅了搅锅里的饭,说道:“人的习惯哪那么容易就变过来,关键还是要有一个好的心态。既要看到咱们原来世界的好处,也要看到坏处;既要看到这个世界的缺陷,也要看到这个世界的优点。”
“四哥,你快变成哲学家了。”凌雪双手枕头,躺在行李上,两眼望着帐篷顶若有所思。
………………
不管怎样,黄历的话起了作用,凌雪的思想也在慢慢转变。整个下午,她不是躺着思考,便是在外面慢走,几次在洞口逡巡,似乎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没有再下去探寻。
而黄历留给她充裕的思考时间,将新的狙击步枪擦拭干净,仔细调整,进行了三次试射,熟悉这枝久违的好枪,并把上面的英文标记全部划掉。
这枝大口径的狙击步枪,用途相当广泛,因为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的特点,对付远距离上的轻型目标如车辆、雷达,甚至是飞机的效果都非常好。如果是打人,只要命中躯干,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黄历对巴雷特大口径狙击步枪并不陌生,甚至知道它的一些技术特性,如使用穿甲燃烧弹,在500米距离上,以90°着角可击穿厚度为15毫米的钢板。使用穿甲爆炸燃烧弹,以30°着角,距离目标800米,可击穿10毫米厚均质钢板。使用爆炸与燃烧弹时,可在300米处击穿1.8毫米厚的钢板后再爆炸,产生的破片数超过了十八片,还可引燃易燃物。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中,一支美国海军陆战队侦察分队曾使用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发射穿甲燃烧弹,在一千六百米距离上命中三辆伊拉克军队BMP-1步兵战车的发动机舱,使之瘫痪。
但这种枪也有缺陷,那就是关于发射特征问题。即便有高效的枪口装置,同样会产生极其明显的声、光、烟等射击特征,从而暴露射手的位置。而老练的狙击手在实战中应对这种情况的窍门,便是在枪口下放一块湿布。
黄历珍而重之地收起了枪,准备将其拆卸,以便携带。这时,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使他转过头。
不远处,凌雪正默默地向坑中填着瓦砾和积雪,这是什么,埋掉旧希望,迎接新生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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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历帮着凌雪填埋完洞口,和凌雪相视一笑,凌雪孩子气地跳到刚埋好的洞口上,用力跳了几下,“这下好了,没念想了,还是呆在这个鬼地方吧,省得去和恐龙跳舞。”
呵呵,黄历笑着伸出手,打趣道:“不走了是吧,那把你的财宝分点给四哥。”
“想得美。”凌雪跳下土堆,使劲抱着黄历的胳膊,“咱们联手,抢金抢银抢珠宝,弄他个世界首富,那个什么比尔盖,让他给咱们打杂。”
“做梦啊!”黄历笑了笑,突然抬头盯着远处,脸色凝重地说道:“有人来了。”
……………
慕容辰还是不放心凌雪的安全,也不放心她和黄历在一起。虽然黄历叮嘱孟老头在村子外把马放了,悄悄地进村。但人算不如天算,孟老头还没来得及放马,便被正四处搜寻的慕容辰的手下发现了。
于是,慕容辰带着人马赶到了黑石崖。尽管很困难,但他的手下有一个攀登能手,从小便在山林里长大的。他的身体又瘦又轻,象个猴子,外号叫“飞猴”。据说他可以在一棵数丈高的大树上,握着一个树枝,一悠荡,借树枝的弹力,飞身一纵,跳到另外的一棵树上。
借助于他的帮助,慕容辰带着几个身手灵活的部下爬上了山崖,循着黄历和凌雪留下的踪迹追赶上来。但他们没有黄历和凌雪那般齐全的装备,更没有象黄历那样老到心细的向导,慕容辰不慎掉进了一个雪窟,摔折了左腿,要不是手下抢救得快,他能被雪闷死。
“告诉你了,别跟着我们。”凌雪对这位哥哥不假辞色,对他的伤更不关心,反倒生气地叫道:“让你们逞能,活该呀!”说完,气鼓鼓地走到一旁,嗯,嘿,发泄般地踢打着地上的雪。
慕容辰脸上有些黯然,黄历耸了耸肩膀,指了指帐篷,说道:“进去暖和暖和,我看看你的腿伤。”
进了帐篷,黄历犹豫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行李说道:“躺在这吧,阿雪小孩子脾气,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慕容辰脸色苍白,断腿加上窒息,使他的体力消耗很大,尽管不太愿意,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他清高倔强。
“先喝杯热咖啡,我出去找点木头做夹板。”黄历指了指火堆上的缸子,转身走了出去。
慕容辰轻轻啜吸着,香热的咖啡进肚,很舒服。他看着帐篷内的摆设,见火堆旁边是两个独立的席地床铺,竟然有些放心的感觉,伤痛也不那么厉害了。
“少爷,您觉得怎么样?”老黑蹲下身子,关心地问道。
“没事,一点小伤。”慕容辰强装硬汉。
帐篷一开,黄历拿着几根树枝和凌雪走了进来。凌雪瞅了瞅,也不说话,闷闷地躺在自己床铺上。黄历稍微暖和了一下手脚,来到慕容辰跟前说道:“慕容大少爷要是变成瘸子,我可是有罪了,在这一带就没法呆下去了。”
“我慕容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自己摔伤,不关别人的事。”慕容辰对黄历的态度有些生硬。
黄历扬了扬眉毛,掏出匕首,说道:“忍着点啊,别让人说你不够爷们。”说完,将慕容辰的裤腿割开,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摸着断骨处,慢慢对正,从背包里拿出药,给他敷上。然后用匕首削好几根树枝,当作夹板,用布条牢牢捆好固定住。
慕容辰疼得额头冒汗,却强忍着一声未出,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等黄历忙完,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没想到木野先生还会接骨疗伤。”
黄历莫测高深地一笑,对老黑说道:“你们少爷没事儿了,天还没黑,赶紧搭帐篷吧,过一夜就要回去了。”
老黑点了点头,走到帐篷门口,慕容辰又开口说道:“给大小姐单独搭一个,你们将就着挤一宿吧!”
凌雪一下翻身坐起,想要反对,黄历冲她一瞪眼睛,她哼了一声,又躺下假寐。
…………
帐篷里多了个慕容辰,气氛变得很怪异。天很快便黑了下来,吃过晚饭,黄历又给了慕容辰两片药吃,然后躺下小睡了片刻,直到凌雪偷偷地钻了进来。
“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黄历揉着眼睛抱怨道。
“我想和你说说话。”凌雪低声说道:“来,到我帐篷来。”
黄历看了看慕容辰,睡得正香,他淡淡一笑,说道:“就在这儿说好了,他吃了两片镇静剂,在他耳旁放爆仗也不会醒的。”
“你有预谋?”凌雪抿嘴笑道。
“想趁他睡熟了,我去把枪取回拆开。”黄历披上大衣,裹着毛毯坐了起来。
凌雪老实不客气地掀开毛毯,钻了进来,和黄历挤在一起。
“嗨,就不能淑女一些。”黄历打了个哈欠,说道:“说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凌雪咬了咬嘴唇,用少有的郑重神情望着黄历,“四哥,你记得在天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好象说:如果回不去,有一个心愿要我帮你完成。”黄历思索着说道。
“对,就是这件事情。”凌雪轻轻叹了口气,停顿了半晌,幽幽地说道:“我曾经有个温暖的家,有疼爱我的父亲和母亲,那真是幸福啊!”
黄历愣住了,凌雪在孤儿院的身世他并不知道,凌雪也从没向任何人说起过,今天是怎么了?
“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闯进了我在雅加达的家,他们喊着:我们要杀了华人,我们要把猪吃了。”凌雪紧紧抱着黄历的胳膊,垂着头,声音低沉,“爸爸迎上去和他们讲理,妈妈吓坏了,抱着我躲进房间,锁上了房门。我听见外面乒乒乓乓地打砸声,还有父亲的惨叫。然后他们开始砸门,妈妈把我塞进了一个小柜子,叫我千万不要出来。门被打破了,几个家伙冲了进来,把妈妈按在地上,撕光她的衣服,强暴她,还不停地打她……我,我吓得浑身发抖,却又恨自己为什么没昏过去,就那么从柜子的缝里眼睁睁的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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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的话停了下来,双肩轻轻抽动,头不抬,黄历也知道她因为伤心而落泪了。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目睹如此惨状,那确实是终生难忘的噩梦。
“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下去了。”黄历自然猜得出那是九八年印尼的排华骚乱,安慰着轻轻搂住凌雪的肩膀,没想到平素活泼跳脱的凌雪,竟然有这么一段难以言语的经历,联想到孤儿院时的状态,沉默寡言,特爱坐在那里发呆,想必那时还被惨痛的回忆所纠缠吧
凌雪抬起头,接过黄历递过来的手帕擦掉脸上的泪,即便是强颜欢笑,努力遗忘,尘封的往事也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如今说出来,倒感觉到了一种轻松。
“我父母都死了,是一个亲戚把我带到了香港,可惜他也不长命,不到一年,便去世了。”凌雪深吸了几口气,将头斜倚在黄历肩膀上,继续讲述着:“然后,我就进了孤儿院,什么亲人也没有了,陪伴我的只有母亲生前买给我的布娃娃。”
“想起来了,那个会眨眼睛的。”黄历点了点头,说道:“每天睡觉都要搂着,别人碰也不让碰。”
“是啊,我那时就当母亲还在,每天搂着她就能睡好。”凌雪苦笑着说道:“对了,那时候,四哥你在中班孩子里已经有了些威望,大你一两岁的也不敢轻易惹你呢!”
黄历呵呵一笑,说道:“我出生时便在孤儿院,资格比较老,保育员差不多都认识我,有那么点倚仗。再说那时候也愣,一次打不过,就来第二次,第三次,不是我多厉害,而是他们怕了我这个死缠烂打、没完没了的小无赖。”
“可你不欺负人,特别是女孩子。”凌雪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岁月,语气变得不那么沉痛,“我还记得你拍着胸脯对我说,谁敢欺负你,就来找我,大家都叫我明哥,我最喜欢锄强扶弱了。”
黄历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抿了抿嘴,那个童真的时候还真是值得怀念呢
“慢慢的,我在心里真的把你当成了哥哥,性格也渐渐变得开朗。我想,如果不是碰到四哥,我可能会变成小精神病也说不定。”凌雪将小手放在黄历的手里,与黄历的手指交叉相握。
“没那么严重,没有我,也会有保育员对你进行心理辅导的。”黄历不敢居功,便岔开了话题,说道:“后来你不是让人领养了吗,怎么我再遇见你时,你跟一群小太妹混在一起。”
“是啊,我被人领养了,有了干爹,还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凌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怪异,黄历知道,肯定又有一段隐情。
果然,凌雪继续说道:“度过了几年还比较顺心的时光后,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个干爹就让我变成了女人。”
“那个老家伙?”黄历很吃惊,当时看起来可绝对不象啊,和蔼可亲,怎么却是个道貌岸然的畜生,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香烟,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样开始讨厌男人,甚至恨男人的。”
“给我也来一支。”凌雪叼上香烟,慢慢地吐出一团烟雾,自嘲地笑道:“那只老山羊确实挺有钱,我在他那儿又过了一年,趁他不注意,把他保险柜里的钱都拿走了。你知道,一个小女孩有了钱,又没有亲人,自然是胡闹瞎搞。时间不长,我就交了很多朋友。当然,他们在别人眼里都是渣滓,不务正业,胡混等死。然后嘛,我就又遇见了四哥你,难为你还记得我,把我引进了组织,改变了我以后吸毒**的命运。”
黄历用力吸了口烟,慢慢吐出去,实在没想到凌雪竟然会有如此曲折痛苦的经历,从这方面来讲,她的心理实在要比自己坚强。
“四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帮我,希望这次你也别拒绝。”凌雪一反平常求黄历时的撒娇和温柔,用很郑重的神情望着黄历。
“你——你是怎么想的?”黄历知道凌雪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痛苦的经历讲出来,但他还弄不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要让我父母的悲剧重演。”凌雪很简单地说道:“很空泛是吗?你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该如何借助历史潮流去达成心愿。四哥,我知道你是有知识的,也非常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来帮我,是不是?”
黄历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弹入火堆,微微皱起眉头在思考。凌雪的这个心愿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实现起来也会异乎寻常的困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总之是需要很大的人力财力支撑,并且要熟知历史的发展和走向,才有可能撬动历史车轮,使之改变轨迹。
凌雪也没有催促,她拥抱了一下黄历,贴了贴他的脸,起身说道:“四哥,这件事情需要静静的思考,我就不打扰你。”
“嗯,容我好好想想,你先去睡吧!晚安。”黄历轻轻点了点头。
帐篷内安静下来,黄历这才想起被凌雪这么一打岔,他还忘了一件大事,急忙穿衣而起,走出了帐篷。
过了不长的时间,黄历拿着大狙进了帐篷,一抬头,竟然愣住了。应该还在沉睡的慕容辰已经翻过身来,目光闪烁地望着黄历。
黄历眯了眯眼睛,他不会天真地以为慕容辰是刚醒,那两片镇静剂持续的时间他心里有数。他没吃药,而且刚才和凌雪的谈话他也全听见了。他的脸上露出丝微笑,脑海里却迅速回忆,刚才的谈话中是否有能让人联想起他和凌雪的身份的内容呢?
慕容辰抿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可以叫您四哥吗?”
“随便。”黄历的脑袋象录音机一样,已经将刚才的谈话仔细梳理了一遍,巧的很,没有时间,也没有敏感内容,他坦然起来,手里的枪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说是外国进口的穿甲枪就行,慕容辰认不出这稀罕东西。
“雅加达,那好象是16世纪的名字,现在应该叫巴达维亚,对吧?四哥。”慕容辰思索着说道。
雅加达历史悠久,早在14世纪就已成为初具规模的港口城市,当时叫巽他加拉巴,意思是“椰子”,华侨称其为“椰城”。约在16世纪改名为雅加达,意思是“胜利和光荣之堡”。该港埠于14世纪归属巴查查拉王朝。1522年,万丹王国征服该地并建城。1527年6月22日,改名为查雅加尔达,意为“凯旋城”,简称为雅加达。1596年,荷兰侵占了印度尼西亚,1621年把雅加达改为荷兰名字“巴达维亚”。
黄历有些诧异,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慕容少爷倒是对历史很有研究,而且装睡的本事一流,佩服,佩服。”
“谈不上研究,只是比较感兴趣。”慕容辰对黄历的揶揄自动过滤,很谦虚地说道:“而且我读的书比较杂,所以知道点皮毛。四哥,敢问你和阿雪是什么组织?”
黄历沉吟了一下,胡编道:“香港的三合会,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自由身。”
“那应该是属于洪门的。”慕容辰点了点头,说道:“四哥,你准备帮阿雪吗?”
“当然。”黄历很干脆地答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帮?”
“要钱要人,我都可以全力协助。”慕容辰垂下眼睑,有些黯然但也很笃定地说道:“我是阿雪的哥哥,恐怕也只能是她哥哥。”
“你很失望?阿雪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冰清玉洁,她十二岁就——”黄历误解了慕容辰的意思,嘲讽地说道。
“闭嘴,不许你污辱她。”慕容辰突然激动起来,脸有些扭曲,恶狠狠地打断了黄历的话,“阿雪命运多舛,性格行事或有冷漠偏激,但却有悲天悯人的胸怀,看她的心愿,非有崇高而伟大的品格不能产生……”
黄历起初一愣,认真听下去,待慕容辰喘气休息,不由得哂然一笑,说道:“阿雪果然说得不错,你确实是想和她——那个,拍拖,你想泡她。”
慕容辰眨着眼睛,听不太懂黄历的话,但依他的聪明,也猜到了大概,脸色微红,翻了翻眼睛,说道:“我对阿雪是真心实意的,兄妹之情,无可厚非。”
“虚伪。”黄历撇着嘴,直摇头。
“嗨,你赶紧想,怎么才能帮到阿雪。”慕容辰听到了凌雪的诉说,非但没有产生厌恶,反倒因为同情和爱怜更加深了感情,他也知道,凌雪是不可能轻易接受男人的,所以便把感情倾注到帮助凌雪实现心愿上。
“我没闲着。”黄历好笑地白了慕容辰一眼,用工具拆卸着枪枝,“我习惯于一边干活,一边思考。你呢,蹦跶不起来了,脑袋可没坏吧,使劲想啊!”
慕容辰果真开始绞尽脑汁,皱着眉,抚着额头,根本也不关心黄历手中的怪枪。好半晌,他突然抬头问道:“四哥,你听说过兰芳共和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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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历一下子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容辰,难道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太令人吃惊了。
兰芳共和国见于国史的时候不多,大多数人只知道几百年前华人曾在加里曼丹岛搞了个共和国。前后共存在110年,后来被荷兰人消灭。事实上,罗芳伯建立兰芳国后,在华人圈里根本不敢称为国,只能称为兰芳公司,或者兰芳大总长。这当然有害怕告发的原因在内。
因为罗芳伯这些人,都是满清国的平民百姓,实在是故乡太穷,不得已下了南洋。虽然飘泊海外,但仍然是满清皇帝的子民,祖宗坟墓祠堂,以及亲友家眷,都在国内。他们如果自立为王,对满清皇帝来说,便属于反叛,抄家挖坟毁祠堂的事,皇帝是干得出来的,甚至还可能会派兵出海,进行征伐。所以,他们不敢公开自立为王。
“四哥,你果然知道这段历史。”慕容辰见黄历不说话,便明白了,继续说道:“你说,兰芳共和国的例子,能否给我们些启示。”
黄历相当钦佩慕容辰的聪明,这种在常人看来天方夜谭似的设想,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而对于熟知那段历史的他来说,来历史的夹缝中闯出一条路的可能性更大。只是这工程委实太大,让他有些畏难。
“四哥,你是不是觉得太难,太复杂,所以不肯把想法说出来。”慕容辰使劲盯着黄历。
“别四哥四哥叫得那么欢。”黄历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想个开头,就让你打断了,快闭上眼睛睡觉,别打扰我。”
慕容辰瞪了瞪眼,黄历回瞪过去,比他眼睛还大,无奈何,慕容辰哼了一声,把头偏了过去。
“干嘛不让人说话。”凌雪突然从帐篷外蹦了进来,脸冻得通红,看来是在外潜伏好久了。
切,黄历翻了翻眼睛,什么人哪,都有偷听的毛病。
见黄历不理她,凌雪又凑到慕容辰跟前,伸手捅了捅慕容辰的伤腿,看着他呲牙咧嘴,开口问道:“那个兰芳共和国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慕容辰赶紧点头,这家伙,没轻没重的,哪痛往哪捅。
听完慕容辰的讲述,凌雪眼睛放出光来,歪着脑袋喃喃说道:“很不错啊,建立一个国家,把南洋华人都聚集起来,就不受人欺负了。四哥,你觉得怎么样?”
历小心地把枪的零件都装好,这东西少一样都不行,丢了还不好配。
“那咱就干吧!”凌雪跳起来,挥舞双手,“时间就是金钱,有了这么宏大的目标,这浑身充满了力量。加油干,我也弄个女王当当。”
“我睡一觉先。”黄历叹了口气,盖上了毛毯。
“睡什么觉,现在哪有工夫睡觉。”凌雪跳了过来,抓住毛毯,瞪着眼睛说道:“快,去联络你的手下,然后买船,直奔那个,婆婆洲,咱们要甩开膀子打天下了,要开创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女王陛下,您消停会儿行吗?”黄历哭丧着脸,“现在是半夜呀,再说了,打天下,建国家,那是小孩过家家吗,弄个土堆就是城堡,插个小旗就是占领。”
“那你说怎么办?”凌雪不依不饶,精神头十足,抓着黄历不放。
“你先松手,我简单说说,这样你以后也有事干,不用发神经闹腾我了。”黄历无可奈何地坐起了身子。
“四哥,好四哥,你等我拿出纸笔再说!”凌雪松开手,四下寻找,慕容辰从兜里拿出钢笔和小本冲她晃了晃,“好,大哥你记录。”说完,这家伙不客气地钻进慕容辰的毛毯里,目光灼灼地望着黄历说道:“四哥,你说吧!”
这一顿折腾把黄历的思路都搞乱了,他只好沉思了一下,重新整理,然后缓缓说道:“照现在的情况,我们是没有机会的。荷兰虽是小国,但与英美联盟,我们无法抵挡。但国际形势在不断发展,依我判断,日本与英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早晚必有一战。”
“这不可能吧!”慕容辰停笔说道:“日本人怎么会挑战英美这样世界强国。”
“可能,太可能了。日本鬼子打美国佬,天经地义嘛!”凌雪很笃定地点头说道:“别乱插话,快记下来。”
慕容辰摇头苦笑,只好闭嘴不语。
“日本缺石油,而石油是工业的血液,没有了石油,轮船开不了,飞机飞不了,日本人必然会千方百计夺取石油资源,以摆脱英美的束缚。”黄历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目前日本的石油百分之八十来自于荷属东印度,这块大肥肉,日本人肯定垂涎三尺,准备一举吞下。这样,我们的机会便来了,日本人向南洋进军,一切旧秩序将被打乱,我们趁势而起,招兵买马,与日本鬼子开战。不说打败日本鬼子,只要坚持到日本战败,我们手中有实力,就有据土建国的希望。”
“这,这只是整体的设想,具体的步骤呢?”凌雪问道。
“先在荷属东印度建一个立足之地,暗地里储备物资,调派人员,等着国际局势的剧变。”黄历打了个哈欠,说道:“我认识一个荷兰人,他曾经邀请我去婆罗洲旅游或生活,我可以与他洽谈,在那边开个公司什么的。”
“没了?”凌雪诧异地问道。
“剩下的细节就够你头痛的了。”黄历撇了撇嘴,说道:“储备物资需要保密,更需要大量的金钱,并且需要很多信得过的人手,特别是一些战斗人员,那是我们日后军队的骨干。当地的华人短时间里不能指望,而从这里派人的话,如果正常去,到处都是日本人在盘查,很容易出事。用船偷渡,我们得有一条经过伪装的远洋大船,里面能装货,又能藏人,还得有个靠海的小据点输送人员。你想吧,每件事情说起来简单,要落实的话,总有很多很多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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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难万难,对于凌雪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种可能。如果严格来说,她的神经要比黄历更坚韧,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而只是有些性取向上的偏差,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黄历说了具体的步骤,慕容辰觉得还算可行,只是对于国际大势的判断还存有疑虑,但凌雪却深信不疑。她见黄历很困倦,便缠着慕容辰将每一步都细化。黄历在两人的说话声中实在难以入睡,穿上衣服落荒而逃,去凌雪的帐篷睡觉了。
“移民是必须做好的工作,这边和那边,都要进行大量的、有组织的工作。”慕容辰喝着凌雪端来的咖啡,很享受这种促膝长谈的感觉,“四哥认识荷兰人,就按他说的,先在那面成立一个公司,或者买一块土地,以开垦为由,将咱们的人慢慢输送过去。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条途径,咱们应该多结识当地的华人,以他们的名义,再继续移民。”
“大概需要移民多少人?”凌雪托着下巴试探着说道:“一万,有点少;十万大军,我看差不多。”
慕容辰差点被呛着,这是吹气呢,能弄过去几百人,就不知要费多大的劲,还十万,恐怕也只有凌雪能说出来。
“这个得看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能准备几年。”慕容辰岔开话题,又说起了其它方面的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都很精神。只是,一阵阵酸痒难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慕容辰的脸慢慢红了,脖子慢慢变粗,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扭动起来。
“怎么啦?又渴了,我来倒水。”凌雪拿起茶缸和勺子。
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慕容辰差点没哭出来,下面一阵阵紧缩,紧忙夹紧了腿,颤声说道:“阿雪,你去叫,叫老黑,我要,要小解。”
“什么?你说什么?”凌雪没听清,瞪大眼睛问道。
“叫老黑,让他背我去尿尿。”慕容辰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啊?尿尿呀,还什么小解。”凌雪的脸一点也不红,东瞅西望,随手拿了个空罐头盒,“看在你这么卖力的份上,我来照顾你。”说着,伸手去解慕容辰的裤子。
“不容辰吓得赶紧伸手捂着,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不行,被你看着我尿不出来的。”
凌雪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慕容辰,咯咯笑了起来,“脸都红了,象个女生,呵呵,好吧,我才不稀得看你那玩艺呢,去叫老黑了。”
看着凌雪出了帐篷,慕容辰长出了一口气,这家伙,真够吓人的。不过,她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好了很多呢,他抿嘴笑了起来。
………………
天亮之后,一行人收拾行装,踏上了归途。顺利地下了黑石崖,与等在下面的人合,回到了十里铺,休息一晚后,便向东平镇赶来。
要办的事情都办完了,虽然不算特别如意,但凌雪还是相当满意,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人就是这样,有了奋斗的目标,就有了前进的动力。黄历呢,算是意外之喜吧,得到了大狙,如虎添翼。
“四哥,你那个,快去上海吧!”凌雪已经是第三次提出这事了,“正好和嫂子一块过年,还来得及。顺便呢,找一下那个荷兰人,好好谈谈。我过完年就回去,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办。”
“还顺便,你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黄历轻轻甩着鞭子,揶揄道:“有了亲哥哥,就不认我这个四哥了,急着赶我走,嫌我碍眼了?”
“哪是呀!”凌雪抿嘴笑道:“对了,四哥你不是去北平给我找另一个嫂子了吗?你身边老有女人,我也没好意思问。”
黄历的脸沉下来,半晌才低沉地说道:“她呀,在天堂享福呢!”
凌雪苦笑了一下,说道:“对不起啊,四哥,我不是故意的。”
“人总有这么一天,你不必道歉。”黄历摆了摆手,说道:“她为了理想和信念而死,没有遗憾。我在想,是否也应该象她那样。如果从远大目标这方面来讲,我连你都不如呢!”
“现在也不晚哪!”凌雪期盼地说道:“有四哥你的全力帮助,我们才有成功的可能。如果真的成功,那这辈子也算活得值了。要不,我不当女王了,你来当总统吧!”
黄历淡淡地笑着,沉吟了半晌,说道:“别,你还是当你的女王吧,当然,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现在我得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否则专心不起来。”
“四哥,我知道你曾在哪个国家的特种兵营地混过一段时间,你的军事技能应该比现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强,可别辜负了这大好本事啊!”凌雪继续劝说道。
“什么叫混哪,我在那里不敢说独占鏊头,可也是名列前茅呢!”黄历对此倒是当仁不让,挺着胸说道:“放心,即便我或者有事耽误,也会给你找几个好教官的。”
“四哥,你有疑虑,我多了解你呀,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那个——”凌雪笑得很开心,说道:“这绝不是困难的问题,而是——我说不太清,但你肯定有心事。”
黄历抿嘴一笑,低声说道:“猜对了,我是对你那个便宜大哥不太放心,别忘了,他现在可是端着日本人的饭碗,是汉奸。所以,我也没太敢说日本人坏话,有些事情也没说得太清楚。”
凌雪眨着眼睛,不太确定地说道:“给日本人干活,也是迫不得已吧,你看他答应得多痛快,和我谈了一夜,很真诚的样子。”
“人心隔肚皮,还是留个心眼好啊!”黄历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马上就会带着珍娘去上海,一边找埃德文谈开公司的事情,一边想办法把她们送出去,澳门不错,你说呢?”
凌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是有些过于高兴了,以后会留心那家伙的举动,可别真被他给骗了。哼,敢耍我的人,可都没好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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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黄历对慕容辰抱有疑虑,但他也没有确切的根据,从说话的反应,以及慕容辰的表情动作,他还没法判定。如果不是他多心,便是慕容辰的演技够高超,或者是时间还短,没有露出破绽。
月亮在天上吐放着光辉,夜空象无边无际的透明的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
黄历和珍娘坐在桌旁说着话,小琴和妞妞在里屋床上玩耍,不时传来清脆的笑声。
“慕容家的老太太看见了两个孩子,特别喜欢,给了不少零碎玩艺和吃食。”珍娘笑着向黄历汇报着这几天的经历,“还和我聊了半天,听说小琴不是我亲生的,想让小琴做她的义女呢!”
这老太太,认姑娘上瘾呀!黄历对此倒无可无不可,顺着话说道:“小琴要是愿意,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你看这老太太是真心的吗?”
珍娘想了一下,说道:“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倒看不出假来。她还说要亲自教小琴看书识字,把小琴培养成大家闺秀。”
自己姑娘都没教好,还想再试一把?黄历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天我们就要走了,去上海,然后再作打算。”
珍娘的眉毛轻微动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走吗?”黄历疑惑地问道。
珍娘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黄大哥,你说上哪就上哪,我听你的。”
黄历沉默着站起身,在屋中走了一趟,又将椅子挪到珍娘跟前,坐下来望着珍娘的脸说道:“阿珍,你有什么想法决来,按理说,咱俩是共过患难的亲密关系,你不要委屈自己。”
珍娘有些局促,特别是黄历提到亲密关系,脸不由得红了,嗫嚅着说道:“没,我没委屈自己。”
“那你抬头看着我。”黄历注视着这个害羞的少妇。
珍娘抬头看了黄历一眼,立刻又转移目光,黄历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珍娘呆住了,眼睛眨了眨,伸出双手,抓着黄历的手,想拉开,但在黄历温情的目光注视下,突然没了力气,垂下眼睑,两颗泪珠滚了下来。
“阿珍,别哭。”黄历柔声说着,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站起来,将她的头搂在胸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珍娘闻着那熟悉的体味,听着那有力的心跳,觉得又回到了两人共同生活的日子,被这个男人搂在怀里,总是那么安心,那么舒适,什么烦恼都飞走了,不见了。
黄历感觉到珍娘的手回抱住了他的腰,头轻轻地动了两下,用脸蹭着他的胸膛,他托起珍娘的脸,对着红唇吻了下去。
“四哥,四哥——”外面传来了凌雪的呼唤。
黄历和珍娘倏地分开,珍娘脸红心跳,转身奔进了里屋。
“我在这儿。”黄历舔了舔嘴唇,推门走了出去。
“四哥——”凌雪快步走近,拉着黄历很神秘地低声说道:“他果然很可疑,来了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阴谋呢!”
黄历眨了眨眼睛,才琢磨过来,凌雪这没头没脑的话是在说慕容辰。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能去偷听吗?”
凌雪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不来找你了。一会儿呢,我引开旁人的注意,你偷偷地溜进去。OK?”
黄历点了点头,回屋取了个茶杯,和凌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直奔慕容辰的住处。
……………
凌雪的吵叫和老黑的劝慰慢慢远去,黄历从墙角的隐蔽处窜出,蹑足潜踪,摸到了窗下,伏身用茶杯偷听。
“慕容兄,你这妹妹挺刁蛮哪!”一个男人的声音被黄历收入耳中。
“她呀,被家母惯坏了。”慕容辰摇头苦笑。
“长得可真漂亮,不愧是那个什么,影后啊!”一个女人说道:“这一身打扮也挺新鲜,上海的女人都这么穿吗?”
“谁知道上海现在流行什么衣服?”慕容辰说道:“还是继续说咱们的事情吧,药品呢,我再想想办法。现在鬼子控制得很严,只有搞出点合情合理的名堂,才能弄到。”
“怎么个合情合理?”张渊问道,慕容辰的鬼心眼极多,可不象他只知道打仗。
“你们搞点声势,我带人与你们开仗,开仗便有伤亡,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鬼子要。”慕容辰冷笑道:“要是鬼子不给,我从别的渠道去买,他们也无话可说。”
“这个办法好,怪不得阿渊说你足智多谋,赛过诸葛之亮呢!”许小凤书读得少,说话也有些不伦不类。
“好,过完年我们就出动。”张渊点了点头,说道:“慕容兄,你这腿得养多久啊,咱们得约好时间,别让你带伤上阵才好。”
“不碍事。”慕容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治得及时,接得利索,胡神医说了,好了以后一点毛病都落不下。”
“听说鬼子要在黑风口建炮楼,这对我们可是很大的威胁。”张渊不无担心地说道:“是不是白家那坏小子出的主意?”
“除了他,还有谁。”慕容辰眯了眯眼睛,冷然说道:“得想办法除了他,这家伙死心塌地跟着鬼子,还想着压我一头。不过,凭他那点烂兵,现在还不敢跟我乍刺。”
“除掉他有点困难,不如给他上点眼药。”许小凤笑道:“他不是负责县南面的地盘吗,咱们隔三差五骚扰他一下,打死个鬼子,劫辆军车,让鬼子扇他的耳光去吧!”
“嫂子的这个办法不错。”慕容辰笑道:“他应付不来,我就有发威的机会,夺了他的兵,这县里可就是我说了算。鬼子,好糊弄。”
“对了。”张渊突然想起了件事情,开口问道:“刚才你说,我们可以向北面发展,那里可是海匪的地盘,虽然有的打着**的旗号,领着饷粮,但并不一定是真心抗日。而且有的盘踞多年,堪称是地头蛇,真要打起来,恐怕并不容易。”
慕容辰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可向沿海发展,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等等看吧,我们先派人侦察清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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