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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月凌空得意地一扬月刃,月华一战,祖树一颤,生出无数血雾。

    血雾中,祖树仿若折断,轰然倒下。

    她突然而然的到来,却成了巨鹿王始料不及的一大变数。

    在巨魔六祖的眼中,那祖树是巨鹿王许诺、可破解巨魔族一族奴纹的最佳方法。

    但唯有巨鹿王明白,那祖树,是他突破碎虚的希望!

    那是巨魔始祖留下的一颗魔树!

    巨鹿王欺骗其他七祖,以血种树,以阵养树,以命附树,最终以风雪言祭祀祖树,以魔血凝结果实,以祖树果实突破碎虚。

    但这一切愿望,似乎都已在祖树倒下的一刻,化为乌有...

    巨鹿王怒火填胸,几欲杀月凌空而后快,但在望向祖树的一刻,忽然似发现了什么,露出阴冷的笑容。

    “祖树没有倒下!”巨鹿王发现了这一事实。

    月凌空则轻轻松了口气,她实则早已突破问虚,只是掩盖了天劫,躲在暗处,想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一帮风雪言。

    “小黄瓜,这破树已经被我放倒了!”她兴冲冲地想向宁凡邀功,却见宁凡阴沉着表情,八翼遁速全开,急遁至她身前,拦住她纤腰便立刻飞退。

    就好似这天地裂缝中有什么凶神恶煞一般,必须立刻逃开,否则后患无穷!

    月凌空不明所以,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天空裂缝中,血雾骤然消散,露出那明明已被砍倒的祖树,竟仍完好挺立着!

    刚才被砍倒,竟然只是血雾幻化出的假象!

    月凌空大感丢脸。她一个人类,竟然被一棵树给欺骗了?太丢人了!

    脑抽地想着这些白痴问题,忽然竟觉得身体不适。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一股体虚之感瞬间涌上全身。

    她这才骇然发现。体内的精血竟平白损失了十分之一,赫然是被那血雾吞走了!

    那祖树施展幻术,伪装被砍倒,降低月凌空的戒心,暗中却吸走她的精血...

    这是一棵会吸人血的魔树!

    若宁凡晚半步救走月凌空,月凌空纵然不死在祖树下,也会因精血大损而重伤。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那棵树有些可怕,不要随便靠近!”

    宁凡的话带着苛责的口气,月凌空却听出了关心,自然心情大好。

    服下一颗疗伤丹药。月凌空毫无形象地骂道,

    “她妹的,一株鸟不拉屎的破树,竟然敢吸老娘精血,气死老娘了...不过说起来。这树还真是硬啊,比小黄瓜的黄瓜都硬。老娘的月刃竟然没削破它一点皮...”

    “此树的确很硬,且这树...很危险!”宁凡眉头皱得更深,在他刚刚前往树下之时,竟从祖树之中感到一股必死之感!

    那种危机感。就算是遁入玄阴界都无法避过!

    这祖树的可怕,或许远在宁凡想象之上,恐怕之前的碎虚玉简都无法一次性轰平祖树。

    在宁凡拳碎孽海无涯阵后,众修士总算逃过一劫。

    一个个劫后余生的修士,对宁凡投去的目光,皆带着敬畏,亦稍稍有些复杂的感激。

    若非宁凡轰碎大阵,百宗修士全部要不明不白化为脓血死在阵中了。

    饶是逃得不慢,一个个宗门的低阶弟子也是损失惨重,百宗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万低阶弟子化为脓血而死...

    可恨!他们百宗修士本来是来抢风雪言及石板,想不到反中了巨魔八祖的算计,险些被人家血祭。

    不过若非他们利欲熏心,跑来巨魔族惹事,又岂会死这么多弟子,也确实是罪有应得。

    所有人的怨恨心情,都加到巨魔七祖身上,必须向巨魔七祖算账。

    兰陵宗冲虚长老,雨殿阳天殿主郑何,冰岳剑宗神剑侯,妙音谷妙衣仙子,悬空寺悬空禅师,六炎宗主,涅槃谷主...这硕果仅存的七名炼虚修士,是要向巨魔七祖讨一个说法了。

    “哼,这不是巨魔族前代族长巨鹿王么,想将我百宗修士当做祭品血祭,真是打的好算盘!可惜我等未死,怕要让你失望了!”神剑侯愤然,一剑斩向巨鹿王。

    “失望?老夫为何要失望?祖树被伤,老夫本还在担心,如今见祖树安然无恙,老夫一颗心已彻底放下。老夫的大计不会被破坏,绝不会失望!祖树花开在即,尔等今日都要死在此处,为我铺就突破碎虚的大道!破解我族奴纹?可笑!祖树怎么可能会有破解奴纹的神通!况且,老夫岂会为了一些族人苦心谋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树是老夫所种,只为突破碎虚,不为拯救任何人!时间已到,谁也无法阻止老夫的计划!”

    巨鹿王冷笑不绝,飘然迎向巨鹿王一剑,任巨鹿王将他斩碎成一片血雾。

    神剑侯一怔,没料到自己可以一剑击杀巨鹿王,毕竟巨鹿王修为高于他一个小境界。

    但下一刻,神剑侯便骇然发现,那天空裂缝的祖树之下,一团血雾骤然重凝,凝聚成巨鹿王的模样!

    巨鹿王竟然可以死后重生!这大大出乎了神剑侯的预料。

    看起来,只要祖树不灭,无论巨鹿王死多少次,都会重生于祖树之下!

    这便是巨魔始祖遗留下的不死魔树!

    巨鹿王冷笑不绝,祖树开花结果,已到了最后阶段,已再无人可阻止他突破碎虚!

    他将心底原本的谋划和盘托出,包括巨言在内的六位老祖俱都一怔,难以置信!

    “巨鹿老祖,你说什么!你说这祖树并无破解我族奴纹的效果?此话当真!你说我等牺牲了自己,牺牲了无数族人,甚至牺牲了雪言,只是为了让你一人突破碎虚...此话当真!”几名巨魔老祖质问道。

    “老夫所言,自然当真!尔等只是被老夫利用而已,如今你们已没有利用价值。难逃一死!老夫念在尔等多年辛苦付出的份上,让你们死个明白!你们只是老夫的棋子,仅此而已!”巨鹿王阴笑。

    巨言老祖眼中含着无边愤怒。而这愤怒同样在其他几位老祖眼中出现。

    他们一直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群,一直以为此举是崇高的、伟大的。

    但如今才悲哀发现。自己等人所做的一切,竟然只是被人利用,竟只是成了他人的踏脚石...谁能够甘心!

    尤其是巨言,他终究是风雪言的祖父...他一直以为,牺牲风雪言是为了一族振兴,如今看来,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伤害了雪言...而这伤害,永无法弥补!

    他望了一眼下方的风雪言,风雪言仍被魔血所焚身,痛楚昏迷...一时间。愧疚与悲哀涌上心头,巨言痛苦地闭上眼。他这个做祖父的,之前竟要亲手将风雪言送往死路...而这一切,仅仅是被人所利用...

    愚不可及!巨言,你愚不可及!

    “巨鹿!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巨言似愧疚。似疯狂,似震怒,却再也无法宣泄。

    他化作一道呼啸的遁光,直冲祖树,誓要将巨鹿王斩杀。却无法弥补心头之愧!

    见巨言攻来,巨鹿王残忍冷笑。

    神剑侯等百宗炼虚倒是怔住了,没想到巨魔七祖会火拼内斗。

    只是略微一怔后,神剑侯等人纷纷作壁上观。

    宁凡没有奔向祖树,亦不打算作壁上观,他从祖树之上嗅到空前的危险气息。

    觉察到什么祖树异样,宁凡心生警兆,一把揽住月凌空,飞身连退!

    月凌空还来不及询问出了何事,天地间骤然出现极大变故。

    祖树上,第一朵血色蔷薇,轻轻颤动!

    便在这第一朵血薇颤动的瞬间,祖树忽然激射出一道碗口粗细的藤条,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刺破巨言护甲,刺入巨言丹田!

    那血树随意一刺,威力竟已接近碎虚一击!

    巨言闷哼一声,丹田已毁,拼尽全力,挥剑斩向藤条,却无法毁坏藤条半分。

    被藤条猛然一拽,已至祖树跟前。

    这一刻,祖树树身忽得出现一个狰狞巨口,长满锐齿,张口一吞,便将巨言吞入祖树之内,生生嚼碎。

    巨言堂堂冲虚强者,竟被祖树直接吞噬!

    而其一身血肉,皆化作祖树的养料!

    在吞噬掉巨言之后,第一朵血薇彻底盛放,花瓣娇艳如血!

    “第一个!”巨鹿王舔了舔舌头,笑容阴森。

    神剑侯等一众炼虚,却俱都骇然失色。

    那祖树究竟是什么来头,竟凭一个藤条便瞬杀了一名冲虚强者!

    月凌空开始后怕,若非她被宁凡及时救走,巨言的下场便是她的下场。

    嗤!嗤!嗤!

    在第一朵血薇盛放之后,骤然散出一缕邪香。

    香气扩散处,不少修士都化作脓血而死,这邪香,比之前的孽海阵光还可怕几分。

    祖树更是抽出百万道藤条,刺向神剑侯等百宗炼虚,亦刺向仅存的五名巨魔老祖。

    看巨鹿王的架势,竟是想借祖树之力,先灭杀诸位炼虚再说。

    百宗低阶修士立刻死伤无数,无数法宝轰在藤条上,却无一可伤祖树藤条,一时死伤无数。

    五名巨魔老祖大惊之下,转身便逃,这五人只是问虚,修为低于巨言,岂能抵挡祖树。

    他们追悔莫及,恨自己不该轻信巨鹿王,恨自己不该伤害族人,只是为时已晚...

    嗤!嗤!嗤!

    五根藤条好似瞬移般追上五名老祖,轻易刺破五人丹田,死死缚住五人。待藤条收回,五名巨魔老祖皆被吞入祖树巨口之中,一命归西!

    祖树上,接连盛放五朵血薇!

    “六朵了!”巨鹿王兴奋道。

    嗤!嗤!嗤!

    藤条刺向兰陵宗冲虚长老,将这长老几乎吓死,只觉头皮发麻。

    他毫不犹豫抓起身前的六炎宗主、阳天殿主,骤然抛向藤条,将二人当做肉盾。

    两声惨叫之后,六炎宗主、阳天殿主分别被藤条刺死。尸身则被拖回祖树。

    借助两个肉盾,兰陵长老死命逃遁,斜刺里一条藤刺却凌空将其钉穿。

    三名炼虚的性命。再次为祖树添上三朵血薇。

    “九朵了!”

    嗤!嗤!嗤!嗤!

    四道藤条分别刺向神剑侯、妙衣仙子、悬空主持、涅槃谷主。

    四人不敢再逃,心知若是逃了。会死得更快,唯有拼死反抗!

    “虚剑术,摇引天光!”

    “化音术!”

    “伏魔印!”

    “涅槃拳!”

    四人各自发出最强一击,但那最强一击并未比月凌空的月刃强上多少,岂能伤及藤条。

    藤条毫发未损,纷纷刺入四名炼虚的丹田。

    四声惨叫传开,四人殒命。成为祖树之粮!

    而祖树之上,再次绽放三朵血薇,并未开出第四朵,开起来。祖树只能开放十二朵血薇。

    这一切只发生于瞬息,只顷刻,所有炼虚竟全部死于非命!

    若非宁凡退得极快,他与月凌空也难以抗衡祖树藤条。

    此时百宗炼虚及巨魔其他几祖已然死绝,巨鹿王的目光终于扫向宁凡。冷笑道。

    “十二朵,看来这血薇已然开放到极限,数量已足够,接下来,只差最后一步...以风雪言之血。浇灌祖树,十二朵血薇便可结出祖魔之果!只要老夫服下这十二颗祖魔之果,必定可一举突破碎虚!”

    “周明啊周明,你可知这祖树乃是我巨魔始祖所留的魔树,一旦开花,便是碎虚玉简也难伤,除非是真正的碎虚修士才能毁灭此树!你,是碎虚修士么!你永远无法毁灭此树,也终究护不住风雪言!”

    “想要毁去祖树,除非奇迹出现,除非你瞬间变身为碎虚强者,但你知道,这世上没有奇迹!”

    巨鹿王笑容愈加阴森,猛然掐诀,祖树藤条再次颤动。

    嗤!嗤!嗤!

    无数藤条于此刻,齐齐对准了风雪言,猛然刺下!

    而在诛杀风雪言之后,还将屠尽此地所有修士!

    一个个百宗修士、七尊修士,皆目露绝望。

    诚如巨鹿王所言,这祖树太过可怕,非碎虚修士不可镇压,但此处何来碎虚,谁又能拯救他们?

    这世间,本就没有奇迹的。

    宁凡已知祖树可怕,若此藤条刺下,纵然风雪言身边有苏颜等人保护,也难逃一死...

    百宗修士死伤多少,他不在乎。唯独风雪言,不该死在这场阴谋之中!

    他猛然松开月凌空,独自一人冲向天空,迎向那遮天蔽日的藤刺。

    就好似当年的蝴蝶,毅然冲向掌情仙帝。

    “我给你一个奇迹!”

    一身心神,皆沉入阴阳锁之内,与洛幽心神相连。

    极其默契地,洛幽将一身法力通过阴阳锁的媒介,徐徐传入宁凡体内,甚至不需宁凡开口借取。

    宁凡深深闭上眼,一身气势却在一瞬间陡然提升!

    蛮魔中期,蛮魔后期,蛮魔巅峰...尊魔!

    他骤然化身成一个尊魔巨人,足有万丈之巨,头生双角,背生八翼,眉生鬼目,凛然立于天地,有着踏碎洪荒的气势。

    此乃尊魔,可横扫同级碎虚的存在!

    巨人猛然挥手,祖符之力散开,一根根足以刺死炼虚修士的藤条,纷纷崩溃!

    所有的修士都惊呆了,一个个低阶修士被尊魔巨人的气势一镇,纷纷匍匐于地,连站立都做不到!

    但尊魔现世的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在颤抖,似在畏惧一位祖魔的归来!

    祖魔的气势,令巨鹿王几乎窒息!

    他死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宁凡竟当真在一瞬间变成了碎虚修士!

    他怎能相信,这一刻宁凡身上,可散出碎虚气势!

    他妄图抗衡宁凡气势,但只一个瞬间,便被宁凡气势震得口鼻溢血,重伤欲死!

    这是何等恐怖的魔血级别,级别之高,根本不是巨鹿王可以想象。

    “不可能。我不信,这是假的!”巨鹿王大吼道。

    “尊...魔...”巨人露出痛楚难明的表情,似无法操控这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反噬极重。

    但眼中却更加决然。

    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守住执念。若执念灭,则天地都要陪葬!

    “诛...辰...弓...”

    巨人精气惊天动地,挥手间凝出一柄乌金巨弓。

    山河之力都汇入巨弓之中,星辰之力凝成箭矢。

    当那箭矢对准巨鹿王、祖树之时,就连祖树本身都开始战栗起来。

    “周明,住手!住手!”巨鹿王疯狂呼喊,他永远无法明白。宁凡为何竟能一瞬间获得碎虚修士的力量。

    “死...”

    巨人仍是冷冷的口气,骤然开弓,一片片山河开始崩溃,风雪卷天。

    弓开。箭出!整个无尽海都处在剧烈的震动之中!

    巨鹿王望着那一抹箭光,只觉再无生机可觅。

    所有的谋划,都要在这一箭之下化为乌有。

    “老夫七岁修魔,十一岁辟脉,十九岁融灵。百年结丹,千年化神,又千年即突破炼虚...但碎虚,却难入登天...”

    “老夫不惜一切,只为碎虚。到头来,却终究是一场空。或许这修道,本就是一场徒劳无获的挣扎,无论修为多高,终有灭绝之日...但老夫苦心谋划,只待祖树结出果实,即可碎虚...老夫不甘!我不甘心!”

    轰!

    箭落轰响,犹如天倾。

    巨鹿王连同其野心烟消云消,而那坚不可摧的祖树,也在诛辰一箭下枯萎。

    宁凡再承受不住洛幽的法力,退回人身,望着那一株枯萎的祖树,沉默不语。

    在祖树枯萎的一瞬,风雪言已停止魔血燃烧。

    终于...结束了么...

    百宗幸存的修士,十余一二,一个个侥幸未死的修士,望向宁凡的目光,皆是不可思议及震撼。

    “这周明,竟当真灭了祖树!”

    ...

    八百修国内,无数宗门乱成一团,只因宗内弟子的命牌碎裂无数。

    最为可怕的,是参与巨魔族浑水的十个炼虚宗门,有九个都损失了炼虚修士。

    除了武宗没有死伤,悬空寺、妙音谷、六炎宗等宗门俱都震惊一片!

    就连雨皇都为之惊动!

    八百修国一夕之内损失了九名炼虚强者,这其中还不包括兰陵王的第二元神。

    化神更是死伤无数!

    “无尽海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这些宗门,没事为何要往那是非之地去跑!”

    中州雨殿之中,雨皇高坐玉座,对着下方一百多个宗门的代理掌门怒吼道。

    这下好了...雨界元气大伤!

    “此事,彻查到底!”雨皇这次动了真怒。

    ...

    借用洛幽力量,反噬极其巨大,宁凡面色苍白,心中自忖,自己怕是有数月都无法妄动法力了。

    枯萎的祖树下,宁凡忽然警觉地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

    “是你?你来做什么?”宁凡一诧,这正是在雷竹岛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而按照宁凡的猜测,此女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雷皇。

    “我有办法救活祖树,这祖树已开了十二朵血薇,只要你以风雪言之血浇灌此树,便可得祖树果实...你,要不要试试杀了风雪言,突破碎虚?”红衣调侃道。

    “你让我杀妹证道?”宁凡摇头苦笑。

    若换做其他无关之人,宁凡绝对狠得下心,以他人之血灌溉祖树,一举突破碎虚。

    只是,若换做风雪言,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段突破碎虚,不会杀她。”

    “明智的选择,就算你杀了风雪言,此树也不会结果,只会开花...巨鹿王的碎虚之梦,永远无法实现。许多人穷尽一生,却不知自己希冀的开花,永远无法结果...”

    “此树不会结果?”宁凡稍稍诧异,手掌抚摸着祖树的十二朵血薇,这些血薇皆是用炼虚性命换来的,尚未凋零。

    细细端详,这些血薇皆是雄花...

    雄花,如何结果?唯有雌花才可结果,不是么?

    巨鹿王幸好没有检查这些血薇,若是检查一番,怕是直接就会气死。

    他所追求的碎虚境界,简直是白日做梦啊。

    又或者正如巨鹿王所言,这修道本就是一场徒劳无获的挣扎...

    “你来找我,不会只与我谈这些话题吧?究竟所为何事?”

    “你忘了,你与本皇之间还有交易!”红衣血眸寒光一闪,若宁凡真的忘了答应过她的事情,她说不准会直接灭了宁凡。

    宁凡大感无奈,他怎敢忘记与雷皇大人的约定。

    这个女人翻脸太快了...

    一股虚弱之感忽然涌上全身,宁凡几欲昏阙。

    看情形,真要在榻上好好躺一段时间了...

    红衣冷着脸走了,也不知在想什么,来也匆匆,却也匆匆。

    宁凡望着红衣消逝的遁光,目露深思。红衣的到来,应该不会无聊到与宁凡聊几句话。

    “这女人,为何要来巨魔族...”

    她应该早知道巨鹿王的阴谋,之所以会来这里,也许是想插手巨魔族的事情,帮风雪言一把。又或许,她是为了得到祖树果实而来...

    宁凡疲惫地坐在枯萎的祖树下,身体疼痛如针刺、如火烧,半点法力都无法调动。

    按他估算,就算借助黑星之力疗伤,起码都有四个月的时间,他将处于重伤状态,无法调动半分法力...这就是借用洛幽法力的代价!

    若是没有星光疗伤术,则受了这种伤,没有百八十年休想治愈...

    巨魔族内,有无数幸存修士欢呼,亦有无数修士因亲人死于此战,而悲痛不已。

    苏颜、月凌空、明雀、焚翅四女冲至祖树下,护在宁凡身前,望着红衣远去的遁光,皆是感到一阵心悸。

    她们不知红衣是谁,只知道红衣实力有些可怕,且忽然出现,忽然离去,并未逗留太久,亦未对宁凡流露敌意,应该是友非敌。

    “你伤得好重...”许秋灵扶着风雪言,亦遁至宁凡身前,注意到宁凡严重的伤势,心疼欲碎。

    风雪言已无碍,她苏醒过来,在许秋灵的搀扶下飞上天空。当看到宁凡为她所受的一身伤势,鼻头一酸,哭成了大花脸。

    “不哭,小伤而已。一切都过去了...”宁凡拍拍风雪言的头,温柔一笑,安慰道。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巨魔八祖,还是鬼目族,或是兰陵宗...都再不会打你的主意!

    ...

    巨魔族之战。影响太过巨大,雨皇大怒。相继派出四名雨殿强者彻查此事。

    四名强者中,第一个赶来的竟是决龙谷主——楚长安!

    楚长安对宁凡的态度还算客气,只是对宁凡的成长速度有些吃惊。

    宁凡上一次前往绝龙谷之时,还是小小化神,而如今,却成了堪比问虚强者的蛮魔,更有诸多可怕底牌护身。

    此战之中。宁凡暴露了太多底牌,甚至还借来洛幽力量,一举化作尊魔。

    这一幕被太多人看到,尊魔的气势更是震动了整个无尽海。除非宁凡将整个无尽海的魔修全部杀人灭口。否则无法隐瞒尊魔气势...

    好吧,底牌十分无奈地曝光了。

    而宁凡的威名,在楚长安的一番调查之后,瞬间传遍雨界!

    古魔修士、六转炼丹师、拥有碎虚一击的玉简,可瞬间化为堪比碎虚的巨人。碾压一切...

    底牌曝光,宁凡不怕。

    碎虚玉简曝光,貌似只会增加别人对他的敬畏之心,有益无害。

    古魔身份倒是曝光了,但宁凡又没有暴露魔血的等级。谁会知道他是一名可怕的祖血祖魔?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如何解释瞬间爆发碎虚实力...

    宁凡可不会傻到暴露洛幽的存在。

    所以,当楚长安询问宁凡,问他为何可以瞬间爆发碎虚实力时,宁凡的回答是:

    “我在某处遗迹之中捡到一颗不知名的七转丹药,服下后可以一瞬间拥有碎虚实力。那丹药再无第二颗了。”

    能让修士瞬间拥有碎虚实力的丹药,楚长安也听说过数种,故而也相信了宁凡的解释。

    调查完宁凡的底牌,楚长安又调查了巨魔之战的始末。

    这一次百宗修士死伤虽多,但大都是巨鹿王及祖树所杀。宁凡所杀的,只有最初那些招惹风雪言的修士,倒不必为百宗死难者负责。

    在世人看来,此事归根结底,是百宗贪图利益威逼巨魔族。而巨鹿王反坑了百宗,血祭无数修士,双方根本就是狗咬狗...百宗死了多少人,关宁凡鸟事?

    何况若不是宁凡灭了巨鹿王,将不会有任何百宗修士得以幸存,所有人都要死在巨鹿王手中。

    宁凡根本不必为死难者负责,他无罪有功。

    其他三名负责调查此事的雨殿强者随后赶来,皆是雨殿的炼虚高手。他们的调查结果与楚长安一致,纷纷离去,以此回禀给雨皇。

    楚长安等人离去,宁凡的生活归于宁静。

    他因借用洛幽的力量,反噬太过严重,四个月无法动用法力。

    无法修炼,无法炼丹,无法打开储物袋,无法遁入玄阴界、元瑶界...

    就连识海都大损,只能调动极其微弱的一丝神念。

    他立在屋檐之下,举头看着北凉国的风雪,忽然有些疲惫。

    修道很累...不知前方还要杀戮多少人,不知哪天会一个大意,死无全尸。

    宁凡无法忘怀那祖树上的十二朵血薇,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巨鹿王会以祖树连杀十二名炼虚...

    “谁能预料到明日的死亡?”

    “大神通的修士,拥有天人感应,可趋吉避凶,只是单单去避、去躲,终究是无法逃过劫难...”

    “若我当时大意一些,便有可能被巨鹿王击杀,化作那祖树之上的一朵血薇...修道之路,半步也不容走错。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宁凡将手伸出屋檐,很快,掌心便落满薄薄一层雪花,顷刻融化。

    这里的雪与七梅的雪虽然相似,但终究不同。

    宁凡目露思念,他想家了,想要早日回到越国,回归故乡。

    如今无尽海中再无敌人,他大概真的可以离去了...不过就算要回去,也要把伤先养好吧...

    此刻虚弱的他,无法调动任何法力,肉身损伤严重,虚弱的好似一介凡人。

    这种弱小的感觉,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受伤状态的宁凡。虚弱之极,被诸女严密保护起来。

    院子外有炼虚傀儡守护,院子四面都住着诸女。随时保护他。

    只可惜,如此严密的防守。有的人还是可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心神之中,洛幽忽然向宁凡调笑道,“那碎虚女人又来找你了,看不出嘛,我家宁凡弟弟好大的魅力呢。”

    洛幽言语刚落,宁凡的身边已多了一个红衣冷面的女人。

    宁凡苦笑。他此刻能够调动的神念有限,根本察觉不到有人靠近。

    只是他不必看,便知道身旁多的人是谁。除了红衣,还能是谁?

    黑雷塔之中。宁凡寻来乌雷竹叶,助红衣疗伤。一番疗伤后,红衣竟恢复到碎虚一重天的修为!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红衣的到来,自然惊动了月凌空等女子,不过宁凡轻轻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示意无碍。

    “你家的女人对你不错,有她们保护你,我就放心你的安危了。”

    “哦?红衣姑娘在担心我的安危?”宁凡虽知红衣是雷皇,却当然说出来,以免暴露红衣身份。

    “当然。你对我还有用,我自会关心你的死活。”红衣冷冷道。

    “我曾答应你,会帮你一个小忙。只是还未请教姑娘,究竟需要我帮什么忙?”宁凡好奇问道。

    “不必多问。此物你拿去,速速把伤养好,之后再谈正事。现在的你,太过虚弱,对我没有任何用途!”红衣似嫌弃般瞪了宁凡一眼,莲步一迈,瞬息消失无踪,显然已经离去了。

    宁凡摇头失笑,他竟然被不周雷皇嫌弃了。

    只是方一垂头,看清红衣给他的东西后,不由目光一震。

    红衣给了他两个血红玉盒,第一个玉盒中,竟装了一颗七转下品的返生丹。

    第二个玉盒中,则装了一枚雷力逼人的银色玉令。

    “这是...雷玉令牌?”宁凡见过洞虚的雷玉令,自然认出了玉令来历。

    雷玉令只有一个用途,那便是进入皇墓。

    此令按照常理,本来只能由修士亲自参加周家举办的擂战,按名次获得雷玉令。

    不过宁凡都认识红衣了,哪里需要多此一举参加什么擂战...

    按照宁凡与红衣的约定,还需要过许多年,红衣才需要宁凡相助。

    不过既然红衣此刻就送令牌给宁凡,多半是她改变计划了。

    至于堂堂不周雷皇竟然赠送宁凡七转丹药疗伤,这倒让宁凡受宠若惊了。

    他当然不会认为红衣对他有意思,红衣不是正常女人。

    红衣会送他如此珍贵的丹药,只能说明红衣比较重视宁凡,而这种重视是基于双方利益关系。

    这就足够了。

    “以我如今的重伤状态,不宜服食七转丹药。待伤势稍稍恢复一些后,再服下此丹,必定可以一举伤势痊愈。”

    “在此之前,先看看这玉令再说。”

    宁凡细细端详雷玉令,发现这枚玉令不是普通的玉令,而是最珍贵的‘封赐玉令’。

    封赐玉令不但拥有普通玉令进入皇墓的效果,令牌中更蕴含了雷皇赐予的一道封赐法力。

    若炼化这力量,可提升不少修为。

    似洞虚老祖等内海七尊,都曾获得封赐玉令,而他们所获得的封赐玉令,蕴含了五万甲法力。

    至于宁凡这枚,则蕴含了十万甲子法力,算是雷皇对他的特别优待么?

    “皇墓位于内海周家,是一座封闭式的禁地,并无门户进入,唯一的进入手段,是将一丝魂魄寄在雷玉令上,令分魂进入皇墓。只要有雷玉令,不论身处雨界何处,都可随意进入皇墓。而若无玉令,即便站在皇墓外,也是进不去的。”

    “如今我伤势极重,但只需调动一丝魂魄之力,便可令分魂进入皇墓中...红衣要我帮助的事情,想必与皇墓有关,我可先进去看看。”

    宁凡转身进入屋内,放下七转丹盒,盘膝端坐床榻之上,手持雷玉令。

    闭上双眼,将一丝魂魄之力寄在玉令中。心神都沉浸在玉令之内。

    一瞬间,眼前风景变幻。

    仿佛跨越了无数空间,宁凡的一丝分魂。玄妙地出现在了周家的皇墓之内。

    他出现之处,是一个塞外牧马的部落。

    他一袭白衣。容貌与肉身一模一样,唯独修为只有可怜的辟脉一层。

    这倒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而是任何修士第一次分出魂魄降临皇墓,都只有辟脉一层的修为。

    “真身体很弱小...但比起我那受伤虚弱的身体,还是强了一些。”宁凡握了握拳,继而环顾四周。

    四面都是草原,极远处可看到渺渺雪山。四周有不少牧民,这些牧民行为举止都和凡人一般,但细细去看,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生活在皇墓的亡灵!

    雷皇之墓。寄宿了无数亡灵,以一种不死不活的状态永生!

    宁凡曾从洞虚老祖手中得到一块皇墓地图,据说记载了皇墓三分之一的地貌。

    皇墓分为三个区域,外域、中域、神域。

    外域生活的亡灵,大多是凡人。中域则有不少修士亡灵。但修为一般最多只有化神。

    至于神域...其中不乏炼虚亡灵,甚至还有碎虚亡灵...

    据说雷皇的亡灵,就以诡异状态存活在皇墓中!

    宁凡已知红衣是雷皇,对雷皇亡灵的说法并未全信。或许神域之中真有雷皇亡灵,或许只是一个误导世人的谣言...

    宁凡观了观地貌。若有所思。

    若他记得不错,眼前这个雪山牧民的部落,应该是皇墓外域西陲的雪莲部。

    外域十分辽阔,想要从外域走到中域,起码要穿越数十万里。以宁凡如今‘辟脉一层’的修为,想进中域有些困难了...

    “咦?大哥哥,你是外乡人么,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一个身穿胡衣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骑着一匹小红马,得得行至宁凡跟前,熟练地收住缰绳,朝着宁凡热情微笑。

    少女姿容算不上美貌,却也清秀,一双明眸透露着聪慧与勇敢,飒爽的气质,倒也不输一些小家碧玉了。

    “嗯,刚来此地。”宁凡点点头,

    “原来是过路的哥哥,不妨到我们雪莲部坐一坐,喝一杯我部特产的莲花酒暖暖身子?”少女下马,热情邀请道。

    “也好。”宁凡点点头,他此次进入皇墓,只是四处看看,并未特殊目的,倒也不会拒绝少女邀请。

    “我叫西莲,是雪莲部族长的女儿,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呢?”少女甜甜一笑。

    “宁凡。”宁凡说出这久违的两个字,心中一松。

    他曾化名周明,亦曾化名陆北,但如今,他可以叫回宁凡了!

    他已有足够的实力,以真名纵横雨界,不必惧怕谁来暗算他,只有他踩踏别人尸骨的份!

    “宁大哥,你长得真好看。”

    西莲细细端详宁凡,只觉得宁凡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双颊不由一红,芳心扑通扑通乱跳。

    她一路牵着马,领着宁凡进入雪莲部,乐得像一个麻雀。

    很好的年纪,情窦初开,正当年少...

    雪莲部外,立着高高的木栏,将整个部落围住,中心点着篝火,部落外则有几名汉子把守。

    当西莲领着宁凡入部之际,一名汉子忽然拦住了西莲的去路。

    “小姐留步!族长吩咐,今日族中有大事相商,闲杂之人不可随意放入部落!”

    那汉子目光漠然刮过宁凡,带着提防于境界,显然不准备放宁凡这来路不明的人进入部落了。

    “宁大哥是过路的客人!我们雪莲部一向好客,宁大哥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姓宁?”大汉淡漠的目光忽然变得寒芒四射,“我雪莲部周遭的数十个部落,可都无宁氏族群。这个姓氏,只有鬼狼部才有,此人定是鬼狼部的奸细,来人,把他拿下!”

    气氛一瞬剑拔弩张,数个守门大汉将宁凡团团围住。

    这些大汉皆是凡人亡灵,没有任何法力,凭的只是一身武艺伤人。

    宁凡目光淡淡扫过这些大汉,并不生气,只淡笑道,“我不是鬼狼部的人。”

    他虽杀人如麻,但不会乱杀无辜凡人,即便这些凡人只是亡灵。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大汉表情依然冷漠,口气却已舒缓了几分。

    他阅人无数,从宁凡的一个淡然眼神便隐隐察觉,此人没有说谎。

    “因为我是外来者。”宁凡散出一丝法力气势,虽只是辟脉一层的气势,却令数个大汉全部面色大惊。

    “仙师!你竟是一名仙师!”

    若宁凡是一名仙师,当然不可能是鬼狼部的人了,因为鬼狼部只有凡人,何处出现过仙师。

    且一名仙师抬手可屠灭雪莲部,又何必自降身份扮作奸细,混入雪莲部...

    “我等得罪了!”数个守门大汉俱是面色敬畏,抱拳谢罪。

    这一刻,他们再无一人敢得罪眼前的白衣青年。

    这个青年,有踏平雪莲部的实力!

    雪莲部只有约莫数百人居住,且皆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亡灵。

    宁凡隔着巨木围墙,斜睨一眼,可以看到部落中心处驾着高高的木架,堆着熊熊的篝火。

    篝火处,有一些雪莲部的青年牧民宰杀牛羊烤制,亦有不少胡服女子围着篝火起舞。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目光皆如同雪山上的冰雪般纯净,没有城府。

    望着这一幕,宁凡心头忽然一阵安宁...雪莲部是一个好客、和平的部落,与世无争。

    远离争斗,远离喧嚣,远离勾心斗角...很好的地方,可惜不属于他。

    “宁大哥,你竟然是一个仙师?真是太厉害啦!你会召唤‘蛮神’吗?你会召唤‘死兵’吗?听说皇墓中域有许多仙师,都可以召唤蛮神、召唤死兵,一名仙师就能打败几千几万人呢。这些仙法,你会不会呀?”西莲一脸崇拜地问道。

    “不会...”我只会杀人。后半句,他自然不会说出来,以免吓坏小姑娘。

    “你不会召唤蛮神和死兵呀,真可惜...”少女有些失落。

    守卫部落大门的几名大汉,已经将宁凡到来之事禀报给族长。

    雪莲部的族长是一名胡渣唏嘘的中年汉子,名为西萨。他本来正与部落诸位长老商议重要之事。

    但一听闻宁凡这位仙师到来,立刻大惊失色,不敢怠慢,吹响号角,率领部落所有勇士、女子迎接宁凡。

    “我等见过宁仙师!”西萨敬畏道。

    宁凡轻叹一声,他刚入皇墓,偶遇西莲,在西莲的邀请下想入雪莲部一看。却不曾想,他的到来吓到了这安宁和平的部落。

    故而摇摇头,安慰道。

    “诸位不必担心,宁某只是路过雪莲部。喝一杯水酒便会离去,绝不会伤害雪莲部半条人命。”

    一听宁凡只是路过雪莲部,不会伤害任何人,西萨族长轻轻松了口气,转而热情道,

    “宁仙师既然路过我雪莲部,便是我雪莲部客人。我雪莲部别的没有,好酒好肉倒是不少,来人!烤最肥的牛羊肉,备最好的莲花酒。迎接宁大仙师!”

    “好嘞!”

    气氛不由热烈起来,那些本畏惧宁凡辟脉修为的雪莲牧民们,此刻稍稍放下畏惧,好酒好肉款待宁凡。

    宁凡没有再动用任何修为,他不愿吓到这些凡人亡灵。

    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行为。只是如一个凡人一般,静坐在篝火下,吃肉饮酒,与那些雪莲部的老者们笑谈。

    宁凡是一名修士,见多识广。他的谈吐见识,令无数雪莲部老者佩服不已。

    他酒量非凡,雪莲部有不少年青勇士,与他拼酒,但却无一人能将宁凡灌倒。只要宁凡不想醉,心不醉,则人不会醉。他的酒量,亦折服了一个年轻勇士。

    偶有几名热情的胡女邀请宁凡共舞,宁凡只得无奈拒绝。他可不会跳舞...但继而接过一名牧民羌笛,吹奏起来,为那些胡女伴舞。

    笛声质朴悠扬,那质朴的是宁凡的内心。

    笛声同时又蕴含着一股抹不掉的金戈铁马之声,那是宁凡一世也抹不掉的过往杀戮。

    他的笛声折服了无数雪莲部少女,亦折服了西莲小姑娘。

    不少女子明眸善睐,对宁凡暗送秋波,宁凡却视若无睹,只是抬头,看着渐晚的天色,看着迟暮,看着夜色中升起的一轮明月...

    他放下羌笛,修道四十余年,惘然如梦。

    漂泊他乡,无枝可依...修士所有的追求,都好似虚无的梦、缥缈的月...

    天色已晚,篝火却更加明亮了。

    宁凡似忘了耳边喧嚣,他闭上双眼,听着篝火中火焰的噼啪声,回忆起一生过往。

    名利是虚,修为是虚,权势是虚,美色是虚,善恶是虚,幻梦是虚,月光是虚...这些,都是虚...但虚,又是什么!

    “何为虚!”

    宁凡豁然睁开目光,竟露出道悟的表情。

    他进入皇墓,本只是想探探皇墓的底细,但却未曾料到,会在这雪莲部落内,被一幕幕凡人和平的景象,勾起思索,唤起道悟。

    而这道悟,竟然是对‘虚’字的道悟!

    他虽在星宫之中意外突破问虚关卡,他虽然已是一名堪比问虚的中期蛮魔,但对于虚字,却从未细细思索。

    此刻他扪心自问的一句‘何为虚’,正是所有窥虚修士在窥虚之前,都会对内心发起的一个叩问!

    明悟了虚是何物,便可以窥虚!

    掌控了虚的脉络,便可以问虚!

    踏立于虚空之海,便可以冲虚!

    凌驾于虚空之上,便可以太虚!

    宁凡忽而一笑,看来这次进入皇墓,倒是可以真正悟一悟虚字真意。

    此刻的他,只是一缕分魂,只是辟脉一层...但在皇墓之中,一路走下去,重新令分魂达到本体修为,将是一次重新体悟修魔路的好机会。

    他正这般思索着,雪莲部落外,忽然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夹杂在夜风中,起码有数千匹骑兵起来,杀气森森。

    那马蹄声很轻,且隔得极远,凡人很难辨别,但却瞒不过宁凡的耳朵。

    宁凡放下酒壶,轻轻一叹,看来雪莲部是惹上大劫了,今日西萨族长与族人商议的,多半便与这大劫有关吧...

    他向西萨族长一抱拳,告辞道,“多谢西萨族长赐酒,宁凡有事,就此告辞。”

    西萨族长一怔,不明白宁凡为何酒酣一半便要告辞。

    但他当然不敢阻拦宁凡的去留,宁凡要走,他便立刻带人去送。

    宁凡却一摆手,持着雪莲部所赠送的羌笛,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西莲等不少雪莲部的少女,望着宁凡瘦削的背影,幽幽一叹。似动了少女情怀...

    只是宁凡不可能为她们留下脚步,他也不会告诉雪莲部离去的目的。

    他要去杀人,为雪莲部清除敌患。不让那数千骑兵血屠雪莲部。

    距离雪莲部三十里的雪山山脚,一条雪河从山上留下。而河畔,共有近五千精装胡骑驻马于此。

    这五千胡骑,共举着三面大旗,分别是鬼狼部、萧狼部、安狼部。

    这三个部落的五千胡骑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袭杀三十里外的雪莲部!

    “哈哈,听说雪莲部牛羊众多。更有不少细皮嫩肉的女人,嘿嘿,我三个部落合力血洗雪莲部,瓜分了那些牛羊、女人、奴隶。如何!”

    “好!”

    三名部落头目正在商议屠杀雪莲部的大事,忽有探哨发现,一个白衣青年在夜色中步步走来。

    几名探哨立刻弯弓搭箭,向那忽然逼近大军的白衣青年射去,箭风呼啸凌厉。

    但几支箭矢还未靠近那青年。忽见青年拂袖一挥,所有箭矢纷纷化作飞灰消散。

    而白衣青年一步迈出,骤然消失于原地,不知所踪。

    “怎么可能!”几名探哨还没弄清状况,忽然各个眉心额骨上碎裂出一个拇指粗细的血洞。血溅长空,跌落战马,一命归西。

    几名哨兵竟就这么诡异的死去了!

    嘶!

    几名战马惊恐地长嘶,惊动了五千胡骑!

    “什么人!刚冲撞我三部大军,杀我探哨!”一名头目震怒道。

    宁凡飘然现身,冷峭立于夜色之中,阻挡在五千大军之前。

    “尔等想攻打雪莲部?”宁凡只是淡淡问道。

    “是又如何?难道你想凭一人之力,为那雪莲部出头,抗衡我五千大军?”那头目不屑道。

    “是!”宁凡淡漠道。

    “凭你一人?”一名头目露出嘲笑之色,在他看来,宁凡想凭一人之力迎战五千大军,实属痴人说梦。

    “你为何要为雪莲部出头!雪莲部给了你多少牛羊、美女,老子给你双份,你助我们进攻雪莲部!”又一名头目谨慎利诱道。他见识到几名哨兵死状诡异,几乎是一个瞬间被宁凡所杀。

    如此看来,宁凡身手倒是骁勇,有招揽的价值。

    “...”

    宁凡没有再多言。

    他既不在乎他人的嘲笑,也不会被他人利诱。

    他宁凡杀人,不需理由,何须解释!

    若定要寻一个理由,那么这理由只有一个。

    他杀人,不为荣华富贵,只为一饭之恩。

    身影一晃,宁凡抬起羌笛,催动辟脉一层的法力。

    那以油竹制成的普通羌笛,落在宁凡的手中,却成了恐怖的杀器,比下品飞剑都要厉害!

    嗤!嗤!嗤!

    前卫的数十名胡骑,只一个瞬间,便全部被羌笛刺穿额骨而死,跌落马背。

    三名胡骑头目面色大惊,宁凡这种操控羌笛的杀人手段,已经不是凡人武功了,而是中域才能一见的‘仙人仙术’!

    “仙、仙师!此人竟然是一名仙师!他是来自中域的仙师!”

    “一名仙师,可屠戮万名凡人,可恶!区区一个雪莲部,仅仅数百人的小部落,就算有再多的牛羊,也绝不可能请动仙师...这名仙师为何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管了!此人终究只有一人,而我等有五千胡骑,与他搏命!”

    三名头目露出凶狠之色,一吹号角,五千胡骑立刻接下胡弓,齐齐朝宁凡弯弓射箭,箭矢如流星追月,在夜色中寒芒森森。

    宁凡望着五千箭矢,目光不为所动,身影一晃,不知所踪,鬼魅般消失,五千箭矢全部射空。

    他所施展的法术,仅仅是辟脉级别的小法术,隐身而已。以他辟脉一层的分魂修为,只能施展低阶法术,似乎回到了当年刚刚修魔的日子。

    但对凡人而言,隐身术已经是可怕的神通了!

    嗤!嗤!嗤!、

    羌笛每一次出手,必有数十人殒命。

    这一抹夜色中,只有宁凡一人单方面厮杀!

    他确实不会以法力欺凌凡人,但类似这五千胡骑这般仗势欺人的暴徒,宁凡根本不会顾及什么。直接杀戮即可。

    夜色散去,晨光照耀雪山。

    宁凡踏过五千尸骨,冷漠的朝着雪山另一端走去。

    雪莲部中。西萨族长仍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本得到消息,鬼狼部等三部胡骑将要血洗雪莲部。但消息似乎不准确,鬼狼部并无胡骑攻打而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连三日,雪莲部仍是安然无恙。、

    便在这三日,出外查探的雪莲牧民,在三十里外的雪山山脚,发现了可怕的一幕!

    五千名胡骑,全部被人斩杀!

    杀人者手段极其可怖。似乎以某种特殊兵刃,刺破了所有胡骑的额骨,在所有尸身额骨上留下拇指粗细的血洞。

    从战场情形判断,杀人者只有一人!

    “是杀凭一人之力杀了鬼狼部等部五千骑兵!这真是太可怕了!”包括西萨族长在内。一个个雪莲牧民感到深深地震撼。

    同时又觉得庆幸,毕竟这五千胡骑一看就是要攻打雪莲部的,若非那神秘杀手杀了所有胡骑,这些胡骑必定会在三日前血屠了雪莲部。

    “看来我们倒是应该感谢那神秘的高手了..只是不知道,这名高手会是谁...”一个个雪莲牧民唏嘘不已。

    “是他!是宁大哥!”唯有西莲喜极而泣。

    她认出了那些死尸额骨的伤口血洞...那是由雪莲部特制的羌笛所造成的。

    而能以雪莲部制作的普通羌笛杀戮五千骑兵。有这种本事的人也许只有那一人...

    “宁大哥...”少女望着远方,有感激,亦有叹息。

    她感谢宁凡救了雪莲部,不求回报。

    她亦叹息,叹息宁凡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

    宁凡翻过雪山,又走了三日。

    雷皇之墓十分玄妙,每斩杀一名拥有修为的亡灵,都必定会得到一枚类似道果的雷果。蕴含的法力大致相当于正常道果药力的百分之一。

    宁凡杀戮了五千人,却并未得到任何雷果,自然是因为这些人只是凡人了。

    但在跨越雪山的三日中,宁凡倒是在雪山深处发现了几十头拥有辟脉修为的灵兽。

    这些灵兽对凡人而言极其可怕,但对宁凡而言不值一提。

    这些灵兽偷袭宁凡,被宁凡挥手斩杀,获得了二十余枚辟脉雷果。

    在宁凡服食二十余枚辟脉雷果之后,其分魂修为一举突破辟脉五层。

    这个修为,正好是他当年身为七梅少主的修为!

    他立在雪山另一端,行走在夜色中,抬头望着一轮明月,回首凡尘如烟...

    “辟脉五层...”

    他的身体正在以黑星之术自行疗伤。

    而他的分魂则要在这皇墓之中继续走下去,将这分魂修为,提升至更高!

    辟脉,融灵,金丹,元婴,化神,炼虚...

    一步步,重新走一次修道路!

    而这条路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以他的神通,将这分魂修炼到极高境界,只需极端时间。

    “只是我心中,终究仍未弄明白...何为虚...”

    他望着那明月,只觉凡尘越来越渺远,不可追思...

    何为虚...

    第四日,他走到一个雪山另一端,是一个水乡小镇。

    那湖面之上,一艘艘乌篷船往来不绝,时有少女向着岸边的宁凡招手。

    而宁凡始终不言,只是站在桥上,看那脚下的流水,等待黑夜,看那水中的月色倒影,似有所悟。

    一日,二日,三日...

    第六日,他看着水中的夜月之影,投出一块鹅暖石,将湖面水波打散,月影碎散。

    一瞬间,他明白了!

    “虚,便是碎散的月光!”

    宁凡抬头望月,低头看水。

    夜空上的明月依旧皎洁,水波中的月影则随着水波支离破碎...

    头顶的明月岿然不动,所以它应是真实存在的。

    水中的月影支离破碎,所以它只能是影子,是虚假的...

    而那虚假的月影,之所以会出现,正是因为明月当空。

    “何为虚?‘虚’,是‘真’的倒影,因‘真’而生...这就是我数日之中的感悟。明悟到这一点,我对虚字的领悟可以算是真正达到了窥虚级别...只是...”

    水波渐渐平静,宁凡立着桥上,低下头,看着脚下流水中重新凝聚的月影,看着他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

    他看着自己的倒影,倒影同样看着他,彼此目光交汇。

    只一个瞬间,宁凡脑袋一轰,骤然抬起头,似明悟了什么,又无法看透。

    宁凡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身后。月色皎洁,渔火辉煌,照在他身上,在身后的桥面留下一个漆黑影子。

    水中的倒影是虚假的,但身后的影子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虚影...真影...”

    他平复心情,重新看这水乡夜色,却已不带任何思索的情绪,眼中只有淡淡的茫然。

    “何为虚...”

    他再一次轻轻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这一次自问,却已与第一个问题的涵义迥然不同。

    第一次自问何为虚,问的是何为虚假之物,而宁凡给自己的答案。是所有由真实之物产生的倒影都是虚假。

    但当他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却一时茫然。而看到身后的影子,却愈加困惑,再次发出第二问。

    这第二问,仍然是自问何为虚,但所问的却不是虚,而是真。

    当宁凡与水中倒影目光交汇之时,他心中陡然升起万千心思。

    “你站在桥上看流水。水中倒影也在看你。你以为他是你的影子,他却以为你是他的影子...”

    “你在思索倒影是否为虚假,倒影或许也在思索你的真实性。”

    “你投下一颗鹅暖石,惊动了湖水,湖水起了柔波,碎了倒影,所以你以为倒影乃是虚假。”

    “但在倒影的角度。他亦投下一颗鹅卵石,投碎了他脚下的流水...在那倒影的眼中,你的身影是否也投映在湖面,随波碎散...”

    “那虚影,真的是虚假么...”

    “而我所立身的世界,又真的是真实存在么...”

    “谁是谁的倒影!”

    “谁是谁的真虚!”

    “谁才是影子!”

    宁凡立在小桥流水,望着重重夜色。心中百感交织。

    他渐渐有些分不清自己与倒影谁是客观存在,但正因如此,他对虚的感悟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每个人出生于天地,都想当然以为自己是客观的、真实的,自己的影子则是虚假。

    这便是先入为主的思想。

    可从未有人想过,会不会自己才是影子,而镜子中、湖水中的另一端世界,才是真实存在。

    宁凡的第二问,触及到的感悟太过深奥,其中包含的道真至理绝非如今的他可以看透。

    宁凡并不知晓。他的这第二次自问,已经触摸到了天道级数的问题,而这绝非如今的他可以参悟...

    他回忆起师从紫斗仙皇的往事...当年的他,想当然以为紫斗仙皇所处的世界是一场幻梦,是一个幻境,是一个存在于虚幻的虚假世界。

    所以,他也把与母亲、纸鹤共同生活的日子,当成了一场幻梦。

    但如今想来。会不会紫斗所处的幻界才是真实,而他所处的四天九界才是幻梦...

    宁凡轻轻一叹,这些问题他想得到,却看不透。

    他隐隐有些明白。为何修道第一步的七境修士追求长生,而第二步修士明明已经获得了长生不死的仙人寿命,却仍然苦苦追求道真了...

    修道第一步的修士,渴望长生不死。

    修道第二步的修士,渴望得到道真,或许唯有如此,才能够摆脱沦为倒影的宿命!

    “窥虚,看虚是虚...问虚,看虚不是虚...”

    宁凡喃喃自语,他无法给出第二问的答案,但他的虚空感悟,已因为看虚非虚,而真正达到了问虚级别,不似星宫那次,只是偶然敲开了问虚瓶颈的大门,掌控了一丝虚空脉络。

    不靠任何机遇和偶然,亦不靠任何感悟虚力的丹药,只靠一双眼、一颗心,去感悟虚的脉络。

    这一刻的宁凡,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他的眼光深邃到仿佛可撕裂空间,仿佛可看到其下的虚无空间。

    每一丝虚空之力,都有着独特的脉络。

    感知着每一份不同的脉络,便可自如操控虚空之力。

    沿着每一道不同的虚空脉络,将数以百万道虚空之力串连起来,便可凝出虚空之海。

    而若法力足够,则踏立虚空之海的那一刻,成为突破成为一名冲虚修士...

    “冲虚!”此刻,宁凡的虚空感悟虽然没有达到冲虚,但已经看到了通往冲虚的道路。

    只要沿着这条路一路悟虚,终有一日,宁凡可以突破冲虚境界!

    “这位兄台的眼神,真是不错,看来已摸到冲虚大道了。小弟柳皓月,来自树界,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不知何时,宁凡的身后已出现一个别着松簪、垂着长发的青衫男子,笑如春风,仪容潇洒非凡,向宁凡客气抱拳。

    宁凡停止感悟,眼神微微动容。转身向这青衫男子微一抱拳。心中却惊讶不小。

    万万想不到,他会在皇墓外域遇到一名外来修士。

    且这名修士竟然不是雨界之人,而是其他界面的修士!

    “雨界,宁凡!”

    宁凡细细打量着青衫青年,这青衫青年自然也是一缕分魂进入皇墓,分魂同样只有辟脉修为的样子。

    但从此人谈吐判断,宁凡确定此人本尊的修为起码不低于炼虚境界。

    而再看此人气息,分明是一只柳树成精的魔类。

    树木不但可以修成树妖。也可修成树魔,而这柳皓月,便是一只树魔!来自于九界之一...树界!

    “原来兄台来自于雨界,幸会幸会,柳某还以为,宁兄与柳某一样,都是偶然得到雷玉令。才得以跨越诸界、进入这雷皇的陨落之墓。”

    “原来柳兄的雷玉令是偶然所得...不知柳兄找上宁某,有何指教?”宁凡思索着对方的来意。

    “我见宁兄独立木桥,一站便是数日,竟是在悟虚,心中叹服,便生了结交之心,想与宁兄坐而论道。实不相瞒。柳某之所以进入皇墓,也仅是为了悟虚而已。”柳皓月笑容恭谦有礼,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

    “道友想论何道?”

    “何为虚!”柳皓月忽然提问,双目有如皓月一般,闪烁着奇辉。

    他提出此问只是,正抬头看那一轮夜月,露出迷惑之色。

    宁凡会意,知道柳皓月问的是他第一次自问的问题...何为虚假。

    “虚是真的影,因真故生虚。因有光明,故有黑暗。因有真实。故有虚假。恰若宁某立于河面之上,那河中的倒影,便是我的虚!而我,应是真。这本是我思索数日的答案,但如今我对这答案又有了不同的观点。”

    “哦?愿闻其详?”柳皓月原本对宁凡的观点大感赞赏,他可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将虚比作真的影子,这就算在树界的炼虚之中也没有几人有这种精辟见解。

    只是听闻宁凡还另有高见,柳皓月立刻竖耳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虚是真的影,真,未必不是虚的影。谁是谁的影,无法说清。至少以宁某如今的境界,还无法看透...柳兄且看脚下的流水,你看着那水中倒影,你真能笃定,你就是真实,而它是虚假么?”

    “谁是谁的影...竟无法说清!”

    柳皓月听了宁凡的话,脑袋轰得一声,生生怔在那里,望着脚下的流水和倒影,眼中的迷惑越来越多。

    他本见到宁凡悟虚,故而生了结交之心。

    虽然提出问题,也没想到宁凡的答案会这么惊世骇俗。

    宁凡不但将虚比作真的影子,更断言真与虚之间真假难辨。这种论断倒是柳皓月生平第一次听说。

    他不由顺着宁凡的思路去思索,会不会他柳皓月是一个影子,而那水中倒影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如此一想,柳皓月心中一震,只觉一生对虚字感悟,都只是一场空谈。他从未想过自己本身就是虚假的,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么...

    “道友见解独到,皓月自愧弗如。不过皓月还有第二问...何为虚!”柳皓月抱拳第二问,眼中露出真正的恭敬之色。

    他问出第二个问题只是,目光不看明月,而看流水。

    宁凡会意,知道他所问的第二个问题,恰是自己之前思考的那个问题。

    “柳兄这第二个问题,问的不是虚,而是真。”

    “宁凡可有答案?”柳皓月目露期待之色,希望再次从宁凡那里得到惊世骇俗的答案。

    “抱歉,我也不知何为真。但我曾师从一名强者,他曾说过一句话...世间真假,何须分辨,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耳听的不一定就是虚!真虚只在一念间!”

    柳皓月起初听闻宁凡不知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先是一叹。

    待听闻宁凡后半句之后,蓦然间神魂一震,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似有所悟。

    “真虚只在一念间...好一个真虚只在一念间!宁兄虽未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却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答案。不过柳某还有第三个问题...何为虚!”

    柳皓月问出第三个问题之时,看得不是明月。也不是流水,而是在看苍茫的夜色,目光沧桑。

    宁凡沉吟不语,他知道,柳皓月这第三个问题,问得不是真,也不是虚,而是大道...

    “柳兄着相了。大道苍茫。便是那些真仙,也要穷尽一生去探索,宁某又如何知道答案。与其思索那飘渺如烟的大道,不如活在当下。待明夕回头之时,你我走过的道路,便是我等的道!”

    “走过的路...便是大道...”柳皓月迷惑的目光渐渐清明,再次望向宁凡之时。露出叹息不已的表情。

    “宁兄才智卓绝,接连回答三问,柳某佩服。他日宁兄若来树界,务必前往雪柳魔殿,柳某必定扫榻相迎!此乃柳某的‘神识令’,凭此令,宁兄可随便出入雪柳魔殿。无人会阻拦!告辞!”

    柳皓月再次恭敬抱拳,摇身一晃,将一缕分魂抽离皇墓而去。

    宁凡望着柳皓月离去的遁光,若有所思。细细端详掌心的一枚神识令。

    这种令牌是一些大能修士以神念之力所凝,用以证明身份。

    这种令牌可收容在识海之中,存放方便。另一个好处,便是可以从皇墓之中带出。

    那神识令上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却让宁凡深深一震。

    ‘雪柳魔皇’!

    那柳皓月,赫然竟是树界大名鼎鼎的三大魔皇之一...雪柳魔皇,乃是一名真正的碎虚皇者!

    “想不到我竟意外地与一名树界碎虚建立交情了...”宁凡摇头轻笑。屈指一点神识令,那令牌立刻化作光芒、没入其分魂识海之中。

    目光扫过重重夜色,宁凡沉默少许,走下小桥流水,穿行于水乡的夜色中。

    河道两岸,传来乌篷船上鼓乐与嬉笑声。

    鼻息间,是湿润而飘浮的呼吸,带着油菜花的香气。

    夜色散去。晨光熹微。

    宁凡走在细细编织的薄瓦之下,望着脚下青砖的印,望着巷口陶缸中飘着的萍花。

    持着一杆羌笛,走过一片片芦苇遮掩的明湖。走过一个个堂屋明瓦,走过一簇簇拘谨的修竹。

    一日,二日,三日...

    宁凡一路行走,一路遇到些灵兽精怪,则通通随手灭杀,不惹心情。

    时光一日日流逝,他分魂修为也一丝丝攀升。

    辟脉六层,七层...十层。

    宁凡立在一处山巅,回忆起当年突破融灵的场景。

    当年的他,凭一枚金丹道果突破融灵...那些在七梅的时光,通通一去不复返...

    吼!

    山巅之上,几只巨熊精怪各个有着辟脉十层的修为,朝宁凡嘶吼杀来。

    宁凡头也不回,只随手祭出羌笛,随意收割了几个熊怪的性命。

    吞服下熊怪的辟脉雷果,这一具弱小的分魂之身,在这一刻突破了融灵!

    “融灵了...就像当年一样...”

    宁凡眼中愈加追思,一步飞下山巅。融灵之后,他这一缕分魂已可飞天遁地。

    他施展多年未曾使用的踏雪诀,一如当年蹑步横行于天际。

    他高飞在九天之上,直奔中域而去,一路惊动了不少隐世不出的外域凶兽。

    这些凶兽之中,有融灵初期、中期、后期乃至巅峰,但只要金丹之下,便无一人可挡宁凡羌笛索命!

    嗤!嗤!嗤!

    那一管羌笛落在宁凡手中,变成了绝顶法宝。

    宁凡一路杀戮,击杀了数万融灵凶兽,修为也一路攀升。

    融灵初期,融灵中期,融灵后期,融灵巅峰...

    临近突破金丹,宁凡回想起当年为突破金丹的一路血海杀戮。

    想起了火云老祖的情深,想起了大晋的受辱,想起了外海的一次次厮杀...

    想起了当年一句句豪言!

    不求长生,不求纵横,只求摆正你的倒影!

    “金丹了...”他精光一闪,气势大现,已然突破金丹!

    好似一道流光冲入了中域,立刻惊动了无数中域亡灵!

    中域之中,大多数亡灵都有修为在身,一个个修为更是不低,不乏金丹元婴,甚至有化神。

    宁凡偏偏向着穷山恶水遁去,每行走一域,必受到一域亡灵的围攻,亦必屠尽一域亡灵修士!

    每斩杀一名亡灵,便可获得一枚雷果...

    修为一步步提升,达到金丹中期、后期、巅峰...又一次接近元婴期!

    夜色下,宁凡踏着尸山血海,走出一片亡灵山谷,望着头顶明月,回忆起当年结婴之时的决然!

    想起了那不舍斩杀纸鹤的柔情,想起了那困厄多年的心魔...

    你是我一世也斩不掉的心魔...

    “元婴了...”宁凡服下无数雷果,修为在这一刻突破元婴。

    中域之中虽有元婴、化神的亡灵,却也并不是大范围存在。

    宁凡无法像突破前几重境界一样,通过大规模杀戮,获得雷果晋入化神、炼虚...

    他直接飞跃中域,不再杀戮,一直飞到临近神域的地方。

    他不再掩饰煞气,沿途所遇的亡灵,一个个感知到宁凡逼人的气势,皆是匍匐战栗,不敢再攻击宁凡。

    宁凡立在神域之外,感知着神域中不同寻常的凶煞之气,轻轻收住脚步。

    他不准备进入神域,若神域中真有雷皇的亡灵存在,他一缕分魂进入神域只有被灭的下场。

    进入皇墓已有数月,外界的本尊伤势应该已好得差不多了。

    宁凡一缕分魂进入皇墓,从外域一路穿过中域,行至神域外围。他初步探索皇墓的目标,基本已经达成了。

    接下来,是该离开皇墓了...

    立在那山巅之上,望着夜色微茫,宁凡已心如止水。

    真也好,虚也罢,他本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只有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执念...

    回手凡尘如烟,一笑淡了明月。他目光平静看着一缕月色,此刻的心情却接近大道。

    他忽然升起一种冲动,要拾起那些回忆,点燃那抹月光!

    月光飘渺难寻,更不可能点燃...

    但宁凡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只要他想,他便可点燃月光!

    这一路悟虚,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宁凡获得了足够多的感悟,而这些感悟,足以令他再次自创一式法术!

    他望着那看似虚无的月光,忽然傲立山巅,十指掐诀。

    “或许我可以在离去之前,自创一式‘燃虚之术’...”宁凡淡然一笑,若将这一路感悟融入道此术之中...他可以做到点燃月色!点燃虚无!

    他尚未意识到,自己随手创出的法术,将会是何等可怕的神通。

    而又会有怎样一名碎虚强者,几乎被此术吓死...

    巨魔族外,一个一脸傲气的灰衣老者,带着雨皇一道敕令,骤然降临。

    “老夫云道枯,奉令前来传达雨皇旨意。周明何在,速速出来接旨!”

    他声音不大,但却融入了碎虚一重天的气势,震惊了整个巨魔族!

    他眼神暗藏一丝冷意,听说被他所扶植的赤妖王是死在宁凡手中...赤妖王留着,本来还有些用的,现在却死了...

    今日似乎需要稍稍教训一下宁凡了!

    “周明何在!”云道枯冷喝一声,一重重北凉风雪被他一言喝散,山河崩塌。

    宁凡共在山巅站立许久,宛如一尊雕像,日日等待夜色降临,看那月色微茫。

    他许久没有如此安静,此刻的他,几乎快要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了。

    他要自创一式法术,点燃月色!

    月光存在于世间,故而它是真。月光无法触碰,故而它是虚...

    真虚之间,难以分辨,宁凡亦不再刻意分辨,只催动法力,模仿那月色的变迁。

    一日,两日,三日...七天过去了。

    中域山巅,日升月落,宁凡始终如一尊雕像岿然不同。

    在他周围数百里,围聚了不少亡灵修士。

    一个个居心叵测,意图吃掉宁凡,提升修为法力,却又有些不敢。

    这些亡灵修士之中不乏元婴、化神,而宁凡的分魂仅仅才元婴初期而已,这些亡灵本不该惧怕宁凡的。

    怪只怪宁凡横穿中域之时煞气惊天,吓到了太多人。

    且这一刻的宁凡傲立山巅,感悟法术,举动极其高深莫测,令这些亡灵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一定是外来修士!只要吃了他,我等便可极大提升法力修为!”

    “不过此人煞气如此恐怖,我等未必能够杀了他。”

    “也不知此人在感悟什么法术,竟一站就是七天。莫非此人是在自创婴级法术?”

    “不像。此人每至月升之后,必会抬头看月,想必他所创的法术会与月有关。‘日为圣,月为帝。星为神魔’。能与日月星辰扯上边的法术,都不简单,此人或许会创出一门化级法术也说不准。”

    大多数亡灵屏着呼吸,谨慎地雌伏在附近,不敢轻易袭击宁凡,妄加猜测着宁凡的法术。

    唯有少数元婴亡灵不知死活,悄悄接近宁凡,试图偷袭宁凡。

    但这些亡灵刚靠近宁凡十里之外。皆是诡异地被一个个黑火火环焚成飞灰,死状极其可怖。

    这一幕震撼了无数亡灵修士,但总有人不信邪,想要偷袭宁凡。

    那些偷袭宁凡的亡灵修士,起初会在距离宁凡十里之外的地方被火环焚杀。

    随着一日日过去,那火环范围渐渐扩大,所有擅闯宁凡百里之内的亡灵。都会被焚成飞灰。

    第十日,宁凡千里之内都不能再站人,任何人闯入宁凡千里之内,都只有陨落的下场!

    第十四日,宁凡万里之内都不可站人,所有亡灵都逃到万里之外,唯有一些化神亡灵可站在万里之外围观宁凡自创法术。

    第十五日。宁凡睁开双眼,抬起手掌,掌心跳出一团黑色魔火,魔火之中有无数虚空之力的脉络。

    他望着掌心魔火,摇头道,“还不够。”

    第十六日、十七日...

    宁凡始终站在山巅,一站便是一月之久。

    再无亡灵敢擅自靠近他,他也不再召出魔火焚杀亡灵。

    他日复一日的沐浴月光,等待夜色,脚步不曾挪动一步。

    一些细心的化神亡灵发现。宁凡的身影竟一日淡过一日,才过了一个月,竟然已淡的像透明一般,可透过宁凡看到另一边的景色。

    无人知,宁凡是在以身化虚。

    无人知,宁凡是在感悟虚火境界的控火术。

    控火境界分为三步,分为实火、虚火、真火三大境界。

    普通修士的控火术皆是实火境界,而唯有少数碎虚老怪。可将控火术修炼到虚火境界。

    至于真火境界,就算是真仙也不易修炼成功。

    只是在宁凡看来,想要点燃虚无缥缈的月光,起码需要虚火境界才可。

    第三十一日。宁凡骤然睁开眼,抬手祭起魔火,魔火立刻化作似虚似实的火环四散开来。

    火环燃烧出,就连空间都可焚烧开,露出空间壁障之下的幽暗虚空。

    “点燃虚无的月光,第一步便需要令控火术达到虚火境界。第一步已经完成,第二步,却必须借助一些比‘虚’更高级数的力量,才可提升火焰威力,点燃月光,点燃虚无,点燃一切...”

    宁凡本想在此术之中融入一丝轮回之力,但细细一想,却又摇头否决。

    他对轮回的领悟太过浅显,以轮回之力创出的法术不足以对高阶修士造成太大伤害,也未必可能点燃月色...

    他回忆起一幕幕杀戮,回忆起一幕幕血海,回忆起前世的一只蝴蝶...

    他忽然一笑,“我知道该如何点燃月光了!”

    ...

    巨魔族外,夜色之中,一个形容干瘦的老者一脸晦气的到来,持着雨界神皇的敕封令,傲然踏天而立。

    他的到来,令整个巨魔族不敢怠慢。

    他名为云道枯,乃是雨界四大碎虚之一,坐镇九大分殿中的成天殿。

    他一贯谨慎胆小,修道数万年,从未做任何惹恼同级碎虚的危险之事。

    他行事古板,刻薄寡恩,尤其记仇。他暗中扶植赤妖王,却不曾想赤妖王会死在宁凡手上...

    一想到赤妖王的死,云道枯目光微怒,恨不得立刻给宁凡一些教训。

    宁凡对雨皇有用,他自然不敢把宁凡弄死,但若只是把宁凡教训一顿,雨皇是绝不会生气的。

    “周明何在!”

    云道枯神念散开,百万里内一览无余,早已寻到宁凡的所在。

    一感知到宁凡正在房中养伤,云道枯冷冷一笑,“听说周明小儿在巨魔一战中服食了一颗七转丹药,瞬间拥有了碎虚实力,碾压一切,老夫本还对他忌惮三分。如今看来,他似乎被那丹药反噬得不轻啊,也对,如此逆天的丹药。若无重伤反噬,岂能说得过去。”

    “他受伤如此之重,老夫连出手教训他都不必了。只晓得将他疗伤打断,他必会反噬加重,说不准一身道基都会毁于一旦,此生都无法再令修为寸进...”

    云道枯阴沉一笑,直接越过北凉国无数关隘,一步跨越无数距离。降临到了北凉都郡。

    他年轻时受过寒毒和火毒,留过病根,最是畏冷畏热。

    方一降临北凉都郡,立刻向天猛一拂袖道,“区区风雪,给老夫散了!”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神通,北凉国数万年未停的风雪便被云道枯拂袖停了下来。

    巨擎领着一些巨魔修士迎了出来。一见云道枯驱散风雪的神通,皆是心中大震。

    “我等巨魔族修士,见过道枯真人!”

    “哼!”

    云道枯看也不看迎接之人,冷冷一笑,已极不客气的一步迈出,消失无影,直奔都郡内宁凡的宅邸而去。

    “此人好生无礼...”一名年轻的巨魔修士低低腹诽了一句。

    下一瞬。这名年轻修士忽然惨叫一声,倒地而死,周身血肉凭空枯萎,只剩皮包骨头,成了一具恐怖的干尸!

    “敢谈论老夫的是非,真是活腻了!桀桀桀桀,尔等区区蝼蚁修为,再有一人乱嚼舌头,老夫便血洗了巨魔族,让尔等追悔莫及!”

    毫无疑问。出手杀人者正是云道枯,只是无人看清云道枯如何出手...

    再一听闻云道枯的霸道口气,谁还敢去得罪云道枯...

    “来者不善,不知周道友可能应付下这个麻烦...”巨擎叹息道。

    云道枯直接跨越无数距离,越过重重防卫,降临在宁凡的院落之外,负手而立。

    一袭灰衣,阴笑如蛇。冷冷喝道,

    “周明!老夫叫你出来,你耳聋了吗!为何还不出来!”

    云道枯语气不善,是个人都看出他对宁凡怀有敌意了。

    一些巨魔魔卫想要阻拦。但被云道枯一个冰冷如蛇的眼神逼视,全部身躯战栗,软倒在地,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普通修士连在碎虚强者跟前站立的资格也没有!

    这便是真正的碎虚强者,碎虚一怒,伏尸百万,谁可阻挡!

    月凌空等女子皆在宁凡院落旁看护宁凡,一见云道枯降临于此,且来者不善,一个个面色大震,匆匆露面挡在云道枯身前。

    而不知藏身于何处的红衣,一见云道枯出现,亦是冷着血眸现身,目光竟对云道枯流露了一丝忌惮。

    “竟是云道枯前来!这云道枯的‘三枯三荣之术’可是极其厉害,以本皇刚刚恢复碎一的修为,想要胜他并不容易!但周明对我有大用,此人若敢当着本皇的面伤害周明,本皇便是拼却重伤,也要保下周明!”

    云道枯斜睨了一眼诸位女子,不以为然。

    这些女子资质虽然都不错,但修为最高的也才问虚而已,无人可挡住他的脚步。

    他本想越过诸女直接闯入内院,稍稍教训下宁凡。但当其目光落在红衣身上时,忽然没由来背心一寒,收住了脚步。

    红衣表露的修为也仅仅是窥虚而已,但云道枯却从红衣身上感到一丝危险感。

    “此女...是谁!”云道枯望着红衣,将脑海中决不可得罪的人物翻遍,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有哪个可怕对头是红衣女子。

    他一生谨慎,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招惹红衣,但教训宁凡的计划还是没有打消。

    他立在宁凡的院落之外,阴冷望着几名女子,沉声道,

    “老夫持雨皇之令而来,尔等速速叫周明滚出来见我,不得有误!”

    “大哥他正在疗伤,暂时不宜见客...”许秋灵冷着眉解释道,她不喜欢云道枯嚣张的口气,却心知不可得罪云道枯,为宁凡平白树敌。

    她话说一半,便被云道枯不耐打断。

    “老夫不问原因!不论如何,老夫奉令前来,周明必须立刻滚出来见我!老夫没时间等他,待传完雨皇的命令之后,老夫还要返回枯荣谷,继续研究老夫的‘虚神之术’,哪有时间浪费在此处!老夫只数到三。若这周明再不现身,老夫便要强闯进去了,谅你们这些小辈,也无一人可以阻拦老夫!”

    “什么!你不可以强闯...”许秋灵露出着急之色,她生怕云道枯闯入院中会打扰宁凡疗伤。

    云道枯将诸女的急切全都无视,只是淡漠地数道,

    “一!”

    “二!”

    “三!”

    云道枯表情霸道而冷漠,不给任何人面子。

    他数完三息。大步一迈,直接闯入宁凡院中,抬手便打出一道劲风,打向宁凡所在的那间房屋,看架势,是要将宁凡连人带院子全部轰平。

    即便只是云道枯随手拂袖的攻击,却比一般的冲虚一击威力更强。

    诸女面色皆惊。如此可怕的攻击,就算是宁凡全盛之时也不易挡下,何况是宁凡受伤之时。

    这云道枯好毒辣的心思,分明是想趁宁凡受伤之时出手加害宁凡,令宁凡伤势加重!

    红衣血眸闪过一丝寒芒,在云道枯踏足宁凡院中的一刻,她已决定挡下云道枯的攻击。并给云道枯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云道枯伤害宁凡!

    未曾想,红衣还未出手,一股极其可怕的法术气势骤然席卷整个北凉国!

    那气势从宁凡的房内传出,朝云道枯卷来,震惊了所有人!

    只见一个诡异的黑色火环一闪,整个院落诡异地焚成飞灰消散,连一片瓦砾都不存。

    火环还在扩散,大地焚成飞灰,山河焚成飞灰,风雪焚成飞灰。一切阻碍之物都在火环之下荡然无存!

    风雪之中,宁凡静静站立在院落的遗址之上,在他的脚下,踏着一副巨大的黑火阵图。

    阵图燃烧着似虚似实的黑火,恐怖的火力令空间都滋滋作响。

    宁凡立在黑海大阵之上,宛若一个火中帝皇。

    他身影一霎变得极淡,仿若就要消散在这世间,周身浮现无数黑火所化的蝴蝶。

    他仍旧是闭着眼睛的模样。分魂仍在皇墓中领悟法术,身体只是感知到有危险,本能地动了起来,施展出刚刚领悟的燃虚之术。

    宁凡根本不知自己正在面对一名碎虚强者。只是轻抬手指,向着云道枯便是一指,黑发骤然狂舞,魔气滔天!

    那一指魔气之强,在碎虚之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伴随着这一指点下,脚下的黑色火海忽然化生出数以百万的黑色蝴蝶。

    百万蝴蝶凝聚合一,化作一个万丈巨大的黑色火蝶,傲然飞翔于夜色之中。

    火蝶的双翼之上,皆闪耀着一个黑色光环。

    那黑色光环,赫然竟是天道之环的环影!

    “蝶动,虚燃!”宁凡淡漠地言道。

    一瞬间,巨蝶猛然煽动蝶翼,也不见生出任何火海,然而但凡阻挡在蝶翼前的东西,毫无列外全部化作飞灰消散!

    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那漆黑的夜色,甚至是漫天月光!

    月凌空捂着小嘴吃惊不已,她修炼的就是月光之力,却从未见识过什么法术可焚烧月光!

    红衣血眸一震,她目光落在巨蝶之上,无法相信宁凡可以施展这么强横的法术。

    至于云道枯,他不为万物所动的老脸,第一次浮现慌乱之色。

    当那巨大的黑火蝴蝶将蝶翼对准云道枯,猛然一煽。

    一瞬间,堂堂碎虚强者的云道枯,竟凄厉的惨叫一声。

    红衣见势不妙,早卷着诸女及其他巨魔修士挪移出万里之外。

    唯有云道枯处在巨蝶的攻击范围,无法遁逃。

    夜色被焚开,月色被焚灭!

    云道枯所站立的万里之内,明明没有任何火焰燃烧,然而所有东西都被烧成了飞灰!

    堂堂碎虚修为的云道枯,肉身比金身第四境的体修还要强大,却毫无征兆燃烧其一团团黑火,烧得他痛楚不堪,伤势渐重!

    最让云道枯始料不及的,是他那已经虚化的元神,竟然被黑火点燃,疯狂燃烧,几欲烧成飞灰消散!

    他倾尽法力,试图扑灭那诡异的黑火,却发现这黑火竟然是虚火,凭普通手段根本无法扑灭!

    他本就不擅长应付冰火神通。此刻被黑火巨蝶攻击,几乎把他吓死!

    黑蝶第一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吐血连退三步。

    黑蝶第二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吐血连吐十步。

    黑蝶第三次煽动蝶翼,云道枯连退五十步,且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他竟挡不住宁凡的一式法术!

    若宁凡再不终止法术,只晓得巨蝶煽动十次蝶翼以上,他云道枯甚至可能死在宁凡手中!

    这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一名碎虚强者。竟然快要死在宁凡的手上,且宁凡竟然还是昏睡状态,仅仅是本能地施展法术而已!

    “仙、仙术!此术纵然不是仙术,也无限接近仙术!竟连老夫的虚化元神都能点燃!”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区区问虚修士,竟然能施展仙术!这样的问虚,谁敢去惹!”

    一瞬间,云道枯惊恐万分。后悔不已。

    云道枯只以为宁凡施展仙术,是报复他之前出手攻击宁凡的院落。

    眼看着黑火巨蝶还要第四次煽动蝶翼,云道枯强行咽下一口鲜血,眼露疯狂之色。

    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他云道枯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可怕的仙术之下!

    就算是拼却肉身毁灭,就算只逃走元神。他也要保下性命!

    “不好!这云道枯要自爆元神!”红衣眼中无比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宁凡怎么会施展出这么厉害的仙术,逼得一名碎虚强者自爆肉身...

    便在云道枯准备‘自尽’的狗血关头,宁凡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苏醒过来。

    他法力一收,天空之上的黑火巨蝶及脚下的火海阵图,则通通消散。

    “呃,这燃虚之术品阶似乎有点高过头了,除非我修为再高一点,否则还不足以彻底掌控此术。贸然施展此术。不是被反噬吐血,就是此术失控,连我自己都会灭杀...呃,这位前辈,你是何人,为何在我院子中吐血?呃,话说,我的院子呢?”

    宁凡目光迷茫。望着神色惊恐的云道枯,大感莫名其妙。

    他昏睡之时莫非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否则为何眼前这名碎虚强者会这么怕他?

    为何四面八方的山河、房屋都被焚成灰烬了?

    “呃,敢问前辈是谁,来巨魔族有何指教。可是有事找我?”

    宁凡虽不认得云道枯,但能探查出云道枯的碎虚气息,故而对云道枯还是很客气的。

    不曾想,宁凡刚刚靠近云道枯一步,却见云道枯如避瘟神一般匆匆退后数步,与宁凡拉开距离,生怕宁凡靠近他。

    “离老夫远点!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道友有话好说,好说...老夫可是雨皇的人,你不能杀我!”云道枯仍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中。

    他胆子本来就不大,一生谨慎,又过了这么多年碎虚老祖的悠哉生活,何曾想到今日会险些死在宁凡手上,真是把他给吓死了...

    千万别提给赤妖王报仇的事了,现在就是他亲爹被宁凡杀了,他也绝不敢报仇!

    现在就是给他十个胆,云道枯也不敢招惹宁凡!

    宁凡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一个仙术差点把他瞬杀了,他堂堂一名碎虚,差点就要不明不白死在北凉国了!

    宁凡心思飞转,望着一片片斗法遗址,再看看苏颜、许秋灵等女不住使来的眼色,隐隐有了猜测。

    “难道我昏睡之时,误打误撞施展了燃虚之术,将这名碎虚击成了重伤?!”

    噗!

    明雀第一个笑了出来。

    她家饼哥哥真是太有才了,昏迷状态还能施展法术,施展法术还能把云道枯打个半死。

    这件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你没事,我就走了。他叫云道枯,刚才还想伤你,不必对他客气。”红衣冷冷一言,转身消失于风雪中。

    一听红衣的话,宁凡望向云道枯的目光,开始带有三分冷意。

    “原来是云道友,失敬失敬,道友身为雨界四大碎虚,乃是名震天下的高手,来我巨魔族这种偏远小地不知有何指教!”

    被宁凡冰冷的目光扫中,云道枯背心一寒,立刻赔笑道,

    “道友连仙术都能施展,老夫哪敢指教道友,呵呵,一场误会而已,都是误会...老夫前来巨魔族,只是奉了雨皇之令,前来封赐道友王侯的。不知道友想要获得‘明王’封号,还是获得‘素衣侯’的封号。”

    “明王?素衣侯?”宁凡微微一诧,他要获得王侯封号了?

    宁凡没有立刻给予答复。

    对他而言,无论是明王或是素衣侯,都仅仅是一个称呼而已,选什么都无所谓。

    但细细一想,雨皇特意派一名碎虚强者赐予他封号,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啊...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两个封号之间,多半有什么深意。

    “明王...素衣侯...原来如此...”

    宁凡细细品味,这两个封号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在于‘王’‘侯’之分。

    在凡间,王是君,侯是臣。在修真界,虽说没有这么多讲究,但雨皇特意派人赐宁凡封号,并让宁凡在王侯间选择其一,宁凡不得不多想一层了。

    联想起雨皇的为人,宁凡隐隐猜测,雨皇是在用封号试探他。

    也怪宁凡一路修魔太过高调,难免会惹雨皇猜忌。

    雨皇在担心,担心宁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云天诀、不周雷皇,会不会脱离掌控,会不会成为雨界下一名皇者,篡夺雨界...

    宁凡有数成把握,若他选择明王称号,会被雨皇怀疑有野心,而打压、抹杀...

    “雨皇的眼界太过狭隘...区区一个雨界神皇的位置,有什么好争抢的...”

    宁凡心中不屑,他志不在雨界,而在四天之上,根本没有与雨皇争权夺利之心。

    若他有朝一日与雨皇反目成仇,也绝不会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定是为了其他原因。

    看破了雨皇的心思。宁凡虽不屑雨皇的为人,却也不会再选择明王称号,徒惹雨皇猜忌。

    如今他最大的仇人是魔界涅皇,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称号惹来莫须有的杀劫。

    况且,宁凡根本不喜欢明王这个称号。

    周明只是他的化名,他自然不愿意叫明王。就算封王,也该封个宁王,不是么?

    心中有了决断。宁凡朝云道枯冷漠道,“雨皇真是看得起我,竟然派一名碎虚强者赐予我封号,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对了,云道友觉得,我选哪个封号更好?”

    “咳咳咳...选择什么封号乃是周道友自己的事,老夫可不敢随便置喙的。”云道枯干笑道。

    “是么...那我选素衣侯吧。”宁凡似随意地言道。

    “素衣侯?!道友当真选择素衣侯吗!!!”云道枯有些激动。有些庆幸,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宁凡选择的是素衣侯封号!

    若宁凡选择明王封号,云道枯便必须遵从雨皇旨意,‘悄悄’给宁凡种下罪印,压制宁凡的修为成长。

    就仿佛雨皇当年亲手封印云天诀修为一般,再一次将宁凡封印...

    本来云道枯与宁凡有仇,十分希望宁凡选择明王封号。然后堂而皇之给宁凡种下罪印。

    但如今,云道枯已经被宁凡的燃虚之术吓破但,哪里还敢给宁凡种罪印。

    万一罪印没种成,被宁凡再施展一个仙术秒杀,那他云道枯就死得太冤枉了...

    “还好此子选择的是素衣侯封号,这样的话,老夫就不用与他交手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宁凡注意到云道枯的细微表情,心中冷笑,这封号的选择果然包藏祸心。

    “既然道友选择素衣侯封号。那么老夫还要颁布云皇另一道旨意。呵呵,恭喜周道友,雨皇已封你为雨殿九殿殿主之一,执掌赤天殿,听命于七皇子。赤天殿主的令信,及此次封侯的赏赐,都在这储物袋中,道友请笑纳。”

    云道枯一面赔笑。一面取出一个雨露之丝织成的白色储物袋,递给宁凡。

    这储物袋品质极高,就算受到炼虚一击都未必会破碎,其中所装的赏赐想必都是珍贵之物。

    宁凡接过储物袋。直接收起,也不当面查看,冷漠道,“云道友还有其他事吗?”送客之意已昭然若揭。

    “没事了,没事了...呵呵,老夫有事,就不多留了,这便离去。素衣侯且留步,就不用送我了...”

    云道枯不住赔笑,巴不得早点离开巨魔族这个是非之地。

    他堂堂碎虚强者,何曾对人低声下气过,但今天却真真被宁凡给吓破胆了。

    那一个燃虚之术,将永远成为云道枯心中的梦魇,抹之不去。

    云道枯客气地对宁凡抱拳,转身欲走,却被宁凡叫住。

    “道友留步。”

    ‘咯噔’!

    云道枯心头一跳,暗骂晦气,不知宁凡喊他留步所为何事,稍稍有些惧怕,面上却不敢有半分不满,干笑道,“素衣侯还有什么吩咐?但请明说,老夫但有所能,无不照办。”

    “道友不必紧张,我喊住道友只是想告诉道友一件事情。”宁凡明明在笑,云道枯却感到一股寒意。

    “什么事情...”

    “其实啊,我的本名并非周明,而是宁凡。请转告雨皇,素衣侯的称号,宁某十分喜欢。宁某一生闲云野鹤,当不惯什么帝王皇者,但若被人逼入绝境,宁某不保证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雨界若不负我,我便不负雨界。我的志向,不在雨界!”

    宁凡的话传入云道枯的耳中,好似惊雷炸响,令他深深震撼!

    云道枯对宁凡的本名并不吃惊,对修士而言,姓名只是一个称谓,谁没有几个化名。

    让云道枯震撼的,是宁凡的语气和表情。

    宁凡说的话看似没有条理,但云道枯却明白,宁凡是在向雨皇摊牌。

    他的志向不在雨界,他根本不贪恋碎虚皇者的地位!

    他的话语中有一股疯狂的执念,这执念可令一切阻挡身前的敌人灰飞烟灭!

    这一刻的云道枯,竟再次从宁凡身上察觉到一股危险之感。

    就算他是碎虚一重天的强者。一旦与宁凡为敌,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走吧!”

    宁凡拂袖送客,云道枯蓦然惊醒,连连抱拳,匆匆而去。

    在转身离去的一刻,云道枯咬牙发誓,他终此一生。都绝不会再得罪宁凡!

    即便此刻的宁凡修为尚低于云道枯,云道枯却丝毫不敢小觑宁凡。

    云道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终有一日,宁凡会成长到令他唯有仰望的地步!

    嘶!

    一个个巨魔族修士目瞪口呆,他们看到了什么!

    堂堂碎虚境界的道枯真人,竟然对宁凡赔笑赔礼,竟被宁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另一些人听说宁凡被雨皇赐封为素衣侯、赤天殿主,一个个欢欣鼓舞。真可是大喜事啊。说不得要好好庆祝一番!

    “饼哥哥,你太帅了,你之前施展的是什么法术,难道是仙术吗,竟然把那个云道枯吓成那样!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明雀欢快地跳入宁凡怀抱,央求地望着宁凡。

    一式法术。吓尿一名碎虚,这法术真是太犀利了,必须要学啊!

    “你学不会...”

    宁凡拍拍明雀的头,目光扫过万里之内的一片片废墟,露出大为满意之色。

    这些废墟多半都是燃虚之术造成的了,威力想来是十分不错的。

    这一次宁凡自创的燃虚之术,是一种虚火级别的控火术。

    宁凡没有在这法术中融入轮回之力,而是融入了另一种力量。

    执念!抑或说是...信念!

    宁凡将点燃月光的决心融入到法术之中,令燃虚之术几乎达到仙术级别。

    若无那疯狂的决心,此术威力最多只相当于凡虚级而已。

    燃虚之术威力确实十分可怕。但宁凡却无奈发现,以他如今修为完全不足以随心所欲施展此术。

    法术的品阶太高,宁凡的修为不够。

    若强行施展,不是反噬受伤,就是法术失控,召出的黑火蝴蝶会连敌人带宁凡全部灭掉。

    宁凡最多只能令黑火蝴蝶煽动三次蝶翼,第四次是绝对无法煽下的。

    三煽蝶翼的威力,可以吓到云道枯。却绝对杀不死云道枯。

    以宁凡如今修为,无论如何灭杀不了碎虚强者。可笑云道枯太过胆小,根本不知道宁凡没有彻底掌控此术。

    “燃虚之术可以留作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宜施展,除非我修为达到更高的境界...”

    宁凡内视身体,在他分魂进入皇墓的数月中,这具身体借助黑星之术自愈,伤势已恢复了七八成。

    此刻的宁凡,只需要服下雷皇所赠的七转返生丹,便可一举令伤势痊愈了。

    伤势一旦痊愈,再将一些琐事处理之后,宁凡便可离去了...

    “大哥,你不需要向几位姐姐们解释解释,为何你的本名叫‘宁凡’么...”许秋灵提醒道。

    “是该好好解释解释,这一切,都要从某个下级修真国开始讲起,是一段很久远的故事了...”

    宁凡微微一笑,打手向风雪一抓,无数冰雪凝成一座座房屋,凝成一座座雪山,一条条冰河。

    顷刻间,万里之内的废墟,被宁凡一个法术所重建!

    只是所建的房屋风格,山川地势,并非巨魔族原本的地势,而是吴国与越国的山水。

    一山一水,早已刻在宁凡心中...

    “进屋说...”

    ...

    短短半个月,一个闻所未闻的修士之名传遍了雨界!

    ‘素衣侯’...宁凡!

    ‘赤天殿主’...宁凡!

    名号虽然陌生,然而却无人敢小觑这位雨皇新封的素衣侯。

    只因这位素衣侯,正是令无数雨界强者闻风丧胆的‘明尊者’周明!

    无数修士开始疯传一个歌谣,令宗门中的低阶修士铭记,且不可招惹这位素衣侯!

    那些在百宗之战中幸存的百宗修士,一个个返回八百修国后。四处传扬宁凡的可怕魔名。

    赤天殿主,血屠百宗!

    素衣一出,天下缟素!

    明明优雅的封号,但落在宁凡头上,却变得杀气森森,几乎有小儿止啼的神效。

    中州雨殿,几名雨殿分殿殿主向着那坐在王座之上的老者不甘道,

    “雨皇陛下!那宁凡乃是一介魔修。杀人无数,封他为侯也就罢了,怎可封他做赤天殿主!将来此人若是来了中州,岂不是与我等玄门修士平起平坐!”

    “雨皇陛下!此人对你出言不逊,竟敢说什么‘雨界若不负我,我便不负雨界’的狂言!此子必须小惩大诫一番!”

    “雨皇陛下...”

    一个个分殿殿主的不满,皆是朝着宁凡而来。

    雨皇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抱怨。始终沉默。

    他的耳边,仍旧回荡着云道枯所回禀的宁凡之言。

    “雨界若不负我,我便不负雨界!”

    “我的志向,不在雨界!”

    雨皇面色阴晴不定,自语道,“此子似乎并无夺皇之心...但,人心难测...只是。此子还有大用...”

    雨皇眸色渐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八百修国的某个边境国之中,一个白衣独臂的中年剑修独自行走在某个修城之内。

    他是云天诀,刚刚从某个遗迹之中归来,本寻到一片绝仙剑的残片,却被守护虚兽所毁,令他心情十分不愉。

    心情不愉的云天诀,谁惹谁死!

    忽然间,云天诀驻步在一件客栈之外,微感兴趣的聆听着客栈中的闲谈。

    “听说了吗。那明尊者本名是宁凡,现被赐封为雨殿赤天殿主,得到了素衣侯的封号。”

    “赤天殿主,血屠百宗。素衣一出,天下缟素!这个素衣侯,绝对不能惹啊!”

    “这个宁凡还敢威胁雨皇...”

    一瞬间,云天诀冰冷的眉宇轻轻舒展,心情竟然好了一些。

    “原来。他叫宁凡...宁凡...”

    ...

    吴国海宁,宁家之内,一个一袭青衫的小姐正在关中修炼,忽然石门外传来婢女的匆忙禀报。

    “青小姐。打听到宁凡的下落了!”

    “找到他了么...”宁青青中止周天,素面冷淡,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唯有那明眸深处藏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

    终于...找到他了么...

    “看,青小姐!这些都是素衣侯宁凡的情报...”婢子把搜集到情报玉简通通递给宁青青。

    宁青青奔出石关,期待地接过玉简,但一扫玉简情报,继而露出失望之色。

    “不是他...这个也不是他...”

    “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凡人...他怎会是炼虚修士呢...”

    宁青青幽幽一叹,满含失望。

    “当年的恩情,永生无法报答了么...”

    ...

    越国之中,七梅城内,一个貌若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批雪白的狐裘,眉目素净,孤单在冰雪中放着风筝,并思念着一个人。

    忽而间,一名婢子匆匆持着一份情报奔来。

    “纸鹤城主,有公子爷的情报了!”

    “又有凡哥哥的情报了么...”

    少女的心忽然漏了一拍,丢下风筝,接过情报玉简,看罢内容后,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却转而忧伤。

    “凡哥哥...你能在纸鹤结丹之前赶回来么...纸鹤不想忘记你...纸鹤舍不得斩去心魔,只因那心魔是你...”

    当年那傻兮兮的小丫头,竟然已临近结丹,并成为统领七梅城、宁城的二城城主!

    她在家乡,等待宁凡归来。等待那铃兰的风铃声传回...

    不论还要等多少年...

    大雪飞扬,寒风凛冽。

    屋内燃着烛火,宁凡独坐榻上,默默运转着周天,炼化着返生丹的药力。

    那日,宁凡将所有往事告知诸女之后,便开始服食返生丹。

    此乃红衣所赠送的丹药,名列七转下品,不但疗伤效果显著,且药性温润,不会对修士身体造成负荷。

    在分魂进入皇墓的这数月间,宁凡伤势早已好了七八成。伴随着返生丹的炼化,一身伤势终于彻底痊愈,就连多年之前的暗伤都一一治愈。

    “不错的丹药。”

    宁凡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目露精芒,这一刻的他状态全盛,问虚无敌。

    伤势已然痊愈,是要准备离开无尽海了。

    但在离去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这一次巨魔大战,百宗修士死伤无数,就连丹岛、剑岛、洞虚岛、巨魔族四大势力都损失了不少低阶修士,元气大伤。

    丹岛等势力之所以会有弟子损伤,皆因参与救助风雪言。

    看在这份情面上,宁凡会在离去之前,给七尊势力留些好处作为补偿,至少要将巨魔族的奴纹解除掉。

    另一件事,便是这一次离去,不知何日才会返回无尽海了。

    宁凡自然需要取走血酒葫芦,他还有一个想法,便是将熟识的诸女一并带离无尽海。

    风雪言的劫难,对宁凡来说算是敲响了一个警钟。远水难解近火,若他将这些女子留在无尽海,下一次诸女再有危险。他身处八百修国,无法及时赶回救援...

    还有一件事,红衣的忙他还没有帮完。

    说不得,宁凡要在离去之前,帮助红衣完成她的大事了。

    姑且不论红衣与宁红红是否有关系,就算只看在红衣屡次出手相助的份上,宁凡也会帮红衣一个忙。

    将一切恩怨了结,宁凡才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无尽海。

    “百宗之战后。我受伤昏迷,尚未清点此战有何收获。秋灵倒是贴心,将所有战利品装在储物袋中,替我保管着...”

    宁凡取出一个香囊形状的储物袋,神念没入其中。

    这香囊中装得,正是许秋灵交给宁凡的战利品。

    百宗修士死伤无数,诸女代替宁凡清理战场。搜刮了不少好东西,通通给宁凡留着。

    许秋灵知晓宁凡看不上低阶法宝,故而这香囊之中并没有装几件法宝,倒是装了各宗功法、丹方、灵药、仙玉...

    仙玉有七十多亿,五转丹药有近百瓶,六转丹药都有三瓶。

    宁凡目光落在六转丹瓶之上,稍稍意动。

    这三瓶丹药。第一瓶名为‘虚实丹’,是修界之中比较常见的六转下品丹药。一瓶20颗,一颗虚实丹可提升窥虚修士千甲法力。

    虚实丹的丹方也有,宁凡如今突破六转丹术,日后自然也可以自行炼制虚实丹的。

    第二瓶丹药名为‘妙音丹’,是妙音谷特有的六转下品丹药,每颗丹药同样可以提升窥虚修士千甲法力,一共10颗。

    第三瓶丹药名为‘修蛮丹’,出自蛮道宗,竟然是六转巅峰的品阶。一嗅丹瓶。宁凡立刻目光一震,只觉一股极强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在嗅到这一股蛮荒气息之时,宁凡的神念修为竟直接精进了一分!

    宁凡盯着丹瓶中的修蛮丹,目露精光。

    丹瓶之中仅有一颗修蛮丹,然而若服下这颗丹药,神念修为却可得到恐怖的增长!

    宁凡微一沉吟,一口服下修蛮丹!

    闭上双眼,迅速炼化药力。伴随着修蛮丹的炼化,宁凡刚刚借助黄金古今突破问虚的神念修为,骤然暴涨起来!

    一日,二日...第三日!

    宁凡炼化掉修蛮丹的药力。内视识海,目中震撼难明。

    仅一颗修蛮丹,竟然让他的神念修为暴涨,几乎快要突破冲虚级神念了!

    “想不到这蛮道宗如此弱小,宗门内却有这么逆天的丹药!若我有第二颗修蛮丹,神念必定可以一举突破冲虚境界!若有十颗修蛮丹,神念可入太虚境界!若有百颗修蛮丹,我即便未入碎虚,神念修为却可一举突破碎虚!”

    “我所修炼的念魄化身,化身强弱与神念息息相关。若我神念突破碎虚,则单凭化身便可一战碎虚一重天的修士!”

    “难怪南蛮侯临死之前抛出修蛮丹的诱惑,便可以引诱赤妖王拼死救他。这修蛮丹的药效实在是有些可怕了...”

    宁凡徐徐平复神念气势,从香囊中取出一卷丹方,正是修蛮丹的丹方。

    丹方记载,每一颗修蛮丹的炼制不但需要大量稀有灵药,更需要滴入大量碎虚级凶兽的血肉和精血。

    看罢丹方,宁凡目露思索之色。

    难怪修蛮丹药效如此逆天,原来药材竟需要用到碎虚级凶兽的血肉。

    普通修士根本没有实力猎杀碎虚凶兽炼制修蛮丹。

    但对宁凡而言,似乎不需要担心碎虚凶兽的血肉来源啊,只需要将丹术提升到六转巅峰,便可以大量炼制修蛮丹了...

    当年在星宫之中,宁凡曾经捡到一头界兽的尸身...

    那界兽的等级已经堪比真仙,远超碎虚,它的血肉自然可以用于炼制修蛮丹,且比碎虚凶兽的血肉药效更强!

    那界兽尸身一直被宁凡收着,没有使用,万万想不到还能拿来炼丹。

    如此,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宁凡法力未入炼虚,暂时无法服食虚实丹和妙音丹,故而将两瓶丹药先收了起来。

    神念再次没入香囊,扫过其他战利品,宁凡忽而目光一亮。

    香囊之中。竟然还有一柄戮仙剑的仿制飞剑。

    虽说只是仿制,但其中可着实有一丝戮仙剑的剑气。

    宁凡二话不说,一点飞剑,令飞剑化作剑光,没入天灵识海。

    他要将戮仙剑的仿制飞剑缓慢炼化,将那一丝戮仙剑气融入识海之中,必可稍稍提升剑念威力。

    随后,宁凡又翻了翻香囊。取出一些有用之物,将余下的东西留下,待之后留给诸女平分吧。

    处理完战利品,宁凡才取出云道枯给他的那个雨露之线储物袋。

    很明显,这储物袋品质远高于宁凡的旧储物袋。宁凡准备将从前的旧储物袋换下,从此使用这个新储物袋。

    储物袋中装着一些雨皇的赏赐之物,同时还有那证明身份的赤天殿主令牌。

    但宁凡却看也不看袋中有何物品。只是看着储物袋本身,露出凝重的目光。

    良久,眼中寒芒一闪,一指催动紫金风烟,骤然点在储物袋之上。

    “追踪之阵么!”

    滋滋滋!

    储物袋之上,一道极其隐晦的阵法术式在滋滋的响声中风化消散。

    若宁凡没有看错,那阵法术式是一种追踪法术。

    雨皇在这储物袋上中下这个法术。自然是想随时掌握宁凡的动向了。

    或许雨皇只是单纯想知道宁凡的去向,或许动机不纯,想要在利用完宁凡之后出其不意派人追踪宁凡、将之暗杀...

    不论雨皇是何居心,宁凡都不喜欢自己的行踪被人知晓。

    他已经借云道枯的嘴和雨皇摊牌了,雨界不负他,他必定不会负雨界。

    但若有朝一日,雨皇对他居心叵测...则纵然是踏平雨殿,宁凡也会让雨皇付出代价!

    “不错的法术,那紫金风烟竟然连云宗玄的‘追雨之术’都能破去,真是让我惊讶。看起来。本皇求你帮忙的事,是必定可以办成功的。”

    忽然间,一道冷冷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并走入一个红衣女子,血眸微微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宁凡微微一诧,未料到这个时候红衣回来,将雨露之线储物袋挂在腰间,并将旧储物袋及一床杂物收入新储物袋。起身相迎,微笑道。

    “多亏你的返生丹,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不必言谢,你对本皇还有用。本皇自然不会看你受伤的。”

    红衣摆摆手,血眸冷漠,不以为然,继而道,“你的伤既然痊愈了,便来帮我做一件大事吧。我本以为你成长到足以帮我忙,起码还需数十年,想不到你短短时间已经达到问虚无敌的境界,足够帮我成事了。你这便随本皇进入皇墓,帮本皇完成大事!”

    “敢问红衣姑娘需要宁某帮什么忙,成什么大事!”宁凡又一次问道。

    “不必多问!随我进入皇墓即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便足够!该告诉你的,时机一到便会告诉你!”

    “是么...既然姑娘这么说了,我也就不问了。想来进入皇墓之后,姑娘总会将一切告知于我。红衣姑娘且放心,无论皇墓之行有多凶险,宁某都会倾尽全力帮助姑娘成事。”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安全问题大可放心,有本皇在,皇墓之中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红衣语气霸道而自信,有她在,难道还能让宁凡在皇墓受半点伤么?

    宁凡细细端详红衣,只觉眼前的女子比任何男子都要英气逼人。

    正感叹间,忽的见红衣素手一拂,关上门窗。

    簌簌!簌簌!

    她血眸一如往昔冷漠,静静看着宁凡,极其淡定地一件件脱掉衣物。

    “呃...你为何脱衣服...”宁凡避开目光,无语问道。

    红衣不是说要和他一起进入皇墓吗,为何要脱衣服,完全没有联系好吗?

    “本皇是元神之体,准确的说,只是一半元神。肉身及另一半元神都藏在皇墓之中,凭我残损元神是无法轻易进入皇墓的,所以,本皇只能和你的分魂一起进入皇墓了。你怎么还不脱衣服!”

    “什么意思?我也脱?”宁凡有点弄不清状况,仅仅数个呼吸,红衣已脱光的衣物。赤裸而白皙的身躯立在宁凡面前,宁凡却不敢亵渎一眼。

    谁知道偷看了不周雷皇的裸体,会不会惹毛这个女人大杀十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怎么还不脱衣服!难道要本皇帮你脱吗!”红衣怫然不悦,血眸冰冷,一把将闭眼状态的宁凡扑到在床上,骑在宁凡身上,素手麻利地解开宁凡衣扣。

    “你是第一个敢叫本皇服侍脱衣的人!”

    宁凡揉揉额头,感觉思路跟不上红衣的思维了。

    虽说他未弄明白为何要脱衣服。但看红衣煞有介事的模样,知道必有深意,也不扭捏了。

    人家不周雷皇一介女子都不介意脱衣服,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不会吃亏。

    轻轻推开红衣,宁凡无语摇头,他还没弱小到需要红衣帮他脱衣服。

    平静地睁开眼。簌簌脱下衣物,静静看着红衣,没有一丝欲念。

    “脱完衣服了,然后呢?”

    “然后跟本皇对坐在床上,双掌相抵,一起进入皇墓!”

    宁凡依言而行,与红衣对坐床榻。默诵阴阳变经文,压抑任何一丝欲念,生怕有一丝冲动之举惹怒了不周雷皇。

    只是红衣就坐在宁凡对面咫尺,宁凡想不看到红衣的裸体都难。

    红衣的长发随意绾着,并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在意打扮,却十分好看。

    血眸虽冷,却十分美丽,好似瑰丽的红宝石一般剔透。

    赤裸的肌肤好似羊脂玉一般洁白,酥胸挺翘,好似乳酪一般诱人。双腿修长,随意盘膝于宁凡对面,就连粉嫩私密处都可一览无余...

    “本皇的身体好看么?”红衣忽然冷笑。

    “...”宁凡除非是傻子才会回答,他可不敢随便品评红衣的身体。

    “管好你的眼睛!”红衣冷哼一声,开始施法。

    在二人双掌相抵的一刻,一股浩瀚的神念之力透过红衣的手掌传递而来,好似千娇百媚的柔蛇一般,缠住了宁凡的神念。

    红衣的识海神念都是雷霆形态。神念强度堪比碎虚五重天的强者!

    宁凡虽说刚刚服下修蛮丹,神念提升了不少,但在红衣的神念之前,宁凡只觉自己的神念就好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如此弱小。

    二人神念交融,彼此交缠,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忽然浮现宁凡心头,就好似双修之时彼此身体结合的那种感觉。

    宁凡心头一震,这种感觉,就好似古籍中记载的神识双修...

    “什么神识双修?莫要胡思乱想!速速催动雷玉令,本皇要与你的分魂一同进入皇墓!”红衣不悦,她直接看破了宁凡的想法。

    她神念与宁凡交缠在一起,二人的想法全部暴露在对方面前。

    “嗯。”

    宁凡不做他想,以免惹红衣不快。分出一丝神念之力,从一旁的储物袋中取出雷玉令,施法催动。

    一瞬间,宁凡眼前风景变幻,他的一缕分魂再次降临于内海周家的皇墓之内。

    这一次降临之处,是中域与神域的交界,正是他上一次离去的地方。

    他的分魂仍是上一次离去时的元婴初期修为,而在他身旁,冷冷立着一个面带寒霜的红衣女子。

    “很好,总算进来了。嗯?距离本皇赐你雷玉令之日才过了数月而已,你竟然已经将分魂修为提升到元婴期了...速度倒是不慢。”

    红衣打量着身旁的宁凡,冷漠的血眸稍稍闪过讶异之色。

    她表情永远是冷静的,万物不乱于心,就算是之前与宁凡赤裸相对,也没有半点羞涩。

    “现在去哪里?”宁凡询问道。

    “神域!跟着我!”红衣目光望向神域深处,渐渐表情凝重。

    莲足一踏大地,脚下立刻生出一团红莲形状的雷云!

    雷云载着她与宁凡,一路朝神域疾驰,遁速堪比碎虚五重天!

    在二人进入皇墓神域的一瞬间,无数隐藏在山川河流中的元婴、化神、炼虚亡灵,目露凶芒地苏醒过来!

    “擅闯神域者...死!”

    “愚蠢的东西,连谁是主人都分不清了吗!滚!”

    红衣一怒,杀气凛然,百万里内的青天白日全部化作雷霆当空,惊雷滚滚!

    无数亡灵被红衣的威压震慑地瑟瑟发抖,但仍凶芒毕露地腾空而起,阻挡在红衣前方。

    看起来,单凭威压震慑不住此地亡灵了。

    想要进入神域深处,必须要将此地所有亡灵诛杀干净!

    宁凡目光四望,周围百万里地界黑压压都是腾空而起的亡灵,起码有数百万之多。

    这其中甚至包含了数万化神,数百炼虚...有窥虚、问虚,亦有冲虚、太虚,甚至还有半步碎虚。

    如此可怕的阵仗,就算是宁凡也不敢随便擅闯的,但红衣却根本没有被吓到。

    “人数虽多,却皆是蝼蚁,想挡本皇,却还不够。太麻烦,一招全部灭了吧!”

    红衣血眸之中忽然射出滔天杀意,对上红衣的目光,宁凡只觉自己的煞气都要稍弱红衣一筹!

    “素雷道,白帝之怒!”

    红衣猛然掐诀,向天一指,天空之上,雷海之中,骤然浮现一个身躯万丈的银雷巨人。

    巨人身负雷鼓,手持雷锤,骤然敲动雷鼓。

    一瞬间,可怕的银色极光从巨人体内散开,一霎之间横扫百万里,所有深处百万里内的山川河流全部被夷为平地!

    那数百万亡灵,全部陨落在红衣一式法术之中!

    “一式法术,夷平百万里!”宁凡目光一震,一个越国也不过数十万里,红衣这个法术,足够覆灭数个越国了。

    一式覆灭数百万亡灵,红衣素手一招,百万里内无数雷果朝她所在之处疾飞而来。

    每一枚雷果,都是亡灵死后所遗留。

    每一枚雷果,药力相当于同品级道果的百分之一。

    “你把这几百万枚雷果都吃了!将这分魂修为提一提!”红衣对宁凡冷冷令道,随手一指,那些疾飞而来的雷果立刻在一旁堆积如山。

    “你想撑死我么...”宁凡只觉无语。

    他花费数个月,才将分魂从辟脉修为提升至元婴修为。

    但红衣只一招便屠尽百万里内的亡灵,获得数百万雷果。

    若将这些雷果全部吃掉,宁凡这缕分魂的修为,怕是会提升到十分恐怖的境界...

    或许,他本体还没有法力炼虚,这一缕分魂却可以先一步突破炼虚期!

    “有本皇在,你会撑死?!有本皇帮你护法,助你炼化雷果之力,你撑不死!”

    红衣怫然不悦,她辛辛苦苦给宁凡弄来这么多雷果吃,宁凡竟然还不领情!

    若非宁凡对她还有用途,她才懒得对宁凡这么好!

    “若不全部吃完,本皇就杀了你!”红衣说完这话,便立刻冷静下来,心中微微震惊。奇怪,她的情绪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人影响了,什么时候这么容易生气了。

    “好吧,我全部吃完。”

    宁凡摇头失笑,他当然知道红衣在说气话,看来他一句玩笑话就把这喜怒无常的女人惹气了。

    真有意思,一向冷如冰山的雷皇,也会被他惹气。宁凡还以为红衣是木头人,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情绪的。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雷果,宁凡露出期许之色。

    吃完这些雷光,分魂修为会提升到什么境界!

    可以一举突破炼虚期吗!

    红衣冷冷立在宁凡身旁,为宁凡护法。

    她好似一个绝世凶兽,站在那里,便没有任何神域亡灵敢向宁凡发动袭击。

    宁凡一心一意炼化雷果的药力。

    这些雷果所蕴含的皆是极其精纯的力量,本就易于吸收,以宁凡阴阳魔脉的炼化速度,吞噬雷果几乎根本不费太多时间。

    往往随手一拂袖,便将数十个樱桃大小的元婴雷果全部吞入腹中炼化。

    一枚枚元婴雷果被宁凡吞入腹中,炼化成精纯的法力。

    起初,每100枚元婴雷果便含有5甲子法力。

    服食1000余枚雷果之后,宁凡突破元婴中期。

    服食4000余枚雷果之后,宁凡突破元婴后期。

    服食25000余枚雷果之后,宁凡突破元婴巅峰,但身体开始对元婴雷果产生抗性。

    宁凡依然将元婴雷果当豆子吃,渐渐的,100枚元婴雷果只能提升1甲子法力。

    再后来,1000枚元婴雷果也无法提升1甲子法力。

    宁凡花费一个月,才将元婴雷果吃完。之所以有这个速度,还多亏红衣催动法力,帮助他炼化这些雷果。

    他犹记得到了最后,连续服用一万枚雷果都无法提升1甲子法力...

    他的身体几乎已彻底排斥元婴雷果,毫无疑问,元婴级雷果被宁凡彻底吃废了。

    几百万元婴雷果吃得差不多以后,宁凡的分魂竟仍未突破化神境界。

    “你炼化雷果的速度有些慢了!”红衣略有不满。

    “慢么,我倒不觉得。”

    宁凡摇摇头。不以为然,他服食雷果的速度绝对不慢,起码比普通修士快上一百倍以上。

    元婴雷果还剩几十万未服用,宁凡不再服用元婴雷果,转而服食化神雷果。

    化神雷果有近5万枚,每一枚化神雷果都蕴含了近5甲子法力。

    在服食500枚化神雷果之后,宁凡的分魂修为水到渠成地突破化神初期。

    “化神了,希望你能凭这些雷果一举突破炼虚期。”红衣不咸不淡地说道。

    “但愿如此。”

    宁凡沉下心。一心放在炼化化神雷果上。

    化神雷果蕴含的法力较多,炼化速度自然比元婴雷果要慢些。

    整整一个月过去,宁凡才将5万枚化神雷果全部炼化,因为身体产生雷果抗性,法力只提升了22万甲,突破到化神后期。

    目光落在炼虚雷果之上,宁凡心中微微叹息。看来就算服尽所有的炼虚雷果,也不足够令分魂突破炼虚期了。

    炼虚雷果共有500枚左右,每一枚炼虚雷果蕴含了500甲左右的法力。

    服食完这些炼虚雷果,又花费一个月之多。

    至此,宁凡分魂法力突破至55万甲,已和本体的法力修为相差不多的,都达到了半步炼虚的级别。

    “只能令分魂提升至半步炼虚么...”宁凡略有遗憾。却也已经知足。

    神域之内的亡灵修士几乎被红衣屠杀殆尽,也只得到这几百万雷果而已。

    能在三个月内令分魂提升至半步炼虚,这得多亏红衣出手。

    若依靠宁凡自己猎杀亡灵提升修为,以他当初元婴初期的分魂修为,是绝对无法猎杀化神、炼虚亡灵的。

    仅仅三个月功夫,宁凡的分魂便增涨了55万甲子的法力,这实在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若是将分魂召出皇墓,召回肉身之内,宁凡本尊的法力修为将一举突破百万甲!

    宁凡盘膝于地,稳固着分魂的修为境界。

    红衣沉默不语。忽然间素手一扬,将一缕缕血色雷力拉成细丝,将宁凡身体密密缠绕,好似桑蚕吐丝结茧一般,将宁凡包裹在雷丝之中。

    “这是妖族的‘妖茧’之术,你若在妖茧中稳固境界,可节约不少时间。”红衣解释道。

    宁凡盘膝于妖茧之中,好似一个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他望着身外的血色雷茧。目光一时怔忡而茫然。

    呆在雷茧之中,让他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好似呆在母亲的怀抱...

    这种感觉很熟悉,十分熟悉...就仿佛许多年前,他便住在这雷茧之中。等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日。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他茫然不解,最终扫去所有杂思,一心一意稳固分魂修为。

    待分魂彻底稳固,已是三日之后。红衣撤去雷茧,放宁凡出来。

    宁凡淡淡望着红衣,茫然若失。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见过这雷茧...在很久很久以前...”宁凡开口问道。

    “也许吧,不过本皇已抹去之前所有记忆,之前的事不太记得了。”红衣随意地言道。

    “是么...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神域深处的雷神殿,拿回我的尸身与另一半元神...走吧!”

    红衣莲足跺地,负手而立,大地凭空浮现一朵红莲雷云,载着她与宁凡,朝神域深处疾驰。

    这一次,再无任何亡灵凶兽敢阻拦红衣的去路。

    宁凡站在雷云之上,立在红衣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熟悉,十分熟悉...

    这个背影,他应该在哪里见过才对,否则绝不可能这么熟悉...

    那种熟悉感,深刻骨髓,仿佛曾与这个女子朝夕相处千年之久。但细细去想,宁凡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不周雷皇成名是在数万年前,陨落则是在万年之前,那个时候,根本还没有宁凡诞生出世。他不可能认识生前的红衣,更不可能与红衣朝夕相处千年...

    “不要再胡思乱想,前面就是雷神殿,小心一点!”红衣忽然提醒道。

    宁凡猛然抬头,前方屹立着无数尖耸的巨岳。

    在某座最高大的巨岳之巅,建着一座巨大恢弘的雷霆神殿。

    雷霆神殿之中,隐约传出一道隐晦的气息,那气息极其不祥。好似来自魔渊的魔物。

    空气渐渐沉闷,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雷神殿传出,令宁凡半步炼虚的分魂都喘不过气。

    “我的尸身,被天道之锁锁在雷神殿左殿之中。我的另一半元神,被种下了罪印,封印在雷神殿右殿之中。你负责将我肉身取回!以你风烟之术的威力,无论是天道之锁还是罪印。想必都可以轻易抹灭吧。”红衣不容拒绝地说道。

    “那你呢?”

    “我?我要清理门户,处理一只背主的畜生!”

    红衣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莲足一迈,一步跃下红莲雷云,朝着雷神殿方向冷冷一笑。

    “还不现身么!滚出来!”

    伴随着红衣一吼,一团团乌云般的黑气骤然冲出雷神殿,凝聚成一头万丈巨大的黑色巨猿。

    巨猿周身缠绕着锁链。血红的双目满是怨恨之色,震撼地望着红衣。

    “不可能!你的肉身及元神明明封印在雷神殿中,怎么可能出现在雷神殿之外!”

    “怎么?不准备再叫我一声主人了么...啼魂!”红衣目光泛起更为浓烈的杀机。

    “你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只有雨皇一人!你,必须死!”名为啼魂的巨猿怒吼道,碎虚一重天的气势疯狂散出。

    宁凡沉默少许,他虽不知当年不周雷皇为何会陨落,但从一人一猿的只言片语中,却能猜出大概。

    红衣之所以会死,多半与这头巨猿的背叛有关。

    而害死红衣的,多半就是雨皇。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去雷神殿中,把本皇尸身及元神全部救出!”红衣骤然拂袖,红莲雷云托着宁凡,以堪比碎虚五重的遁速越过巨猿的防守,冲向那雷神殿之内。

    巨猿面色一惊,想要拦住宁凡,抬起巨掌便朝红云拍去。

    红衣出手如电,素手一指。天地间骤然浮现亿万惊雷,化作一重重血色雷索,朝巨猿手臂缚去,拦下了巨猿一击。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皇面前伤他!”红衣冷笑,柔掌一抬,朝巨猿凌空劈下一掌。

    仅仅随手一击,却有无法想象的大法力,压抑地巨猿喘不过气,硬受红衣一掌,倒飞而起,巨大的身体压毁无数巨岳。

    “吼!”巨猿吃痛,发出冲天的怒吼,法力一震,震碎身上的所有锁链,踏碎一片片山河,朝红衣攻来。

    一次次法术对碰,一片片山河崩溃。

    宁凡的身后传来碎虚斗法的恐怖波动,他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

    他相信红衣的实力,就算那巨猿有着碎虚一重天的实力,但在红衣手中,绝对难逃一死。

    宁凡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从雷神殿之中带出红衣的肉身与元神。

    世人传言,不周雷皇自己创建了皇墓,躲在皇墓之中,以不死不活的状态存活。

    但在宁凡看来,红衣当年多半是遭到了背叛,重伤垂死,不得已才让肉身和一半元神躲入皇墓之中。

    至于那巨猿叛徒为何会在皇墓,或许是奉了雨皇的命令看守红衣尸身元神,或许另有原因,宁凡不得而知。

    临近雷神殿入口,宁凡一跃下了红莲雷云,化作一道流光,驻步于雷神殿巨门之外。

    那是一道血雷滚滚的巨门,足有万丈之高。

    巨门之上被设下了一重重雷霆阵光,阵光之强,已达到仙虚级别,便是碎虚高手不得雷皇的命令,也无法越过阵光进入雷神殿。

    感受着巨门之上非比寻常的雷力,宁凡轻吸口气,一踏山巅,脚下服下出一张硕大的雷图。

    在这雷图浮现的一瞬间,正与巨猿交战的红衣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异色。

    “太素雷图!此子不愧是完整太素雷星的传承者,竟然连太虚雷帝的雷图都能施展出来。有此雷图在,他在雷神殿中应该没有安全问题了。如此,我可彻底放下心来,全神贯注与啼魂一战!”

    轰!

    宁凡轻轻一指,点在巨门之上。

    这一指别无花哨,但却有一股无法想象的雷威从宁凡体内散出,仿若向巨门点下一指的不是宁凡,而是仙帝!

    那是仙帝的指骨,蕴有无上雷威,任何雷霆都不可伤害此指!

    巨门之上的雷力一霎消散,宁凡推开巨门,大步走入雷神殿之内。

    雷神殿内部结构并不复杂,只划分为左殿与右殿,并设有不少雷阵和雷傀防守。

    宁凡看也不看那些阵光及傀儡,只是静静朝左殿走去。

    他炼化了雷帝指骨,凝聚出太素雷星,脚踏太虚雷图,这一刻的宁凡驾临雷神殿,就好似雷帝驾到,没有任何雷阵敢攻击宁凡!没有任何雷傀敢伤害宁凡!

    宁凡一路毫无阻拦,步入雷神殿左殿。

    左殿极其空荡,立有无数巨大的铜柱。

    在某一根铜柱之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尸身,被数道寒气森森的铁索捆缚在高高铜柱之上。

    女子没有呼吸,好似沉睡,合着眼脸,神态安宁,似一个睡美人。

    这是一具尸身,是红衣从前的身体。

    这具尸身之上,有着数之不尽的斗法伤口,不少伤口深可见骨。

    望着红衣身体上数之不尽的伤口,宁凡的心没由来一痛。

    他与红衣的交情应该还没有深厚到这一步才对,但,看到有人如此重伤红衣,他竟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

    就好似看到相守千年的挚友为人所伤一般,无法压抑心头之怒。

    “奇怪!为何我看到红衣受伤,会感到如此愤怒...”宁凡定了定心神,眸色一深。

    心思飞转,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那愤怒的根源。

    “罢了,先斩去这些铁索,取下红衣的尸身。若我没看错,这些铁索应该都是天道之力所凝...天道之锁么...”

    宁凡指间一扬,一缕缕紫金色的风沙散开,朝天道之锁吹去,誓要将此锁风化成灰。

    轮回之下,六道苍生皆为蝼蚁。

    区区天道,只算是六道之一,在轮回之力面前,算得了什么!

    “碎!”

    宁凡一字念出,一根根坚不可摧的天道之锁竟一一开始风化!

    天可怜见,那可是不周雷皇当年都震不碎的天道之锁!竟被宁凡的风烟一指风化成灰!

    铁索成灰,红衣的尸身跌落铜柱,朝地面坠下。

    宁凡眼疾手快,身形一纵,接住红衣的尸身,揽入怀中。

    冰凉的尸身,没有任何温度,但抱在怀中,却给了宁凡久违的温暖感觉。

    那温暖,深刻骨髓...

    “肉身,到手了!但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宁凡露出困惑的目光。

    宁凡救下红衣的尸身,将之横抱怀中,踏着雷图,迅速赶往雷神殿右殿。

    右殿之中,倒没有什么铜柱,空荡的大殿中,只放着一个寒玉冰床。

    冰床之上,睡着一个虚幻的女子元神。

    女子元神之上,密密交织着繁奥的青色符文。

    这元神女子,正是红衣另一半元神。

    那符文似有封印神通,将红衣半个元神的修为死死封印,令她昏迷,无法苏醒。

    昏迷中的女子,黛眉深锁,似有痛楚之色,显然被符文封印并不舒服。

    “这符文...是古神一族的神术符文!莫非种在此女身上的符文,就是红衣所说的罪印么!”

    罪印!

    宁凡听说过!白衣剑神云天诀因为一怒剑诛雨殿四皇子,曾被雨皇种下罪印,修为生生封印在碎虚一重天无数年。

    若非云天诀强行冲破罪印,绝对无法修炼到如今的碎虚四重天境界!

    但就算是全盛状态的云天诀,也耗费无数年才冲破罪印。

    红衣的半个元神重伤昏迷,凭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冲不破罪印的。

    “罪印么...以古神神术施展封印,这雨皇神通倒是不凡。但就算是古神封印,也挡不住轮回之力的磨蚀...灭!”

    宁凡走近寒玉冰床,放下红衣尸身,手掌缠绕起紫金风烟,小心按在昏迷元神的胸口。

    触手的柔软触感,让宁凡稍稍失神,但立刻正色。催动风烟之术,小心沿着罪印的符文脉络风化封印。

    滋滋滋!

    那就连云天诀都为之头疼的罪印,在宁凡的手中竟如此不堪一击,所有的古神符文一一风化消融。

    不知过了多久,宁凡才抹去所有的古神符文,彻底抹去红衣所中的罪印。

    世间万物,一生一克,轮回之力落在宁凡手中。竟成了破除各种锁链封印的最强武器。

    “元神也救出了...”

    宁凡望着红衣昏迷的半个元神,看着那苍白的脸色,又是一阵愤怒。

    这愤怒来得太过不合情理,宁凡默念阴阳变心经,令心如止水,压下一切负面情绪,再次恢复古井无波的表情。

    左手搂住红衣的尸身。右手搂住红衣另半个元神,宁凡踏着雷图,步步走出雷神殿。

    红衣交给他的任务,被他完美完成,只是救出尸身、元神,花费的时间并不少。距离宁凡进入雷神殿,起码已过去三个时辰。

    当宁凡走到雷神殿大门处之时。并未听到外面传来任何打斗之声。

    他走出雷神殿,正见巨门之外立着一个冷面女子,脚踏一只巨猿的死尸,不是红衣还能有谁,至于她脚下的巨猿死尸,不正是那叛主的啼魂么。

    宁凡对红衣的彪悍再次有了直观认知。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红衣就毙了一名碎虚一重天的巨猿,这战斗力真是太高了。

    红衣见宁凡终于出了雷神殿,皱眉不耐道,“你太慢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雷神殿了!”

    “你在关心我?”宁凡调笑道。

    “嘴不想要了?”红衣冷笑。若宁凡再敢乱说一句话,她绝对敢撕了宁凡的嘴。

    “...”宁凡决定保持沉默,红衣太过喜怒无常,鬼知道说错哪句话就得罪她了。

    静静将尸身、残神交到红衣手中,宁凡静静观看,想看红衣如何处置尸身、残神。

    若他没有猜错,红衣是要上演借尸还魂的戏码,借尸复活了。令肉身与元神归位。

    对低阶修士而言,复活是很玄乎的东西,但修为到了宁凡这种级数,所谓的复活实际并不玄妙。

    大神通的修士。可以用某些秘术修复器官、残肢,可以用特殊手段重塑肉身。

    一些精通夺舍之术的魔修,则可以通过夺舍活人的肉身,重生归来。

    类似红衣这种级数的高手,只要一丝元神不灭,有的是手段重塑肉身复活。

    “元神合一!”红衣放下尸身,轻轻抬指,点在另一半元神的眉心。

    那半个元神立刻茫然睁开眼,当看到身前是红衣之后,微微一笑,莲步迈出,与红衣融合为一。

    呼!

    一股劲风席卷开来,红衣融合元神的声势颇为浩大。

    这过程一共持续了三日,三日后,红衣元神合一,血眸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尸身,稍稍沉吟,决断道,

    “元神融合简单,令元神完美归位回肉身却并不容易。本皇的元神与肉身分离太久,元神又出过状况,曾被我狠心一分为二。一半元神被罪印封印、沉睡万年,另一半元神则分离成一万株雷草藏身于世,偏偏所分离的雷草又出了其他状况...”

    “幸而周臣等人忠心耿耿,为本皇寻到诸多天材地宝,最是滋养肉身和元神。只消得将肉身带出皇墓,借助天材地宝令元神归位,不需多久,本皇就可真正重生!”

    红衣喃喃自语,片刻便做了决定,要带尸身离开皇墓。

    “她竟然想将皇墓之中的东西带出去!”宁凡稍稍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所有持雷玉令的修士都可进入皇墓,但却无人可将皇墓之中的东西带出去。

    不过红衣应该是特殊的,皇墓是她所建造,皇墓之中所有亡灵、天材地宝都是她装进来的,她自然可以随便拿出去。

    元神融合后的红衣,给宁凡的感觉与之前大有不同。

    在宁凡眼中,此刻的红衣仿若重新成了皇墓之主,皇墓之中所有的生灵,生死皆受她的掌控,可任由她一念生杀予夺。

    “你将本皇尸身、残神救出,本皇要给你一些奖励。皇墓之中有无数天材地宝。皆是本皇当年收藏。本皇将这些天材地宝最珍贵之物挑出来给你一览,你可选择三件带走,作为本皇对你的赏赐!”

    红衣言罢,素手向天一抓,整个皇墓都开始剧烈晃动。

    一瞬间,无论是外域、中域还是神域,所有区域的亡灵全部开始浑身颤抖!

    它们本能的感受到,皇墓的主人真正归来了!

    整个皇墓都受红衣意志操控。随着红衣向天一抓,无数天材地宝似有灵性般飞至雷神殿之外。

    有珍稀灵药,有法宝丹方,有灵矿功法...

    漫天宝物悬浮于天空,几乎有上万件之多。

    宁凡定睛一看,这些宝物之中不乏十万年灵药,不乏神魔功法。甚至还有红衣曾经修炼的《不周雷诀》...

    这里所有的东西,只要宁凡看上的,便可取走三件,红衣对他倒是大方!

    “快选吧,你想要什么!”

    “咦,这是...我要那团灵火!”宁凡忽而在漫天灵物中看到一物,立刻毫不犹豫地一指。做出了第一个选择。

    “你要北极炎?此火只是地脉妖火,且在地脉妖火中仅排名第五,你确定你需要这个灵火?”红衣提醒道。

    “嗯,我确定。这北极炎并非特别珍贵,但对我而言有特殊意义!”宁凡微微一笑,能从皇墓获得北极炎真是一个意外收获。

    若得到北极炎,则宁凡所缺的天霜地火,便只差补天心与地煌火了。

    “好,你选择了北极炎,还可再选择两件赏赐。你还想要什么?”红衣不咸不淡地言道。

    “不急。我仔细看看。”

    宁凡散开神念,扫过一件件天材地宝。

    此地宝物虽多,但非要不可的却并无几件。

    宁凡漫不经心浏览诸宝,忽而目光一凝,指着一物道,“我要此物。”

    “创界石!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块石头可比那北极炎珍贵无数倍。第二件赏赐之物选定了,你还可再选择一件赏赐。”红衣淡淡道。

    宁凡目光一次次扫过诸多宝物。再无特别让他心动的东西了。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那些天材地宝,却将目光落在红衣脚下的巨猿死尸上。

    “我要这具尸体。”这可是碎虚凶兽的尸身,不论是酿酒还是炼制修蛮丹。都价值不菲了。

    “啼魂的尸体么...”红衣罕见地犹豫片刻,继而点头道,“好!啼魂终究叛了本皇,你想要它尸身,本皇给你又有何妨。走吧!”

    红衣柔指一点,北极炎、创界石、巨猿之尸全部被装入一个储物袋中,飞入宁凡怀中。

    再一拂袖,她与宁凡二人身影渐渐从皇墓之中淡化,是要离开皇墓了。

    宁凡抱紧怀中储物袋,只觉眼前风景变幻,再睁开双目之时,分魂已回归本尊。

    那盛放北极炎等物的储物袋还在宁凡怀中,但之前与宁凡赤裸相对的红衣,却不知何时已不在宁凡房中...也许,已经离去...

    宁凡心中微有些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释怀,就好似朝夕相对的挚友不辞而别...

    “我与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也许,她就是宁红红,所以我才会对她如此亲近...也许,在更早之前,我便与她遇见过...”

    宁凡摇摇头,将心中思绪抹去,重新归于平静,不论如何,答应红衣的忙已经帮了,内海的事又算了结了一件。

    尚来不及处理北极炎等奖励之物,一股分魂传来的浩瀚法力,骤然传遍宁凡全身!

    这一次在红衣的帮助下,宁凡的分魂修为暴涨,法力突破55万甲。

    当他召回分魂的一瞬间,分魂拥有的55万甲法力已融入他的体内。

    这一刻,宁凡体内的法力总和不再是半步炼虚的级别。

    这一刻,宁凡体内的法力总和一举超过百万甲子,超出了炼虚境界的极限!

    “竟然要在此刻突破炼虚期!”

    宁凡放下储物袋,立刻盘膝而坐,浑身赤裸。运转周天,摒除杂念,以最快速度进入修炼状态。

    他本准备借助血酒一举突破炼虚,但谁能想到红衣会赠送给他55万甲法力,令他一举摸到炼虚期的瓶颈!

    如今法力冲破炼虚极限,难以压制,宁凡必须立刻冲刺炼虚瓶颈,无法等待血酒酿成的一刻了...

    这血酒。只能留作提升炼虚修为的手段了。

    宁凡必须要在此刻突破炼虚,否则他的仙脉便会被分魂传输的浩瀚法力所撑爆!

    “何为虚...”

    宁凡闭上眼,回忆着皇墓之中的一番感悟,心中渐渐静如止水。

    将对虚字的感悟融入到法力之中,融入到一个眼神,一个呼吸...便是炼虚!

    ...

    房门外,诸女又守了宁凡整整三个月。

    许秋灵等女都看到红衣进入了宁凡房中。甚至探查到红衣与宁凡衣不遮体对坐。

    好在宁凡并未与红衣做出更亲密的事情,除了月凌空和明雀稍稍有些不满,其他几女都能猜出宁凡在与红衣做正事,并未干扰二人。

    “那女人是谁!竟敢勾引我的饼哥哥,太太太过分了!”

    明雀十分不满,宁凡可是她的专属炼饼师,怎么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敢跟她抢饼哥哥!

    “那女人不是在雷竹岛遇见的那个谁谁谁吗!为什么最近总往小黄瓜这里跑!小黄瓜跟她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两个人衣服都不穿光着屁股呆在一起,不怕出事吗,不怕着凉吗!万一小黄瓜把持不住怎么办!不对,小黄瓜长得这么好看,先把持不住的肯定是那红衣女魔!万一小黄瓜被那红衣女魔扑倒了、失身了,老娘岂不是被戴个大大的绿帽子!不行,老娘要去救小黄瓜!”

    月凌空高举正义的旗帜,急欲冲进房内灭掉红衣,救宁凡出火坑。

    许秋灵轻揉额头,微微有些头疼。月凌空与明雀太能闹腾了,除了宁凡谁也管不住这帮子女人。

    便在这时,一股极强的气势骤然冲出宁凡的房屋。

    而长空之上,忽然浮现无数重天劫劫云!

    “这是...窥虚天劫!有人要突破窥虚了,是谁!难道是小黄瓜!”月凌空不闹了,眼中满是担忧。

    “大哥不是‘问虚’修士吗,为何此刻才渡窥虚天劫?”许秋灵困惑不解。

    “这天劫的威力...有些不正常!太大了!”苏颜花容失色道。

    巨魔族内,洞虚老祖与剑尊、丹尊、巨擎等人齐坐在大殿中。正在议什么事情。

    忽然间,一道天劫气势席卷巨魔族,而四尊齐齐站起,全部冲出大殿。望着天空劫云,俱都震撼不已。

    “窥虚天劫...怎么可能!谁要突破窥虚了?”剑尊第一个大惊失色。

    “是他...”洞虚望着宁凡的宅邸方向,正是那个方向被天劫锁定。

    “老夫已经见过一次窥虚天劫了,但这一次的天劫,比那一次的更猛烈...如此恐怖的窥虚天劫,真是老夫生平仅见...就算是一些问虚修士的问虚天劫,都没有这么可怕的威力!”丹尊回忆起明雀窥虚之时的天劫,与宁凡的天劫一比较,二者的天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啊!

    二十万里的长空,全部被火红的火劫劫云所封锁,遮天蔽日。

    天空好似燃烧一般,无数风雪被热气融化成雨,洒落北凉国。

    长空之上,隐隐可见一个火焰巨人的虚影,身披神甲,踏立在重重火云之上,冷冷注视下方的宁凡方向。

    不少见识不俗的修士,一瞥见那火焰巨人,立刻大惊失色。

    “那巨人...莫非是传说中的...执道者!!!”

    “执道者,传说中执掌天道的远古仙卫傀儡,并无生命!执道者只会在一种情况出现,当这天地间必定出现了天道不容的修士,执道者才会现身,代天杀人!由执道者亲自降下的天劫,威力是普通火劫威力的十倍以上,没有任何修士可以渡过!”

    “这次执道者现身,莫非是要灭杀素衣侯吗!”

    所有修士目光望向宁凡的宅邸,一个个震撼难明。

    长空之上,火焰巨人踏着重重火云。双目空洞,冷冷注视着宁凡方向,用生涩的语调言道。

    “吾名...执火!修士宁凡,杀戮过重,屡犯天和,不可饶恕。吾代天降火,诛尔于雨之仙界。”

    巨人话音一落,所有的火云骤然一震。降下无数天火流星,砸向宁凡所在的屋舍。

    屋舍中,宁凡猛然睁开双目,稍稍有些惊讶之色。

    “执道者!我宁凡突破炼虚,竟会引来天道的剿杀,这就是此生杀戮过多的代价么...”

    “宁某一生,杀人如麻。所踏尸骨如过江之鲫,所浴血海如倾天之雨。但横行一世,问心无愧,杀戮虽多,亦未失本心。天要杀我,我却不服,不甘俯首待死。唯有与天争一条生路!”

    宁凡骤然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冲破屋舍,冲天飞起。

    周身是冰凉的雨水,天空是可怖的火劫劫云,密密麻麻,数之不绝。

    宁凡猛然抬头,正与那名为执火的火焰巨人目光对视。

    这巨人不是活人,只是傀儡,但这傀儡却有着堪比碎虚的恐怖修为,太过可怕!

    向着天空密密坠下的飞火流星。骤然出手极快的屈指连点,一重重光环散开,一个个火焰漩涡凭空出现的天空,赫然施展的是采火之术!

    一团团天劫火焰被收入日月碑中,一重重火劫劫云被宁凡直接强行收走。

    见火劫伤不到宁凡,火焰巨人不言不语,只是忽而抬手,向宁凡一指。碎虚气势骤然流散。

    “天道为炉,尔为丹药...炼!”

    一瞬间,一股似虚似实的火焰将宁凡猛然包裹其中,化作一个火焰凝聚的巨大丹炉。

    宁凡被困丹炉之中。被一团团虚火煅烧,只觉自己真被巨人当做丹药烧制了。

    “逆天而行,死有余辜!犯天和者,唯一死尔!”执火巨人冷漠的言道。

    丹炉之中,宁凡目光一寒。

    区区一个傀儡巨人,虐他虐上瘾了是么。

    既然他是傀儡...要不要...把它捉走!

    命囚之术专业对付各路傀儡,虽说单凭此术无法降服一名碎虚傀儡,但若是用此术偷袭,再加上洛幽帮助,能不能捉走一名碎虚傀儡呢?

    宁凡脑海里思索的,完全是捉走傀儡巨人的可能性有多少,至于执火巨人身份显赫,是天道的使者,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小幽儿,我想捉走那个傀儡巨人,你帮我算算,有多少可能性。”

    “你疯了!它可是执道者!”一向冷静的洛幽,都被宁凡的计划吓到了。

    “捉走他,会得罪谁么?”宁凡只考虑可能性与后果。

    “不会,你只会得罪下界‘第一环’天道,从此一次天劫比一次狠...你早晚会在渡劫之时,被天劫劈死!”

    “只是多降些天劫倒也无妨...我的天劫已经十分狠了,不怕再狠一点。这巨人想杀我,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干脆把他捉走算了。有舍才有得,想得到一具碎虚傀儡,总要付出代价吧。牺牲日后的天劫,换一具碎虚傀儡,倒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你真要捉它?日后的天劫会变得更恐怖哦。”洛幽明白宁凡心意已决了,懒得劝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小之人,起初只是被宁凡胆大包天的思想吓到了。

    她乃是堂堂真仙,自然不会惧怕碎虚执道者,也不会惧怕区区第一环天道。

    “我只想知道,若有你帮我,会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若是机会太小,就算了。”

    宁凡人虽困在火焰丹炉之中,心却飞速计划着捉傀大计。

    他一路修魔,杀戮太重,终于迎来老天的天谴了。

    只可惜,他并非甘心伏诛的弱者。

    老魔没有教他什么,却传给他一身霸道的魔道。

    如果老魔在这里,一定会欢天喜地地与宁凡一起捉拿天道巨人吧。

    老魔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捉了这名巨人,便可以得到一具碎虚傀儡!不过,首先得脱离这火焰丹炉的困境。”

    宁凡目光四望,他所处的巨大丹炉,火温极高,纵然有日月碑护体,都隐隐有些挡不住火焰威力。

    而他尝试施展采火之术,竟然无法凭日月碑克制丹炉火焰。

    这火焰之中,暗含了一些远古符文,正是因为融入了这些符文,火焰才无法被日月碑吞噬。

    这傀儡巨人施展的火焰法术,当真不简单,不愧是天道的使者。

    “要如何破去这火炉围困呢...”

    宁凡话音刚落,骤然间,一股炽热的火浪朝他汹涌扑来,将他淹没。

    那火浪化作巨大的麒麟兽形,喷吐热浪,极其威严,在火炉中纵横肆虐。

    外界,火焰巨人指诀一收,冷漠道,

    “吾已施展麒麟术,他,必死...”

    “咯咯...他可是我的好弟弟,可不能让你随便杀他呢。”一声若有若无的调笑声,夹在麒麟火海中传开,却泛着一丝冷意。

    就算是第一环天道的傀儡使者,也休想当着她洛幽的面伤害宁凡!

    (宁凡卒,享年五百岁,好吧他没有卒,只是想捉个巨人玩玩)

    (ps:第一环天道是最弱天道,四天之上的天道是第二环天道,得罪下界天道,上界天道不会记仇。)

    宁凡被困在天劫火炉之中,一团团麒麟形态的火海将他淹没,符文交织,大道镇压。

    他一次次挥拳,试图击散火海,但就算借助日月碑的克火神通,也无法驱散火海,顶多只能自保而已。

    那融入火海之中的远古符文,太过强大,将虚火威力提升到一个可怕地步,令宁凡在火海之中寸步难行。

    这就是由执道者亲自降下的火劫,一般窥虚修士绝对会死在劫炉之中!

    宁凡能在火海之中暂时自保无虞,已经十分难得了。

    四面八方都是火海,宁凡冲不出火海,亦击不碎火炉,更无法逃离,自然也无法实施捕捉执火巨人的计划了。

    他在火海之中小心翼翼地穿行,但走到哪里,火海就烧到哪里,根本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吼!

    火海之内,一团团深红火焰骤然化作成百上千的火麒麟,朝宁凡横冲而来,发出怒吼之声。

    宁凡立刻收住脚步,精气贯体,挥动拳芒,出手如电,将一头头火麒麟轰杀,同时暗暗震惊这些火麒麟的难缠。

    这些火麒麟皆是火焰所化,每一头修为都在化神之上。

    宁凡不断斩杀火麒麟,每一头被灭杀的火麒麟起初都会碎散成一团团火焰,但顷刻之后,火焰又会重新凝聚成兽形,化为麒麟再次攻来。

    宁凡无法彻底灭杀任意一头火麒麟,而他的法力、精气都在一次次出手中急速消耗。

    “这火炉是执火巨人召出的天劫劫炉,暗含八卦。八卦不破,劫炉不碎!炉中火焰皆是劫火,此火被执火巨人融入了远古符文,符文不毁,火焰不熄!这巨人又施展了麒麟术,令火焰化作麒麟攻击你,不求一举将你击杀,只求耗尽你一身法力。令你最终葬身于劫火。必须尽快离开劫炉,不可与这些火麒麟过多纠缠,白白损耗法力!”

    “这火炉之中的火海布局,暗合两仪八卦的阵法,纵然是我也看不破这大阵玄机。你千万要小心,在火海中走错一步,就算有日月碑护体也会灰飞烟灭!”

    阴阳锁中。洛幽出声提醒道。

    宁凡点点头,他也明白强攻无法攻破劫炉与劫火。

    催动心阵之力,目光交织着阵纹,渐渐看破火海中暗藏的大阵。

    那火海看似杂乱,实则暗藏阵法。在劫炉八面的炉壁之上,刻有八卦道符,暗藏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等八卦。除非八卦被破,否则劫炉不会粉碎。

    离为火卦,离位火威最盛。

    巽为风卦,巽位有风无火,却搅动无数火烟,可熏瞎窥虚修士的双目。

    坎为水卦,水火不相融,这个方位是火海最弱的方位,故而有最多的火麒麟把守...

    散了心阵阵纹,心意一诀。何不从坎位杀出火海!

    只要靠近火炉炉壁,宁凡催动全身法力攻击坎位,有数成把握一举轰碎劫炉!

    宁凡脚踏玄奥阵位,没有在火海大阵中踏错一步,这种阵法造诣就算是洛幽也望尘莫及。

    那些火麒麟似看出宁凡的意思,纷纷嘶吼冲上前来,试图阻止宁凡接近坎位炉壁。

    宁凡毫不留情,张口喷出一团团黑色魔火。令魔火化作成千上万的黑色蝴蝶,纷纷朝火麒麟撞去,与之同归于尽。

    踏着无数麒麟之尸、蝴蝶之灰,宁凡步步逼近劫炉坎位。向着坎位毫不留情地一掌拍下。

    霎时间,一百零八重掌印合一,重重轰在坎位炉壁,将坎卦道符轰碎,发出惊天巨响。

    整个劫炉开始剧烈摇晃,一面炉壁被轰出一个巨大裂口,继而牵连整个火炉颤抖起来,猛然碎裂。

    那双目空洞的执火巨人,坚信自己已将宁凡灭杀。

    未曾料想,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他所召出的天劫劫炉竟然被宁凡一掌轰碎!

    “不可能!”

    巨人似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宁凡脚踏无数重火浪,冲天飞起,杀气腾腾而来!

    他挥动手掌,似乎准备再一次降下火劫围困宁凡。

    但这一次,宁凡没有给巨人再次降劫的机会。

    他十指掐诀,双目忽然变得淡漠而威严。

    他冷冷注视着执火巨人,骤然一指点下,赫然施展了定天之术!

    “定!”

    以宁凡的修为,万万不足以一指定住执火巨人。

    只是这一指之中,却融入了宁凡不屈的信念,不求定住巨人,只求阻止巨人再次降劫。

    随着宁凡一指点下,执火巨人体内忽然散出一缕缕血线,将他的手臂死死缠绕。

    执火巨人怒喝一声,手臂发力,震碎所有血线,挣脱了定天之术。

    虽说巨人没有被定住,但被定天之术一阻止,却是没来得及降下第二轮天劫。

    定天之术被强行破去,宁凡七窍溢血,目若癫魔。

    他擦也不擦血迹,只是冷冷冲向巨人,再次施展出第二式法术。

    他闭上右目,只睁开左目,左目之中忽然浮现一个黑色的月牙!

    这是宁凡第一次以问虚无敌的实力施展命囚之术!

    此乃北天祖帝的悼亡之术!牺牲自身的生机寿数,封印傀儡的性命!

    当年在遗世塔之时,宁凡修为尚低,寿数亦不多,无法封印大量的炼虚傀儡。

    但此时此地,宁凡需要面对的傀儡只有一人,且他的修为今非昔比,他的寿数悠长无涯!

    这执火巨人妄图降天劫、灭宁凡,宁凡何惜擒去执火巨人,令此傀儡臣服为奴!

    对上宁凡冷漠而威严的目光,对上宁凡左目之中的黑色月牙,执火巨人第一次从宁凡身上感到极危险的感觉!

    那是何等可怕的眼神。仿佛凌驾于一切傀儡之上!仿佛屹立于众生之巅!仿佛站在执火巨人面前的不是宁凡,而是那曾经执掌世间一切傀儡的北天祖帝!

    怕!

    执火巨人身为天道的使者,竟然对宁凡升起一丝惧怕之心!

    他有一种直觉,绝对不能让宁凡近身!绝对不能让宁凡施展出完整的月牙法术!否则就算他是一具碎虚傀儡,就算他修为高于宁凡,也会陷入险境!

    他张开巨口,喷出遮天蔽日的深红虚火,凝成一尊火焰巨山。火光遮蔽了百万里长空,朝宁凡猛然镇下!

    巨山灌注了执火巨人的所有法力,纵然是碎虚修士被巨山撞中,也要身受重伤!

    洛幽本欲出手相助,帮宁凡摆平这巨山,却被宁凡直言拒绝。

    曾经元婴期的宁凡,便可擒下化神石兵。

    如今宁凡法力即将突破窥虚。古魔修为则达到蛮魔中期,未必擒不下碎虚傀儡!

    若借用洛幽的法力,就算擒下了执火巨人,也必定反噬重伤数月,他可不想再养伤了。

    他望着那火焰巨人,猛然一拍储物袋,取出三枚碎虚玉简。好不心疼的猛然按碎。

    随着三个碎虚玉简粉碎,天空骤然浮现三尊岚角先祖的巨人虚影,朝那火焰巨山齐齐挥动巨拳!

    轰!轰!轰!

    执火巨人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单独一枚碎虚玉简绝对拦不下那巨山。

    但三个玉简一齐使用,三个巨人一齐出手,竟一瞬间将那火焰巨人击得粉碎!

    一击之后,三个巨人虚影齐齐消失。执火巨人目光剧震,无法想象自己的全力一击会被宁凡拦下。

    巨山碎成一团团残火,卷向宁凡,试图阻止宁凡的脚步。

    宁凡右目紧闭。左目寒芒闪烁,黑色月牙呼之欲出,凛然无畏冲向那些残火。

    嗤!嗤!嗤!

    残火之中亦融入了远古符文,威力极其可怕,只一瞬,便将宁凡的肉身烧成飞灰!

    执火巨人见灭了宁凡,还来不及庆幸,忽的却见天空流散出无数墨影。化作成千上万翩跹起舞的墨蝶。

    墨蝶融合为一,一袭黑衣的宁凡黑发狂舞,重新现身于巨人眼前。

    任残火一次次将他焚烧成灰,但唯有那一腔不屈执念。便是天道使者也无法抹灭!

    “化身之术!”执火巨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仿佛在他眼前的黑衣青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黑色蝴蝶。

    这蝴蝶周身上下充斥着疯狂的执念,就算焚毁双翅,就算道消命散,也要从轮回之中守住心中执念!

    焚翅成灰终不悔,我以我蝶逆轮回!

    巨人气势一弱,本能后退半步。

    在这一刻,宁凡已穿越重重残火,出现在巨人身前!

    一万年,两万年,三万年...

    宁凡疯狂地舍弃着寿数,只求将命囚之术的威力发挥至最大!

    他一举舍弃五万载寿数,这一刻,他左目之中的黑色月牙,璀璨夺目,给执火巨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亿界傀儡,莫得我命,皆为命囚!”

    “悼术,命囚!一指,囚尔命!”

    宁凡左目黑月之光大盛!

    这一刻的执火巨人,不可置信望着宁凡,只觉得他一身傀儡神通都要在宁凡一个冷漠的目光中葬送,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巨人的身体之上,密密浮现数以千计的黑色月牙印记,根本不似石兵那样只种一个月印。

    在被种下黑色月印之后,执火巨人心中一寒,他震撼的发现,自己竟被月印操控生死,成为了宁凡的奴仆傀儡,再也无法违逆宁凡的命令!

    他可是堂堂碎虚傀儡,是天道的降劫使者,怎能臣服于一名下界修士!

    “不甘!我,不甘!”

    他愤怒嘶吼,极力反抗,却无法挣脱月印的束缚,失去了身体的掌控。

    宁凡眼中闪过冷漠之色,骤然跃起,立在巨人天灵之上,猛然蹲身,挥手催动回忆之力,抹去傀儡所有记忆。

    身为天道使者,巨人自然是有灵智记忆的。将这些记忆抹去,这巨人从此之后便只臣服宁凡一人!

    “执火...拜见吾主!”

    巨人跪倒在重重火云之上,朝宁凡恭敬拜服。

    “什、什么!碎虚境界的执道者,竟然臣服于素衣侯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名剑岛修士震惊不已。

    “不知!我等不知!只是此事若传开,雨界必定会发生无法想象的轰动!”一名丹岛修士震撼道。

    宁凡跃下巨人天灵,屹立于苍天之上,朝执火巨人一指点下,将巨人变作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红人偶,收入储物袋。

    望着下方的芸芸修士,微微叹息,收服执火巨人的景象太过惊世骇俗,说不得要使用回忆意境的力量,抹灭大部分修士的记忆了。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降服了这具巨人傀儡...不过这样一来,你也算彻底得罪下界天道了。天道遵循天理,不能随意向修士降劫报复。天道不会暗算你,但你日后突破境界,天道会降下难以想象的可怕天劫。也许你突破问虚之时,天道便会降下碎虚天劫,将你玩死...但愿你能抗下那种级别的天劫...”玄阴界中,洛幽啧啧称叹,语气带着调侃。

    “得罪天道么...如此说来,日后我突破境界,需要加倍小心,准备大量的法宝、灵药渡劫了?”

    宁凡不以为然地一笑。

    就算他突破问虚那日会被天道降下碎虚天劫,他也认了。

    想得到一具碎虚傀儡,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

    如今有了这具碎虚傀儡,宁凡的安全系数直线提升...

    借用洛幽的法力会反噬重伤数月,但掌控傀儡杀敌,却不会有任何反噬。

    “接下来,一举突破窥虚...”

    宁凡望着四面八方消散的劫火,定了定心神,整理着虚空感悟,触摸着窥虚瓶颈,并将之突破。

    他的法力气势在这一刻,冲破窥虚境界,一身法力暴涨,几乎达到150万甲子!

    法力,150万甲,炼虚初期!

    精气,900万甲,蛮魔中期!

    法力与精气的总和已超过千万甲,就算是普通冲虚修士也不过拥有千万甲子的法力而已!

    “接下来,办正事吧。”

    宁凡散出回忆意境的力量,朝无数修士卷去,除了剑尊等少数修士没有抹灭记忆,其他低阶修士全部被抹忆...

    执火巨人的存在,暂时保密,留作底牌吧...

    若下一次天劫降临,还有执道者给宁凡降劫,宁凡不介意再捉几名天道傀儡的。